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重金懸賞的第三天, 一家典當行的夥計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開鋪子, 大字不識一個的他想要保持一份能養家糊口的活計并不容易, 除了這樣起早貪黑他也別無他法。蒙蒙亮的清晨還帶着夜裏未來得及散去的寒意,呼出一口氣都有口吐白煙, 正當夥計搓手取暖時,餘光瞥見巷道內有一團布袋的東西,宴國是絕不允許街道上随意丢棄垃圾的, 若等巡城的士兵看到, 找不到垃圾的源頭, 就要責罰附近商鋪的。
夥計連忙快步跑過去, 打算先看看裏面有什麽,有沒有能值點錢的東西, 若是沒有再拖去扔了便是, 心裏還腹诽着這是哪個缺德冒煙的家夥幹的, 結果打開一看, 竟然是個面色青白的死人,當場就吓尿了。
寒寧面色沉沉的聽着弘二的禀告,看不出喜怒。弘二小心道:“應當是那群真正謀逆之人發現出城的路都被堵死了,不想帶着他這個大|麻|煩,所以殺人滅口抛屍巷道了, 主子, 現在人雖然追回來了,但卻死了,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麽查啊?”
寒寧搖了搖頭:“不查。”
弘二不解:“不查?那崔家的事, 咱們不管了?”
寒寧道:“不用管了,接下來的事,自有皇叔處理。”
如寒寧所料,關押崔家衆人只不過是虛晃一招,原本刑司有自己的辦案手段,只不過費時了些,但寧王重金懸賞打斷了刑司的進程,也的确讓背後的人露出了馬腳,窦正卿和周瑾兒雖然沒有暴露,但窦正卿在刑司內安插的棋子卻因為寧王的突然插手,擔心有異,所以對催廷尉施以誘殺,想僞裝成畏罪自盡。
只要背後的人有動作,自然就能查詢到蹤跡,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重兵圍守捉拿的時候,直接服毒自盡了。
崔家雖然沒有犯謀逆,但失職之罪卻逃脫不掉,直接官降三級,連崔勇伴讀的資格都被削了去。但就是這樣,崔家老小還是對寧王感恩戴德,若不是寧王,他們就算最後能囫囵出來,也絕不可能這麽快,出來後也絕不會是只降三階官銜這麽簡單的。
寒寧也從崔家的這件事情當中确定了,背後那人所圖不小,而自己很有可能便是他所圖之一。可是他就一深宮中的王爺,目前除了矛盾最大的太子,也沒了別的仇敵,上一世似乎也沒人找過他的麻煩,怎麽重來一世問題就變得這麽多。
至于太子,這段時間皇帝的恩寵明顯日漸減少,正忙着固寵呢。而太子的年歲也到了可以上朝的年紀,就連太學都免了,會專封太傅教導,所以跟他們這些還在後宮念書的王爺皇子們都沒啥交集了,而且以太子現在的手腕,還伸不到前朝,這讓寒寧的目光不由得盯上了皇後,目前最符合他心中人選的,只有皇後了。
雖然後宮不得幹政,但身為皇後,手中沒點朝廷上的人脈顯然不可能,太子雖然既嫡又長,但宴朝并沒有必須立嫡長子為儲君的規定,所以太子的位子只要沒有坐上那個地方一天,同樣危險的很,皇後為太子籌謀,暗中布控些人手不是沒可能,而自己因為跟他們鬧崩,讓宴皇也對他們失了恩寵,恨上心頭實在是太說的過去了。
寒寧正想着呢,也不知道是人不經念叨還是發生了這些事情有些做賊心虛,許久沒來招惹他的皇後竟然派人傳喚,說嚴冬在即,為他綢制了新衣。
皇後這一點當真是做的很體面了,無論寒寧現在鳥不鳥太子,只要她宮中有任何好物,以前是一式兩份,現在同樣一式兩份,知道寒寧不願意去她宮裏了,東西一樣不落的送到,也不怎麽召喚,保持一個适當的距離,不過分親近卻也不輕易疏遠,所以這會兒崔家的事情剛落下帷幕皇後就要見他,寒寧很難不往心裏有鬼上去想,畢竟事情也太湊巧了。
隐隐開始長身量的寒寧初具少年人的挺拔,漸漸褪去嬰兒肥的臉蛋開始顯露出未來豐神俊朗的雛形,被宴皇嬌養出來的通身貴氣驕矜冷傲,長長的兩列随侍低頭躬身的走在他身後很是有排場,宮中除了宴皇,這般所到之處皆下跪請安的架勢,也只有寒寧了。
弘二小聲的在弘一旁邊耳語:“為什麽我總感覺主子身上有殺氣?”很久都沒擺排場了,今天的陣仗不像是去請安,反倒是像砸場子的。
弘一瞪了眼弘二:“少說話,多做事。”
弘二撇嘴,以為誰都像你似得跟個木頭一樣麽。
皇後的栖凰殿早就接到通報,皇後更是親熱的出門來迎,見寧王身後跟随的那一堆人,臉上的笑容不變道:“許久未見寧兒,要不是問了內務監知道,都不知道寧兒又長高了不少。”
寒寧微笑,客氣而疏離:“宮中自有專人為本王縫制衣物,今後皇後娘娘不必再為本王過于費心了。本王雖年歲尚小,但畢竟是外男,合該避嫌。”
一口一個本王,雖然符合禮制,但也算是将許多年的情誼喊出了界限,皇後再熱情,聽到這話也很難笑着圓過去,只得佯裝傷感:“往日你與太子情同手足,我亦将你看做親子,不知究竟是何事,讓你與我母子二人生分至此,寧兒,若是太子對你做了什麽,皇嬸替他向你道歉可好?你別再與你太子哥哥置氣了。”
寒寧笑了笑:“皇後多心了,太子身為一國儲君,無論做什麽都是對的,本王又豈敢與他置氣,如果皇後今日召本王前來只是為了說這些,那便不必再談,本王藥閣還有事,先行告退。”
皇後急忙喊住他:“寧兒!”
寒寧皺眉:“皇後還有何事?”
皇後起身上前拉着他的手道:“今天叫寧兒來,是想讓寧兒幫皇嬸掌掌眼,你太子哥哥今年十五,也到了該擇婚的年紀了。”
太子說是十五,但只是虛歲,實際才十三。但太子大婚本就不是小事,即便現在定了人選,也不是今年就能成親的,擇吉日,走六禮,全套下來能在十八歲前将太子妃娶進來都算是快的了。皇後一提這件事,寒寧瞬間明白了皇後的意思。
上一世太子妃是大将軍詹峙之女,宴國尚武,詹大将軍位列三公之上,九卿以下皆拜,手握重兵,可謂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宴皇并不是那種過于疑心的皇帝,既然放了兵權,那是絕對的信任,恩寵自是不必說。由此可見,若是太子娶了詹大将軍之女,會得到多強大的助益。若是娶了詹大将軍之女,這太子之位算是坐實了。
太子雖然德才兼備,在外素有賢德之名,宴皇對詹大将軍也是絕對的信任,但事關皇權,他是寧願将女兒嫁給平民也不願意入皇家,以他大将軍的權威,若是女兒下嫁,他自是不必擔心女兒未來的幸福,但如果嫁入皇家,未來會如何,誰也說不準,而且陛下信他,他自然要對得起陛下的信任,沾染太子于他而言,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一個連太子都要巴結的人,即便是皇後,那也是不敢以權勢相壓的,而且若是目的過于明确,別說詹大将軍,在皇上那兒都不好交代,這寒寧,自然就是最适合的游說之人,如同上一世一樣。
曾經的寒寧年少無知,與太子又關系那般親密,有一天太子說他有了心儀的女子,寒寧便好奇詢問,這女子自然就是詹大将軍之女詹夢,太子又說,詹大将軍位高權重,又不想沾染黨派之争,哪怕他是太子,今後繼承正統也是順理成章,但現在一切言之尚早,所以注定與詹夢無緣。
那段時間太子尤為消沉,一副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模樣,寒寧又像這次這般被皇後叫來,說他與太子向來親厚,讓他幫看着哪些姑娘适合。那時他直接告訴皇後太子心有所屬,是詹夢。結果皇後一聽是大将軍之女便搖頭反對,連皇後都不允,更何況是皇帝,傻乎乎的寒寧便信了,又不忍太子這般模樣,最後便主動去向皇叔求了個賜婚,各種鬧騰強行要求,這太子才如願以償,也讓當時與二皇子角逐不下的太子一下子坐實了屁股下的位子,未來十多年都高枕無憂,吊打二皇子。
如今再來一世,還想哄騙他當說客,當真是癡人說夢。
寒寧回頭笑問:“原來是這樣,那皇後可有心儀人選?”
皇後不知寒寧心中所想,聞言将一幅幅描繪了女子圖像的畫卷鋪開,這些女子家世尚可,但不是微胖就是略矮,有一個甚至骨瘦如柴是個藥罐子,怎麽看怎麽歪瓜裂棗。寒寧斜睨了皇後一眼,能在一衆出色女子中找出這些來給他看,皇後也真是費心了。
然後,那副繪了詹夢的畫像不經意的鋪開,原本只是顏色不錯的女子,瞬間美成了仙女。
皇後餘光注意着寒寧的表情,見寒寧面無表情頓時心中暗暗着急,她不能把話說得太明,而且現在寒寧與他們離了心,若在陛下那邊受阻,未必會再願意為他們開口。一想到這,皇後再一次升起打死太子重新生個兒子的心。
見桌上的畫像都鋪開了,寒寧挑眉道:“就這些?”
皇後無奈點頭:“京中适齡女子就這些了,我實在是挑的傷神。”
寒寧玩味的一笑:“這有何可傷神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哪一個合适啊。”
皇後繼續面露愁容:“可是這位,是詹大将軍之女,陛下怕是不得允。”
寒寧也微微皺眉:“可是其他女子也太醜了,讓太子娶他們,今後有礙國容,畢竟太子妃是要母儀天下的。”
皇後心中一動,聞言應和道:“是啊。”
寒寧道:“若是太子也喜歡這個詹夢,本王去找皇叔求個恩典應該還行。”
皇後壓抑住內心的喜悅,臉上期盼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寒寧:“寧兒當真願意幫太子求這個恩典?”
寒寧勾唇一笑:“皇後想聽的,不就是這句話嗎?”
皇後臉色一變,寒寧也斂了笑臉,一把将桌上那些畫像全部掀翻在地:“你們母子真當我是傻的嗎!一再利用?想娶詹夢,怎麽,想要得到詹家的支持?知道這種婚不能你們來求,就把我當槍使?我這就告訴皇叔,告訴皇叔你們如何将我玩弄欺騙算計!”
寒寧發完火就走,皇後一時着急下意識伸手緊緊将他拽住,又讓宮人重重攔住,寒寧帶來的人急忙上前,一群宮人簡直跟打群架一樣,得到寒寧示意的弘一弘二跟在人群裏起哄,并未真的出手。
寒寧若想掙脫還是可以的,雖然皇後一成年人,但養尊處優的也沒多大力氣,不過掙脫了就不好玩了,于是放了力道假裝拉扯:“皇後你幹什麽!你放開我,我這就去找皇叔!你們母子這般,我一定要告訴皇叔你們如何欺我!”
皇後大驚:“寧兒你聽我說!”
皇後還沒說,就被一聲怒喝鎮住:“放肆!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皇帝滿臉怒意的站在門口,剛剛還在打群架的宮人跪了一地,皇後一見皇帝頓時吓了一跳,下意識松了手,沒了那邊拉扯的力道,寒寧直接一個屁|股摔在了地上。
皇帝頓時一急,快步上前一把将寒寧撈起來抱在了懷中,焦急詢問:“寧兒可摔着了?傳禦醫!來人快去穿禦醫!”
寒寧順勢抱住皇帝的脖子帶着哭腔道:“皇叔,寧兒手疼。”
皇帝連忙将他抱到身前:“手哪裏疼?”說着輕輕拉開了寒寧的衣袖,細嫩的胳膊上全都是剛才拉扯出來的紅色印記,甚至已經開始隐隐泛青。
寒寧知道自己是個脆皮,有時候床板子硬|了都能睡一背的青,更何況是這樣的拉扯。
皇帝看着寒寧胳膊上的青紅一片,原本就不好的臉色簡直怒到能噴火了,一雙龍目惡狠狠的看向皇後:“皇後!你好大的膽子!”
皇後連忙下跪請罪:“不是這樣的,陛下臣妾未曾想傷害寧兒。”
皇帝怒目而視:“不是這樣?你的宮人都跟寧兒的人打成一團了,你還拉扯着寧兒不讓走,今日若不是朕來了,你待如何?私扣寧兒對他用刑?還是暗殺沉屍深井啊?!”
皇後哭的滿臉梨花帶雨驚慌失措:“陛下,臣妾真的沒有想要傷害寧王,只是寧王誤會了臣妾的意思,臣妾想解釋清楚,臣妾不知寧王皮肉細嫩,手勁大了些,臣妾給寧王賠罪...”
皇帝抱着寒寧直接避開了皇後,長輩跪晚輩,她是真想折寧兒的壽嗎。皇後的哭訴并未進皇帝的心,反而更惹人厭棄,尤其是剛才那麽多宮人鬧作一團,宮中何曾發生過這種事情!
不過他還是沉下心來細細詢問:“寧兒,你告訴皇叔,剛剛究竟發生了何事?”
寒寧一手指到了地上,皇後一見,就眼神陣陣發黑一陣暈眩,果不其然就聽寒寧道:“皇後借着做了新衣服的名義叫我來,然後說太子年紀到了,要娶太子妃,就拿了那一堆畫像給我看,都是歪瓜裂棗的醜死了,這種人自然不可能以後母儀天下啊,不過裏面有一張好看的,是詹大将軍的女兒,皇後又說,皇叔是不可能同意的,想要我找皇叔求個恩典,我不願意,皇後就不讓我走,還用力拽我,皇叔,我手疼。”
皇帝将寒寧抱在懷裏,不斷輕撫後背安撫他,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看向皇後,嘴上卻道:“乖寧兒,待會兒讓禦醫給你上點藥就好了,以後任何時候,皇後的召喚你都可不聽,就算來也多帶些侍衛,帶一堆沒用的太監宮女有何用,還有弘一弘二,你們身為護衛,剛剛幹什麽去了!”
弘一弘二連忙跪上前來,不等他們開口,寒寧就捧着皇帝的臉:“皇叔,這裏是皇後的宮裏,要是他們在皇後宮裏動武,那可是大不敬,要殺頭的,你不能怪他們。”
皇帝輕呵了一聲:“朕還不能怪他們了?”
寒寧道:“不能!”
皇帝掐了一把他的臉蛋:“好好好,皇叔不怪他們就是。”
皇帝說着将寒寧抱了起來,看也未看皇後一眼,直接離開了栖凰殿。
皇帝一走,皇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比起皇帝降旨責罰,這樣不動聲色才是最可怕的。
果不其然,當天皇帝就開放旨意,太子到了适婚的年紀,太子妃的人選當珍而重之,要賢良淑德知禮端莊,且不設限于望門貴族。于是皇帝選秀今年才剛結束,又開始了太子選妃。而且這還是大宴朝破天荒頭一遭,第一次大開宮門選妃,就連那些條件優異的平民女子都有機會。
太子接到聖旨的時候險些抗旨不尊,他要的是指婚,那些将來會對他大有助益的貴門之女,而不是什麽賢良淑德的平民女子。可是除了這道旨意,緊接着又來了一道聖旨,裏面的意思是太子今後将遵循宮規,每月特定的時日才能去給皇後請安,其餘時間,若沒有奉召,絕不能擅自進入後宮。
太子宮雖然同樣在宮內,但跟其他皇子一樣都在前宮,後宮才是皇帝宮妃的住所,以往皇帝對太子的恩寵,允他随時可入後宮與皇後請安,今天這道旨意一下,剛剛選妃那件事的怒意還未升起,便冷了下去,內心慌亂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等派人到後宮一打聽,太子整個臉色慘白,別說求取詹夢了,父皇不為今日之事怪罪母後就是天大的幸事。可是他原本計劃好的事情也徹底被毀了,甚至明白,父皇為何會大張旗鼓的選妃,最後選來的,定然是對他毫無用處的女子,再往深入一想,他這太子之位怕是都不保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寒寧,原本對寒寧搶奪了父愛的恨,更加濃烈深厚了。
寒寧倒是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指望這輩子能跟太子兄友弟恭了,上一世他處處幫助太子,傻乎乎當他的墊腳石,最後還不是被毒死了,這就是個白眼狼,早晚反撲。
太子即将選妃這件事一經傳開,實在是令人大跌眼鏡,尤其是二皇子,差點笑背過氣去,再一次感嘆,還是他母妃有先見之明啊,早早就給他定了婚,雖然他未婚妻的家世不如大将軍那般顯赫有助益,但也是公侯之女,身份也算貴重,不比那平民之女強到天邊去。再看太子整日如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二皇子每天走路都在飄,甚至大整私庫,挑選了好幾箱子奇珍異寶送到了寒寧的宮中,慰問他那日在栖凰殿所受的驚吓。
太子原本以為,這已經是最慘的事情,後宮不順,結果朝堂也更加不順,他的外家也是軍侯之家,從開國以來榮耀至今,但富不過三代,傳到鐘家這一代,與上一代的鋒芒相比,就有些後繼無力了。
早朝剛開,就有傳報,鐘家領軍因軍事懈怠,誤了糧草,延誤軍機,被庭外關匪破入,要不是還有一層宴軍防線,那一個城池只怕都要被攻破了。
看到奏報的宴皇雷霆震怒,狠狠斥責了鐘家軍,直接讓誤了軍情的鐘家軍回京述職,重新調派了魏家軍前去交接。而太子的外家,就是鐘家,同時也是太後的娘家的。
一頓訓斥差點讓朝中的鐘候回家養老,太子也低頭吶吶不語,雖然沒有朝臣看他,但他還是覺得有目光再自己身上打臉,只覺得又腫又疼,一樁樁一件件,當真是諸事不順。
邊關宴軍一場戰役将關匪打的屁滾尿流,更是在他們後面搶來了不少的牛羊,死于戰場的馬也拖回了幾百匹,後面全都做成腌肉,也能吃好久。好久都沒打過這麽肥的一場戰,整個宴軍氣勢高漲,大口吃肉喝酒,醉的醉,倒的倒,場面簡直毫無軍紀可言。
那日陪着姬游在溪中沐浴的少年人勾搭着姬游的肩膀,手中還端着酒瓶子道:“真不愧是從宮中出來的,腦子就是比這些粗人好使,你選的時機當真是太好了,早了,沖上去那是搶功,晚了,那就是渎職,這不早不晚還虜獲了一大批好東西,你看我爹,這些天臉上都變得和煦了少。”
姬游笑了笑:“你以為這套路你爹會想不出來嗎?”
婁敬不解道:“那我爹為啥以前不用,巴巴的上去□□,自己損兵折将,功勞還被人給搶了,有時候甚至還被人參一本,要如果不是陛下對我婁家還算信任,怕是八百年前都被下通牒回京述職了。”
姬游看着遙遠浩瀚的星空,輕聲道:“那是因為你爹不忍心邊關百姓受苦,我若是未将時機算的剛剛好,你爹就會等不及出兵的。”
婁敬直接躺下:“那倒是,我爹說,這輩子若能死在戰場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所以我以後也要像我爹那樣,做個真真正正的大将軍,才不像鐘家軍那幫公子兵呢。”
姬游無聲一笑,從那場凄慘的戰役中活着回來,在婁将軍的心裏永遠都是一根刺吧,所以這輩子,只有守在這裏,讓關匪不得靠近半步,才能讓那根刺不那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