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寒寧穿着一身雖然很舊, 但好歹沒啥補丁的衣服坐在路邊, 一旁放置着一個竹簍子,上面還遮蓋了一層布,這唯二的兩塊布大概是劉老漢生前的時候留下的,一直被原主寶貝的放在空蕩蕩的地窖裏, 這麽多年沒被蟲子咬壞, 也算是很不容易。
當了大半年野人的寒寧一直沒動這布, 但他實在是找不到能夠遮體的衣物下山了,總不能大夏天的, 裹一身皮子, 那也太傻了。
長長的頭發被他用一根草紮了半截,露出光潔的額頭,只不過剩下的一半長到齊肩了, 從後面看像個女孩子一樣。經過大半年的調理,寒寧身高抽條了不少,整天在山裏跑,肌肉緊實而勻稱,被藥浴泡的皮膚白嫩細膩,吃好喝好的養着之後, 五官也開了不少,鼻梁高挺,眼若桃花, 嘴角微翹天生帶笑, 從水中的倒影看到自己的模樣時, 寒寧都會忍不住感嘆一句,這皮囊當真生得好,上一世真不知道是怎麽摧殘,硬是摧殘到比工地搬磚的農民工還要慘的程度。
當一輛黑色的轎車第三次從他面前路過的時候,寒寧總算是将注意力從自己的身上放到了轎車上,而原本已經開過的轎車又慢慢的倒了回來,司機搖下車窗,看向寒寧時微微一愣,愣神這孩子長得真是好看,也有點意外,他剛才沒仔細看,這皮膚白的在太陽下都能反光了,一頭的半長發,他還以為是個女孩子呢,沒想到靠近了仔細一看,竟然是個男孩子,幸好他還沒開口叫人,不然叫錯了多尴尬。
寒寧見司機搖下車窗看着自己半天不吭聲,于是主動問道:“有事兒?”
司機輕咳了一聲:“小兄弟,我就想請問一下,這山路要怎麽走啊,我們在這兒打了好幾轉,跟着導航都沒走出去。”
寒寧看了眼車後座的年輕人,笑了:“這山路就只有這一條大路,一直順着走就能走出去。”
司機剛想說,他們就是順着走的,而且這裏的确只有一條路,連個岔道都沒有,他這不正奇怪呢嗎。還不等他說話,寒寧又道:“不過你要是帶着你後座上這人,估計就走不出去了。”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大夏天,司機硬是被寒寧這句話弄得一身背毛汗,本就因為這不同尋常的迷路心裏有點打顫,這話不是更滲人麽。
後座的人聽到這話,也将車窗搖下來,一個十分年輕的臉,滿臉不滿道:“什麽意思啊你?”
寒寧笑道:“你的氣運低,本就在走背運的時候,還來這種深山老林,不鬼打牆你鬼打牆誰?”
杜浩軒偏生就不是迷信的人,聞言車窗一搖,冷哼一聲:“開車!”他還就不信邪了,手機關機重啓,重新打開導航,摸出他爺爺給他的玉佩,都說金玉能辟邪,他還就不信走不出去了!
然而當第五次從寒寧面前路過的時候,杜浩軒總算是叫停了,氣呼呼的走下車,居高臨下的看着寒寧:“你說,是不是你在搞鬼?!”
寒寧伸長了胳膊腿,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你得罪過我嗎?”
杜浩軒下意識道:“我都不認識你,我哪裏得罪你了?”
寒寧點頭:“那就是了,我又不認識你,我怎麽對你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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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浩軒一噎,有點拉不下面子,卻又的确被一次次的鬼打牆搞得渾身發毛:“這裏,真的有鬼打牆?我撞鬼了?可現在是白天啊。”
寒寧笑了一聲:“鬼打牆分很多種,比較普遍的兩種,一是撞鬼,鬼遮眼,讓你鬼打牆走不出去。二是鬼路,意思是有些地方在特殊的情況下,例如比較特別的天氣時候發生了一些意外,當地球運轉的磁場再次跟當時的情況吻合時,就會發生一些現在的科學難以解釋的事情,就像是鬼打牆,一直走不出這段路,你現在的情況應該就是第二種。”
杜浩軒皺眉:“那你說有我在就走不出去?”
寒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人有三火,你頭頂的火已經滅了,證明你如今正在走背運,倒黴到極點的那種,人跟鬼最大的不同就是身上帶了火氣,也就是生氣,你的火氣低,生氣少,在某種情況下磁場更偏鬼一些,自然就把你給困住了。”
杜浩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被太陽燒的火熱熱的,但他這段時間運氣真的特別差,丢三落四這些也就不說了,都不是多重要的事,他老爸出軌被老媽抓住了,家裏正鬧離婚財産分配,他交往了一個女朋友,結果給他戴了綠帽子不說,前段時間出去玩,還把他當冤大頭叫過去給錢。結果尾巴沒收好,被他逮個正着。
這些也就算了,誰讓他識人不清,但是他跟他表哥暑期合作做的事情,原本挺賺錢的,但突然被查,要如果不是表哥家裏兜着了,以他們早已成年的年紀,說不定還要被關進去,別提多倒黴了。
前段時間他還說來着,這段時間運氣太差了,盡出事,幹啥啥不成,要找個寺廟去拜拜。結果一哥們告訴他,這種水逆拜寺廟沒用,寺廟裏人來人往的,這個求那個求,什麽時候能管到他頭上,要去祖墳上拜一拜,祭些東西,讓老祖宗保佑保佑。
他信了,所以來這大山上,結果這剛拜完呢,就被倒黴催的困住了。
回想這段時間倒黴的血淚史,杜浩軒直接一屁股坐寒寧旁邊了:“是不是山裏的人都懂這些啊?你說我這情況,有解法嗎?”
寒寧道:“有啊,看你要什麽價位的吧。”
杜浩軒滿腦門問號:“什麽意思?”
寒寧道:“兩千塊,幫你打破鬼打牆,兩萬塊,幫你散去水逆,十萬塊,幫你把滅掉的那一點火給點上。”
杜浩軒狐疑的看着寒寧,他當然聽說過人身上的三點火,可是這玩意不就是一種迷信說法嗎,他這看不到摸不着的,要是花十萬,他都覺得自己傻,但前兩者倒是可以試試,畢竟運氣好不好,可是有直觀感受的,想了一回兒,杜浩軒道:“那我先來個兩千塊的,咱們出去了,再談兩萬塊的,都搞好了,再說十萬的,怎麽樣?”
寒寧很幹脆的點頭,起身往車上走,回頭看杜浩軒還傻楞在原地,道:“還不跟上,把我簍子給我拿好了,裏面可都是寶貝。哦對了,我只收現金。”他現在連個身份證都沒有,手機銀行卡自然也沒,只能收現金。
杜浩軒看了眼放在旁邊幾乎半人高的竹簍子,神情嫌棄,卻還是幫人給拿了起來,他堂堂杜家大少爺,現在竟然拿這種跟自己氣質完全不符的竹簍子,簡直了。
等人都上了車,寒寧直接道:“開車。”
司機傻乎乎的問:“怎,怎麽開?”
寒寧好笑道:“當然是往山下開,開吧。”
司機看了眼自家少爺,見他沒有異議,連忙照辦。當車輛重新啓動,寒寧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張符紙來,指尖一抖,杜浩軒眼睜睜的看着寒寧的神棍行為,那張符竟然直接點燃了!
杜浩軒雙手抱胸,這種把戲電視上早就有解密科普了,就是那啥啥的,反正就是很容易就燃了,一點都不奇怪,他才不會這麽簡單就相信了,還忍不住嘴賤道:“诶诶,車裏玩火危險啊!”
寒寧笑道:“不玩火你怎麽走出去?”
杜浩軒滿臉懷疑:“就燒個符紙就能破鬼打牆了?”不過說真的,這符紙還真耐燒,一般紙這兩句話的功夫早就燒幹淨了,這符紙還剩一半呢。
寒寧示意他看窗外:“出沒出去你自己看。”
杜浩軒側頭一看,竟然看到了水塘,剛剛在山上繞了幾個小時都沒見着水塘,頓時驚喜道:“我們出來了啊?這就出來了?這才多久的功夫啊。”
前面的司機也大大的松了口氣:“是的少爺,我們應該出來了,我看到路标了,剛剛都沒見着路标。”
杜浩軒一巴掌拍在寒寧的肩膀上:“行啊兄弟,雖然就這麽簡單一燒吧,竟然還真行,诶,你還有沒有多的符紙,賣幾張給我呗,我放在車上以備不時只需。”
寒寧搖頭:“這符紙特殊,一般的火點不着,而且貴。”
杜浩軒不信:“什麽紙一般的火點不着,我不信,多少錢,我買一張試試。”
有錢賺寒寧自然不會拒之門外,他現在可是很缺錢的:“兩千一張。”
杜浩軒聞言一笑:“那我要是燒着了怎麽辦?”
寒寧道:“燒着了我倒給你兩千。”
杜浩軒一拍巴掌:“行,給我來一張。”
于是整個從山上下去的路上,杜浩軒跟那張死活點不着的符紙較上勁了,一張黃紙而已,怎麽就點不着呢,他覺得肯定是眼前這個山野小子搞了什麽鬼。
這種死鴨子嘴硬的人寒寧見多了,也懶得跟他計較,伸手道:“謝謝惠顧,四千。”
杜浩軒輕咳了一聲:“那啥,現在誰出門帶這麽多錢啊,你等等,我絕對不會跑了你的,等我們到了有銀行的地方,我取了給你。”杜浩軒第一次被人要錢卻拿不出錢來,頓時覺得臉上有點燒,看到旁邊的竹簍子,連忙轉移話題:“你這裏面裝的啥?”
寒寧道:“你用不上的東西。”
杜浩軒哦了一聲,又将注意力回到了黃符上:“那這個為啥點不着?”
寒寧道:“你與其關注這個,不如考慮一下退個水逆點個火?”
杜浩軒撓了撓臉:“我覺得吧,只要不來這種深山老林應該還好,運氣這回事,總有好有壞嘛,順其自然,咱不強求。”花個幾千塊就當是找了個向導的,要是花個幾萬塊搞封建迷信,他自己都覺得傻,他又不是人傻錢多的那種富二代,基本智商還是有的。
人家不願意,寒寧也不強求,反正四千塊,夠他去天橋下擺個攤子了:“随你,看在你是我第一個顧客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左肩上的火也開始變得微弱了,如果不盡快找大師處理,會有性命之憂。”
臨走時杜浩軒還想要個聯系方式,不過被寒寧一句有緣再見就給打發了,他連手機卡都沒身份證辦,哪來的聯系方式。
重新回到大城市,寒寧頓時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這山上雖然好,但到底各種不方便,看了眼記憶中還算熟悉的城市,寒寧掐指一算,找了個最旺自己的地方,坐在地上等着顧客上門。
當吃完第二包薯片的時候,一個雖然穿着西裝,但整個人氣質卻很低迷的男人從他旁邊路過,寒寧搖了搖挂着算命兩個字的小旗子朝那人道:“大叔,算命嗎?不準不要錢。”
西裝大叔順聲回頭,看到長得挺好看一小孩可憐兮兮的坐在路邊,身上穿着舊舊的衣服,如果他孩子還在,也差不多這麽大年紀了,頓時心頭一軟,擡腳朝他走了過去:“怎麽算?”
寒寧收起小旗子:“大叔身邊有小人哦。”
西裝大叔一愣,随即露出一抹苦笑:“那有沒有什麽防小人的辦法?”
寒寧搖頭:“我說的此小人并非彼小人,那是一個六歲大的小孩,男孩,眼睛大大的像葡萄一樣,脖子上還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正可憐的看着你。”
西裝大叔瞬間臉色一白,下意識四下張望,可是什麽都沒有,他不敢相信,卻又想要相信,幾乎是抖着聲的問道:“他在哪兒?那個孩子在哪兒?”
寒寧看了眼男人的腿邊,男人也順着寒寧的視線看過去,可是什麽都沒有。寒寧看向男人:“你想看嗎?收費很貴的。”
男人道:“你能讓我看到的話,多少錢我都給!”
寒寧從一旁的竹簍子裏取出一個小玻璃瓶,晃蕩了一下裏面的液體:“十萬,看不到不收你錢。”
男人幹脆道:“好!”
男人說完,寒寧就将瓶子打開,沾了點在指尖,示意男人低下頭,然後在他的眼皮子上抹了一下,等男人再次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站在他腳邊,正抓着他一腳的小男孩。
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瞬間淚如雨下的撲過去:“小寶!!”
一直跟在男人身邊的小男孩,頓時流出了一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