聽說你是小三

第73章 1.1.10.31 (1)

天已經有些黑了, 房裏昏暗, 劉晉雅借着外頭透進來的光看清了眼前單薄衣衫一片淩亂的人, 有些回不過神。鐘瑜曉輕笑, 擡手給她擦眼淚，靠近時漸快的呼吸拂過面頰的淚痕, 引出一陣微微的涼意。

劉晉雅不舒服地顫了顫，還未理清思緒, 耳朵覆上了安慰的溫熱的輕吻。她垂眸抿唇, 口鼻呼吸不暢, 連帶着支撐的胳膊也軟了下來。出于躲避的心思，她一直往後退, 退無可退時, 任由發抖的身體陷入床頭松軟的枕頭裏，悶聲問，“幹什麽……”

“對不起嘛~”鐘瑜曉軟軟糯糯呢喃一句。

劉晉雅不喜歡這麽貼着說話, 想推開，碰到鐘瑜曉發涼的肩膀又猶豫了, 不忍心搶回被子, 紅着臉幫鐘寶寶拉好領口, 有氣無力地商量，“你先披上外套，天氣冷，這樣會感冒的。”

鐘瑜曉自顧自呢喃，“對不起。”

“你說過了。”劉晉雅想到車上說過的傷人話, 心裏還是有點刺痛，別開眼敷衍，就是說不出那句“沒關系”。

鐘瑜曉湊近了，摟好蹭着，整個臉悶到她懷裏了，“我太笨了，不會說話……”

聲音透過被子傳來，含糊不清，帶出的微微顫音卻是清晰可辨。

哪有之前車裏頭批評她的強勢高冷了。

劉晉雅轉回頭，垂眸看着懷裏粘乎乎的鐘瑜曉，悠悠嘆口氣，“我不想辭職。”

她想以理服人的，鐘瑜曉卻已經學乖了，昂起頭迅速地回應，“好。”

“噗哧。”劉晉雅看到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便心軟了，被鐘瑜曉的着急逗笑，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思緒，“聽我說完好不好？”

鐘瑜曉松開手，爬上前躺到她身側，認真說，“在聽。”

被人盯着，劉晉雅有些窘迫，但心裏頭說的話已經不容她臉皮薄了，咬咬唇說，“我知道我在這一行沒有優勢，将來或許不能像你一樣跻身管理層，但是……我辛苦這麽久，才走到這個位置的，不想就這麽放棄了。”

鐘瑜曉嘴唇翕動，似是有什麽要說的話，瞧見她猶有淚痕的臉又咽下去了。

“你是不是想說投資的事情。”劉晉雅猜着。

鐘瑜曉揪緊了被角，小心點了下頭。

“這份工作每個月有固定的收入，不大需要加班。給我嘗試的底氣。”劉晉雅解釋，“投資不是一蹴而就的，帶着急切的心态，反而會讓打水漂，我想一邊工作一邊去學習。”

“好。”鐘瑜曉這次答應的話，不是急沖沖的了。

劉晉雅看出真心實意了，松了口氣，“至于容瓊芳……”

“她真的不能留。”提到嚴肅的事情，鐘瑜曉的賣萌狀态總是一下子崩了，“容瓊芳會為了一點小利益往公司裏帶東西，難保以後不會受人指使，做出點別的事情。”

劉晉雅抿唇，“我知道我不該對容瓊芳這麽寬容……”

她那時對上容瓊芳的哀求，想到之前去吃飯時“養家壓力”的訴苦。求職屢屢受挫的難受，她很能體會，又有一種體諒新人的同情心，一下子犯糊塗心軟，現在想想才知道後怕——容瓊芳一開始幫着送信，之後或許就是其他危險物品和報告位置了，要是嘴欠點，把這件事情宣傳出去，她根本沒法在公司裏呆下去。

從公事方面來說，作為離管雅琴最近的人，容瓊芳行事上有一定的便利，要是要搞幺蛾子，影響比財務部的其他人大多了。

于公于私，她都不該心軟。

話說到後頭，劉晉雅想明白了，保證：“我以後不會這麽感情用事了，”

“感情？”鐘瑜曉皺眉，“你跟她有感情？”

萬萬沒想到自己挖了個坑，劉晉雅慌忙辯解，就差對天發誓了，“不是……我是怕她報複。”

心軟這種理由，她不敢說，索性扯了個更合理的緣由。說是這麽說，她一點也不擔心辭退的容瓊芳會報複。既來之則安之，她就是第一次見到爸爸在樓下小心翼翼地不報警，才會讓爸爸愈發大膽地騷擾她的生活。

劉晉雅擔心的，不過是鐘瑜曉繼續吃飛醋罷了。

鐘瑜曉看她着急，輕笑，點一點她哭紅的鼻子，“別怕。”

作為一個年長還愛掉眼淚的人，劉晉雅感到羞愧，徒勞地用被子遮掩擦拭哭過發紅的臉。

鐘瑜曉看她折騰，面色淡然，片刻後緩緩啓口。

“阿嚏！”

窘迫到要躲被窩裏的劉晉雅一下子冒出來了，哭笑不得地把被子裹上去，“穿這麽少，知道冷了吧？”

鐘瑜曉聽話地裹好，盯着她身上的大衣，“還冷。”

“哦！”劉晉雅沒多想，脫下來，又給鐘寶寶披好。

鐘瑜曉這回不合作了，伸手抱住，帶她一起卷到被窩裏，側躺着用指尖幫她撩開沾在臉頰上的頭發，單薄的襯衫随着這個動作上縮，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怕我冷？

劉晉雅傻了吧唧地點頭。

鐘瑜曉忽的俯身蹭她的鼻尖，唇瓣若即若離。

劉晉雅感到癢，本能地縮了縮。

然後她見到了鐘寶寶的秒慫。

“對不起。”鐘瑜曉老實地定住了。

劉晉雅瞧着這個表情有些眼熟，細細一想，記起來了——哦，強吻之後天天可憐巴巴追她後頭的模樣。

“不用說對不起。”她不擅長主動與人親密，每次只是扭捏回應一下，多幾分熱情便找點別的事情支開，現在看到鐘寶寶都怕了她了，有些心疼，抿抿唇鼓起勇氣回了個蜻蜓點水的吻。

鐘瑜曉眨眨眼，片刻唇角微翹，揚起一個令人看不明的笑，眼眸依然清澈，卻多了一些平日裏瞧不見的東西。劉晉雅盯着盯着便陷進去了，感覺心海被這若有似無點了一下，漣漪絲絲，咬着唇任由被子蒙了上來。被子不是全暗的，劉晉雅看着兩枚散發微小光亮的戒指相纏游走，乖巧順從，憋不住時探出頭來，正見沒有拉好的窗簾随風搖擺，大大的落地窗外漫入一地月光，皎白清亮。

後來，劉晉雅一點不操心冷不冷的問題了。

晚飯點外賣，她裝困，鐘瑜曉去拿。

劉晉雅聽到關門的聲音，終于好意思睜開眼，裹好被子撿衣服。

鐘瑜曉沒這麽快回來，她拿起手機查看信息，發現尹忻暢發來好多條，說是有個剛起步的拍賣行缺財務，人員關系簡單，偶然做點老板助理的工作，身兼數職辛苦些，但能夠掌握第一手資訊和拓展人脈，對于書畫投資很有用。

劉晉雅看得有些心動，馬上問了句，“要求什麽時候上班？”

“拍賣行成立的手續在辦，半年的籌備時間吧，你好好考慮，到時再給答複。”

經過今天這件事情，她發現自己懦弱的性格一時半會兒改不掉，沒法在Z公司混出頭來，去別的地方做一個小領導也是前途渺茫。屬下一哭弱，她可能馬上受不住，同情這個遷就那個的，到頭來什麽活都攬到自己身上來。

但是在書畫方面不一樣。

她感興趣，有自己的看法，經過多年的熏陶有了一定的藝術品味，算個很好的起點，比起考了個證糊裏糊塗地從事財務工作更能從中感到快樂。

劉晉雅十分想去，興奮地多問兩句，聽到外頭有人回來也沒停下。聊了十來分鐘，她放下手機往外走，探頭瞧時正好見到鐘瑜曉鬼祟地把熱騰騰的粥從一次性的包裝盒裏往家裏的小鍋倒。

她哭笑不得地選擇沉默，等鐘寶寶做完手腳才出了走廊。

“點了什麽？”

“小炒肉，燒茄子，焦溜丸子，手撕包菜，糖醋排骨，”鐘瑜曉說着，把鍋蓋打開，“菜太膩了，我煮了點粥。”

劉晉雅不戳穿，點了點頭要去盛點白粥喝，誰知鐘瑜曉還記得鍋是冷的容易穿幫，搶過她的碗代勞，放在面前之後轉到旁邊的位置坐好，用無辜期待的眼神瞧她。

“嗯，好喝。”劉晉雅給面子地把一碗白粥往死裏誇。

鐘瑜曉淡淡一笑，嘗了口菜，圓潤漂亮的指尖靈巧地用兩根筷子将圓滾滾的丸子加起來吃，舔掉醬汁的舌尖小小一點，在唇瓣留下淡淡的水光，

莫名想到房間裏的事情，劉晉雅害羞，低頭吃飯再也不敢看過去了。

吃完飯，她洗了個澡，想着做些什麽，去書房研究的交易網站。

“晉雅？”鐘瑜曉沒事做，粘她上了瘾，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你在做什麽~”

奶聲奶氣的。

劉晉雅心裏想着，撲哧一笑，拉了張椅子給鐘瑜曉坐，把手機裏尹忻暢的信息調出來。

鐘瑜曉看了，倒是沒有急匆匆催着她答應，微笑說，“到時再說。”

“嗯。”劉晉雅揉揉眉心，“現在先鍛煉一下業務水平……”

電腦打開了，她首先看到的是大咧咧擺在桌面上的各種文檔，其中“刑法”二字特別紮眼，一下子把她的好心情給敗壞了。

劉晉雅想起上周五爸爸那張不知悔改的笑臉，沒興致去研究書畫交易了，“不對，應該先想一想怎麽解決爸爸的事情。”

鐘瑜曉看她苦惱，詳細問了聲，“到底怎麽回事？”

“今天我上班的時候，發現桌子上有一封信和玻璃珠子。”劉晉雅去次卧把信拿出來，展開給鐘瑜曉看，“裏面的語言很溫和，但是……只要往我爸爸的身上想，就能夠看出裏頭的惡意。”

鐘瑜曉看了一遍，不大理解地皺皺眉。

“那次下棋，他罵了媽媽，說的很難聽。”劉晉雅回憶起來，還能想到媽媽勉強的笑，一陣嘆息，“他故意寫成這樣，好像陪着我們倆是多大的恩賜一樣。”

安慰的話，鐘瑜曉說不出來，摟着她坐下拍背安慰。

劉晉雅從輕撫中感到了關切，無力笑了笑。

“可以請假嗎？”鐘瑜曉沒讓她沉浸在悲傷裏頭太久。

劉晉雅搖頭，“容瓊芳走了的話……我要分擔一部分工作吧。”

“也是。”

“我們……”劉晉雅受不了“敵在暗我在明”的痛處，想把一切攤開來說，“要不要打電話給徐榮元問清楚？”

鐘瑜曉面色一沉，“不要。”

“為什麽？”

“沒用。”鐘瑜曉說，“他只會要求我們分手。”

“也是啊……”劉晉雅愁眉苦臉。

鐘瑜曉看着心疼，輕聲問，“很難受嗎？”

“嗯，我每次進電梯，都會把所有人都看一遍，經過窗口會往下望，不敢跟同事出去吃飯，下班也要等到你的車到了才放心下樓……經過這件事情以後，我去辦公室的第一件事情，變成了檢查位置有什麽古怪的東西。”

鐘瑜曉聽得心裏一揪，摟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些。

劉晉雅不願意鐘寶寶跟自己一起擔驚受怕，強笑了下，“不過想想也沒什麽，最近不用跑稅局，在辦公室裏面很安全的。他來就來吧，我給他看幾眼少不了幾塊肉……”

鐘瑜曉定定看着她，“真的嗎？”

“嗯。”劉晉雅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悄悄摸着去牽鐘瑜曉，“比起這些，我更害怕跟你分開。”

她們倆已經是過去時，徐榮元為什麽要糾纏不休？無非是看不慣自己的前妻和前情人在一起，感到被戲耍而憤怒，騷擾她們的生活得到一點報複的快意，直至讓她們分開。

從周五爸爸第一次出現開始，劉晉雅又驚又怕，卻從沒有恐懼到一蹶不振。

可是，她光想着要和鐘瑜曉分開，心裏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痛，整個人都不好了。

相比那個絕望結局，劉晉雅覺着現下的一切是可以忍耐的，因為鐘瑜曉讓她這麽做，因為……鐘瑜曉在她的身邊。

說了句膩歪話，她不好意思，對上電腦裝作忙碌。

鐘瑜曉忽道，“我派人保護你。”

“怎麽派？保镖？”

“太高調了。”

“那怎麽辦？”

“裝成清潔工和實習生的保镖。”

“……”

劉晉雅忍俊不禁，柔柔說聲好，歪頭靠過去扣着指尖，讓兩枚成對的戒指輕輕碰觸，“看，多好看啊。”

“不算。”鐘瑜曉卻是個耿直的人，“鑽石不夠大。”

浪漫的時候忽而來句這麽現實的話，劉晉雅感到氣氛被破壞了，斜眼瞪過去，“喂！”

鐘瑜曉不慌不忙地說了下一句，“下次給你買個更大的。”

被耍多了，劉晉雅有點不悅，學着鐘瑜曉的大喘氣先果斷拒絕了，“不！”

果然上了當，鐘瑜曉皺眉扁嘴，将她的手攥得死緊。

劉晉雅疼得哎喲一聲，說出下一句沒這麽從容淡定了，“我是說……我給你買嘛。”

“哼。”鐘瑜曉幼稚起來，松開手在空中畫了好大一個圈，“要特別大，特別亮的。”

劉晉雅看着這巨大的範圍，啪的把鐘寶寶的手打下來，力道不重，戒指正好打在衣袖的扣子上，一聲脆響。她被吓到了，趕緊查看一下，“疼嗎？”

鐘瑜曉一本正經地點頭，“疼。”

劉晉雅信以為真，要撸袖子起來查看一下胳膊有沒有事。

鐘瑜曉說，“我直接脫下來？“

“……”劉晉雅沒出息的害羞了，想要看書畫冷靜下，故意支開鐘寶寶，“你去幫我倒杯水好不好？”

鐘瑜曉答應着，起身往廚房走。

劉晉雅繼續研究網站，後來發現自己用筆記錄太慢了，想打開個記事本複制粘貼。電腦是鐘瑜曉的，她不熟悉，一着急不慎打開了視頻播放器，瞧見列表的日文心裏一咯噔。

莫不是……

劉晉雅歪頭看了看書桌門口，豎起耳朵細聽，沒聽到鐘瑜曉的腳步聲。想着廚房離這裏有一段的距離，她趁着鐘寶寶還沒有靠近，暗搓搓地雙擊名字為一串日文後綴為□□i的文件。

電腦流暢，播放器迅速開始現出畫面來。

兩個可愛的女孩子在“玩耍”，方式不大和諧。

但在意料之外的是……

“動畫版？”劉晉雅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唉，果然寶寶是壞不到哪裏去的。”

——

第二天再上班，劉晉雅還是一下車就東張西望，看看四周有什麽可疑人物，進入電梯依然縮到嘴裏頭，把所有乘客的後腦勺和側影觀察透徹，進入辦公室不忙坐，看看桌子下頭是否有異常，将文件拿起來看一通，生怕有什麽奇怪的信。

她折騰許久，沒發現異常，只招來王會計的一聲關切，“小劉，你在找什麽？”

“沒什麽。”劉晉雅笑着坐回去。

“對了。”王會計忽而湊近了，壓低聲音同她說，“你知不知道容助理被炒鱿魚了？”

劉晉雅僵住，心思開始活躍了。

當然知道呀，昨天晚上鐘瑜曉給管雅琴打電話的時候，她就站在旁邊。

“啊？真的嗎？”對上王會計，她沒把實話說出來，故作驚訝。

王會計努努嘴，“昨天小張回來拿手機，聽到經理辦公室那邊有聲音，聽了一會兒……今天容瓊芳應該不來了。”

劉晉雅這就沒想着了，“這麽急？就算要離職也得辦手續吧。”

“不一定啊。”王會計嘆氣，“試用期的工資多少？她才來了幾天？舍得浪費時間做一份肯定會丢掉的工作嗎。”

不知怎的，劉晉雅自我代入了，默然：對于她來說，Z公司這個崗位也是注定要丢掉的工作，區別在于時間長短罷了。

“你別擔心，今天有人代替了。”王會計掌握了一手好信息，笑眯眯地說，“還是個小鮮肉哦。”

小鮮肉？劉晉雅有點不敢相信，“男的？”

“嗯，業務部的實習生，有會計證，申請調過來試一試。”

劉晉雅聽到實習生三個字就想到昨天鐘瑜曉說的保镖問題，可事情太突然，她又覺着不會這麽巧。得了空，她發短信問了一句，鐘瑜曉大概正是有空的時候，秒回：“嗯，是他。”

“什麽時候安排的？”

“周五你爸爸出現以後。”

“……怎麽做到的？”

“你不知道業務部年後缺人嗎？”

劉晉雅能夠想到鐘瑜曉說這話的譏诮語氣，但一點也不生氣。因為自從有心要離開助理位置，她對其他部門的關心就少了點，這段時間忙了，自顧不暇的情況之下沒有心裏去管，不知道算是正常事。

她自己想得開，鐘瑜曉卻有點緊張兮兮，之後馬上補充了個“對不起”，外加上次的貓咪賣萌表情。

在辦公室裏不方便，劉晉雅忍笑，發了個“摸摸頭”。

鐘瑜曉倒是較真了，“是因為貓嗎？”

“因為你可愛啊寶寶！”

她的打字速度難得突飛猛進，鐘瑜曉卻不理人了。

劉晉雅看了看走向九點的時鐘，不扯着女朋友聊天了，收回心思開始工作。剛開了電腦，她接到了管雅琴打來的電話，調出上次用過的工作內容列表打了一份，順便捎帶到辦公室去。

不意外地，她看到了傳說中的小鮮肉助理。

“你好。”新人個子很高，身材結實，長得不像幹文職的，比樓下的保安還魁梧。

管雅琴簡單介紹了句，“這是小曹。”

劉晉雅問好，沒多此一舉地問容瓊芳哪裏去了，把手上的文件交出去。

管雅琴将一切看在眼裏，淡淡說，“不用，容瓊芳把需要的資料留下來了。”

“好的。”劉晉雅無所謂地說着，“還有其他事情嗎？”

“你帶着他去助理辦公室理清資料櫃。”

劉晉雅說着好，想要往外走的時候，又聽管雅琴說，“小曹你先去，我有事情跟劉晉雅說。”

不管過了多久，管雅琴對于劉晉雅的稱呼還是全名，不嫌費事。

小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順便帶上了門。

劉晉雅直覺是私事，沒繃着身子瞎緊張，等着管雅琴發話。

“不用教他太多，我在N市的助理已經申請調到總公司來，下個月肯定能辦完手續。。”

“……”劉晉雅弱弱問，“小曹怎麽辦？”

“回去業務部當實習生。”

“噢~”

“或者回到原來的公司去……”管雅琴頓了一頓，直白說，“當保镖。”

劉晉雅一聽便知管雅琴懂得內情，啞口無言。

管雅琴不關心她的反應，說完了自己的話便吩咐，“去做工作吧。”

擠不出什麽話來，劉晉雅沒多猶豫，擡腳往外走。在助理辦公室整理的時候，她問了一下小曹，小曹回答得很爽快，并且說業務部另一個實習生是自己的同事，還有一個清潔工。

劉晉雅被這個陣勢吓着了，“你們這樣，Z公司的人員不會很混亂嗎？”

“清潔工是外包，業務部的實習生在年後需要開展業務招的，包括在校學生和嘗試銷售要轉行的人員，流動性很大，業績不好的兩個月就會被勸退，我們不來，Z公司的人員變動也會存在。”

“哦。”劉晉雅若有所思地點頭。

小曹嘿嘿一笑，“以後我們可能還是同事。”

劉晉雅懵了，“哈？”

“我是拍賣行的保安。”

“好吧。”劉晉雅實在是佩服鐘瑜曉的安排了，“辛苦了，不會麻煩你太久的。”

小曹很實在，“不麻煩，雙份工資美滋滋。”

劉晉雅黑線，回過神後竟有一絲羨慕。

午休時間，她也抱着要賺雙份工資的心，抽空繼續看在網上展賣的畫作。可能是在做着與公司無關的事情，她有些不自在，總覺得吃飯回來的同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

劉晉雅納了悶，關掉網站希望消去這種錯覺。

然而奇怪的目光更多了。

劉晉雅去上廁所的時候，一路收到各個部門同事的注視，心裏別扭，加快腳步。在衛生間裏，她玩手機慢了一點，聽到外頭響起同事的談話聲。

“財務部的劉會計？”

“就是以前的劉助理嘛，給你拿過快遞。”

“這麽久以前的事情我哪裏記得啊……她怎麽了？”

另一人忽的放低了聲音，“是個同性戀。”

“什麽？”聽到的人驚恐了。

“行政部的人說了，她的簡歷完全不夠格應聘助理，之前的鐘經理看她順眼就要了，晚上經常兩個人一起加班，不知道在幹什麽……現在的管經理也是，新的容助理沒做錯事情一下子被炒了，就是因為容助理得罪了她。”

事情太玄乎，聽的人半信半疑，“不會吧，我還看到兩個人一起吃飯呢。”

“昨天小恭親眼看到的，她們在一樓吵架，劉會計追着容助理跑，容助理怕的呀……你說，會不會是劉會計求愛不成，就讓人家丢了工作？”

劉晉雅聽得牙癢癢，就要出去的時候，聽到一句啼笑皆非的吐槽。

“喂，劉會計真是同性戀的話，有鐘經理和管經理兩個選擇，犯得着追容助理嗎。”

劉晉雅翻了個白眼：要是說鐘寶寶，還可以算作合理懷疑，說管雅琴是怎麽一回事啊？她們之間各種尊稱态度疏離，尬破天際了好嗎？

“你哪裏打聽到的？”最後，吐槽的妹子說了句。

“你中午沒出去吃飯吧。”

“是啊，怎麽了。”

“樓下有個瘋子，一直在喊着劉助理的壞話。”

樓下？

劉晉雅一下子想到了爸爸的臉，等到兩位同事出去馬上往外走，到窗邊往下一看，果然見到爸爸在那兒手舞足蹈念念有詞，引來不少人的注視。

她咬牙切齒，想沖下去趕人，走到半途卻被小曹攔下。

“別去。”小曹借着找資料的名頭把她拉到辦公室裏，冷靜地勸說，“現在是傳言，你出現阻攔就是真的了。”

“可是……大家已經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了。”

小曹反問，“他們當着你的面說了嗎？”

“沒有。”

“他們會因為這件事情在工作上針對你嗎？”

“……不會。”

“下了班，你還會跟他們見面嗎？”

三連問正中靶心，劉晉雅無從反駁，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發瘋的爸爸不語。

“我報警了。”小曹說，“警車的聲音一出現，他就會離開。”

“下次呢？”

“公司裏大部分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你求着他，他也不會再冒險來了。”

如同小曹所說，爸爸喊到累了，在旁邊坐一會兒，看到午休回公司的上班族少了馬上掉頭跑掉，根本不留戀。

劉晉雅無奈，“對啊，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臭了。”

小曹不大會安慰人，直接說，“可以辭職。”

劉晉雅看着這年輕小夥子一本正經的樣子，笑了，“謝謝。”

她回到座位上，王會計急不可耐地用信息問她是不是得罪了人，有人聽的是另外一個版本，她為了幫着媽媽搶房子将爸爸告上法庭，污蔑家暴，連爸爸在看守所裏發病也不管不問。

劉晉雅耳尖，聽多了竟有些麻木了。

下了班，劉晉雅坐上鐘瑜曉來接的車子，面無表情地宣布，“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一個陷害爸爸坐牢的同性戀了。”

鐘瑜曉一點不驚訝，“嗯，還有加入管雅琴的三角戀版本。”

“管雅琴跟你說的？”

“小曹說的。”鐘瑜曉聽到“管雅琴”三個字，終于有些情緒波動了，“管雅琴找你了？”

劉晉雅聳肩，“沒有啊，她下午外出辦事。”

“用電話和信息聯系了嗎？”

品出點審問的意思，劉晉雅看着鐘瑜曉格外認真的眉眼，無奈，“她找我了會怎麽樣？”

鐘瑜曉板着臉，一字一頓答，“吃，醋。”

劉晉雅被逗笑了，握住鐘瑜曉的手捏一捏，“別管外人說什麽了。”

鐘瑜曉用指頭在她的手背上輕撫，“你做得到嗎？”

“做得到吧。”劉晉雅想了想，“發數據和表格用通訊工具能夠解決，我不用跟別人說太多話，要不是在洗手間呆得久一點，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傳聞呢……”

鐘瑜曉沉默。

“別擔心我。”劉晉雅反而替鐘寶寶操心起來，“他們會不會去你的公司搗亂？”

鐘瑜曉搖頭，“我不在乎，他們自然不會費勁。”

“那就好。”劉晉雅望着窗外慢慢暗下來的天，覺出幾分凄涼，悠悠嘆口氣。

比起讓徐榮元亮出底牌，鐘瑜曉更加心疼她，輕聲提議，“我們直接找徐榮元談判？”

“有什麽好談的呢？”劉晉雅想明白了，“我們現在找過去，他肯定威脅我們分手，我不肯聽的話，下次直接找人來公司搗亂，讓我徹底混不下去了吧。”

鐘瑜曉板臉嚴肅，“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受得了嗎？”

“除非公司辭退我，我不會走的。”劉晉雅看了看日期，“被罵幾句而已，沒關系的。快開庭了，那個人渣會被抓回去判刑，付出應有的代價。”

巧合的是，外頭的路燈就在此時刷的一下亮了，明晃晃兩排，帶了點暖意的金黃色。

劉晉雅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鐘瑜曉看她堅定，面色稍緩，“嗯，快了。”

這個快字太玄乎，一周的時間無比漫長，劉晉雅每天忍着同事們的異樣目光，強打精神做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她苦撐着竟有一定的作用，爸爸礙于別人的投訴不敢多出現，同事們開始懷疑傳言的真實性，議論的人越來越少了。

大家是來上班的，不是來聊八卦的。

劉晉雅松口氣，看着開庭的時間接近。

在騷擾不見效果之後，徐榮元受不了了，在晚上打了個電話給劉晉雅，“喂，老婆啊。”

劉晉雅被惡心得皺眉頭，想要挂斷了，卻看鐘瑜曉在紙上寫了兩個字。

錄音。

“別這麽叫我。”劉晉雅一邊說着，一邊打開錄音，“你想幹什麽？”

“行，叫晉雅。”徐榮元答應得很爽快，“複婚再改叫老婆也不遲。”

複婚？劉晉雅驚訝徐榮元的要求是這個，“你想複婚？”

“是啊，在家放個老婆，方便。”

劉晉雅感到被當成物品的不尊重，咬牙切齒，鐘瑜曉捏緊了筆，發出咔嗒的聲音。

“你一個人在我給你買的房子裏嗎？”徐榮元不要臉地問。

劉晉雅氣急，沒顧得上看鐘瑜曉寫的字，直接罵，“關你屁事！”

“是啊，你有本事了。”徐榮元慢悠悠說，“不讓我養，跑去讓一個女人養。”

養這個字不好聽，劉晉雅不高興地辯解，“我有工作。”

“鐘瑜曉給你的工作？事情鬧得這麽大，你還呆的下去，是因為同事們知道你有關系不敢說閑話對不對？哎呀，我真是忽略了那個女人的本事啊……這樣吧，我也給你找份工作，天天讓同事們誇你好看，陪着你玩。”

劉晉雅想要辯解，卻看鐘瑜曉在紙上寫了字，還帶了語氣注解的括號。

“我挂電話了。”她冷了聲音。

徐榮元一下子收起随意的态度了，“等等！”

劉晉雅沒點挂斷，無言地等待着。

“行，你現在舒服，三年後你怎麽辦？”徐榮元說，“有法律規定在，你總得贍養岳父。”

鐘瑜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劉晉雅也就不發話。

“晉雅，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他了。他這麽煩，問你要錢，去你公司樓下鬧事，哪天欠債還不出錢把你賣了都有可能……”徐榮元以為她真是漠然的态度，沉不住氣，不斷想法引起她的注意，“只要你跟我複婚，我有辦法讓他在裏頭多呆幾年。”

她們倆一愣，面面相觑。

“你什麽意思？”劉晉雅一沖動問出口，語氣急迫。

鐘瑜曉無聲嘆息。

“急了？”徐榮元自是聽得出她的着急，哈哈大笑，走了一陣到了個嘈雜的地方，引起幾聲女人嬌滴滴叫喊“徐總”的聲音。他似乎準備繼續花天酒地，無意跟她多說，直接說明白了要求，“複婚吧，婚前協議我都準備好了，等你再次成為徐太太，我自有辦法讓岳父老老實實的。”

劉晉雅知道正處于被動了，沒法裝淡定，不甘追問，“你有什麽辦法。”

徐榮元倒是扯起別的話題，“你就答應吧，我這次給你的彩禮絕對不止八萬八。”

八萬八。

劉晉雅一下子明白徐榮元已經知道前婆婆借錢的事情了，難堪咬唇，從嘴裏擠出一句，“你……到底有什麽辦法。”

差不多是哀求了。

勝券在握，徐榮元當然懶得理會她，只說，“考慮清楚再打給我。”

電話挂斷，劉晉雅氣得還想打一個，被鐘瑜曉攔住了。

“他不肯說的。”鐘瑜曉拿過手機，将這個錄音保存妥當。

劉晉雅知道是自己壞了事，悶悶說，“對不起。”

“沒事。”鐘瑜曉問起正事，“他說有辦法讓你爸在裏頭多呆幾年，是不是掌握了其他罪證。”

“應該是。”

“你爸還犯過什麽事？”

“嗯……”劉晉雅吃力地回想着，“賭博，打架？”

鐘瑜曉搖頭，“徐榮元說多呆幾年，不會是這麽小的罪行。”

“我真的不知道。”劉晉雅苦惱，“要不問問媽媽吧。”

“可以。”

劉晉雅着急，拿回手機馬上想打媽媽的電話。

“晚了，１１點了。”鐘瑜曉提醒。

“噢。”劉晉雅嘆氣，“我真沒用……”

鐘瑜曉坐進了，摟着她安慰，“不是，你是太着急了。”

“好氣哦。”劉晉雅想到徐榮元最後的笑聲就難受，不高興地晃着手機。

鐘瑜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