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寒寧面露詫異:“死了?你說我讓你找的那個人死了?”
姬游點頭:“那人名窦正卿, 其父窦元德是寒王的副将。”
寒寧一愣:“你是說窦元德, 那個通敵叛國害死我父王的窦元德?”
姬游道:“是的, 窦正卿三歲那年就被窦元德送出去習武,起因是他與主母不合,尚不足三歲的時候就沖撞了他父親院中一小妾, 致使其小産。因主母将他責罰了一頓,還是念在他年幼不知事的情況下, 責罰的并不重, 結果窦正卿受罰完畢後,捉了一只野貓, 開膛破肚扒了皮,血淋淋的藏在了主母的床上,将人吓了個半死, 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窦元德撞見,直接打沒了半條命, 覺得這小子天生反骨桀骜不馴, 于是趁着年幼尚可雕琢, 将其送走,沒想到反倒讓他躲過了那場滅門禍事。”
寒寧道:“如果真如夢中,我被他毒殺, 那他這是在為父報仇?可是他爹通敵叛國又不是我父王逼迫的,他找我報仇又是何意?”
姬游安撫道:“那只是一場夢,而且就從窦正卿的種種行為來看,本就不能以常人看之。”
“可是我從未見過他, 卻夢見了他,這豈不是預知的夢?”
姬游心道,那可能是上一世發生過的,即便重來了一世,你也潛意識的保留了一些上一世的記憶,所以才會在夢中呈現出來,不過這種話他不能說,說了也不知如此解釋,于是道:“可是現在這人已經死了,所以不會再發生你夢中的事情了,阿寧盡可安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任何傷害你的!”
寒寧無視了他那專注的目光和那番情意綿綿的話語,特別冷酷的轉移了話題:“他是怎麽死的?”
姬游見他竟然沒有閃躲,心中泛起笑意,用早就想好了的說詞道:“他學業未成,聽聞家中之事便急不可待的離開,又知道自己是罪犯之子,所以喬裝打扮想要混入京中,不知道在圖謀些什麽,甚至一度想要淨身入宮,結果不知道是在貧民窟中沾染了什麽,渾身發起了紅疹,這種人宮中自然不要,沒過多久,就渾身潰爛而亡。”
寒寧略懵的看向姬游:“就這樣死了?你确定那個人是他?會不會是他假借哪個死人換了身份,他畢竟是罪犯之子。”這上一世的因,這一世會不會死的太随便了。
姬游道:“确定,如果不确定死的就是他,我怎麽敢來向你複命,萬一辦事不力惹你生氣你又不理我了怎麽辦?”
寒寧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說正事呢!”
那一眼當真是瞪他的心口麻癢難耐,口|舌|生|躁,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摸|上去了:“阿寧你放心,哪怕是你夢中的事,我也會為你清除一切危險,護你周全。”
寒寧感覺是不是最近對他溫言軟語多了,姬游越來越放肆了,直接站起身:“我回王府了。”
姬游一把将他拉住,寒寧沒想到姬游會伸手拉他,毫無防備的被他拉的一個踉跄,一腳踩到了自己的衣擺,整個人不受控的往後倒去。
姬游心中一慌,卻見寒寧往他這裏倒,連忙大長胳膊一摟,整個人順着寒寧倒下的方向直接墊在了他的|身|下,胳膊下意識摟緊了幾分,感受着滿懷的觸感,頓時心花怒放眉眼帶笑的看着整個躺在了他懷中的人:“可有摔着?”
寒寧回頭怒視:“你故意的?!”
姬游滿臉無辜:“我只是想留你吃個晚飯,今天我府中換了個新廚子,想邀你試試。”
寒寧冷哼了一聲,推開姬游想要坐起來,結果他的腰帶與姬游的腰帶不知道怎麽地纏在了一起,因為沒注意,寒寧一下子被勾纏的阻力又拉了回去,手肘更是一下子拐到了姬游的胸口。
姬游又被投了個滿懷,那股獨屬于寒寧身上的草木清香撲鼻而來,心中歡喜,面上卻悶哼一聲,捂着胸口一臉疼死我了的表情。
寒寧一巴掌朝他|胸|前拍了下去:“別裝了!快解開!”這人高馬大的,他全力出擊都未必能打壞他半點皮,而且裝的一點都不像,嘴角都要咧上天了。
姬游頓時滿臉笑嘻嘻:“阿寧,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姬游話還沒說完,腰間的肉就被懷中的人給一把掐住了,那力道當真是毫不留情,雖然他緊繃起肌肉來阿寧未必掐得住,但見阿寧一臉掐疼他的得意,他就舍不得繃緊身體,還要做出疼到扭曲的表情來:“阿寧阿寧輕點,這是肉,活生生的肉,我解我解還不行嗎嘶.....”
王爺規制的服裝,腰帶上是會縫制玉玦,這會兒勾在一起也挺容易解開,只不過寒寧是後腰上的玉勾住了,他看不見,不知是上下勾還是左右勾,勾住的又是姬游的腰帶,總覺得伸手摸索有些別扭,只好瞪視着姬游,直到他不情不願的解開,站起身後直接拿起一旁的腰枕朝着姬游狠狠砸了下去,然後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姬游抱着腰枕,繼續躺在坐榻上,一臉回味的看着阿寧揚長而去的身影,那挺|拔的小模樣,真好看。
站在屋外伺候的人見寧王衣衫微亂明顯帶氣的離開,而自家王爺還在屋中猶自笑出了聲,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就連看向寧王的眼神都不自覺的露出一些同情,真不知道被自家爺看上,是寧王的幸還是不幸。
從拱門那兒回到自己的府中速度的确快得多,剛剛與弘一過完招的弘二見到主子回來了連忙屁颠的湊近,見到主子的面色卻有些奇怪:“主子,您臉怎麽這麽紅?可是日頭太大曬的?就說讓我跟着吧,我好歹也能給您支把傘啊。”
寒寧直接一揮手:“練你的武去。”然後咣當一聲,就将門給直接關上了。
弘二下意識回頭看向弘一:“我剛剛是不是被主子嫌棄了?”
弘一給了他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轉身去換衣服了。
姬游說請了個新的廚子并非假話,雖然寒寧氣呼呼的走了,但姬游還是将餐食送了一份過去,他自己倒是也想過去,可惜下午才惹過,這會兒再去,以阿寧的脾氣,整桌飯菜都能給他掀了,還是緩兩天。
在府中地牢看管窦正卿的人來報,窦正卿拒飲食水。
姬游冷冷一笑:“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他要是真能狠下心将自己餓死,也不枉他姓窦了,還有,讓老周過來,這種硬骨頭,最适合老周。”
一聽到老周,幾個七曜盟的人下意識覺得有些腿軟,老周是盟中最會調|教人的,再硬的骨頭都能被他調|教軟了,至今還沒有老周拿不下的硬骨頭。那人究竟跟盟主有多大的仇恨,盟主連老周都用上了。
姬游說人死了,寒寧便信了,既然姬游也可能是重生的,那他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說不定為了杜絕上一世發生的那些悲劇,姬游背後做的比他還多。但因為知道姬游是重生的,寒寧越發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了。如果是這一世的姬游,他還能騙自己什麽事都還沒發生,那些沉重今後也不會再讓姬游背負。可他是重生的,所有一切不好的姬游都已經為他背負過了,而姬游所求的,不過是自己而已。
最讓寒寧有些無措的是,他更多的是不知如何去回應這段感情,每每回想就有種令人窒息的沉重,而不是反感這段感情。若一生渾噩不知情付于何處,全了這段情深是不是也是一種成全,可他最怕的是,感情的不對等也是一種辜負。
在寒寧關在院中琢磨人生的時候,外界又發生了一件大事,繼不斷死朝廷命官之後,可謂是全城轟動。
皇城中有一著名的曲流街,因溪流包圍,綠樹環蔭,走在街道上甚至都像入了繁花盛開的莊園,因此許多文人墨客喜歡邀上三五好友的來此處飲茶,也有一些貴族商豪喜歡在這裏置辦宅子,無事的時候小住一番,感受一下市井的寧靜,随着曲流街的發展,這裏也越來越熱鬧,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鬧而不亂,算是皇城中最有名的一個地方了。
禮親王就是在曲流街給周瑾兒置辦了宅子,将她養在了這裏。因為禮親王不常來,加上來也不可能大張旗鼓,而且周瑾兒幾乎不出門,之前是因為臉上的傷,後來是因為聽了窦正卿的話,做一個禮親王需要的,漂亮聽話又溫順的女人,所以無事也不需要出門,因此久居此地的旁人只知道那座大莊子裏住了人,但住了什麽人卻是不知的。
但沒想到,旁人第一次見到這莊子的主人,竟然是被人打出來的。
一個富貴人家丫鬟裝扮的紅衣女子,拿着一條鞭子,一路追着一個淺色華裳的女子抽打,府中的家丁想要上前阻攔,但卻被侍衛裝的一群人給攔住了,無人阻攔之下,紅衣女子鞭鞭帶肉的抽到了淺色女子的身上,被抽打的女子一邊哭喊一邊護着臉,紅色女子見狀抽打的更兇狠,還專門集中在臉部,只不過都被淺衣女子用手擋住了,而手臂的鞭痕看的圍觀的旁人都感到幾分肉疼。
被打的淺衣女子正是周瑾兒,這段時間朝中發生的事連普通百姓都知道了,更何況是她,而且令她心驚的是,那些人竟然全都是這些年窦正卿與禮親王經營出來的人,而她能夠在禮親王心裏有一席之地,除了這張臉,就是因為窦正卿能給禮親王帶來的利益。可是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她早就慌得不行了。
這也就算了,更糟糕的是,她已經有許多天沒見到窦正卿了,周瑾兒甚至懷疑,窦正卿是不是眼見不能成事,直接遁逃了,如果沒了窦正卿,她一個後院女子,手中無權無勢,她能幫禮親王什麽,當她再也沒了用處,禮親王還會憐愛于她嗎?
就在周瑾兒慌神的時候,那紅衣女子直接帶着一群侍衛闖門而入,二話不說揚起鞭子就抽。一開始還有人撲過來護住,可是很快那些奴仆就被侍衛喝退了,無人護她,周瑾兒只能一路跑躲,身上的疼痛早就讓她顧不得身處何處了,只能一個勁的哭喊。
紅衣女子正是姜從靈身邊的侍女姝兒,姜從靈的外家世代從軍,她自幼本也喜歡舞刀弄槍,身邊的侍女也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雖然比不得一些武力強健的男兒,但身手已算不錯,對付一個周瑾兒那絕對是綽綽有餘。
見周瑾兒柔弱的哭喊,那狐媚子的姿态引得周圍圍觀的人都在勸停,姝兒便冷聲道:“媚性不改!同為女人,你可知奪夫之恨?想來也是不知的,你這種攀附權勢為求富貴勾引有婦之夫的女子,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當真不怕下地獄!主子心善,不欲與你這等人計較,但也決不能由着你胡來!”
周瑾兒這些年被養出了些氣性,不再如以前那般,形勢迫人之下懂得低頭,聽這紅衣女子這般侮辱,哪裏還忍得住,頓時反抗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不如說你家主子善妒毫無容人之量!如此蛇蠍心腸還敢言善啊...”
周瑾兒話還沒說完,姝兒揚起鞭子又是一頓抽:“敢侮辱我家主子,要不是主子心善,你當你能活到今天?不知好歹!”
周瑾兒被抽翻在地,疼的哀叫連連,姝兒朝身邊跟着的兩個粗使嬷嬷示意了一番,兩人立即上前,一邊一個壓住周瑾兒的肩膀,姝兒連續數鞭,準确無誤的抽在了周瑾兒的臉上,那張好不容易養好的漂亮臉蛋再次鞭痕交錯,比之前的一刀切還要可怖。
經歷過一次毀容,周瑾兒對她的臉無比重視,感受着臉上幾乎快要失去知覺的疼,頓時不顧一切的掙紮起來,神态猙獰,喊叫的撕心裂肺。
可惜她被養尊處優了數年,哪裏有這些粗使嬷嬷的勁大,被壓制的動彈不得。當她臉上找不到一塊好皮的時候,姝兒才停下了鞭子:“我看你怎麽用這張臉去勾引我家爺。”
姝兒說完,直接示意衆人打道回府,這等狐媚子,毀了她比殺了她更能折磨人。
周瑾兒被放開的時候整個人癱軟在地,喉嚨嘶啞的甚至都喊叫不出來了,圍觀的衆人已經看出了那個紅衣女子的車駕,是親王府的,所以哪怕可憐眼前這個女人,也沒人敢上前半步,還是周瑾兒的侍女跌跌撞撞的從府內跑了出來,哭的梨花帶雨的想要将主子攙扶進去再說,可是當她将周瑾兒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周瑾兒下|身|竟然血流如注,當下就腦袋一片空白了。
周瑾兒毀容了,尚不足兩月的身子也小産了,曲流街人來人往,當日可有不少人圍觀,甚至後來聽說的趕去看熱鬧,還能看到地上沒來得及清理的血跡。
想當年禮親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還言猶在耳,這些年京中貴女不少以此為标準擇婿,有多少女子羨慕禮親王妃,閨閣中對未來的展望甚至都是以那二人為模板,沒想到這才過去幾年啊,竟然出了這種事。
身為王爺,三妻四妾都算是少的了,王府中一直沒有納人,沒想到竟然是養在了外面,一下子如月光皎皎的王爺變成了滿嘴謊言,沽名釣譽之輩。
碎了一地女子的心不說,也成了不少風流場所的談資。就連周瑾兒都在皇城內出了名,也不知這周瑾兒到底何等模樣,竟然勾的禮親王哪怕出爾反爾也要養在室外。可惜的是那漂亮的臉已經被毀了,不少人談及此都唏噓不已。不過聽聞那天圍觀了現場的人說,那周瑾兒美若天仙,身段婀娜,光是看一眼都讓人挪不動步子。
還有人傳言,周瑾兒曾為秀女,因為太美了,不巧某日被當時還年幼的寧王撞見,寧王覺得這女人過于美貌,美的太過便為妖,這等女子絕不能出現在後宮當中,所以一刀劃破了她的臉,将她驅逐出宮。結果沒想到,寧王人小手勁不大,周瑾兒的臉給養好了,被禮親王偶然撞見頓時驚為天人,感嘆遇不逢時,家中已有妻室,可實在對周瑾兒念念不忘,最終寧可背叛自己曾經的誓言,也要與她結為神仙眷侶。
那些傳言中,周瑾兒美的不似凡人,奈何經歷情苦。而作為真正的受害人姜從靈,卻成了一個善妒的惡婦,有人甚至覺得她因為當年王爺的一句戲言當了真,就做出這等毀人鴛鴦的事情,簡直是皇城第一惡女,姜家一些尚未出嫁的女子也因此受了影響,簡直有苦說不出。
而事發之後,宴禮氣勢洶洶的找到姜從靈,姜從靈剛喝完補品,氣定神閑的放下碗匙,轉頭看向宴禮:“王爺是來問罪的?”
宴禮本就為之前暗線被拔出的事情惱火,加上窦正卿不知所蹤心煩意亂,現在又出了這種事,要如果他這府中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恨不得殺了姜從靈。
見宴禮幾乎要噴火的模樣,姜從靈輕笑道:“往日王爺說喜歡才娶的我,可惜王爺其實不喜,王爺又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惜養了個外室,王爺還說後院之事全憑我做主,如今我不過是處理了一個狐媚女人,王爺就這般興師問罪,君無戲言,所以注定了,滿口謊言的王爺,成不了君。”
這件事哪裏最疼戳哪裏,宴禮額間青筋暴突,雙目赤紅:“好一個王妃,這些年我當真是小看你了,竟如此能說會道,如今你讓本王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對你有何好處?”
姜從靈道:“我一深閨婦人,要什麽好處,不是都說女子短視嗎,身為女子,我也只能盯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了,王爺不給我留臉面,難不成還要我識大體給王爺臉面?我姜家的人,從來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真當這些年我在你的後院毫無怨言嗎?當初我便說了,你若不喜,大可不娶,你娶了,卻視我為無物,我原本可以有一段美滿的婚姻,你毀了我,還讓我對你三從四德?王爺可真是做得一場好夢。”
宴禮目光恨極:“你以為你是安國公的女兒就能為所欲為,你以為我奈何你不得?姜從靈,進了我王府,你的生死,不過我的一念之間,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
姜從靈本就不對這個男人抱有任何希望,這些年她早就失望到寒了心,所以聽到這話也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連我的人生都被你毀幹淨了,我還在乎什麽?孩子,你別忘了,這孩子有一半你的血液,我恨你都恨得如此了,你覺得我會在乎留着你血的孩子嗎?”
宴禮此刻當真是恨極了這個女人,滿眼的殺意毫不掩飾,即便這女人現在懷着他的骨肉。而姜從靈這種女人也是他從未見過的,如此心狠,如此狠絕。
他這般氣急倒不是多為周瑾兒,而是為名聲,名聲毀了,今後無論他做什麽,這個污點将永遠的跟着他!一個後院的女子,一個嫁進了他王府的女人,自然由他生,由他死。
就在此時,宴禮身邊的一個貼身護衛匆忙來報,陛下宣他入宮。宴禮目光冰冷猶如看一個死人一般的看了姜從靈一眼,轉身便走。
宴禮走後,姜從靈身邊兩個侍女一臉冷汗,她們剛剛真的覺得要如果不是那侍衛來了,王爺會掐死她們的主子。對周瑾兒甩鞭子的姝兒更是略慌道:“主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王爺怕是真的會對您下殺手。”要弄死一個後院的女人太容易了,想要不着痕跡的弄死更容易,過不了幾月主子就臨盆了,那時候保小失大,簡直易如反掌。
姜從靈輕笑了一聲:“更衣,我們也進宮。”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惜姜從靈生錯了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