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經國回家的路上已經将能請到的大師名單在心裏翻了一遍, 家中的讨債鬼還不是現在最急的事情,先把那荒墳野鬼解決了, 後面的事再來慢慢想辦法。
一回到家,就看到兩個兒子坐在客廳的吧臺上喝酒,這畫面換做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因為他的漠視,顧宇在家裏從來都是透明人一個,即便從未短缺過他的吃喝,但精神層面的關愛卻是丁點沒有的。要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名聲的問題,他甚至連那點物質都不想給。
顧宇的改變大概是一年多前,因為知道家人對他的不喜,所以以前的顧宇幾乎不會出現在餐桌上,對他們更是直接視而不見, 但一年前顧宇突然變了, 變得嘴甜會說話,也不顧他們的冷臉跟他們親近, 更是每人送了一個護身符,說是從一個大師那兒高價求來的。而他們對顧宇态度的改變也是因為那個護身符, 一場意外, 他們甚至連一點皮肉傷都沒有, 但司機卻重傷身亡,而被顧宇強行放在他們身上的護身符卻燒成灰燼。
因為這件事, 他們對顧宇慢慢親近起來, 自然也發現了, 現在的顧宇不是從前的顧宇,再怎麽漠不關心,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一些細微末節的習慣是遮掩不了的。不過那又怎麽樣呢,他們一點都不在意這個顧宇到底是誰,也不在乎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只要能給這個家裏帶來好處利益就行。
可是現在,看着相談甚歡的兩人,小師父那句養肥待宰的話不斷在他耳邊回響,這個顧宇已經完全融入了他們的生活,若想做些什麽,那實在是太容易了,而他們就像是被這人圈養的肥羊,什麽時候喂,什麽時候宰,全憑對方的喜好,這麽一想,顧經國頓時遍體生寒,只覺得這段時間看起來越來越順眼的那張臉,十分可怕。
大概是他在門口站的太久,那邊談話正熱絡的兩人發現了他的異常,顧家長子顧承奇怪道:“爸,你站那兒幹嘛?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顧經國猛然驚醒,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屋內走,倒是顧宇看着顧經國皺眉:“爸,你最近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顧經國這段時間因為身體原因一直住在情婦那兒,他的老婆雖然是自己曾經有過執念的女人,但白裙子笑顏如花的女孩也經不起歲月的磋磨,越來越唠叨善妒,在家裏永遠都高高在上像個女王,從結婚以來就沒有做過伺候他的事,就連生病也只不過是言語的關心兩句,那臃腫的身材和再怎麽精細保養也阻擋不了皺紋的臉更是看得人心情不好,遠不如漂亮溫柔的情婦體貼,本就身體不舒服,自然更不想回到這個令人心情不愉快的家裏來,以至于這是他沾染了那東西之後,第一次見到顧宇。
想到顧宇的不同尋常之處,顧經國道:“的确有點,總是疲憊怕冷,渾身累得很,你們在聊什麽?”
顧承很早就進了公司,父親幾次暈倒在公司他是知道的,雖然他跟顧宇的關系有所緩和,但也沒緩和到什麽話都說的地步,他知道這段時間父親都在情婦那裏,所以回到家也沒有多說什麽,現在聽到親爹這麽說,才想起來身為人子也該關心一下:“爸你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嗎?有沒有什麽問題?”
顧經國絲毫沒察覺顧承這種走流程式的關心有什麽問題,這本來就是他們顧家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沒事,沒什麽大問題。”
一旁的顧宇卻道:“可是不處理,問題就會變大,爸,你最近是不是去了什麽地方,招惹了一些髒東西。”
顧宇沒有陰陽眼,他懂一些玄術也都是些偏門的東西,旁門左道本來就比正統的要容易學,也進步的更快,這導致他對自己有些盲目的自信,曾經靠着這些偏門的東西賺了不少錢,後來踢到了鐵板上,被人發現他過去做的一些事,就成了那些所謂的正道術士喊打喊殺的對象。
後來他不自量力跟人鬥法而亡,死後魂魄險些被那些道士拘走,還是陳烨出手保下了他。陳烨是個百年老鬼,說跟他之間有前世恩情,不過顧宇不在乎,既然有恩情,那就好好幫他當報恩好了。本來顧宇準備借助陳烨的力量吞吃別的魂魄化作厲鬼,但陳烨告訴他,可以幫他還陽,于是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還陽後對顧宇來說就是一段新的人生,他知道他曾經修煉的是于正道不容的邪術,而陳烨也知道不少正道那些斷了傳承的玄術,這一次他不想像個陰溝老鼠一樣活着,反正新的皮囊出身好,他無須再為錢財發愁,所以幹脆從頭開始修煉,又借用了陳烨的力量,找了個替死鬼轉移了他身上所有的孽債,消去了身上的那些因果。
但他天賦實在是有限,又急于求成,所以很多事其實都是他在故弄玄虛,比如給顧家的護身符,以及顧家的車禍,不過是他和陳烨一手策劃的好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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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顧經國回來的時候,顧宇只覺得他身上有點陰寒,到底是有在修煉的人,這點感知還是有的,但更多的卻看不出來,還是在他身邊的陳烨告訴他,顧經國被陰魂纏身。
以前為了改變顧家人對他的态度,制造問題也要跟他們拉近關系,現在問題直接出現在他面前,顧宇當然不會放過,這可是掌握顧家財政大權的人呢,不說讨好吧,像以前跟他親兒子關系那麽僵肯定是不行的,畢竟他現在重修正統,少了旁門左道的來財,衣食住行都還要指望這個姓顧的。
聽到顧宇這麽說,顧經國臉色微微一僵,然後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半真半假的給說了出來:“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個算卦的,他攔住我,說我身上有點問題,我當時不信來着,他就問我之前是不是走過夜墳,反正說的都對上了,還說想要解決這件事,就買些供品去那人的墳前祭拜,好好道歉應該就沒問題了。”
顧宇聽後嗤笑了一聲:“不過是個陰魂,何必這麽大費周章,我就能處理。”
顧經國道:“哦對,你也認識大師。”
顧宇道:“這點小事哪裏需要出動大師。”顧宇說着就走上前,随手在顧經國身上一拍,一直跟在顧宇身邊的黑影陳烨一把将纏在顧經國身上的陰魂給抓了出來。顧宇又順着陳烨的指示,将符箓貼了上去,陳烨指尖微動,釋放出一絲鬼氣,符箓沾染了惡鬼的氣息瞬間燃燒了起來,連同被抓來出來的陰魂也被燒的幹幹淨淨。
顧經國和顧承看着冒着綠光的火,他們甚至還能隐約的聽到凄慘的掙紮喊叫聲,顧承就是看個稀奇,家中因為這個顧宇,最近發生了不少挑戰科學觀的事,不過也挺有意思的。
而顧經國明顯感覺到身上那股壓抑和寒氣瞬間消散了,整個人一下子從寒冬臘月的臃腫變成了炎夏空調房裏的清爽,這感覺太直觀了,直觀到他甚至不需要看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問題解決了。
看着燒幹淨的符箓,顧宇擡頭朝顧經國道:“沒事了,解決了。”
顧經國忍不住問道:“那陰魂...?”
顧宇無所謂道:“燒了,自己貪心借着一點小問題糾纏活人索要供品,魂飛魄散便宜他了。”
顧經國身上松快了,心理上的負擔頓時大了起來,他倒不是可憐那個魂飛魄散的陰魂,而是發現顧宇的實力恐怕不止是一點點高,如果要找人來收服他,之前想好的那些大師怕是都不行,而且這件事不能太貿然,不然打草驚蛇被發現了,那就更嚴重了。
心裏各種想法,面上卻絲毫不顯,更是表現的身上的麻煩被如此輕松解決後的輕快高興,還朝顧宇笑呵呵道:“沒想到小宇跟着大師學了兩手還真不是随便學的,你幫爸爸解決了一個□□煩,爸爸可得好好獎勵你,之前你不是看中了一輛車嗎,爸爸給你買了!”
顧宇聞言笑的更高興了:“謝謝爸。”所以這些富家子就是這點好,以前他拼死拼活連個房子都買不起,現在輕輕松松就能擁有好幾百萬的豪車,這個皮囊真的太讓他滿意了。
遠在公寓大廈裏的寒寧心有所感,微微皺眉抽出今天在顧經國身上沾染的那一絲陰氣掐算,片刻後臉色陰沉如水,這麽短的時間內,顧經國想要找師父處理自己身上的問題顯然來不及,那麽那抹陰魂的魂飛魄散只能是顧宇的手筆。雖然就沒有對顧宇的人品有什麽指望,但惡成這樣,也實在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寒寧嘆了口氣,雖然這世上沒有早知道,但他還是有點遺憾,如果當時他将那陰魂給處理了,對方也不至于如此下場,明明就是被人欺到自家墳上,最終公道沒讨回,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以至于第二天,跟黎肅吃飯的時候,寒寧都心情欠佳。雖然寒寧一如既往臉上帶笑,在黎肅話少的情況下也沒怎麽冷場,但黎肅還是察覺到了寒寧的心情,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方看起來沒什麽問題,而且這還是他跟對方第一次正式的見面,但他就是感覺到對方的心情不好,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不開心?”
寒寧只當他天生敏感,有些人天生就對別人的情緒極其敏感,這也算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所以也沒多想,只是問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黎肅皺眉,下意識便道:“你被鬼纏上了?”
寒寧搖頭,又道:“你認識顧家嗎?”根據他的記憶,後來跟顧宇訂婚的就是黎肅,雖然跟他當時感覺到的氣息不對,極有可能是內裏換了個魂,但皮囊還是這個皮囊,所以就想問問,他們是否有過交集,畢竟有過交集才更好下手。
黎肅道:“如果你說的是輕舟集團的顧家,我認識,但并沒有什麽接觸。”
寒寧哦了一聲,笑問:“想聽故事嗎?”
黎肅本就話少,最怕的就是因為他話少不知道怎麽說話而讓對方不高興,對方願意說,他自然樂意傾聽:“洗耳恭聽。”
寒寧勾唇一笑:“故事發生在昨天,我去鐘爺爺那兒拿藥,正巧鐘爺爺要出診,可能想着我知道的偏方比較多,就邀我一起去,結果那家孩子根本不是染了什麽惡疾,而是被水鬼纏上想要當替身。”
寒寧見黎肅聽的認真,并沒有因為這不符合科學觀的東西而表現出絲毫懷疑,不管是他面子功夫做得好,還是真的相信,這都讓寒寧高興了幾分,于是接着後面繼續講。
“沒想到到了晚上,我心有所感一掐算,那個跟在顧經國身上的陰魂消散了,直接被打的魂飛魄散,其實那陰魂很好解決,按照顧經國承諾的,墳前上香給點供品道個歉就完事了,最終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黎肅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手段的确有些殘忍,想到寒寧的不高興,他道:“所以你是因為昨天沒有及時出手而不高興?”
寒寧嘆了口氣:“是我低估了人性。”
黎肅微微抿唇,他很想說些什麽安慰,但他就從來沒有說過安慰人的話,就是想說都詞窮,最終只有幹巴巴道:“這不是你的錯。”
寒寧看着他輕笑:“你是真的相信這些,還是假裝相信來安慰我?”
黎肅認真道:“真的相信。”即便以前不信,但寒寧說的,他就本能的相信,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他雖然不是生性多疑的人,但也不是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哪怕他對這人有好感,但他所有的習慣和原則到了寒寧這裏,好像都消失不見了。
見黎肅說的這麽認真,寒寧道:“你是第一個,沒有因為這種玄異的事情和我的年齡對我懷疑的人。”
黎肅難得福至心靈的說了一句甜話:“是他們有眼無珠錯失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