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虎進門的時候,厲戎正在打電話。
“……把詹先生送回家,醫生吩咐的藥都帶好。把電話給詹先生……”男人支着一雙大長腿,斜着身子坐在桌沿上:“公司這邊臨時出了點緊急狀況,本來說一直陪着你的。你回家先好好休息,我晚上回去。”
挂了電話,厲戎擡頭看着大虎:“怎麽樣?”
大虎點點頭,簡潔作答:“瞿助理身中兩刀。第一刀紮在肚子上,第二刀正中心脈。塗俊後腦撞狠了,都凹進去了。有二次創傷的痕跡。”
厲戎笑了笑,一點都不意外:“房子裏的監控呢?壞了?”
大虎點點頭:“小八說,前天壞的,沒修。他們幾個一直守在院子裏,瞿助理來的時候,按規矩更是躲遠了。”
“還真是巧啊,”厲戎扔了根煙給大虎:“你怎麽看,大虎?”
大虎憨厚的臉上沒什麽猶疑,很鎮定:“塗俏沒他說的那麽清白。”
厲戎深深抽了口煙,自言自語:“早提醒過瞿扈那小子,注意塗俏,他不當回事……行了,找兩個臉生的兄弟去香江路盯暗梢,把前幾天監控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東西,尤其塗俊塗俏說過的話。給瞿扈做個詳細屍檢,這事兒沒完。”
男人碾熄了香煙,眉目森冷:“老子不怕野心,也不怕算計,可是瞿扈是我兄弟,誰動我兄弟,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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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戎洗過澡,只穿了條寬松的睡褲,擦着頭發就進了卧室。
詹智堯病恹恹的歪在床頭,眼鏡滑到鼻頭,睫毛顫着,眼睛幾乎阖上,手裏捧着的書眼看着要滑到地上。
厲戎跨步過去,伸手撈過書,随意放到床頭櫃上:“困了就睡吧。”
“啊?”詹智堯從半夢半醒狀态中掙出來,揉揉眼睛:“不是你說有話要說嗎?我就眯一會兒。”
“什麽時候說都一樣。”厲戎把毛巾遞給他,轉過身坐下:“幫我擦下後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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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詹智堯驚嘆一聲,徹底醒了:“這麽漂亮的紋身。是什麽圖案啊?”
柔軟的手指帶着小心翼翼摸上來,仿佛滑過刺刺的微電流。
“睚眦。”厲戎勾唇:“你第一次看到?好歹也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
“嗯?什麽時候受的傷?是為了遮這個傷疤嗎?”詹智堯迅速發現那道猙獰恐怖的疤痕,倒吸口涼氣坐直身體湊過來仔細研究。熱熱的呵氣噴在皮膚上,帶着抓不着的癢:“怎麽會傷成這樣子?”
“詹老師不是早知道我是個喜歡打架鬥毆的主兒嗎?”厲戎不想跟他說那些腌臜事情,一句帶過:“喜歡?趕明兒個也給你紋一個?”
詹智堯果然迅速退避三舍:“不要不要,我怕疼。再說,紋這麽大一個,一看就不是好人。”
“詹老師這是變相罵我呢?”男人擰腰,伸手作勢要掐他,大手卻上擡着探上了對方的額頭:“沒那麽熱了,退燒了?”
“下午就退了。”詹智堯也不提早上那些話題:“就是困。”
“對不起。”厲戎伸手抱住他。
詹智堯沒吭聲,沒說沒關系。
懷裏的男人很瘦,不至于到排骨胸那麽誇張,只是本身就是骨架偏小的體型,又常年不鍛煉的書生壞習慣,身上當真連肌肉都只有可憐的薄薄一層。
厲戎舔了舔嘴唇,覺得有點心慌又有點羞恥。
什麽不要臉的事兒都做了,什麽沒羞沒臊的話也都說了,可是真要一本正經的表白什麽的,對他而言,真是大姑娘上轎,破天荒頭一遭。
詹智堯不太舒服的掙了掙:“有點胸悶……你公司的事兒處理好了?”
“瞿扈死了。”厲戎索性把臉埋到男人并不寬闊的肩膀上,鼻息間萦繞着的氣息淡淡的,很好聞。明明用的一樣的香皂,感覺就是不一樣:“被塗俊殺掉的。”
詹智堯還是沒法習慣他這種說生死大事跟吃白菜般的做派,臉帶驚恐:“他們兩個,有什麽天大的仇恨啊?俊兒明明還是個孩子。”
“塗俊也死了。”厲戎深吸一口氣,含混的說:“被瞿扈臨死推了一把,後腦撞到桌角,人也沒了。”
詹智堯哽了好半天回不過神,足有五分鐘才讷讷的:“那俏兒怎麽辦……”
厲戎擡頭,稍稍松手跟他臉對着臉,是很親密也很坦誠的姿态:“塗俏跟他媽媽一起走,我給了他一筆錢,足夠他成人前衣食無憂。你別跟着瞎操心了堯堯……呵,這麽叫還挺好聽……”
詹智堯窘:“別這麽叫我,太奇怪了。”
“那怎麽叫?”男人稍許粗粝的拇指摩挲着他的耳垂:“智堯?詹先生?詹老師?對了,像墨陸那樣,叫你智堯哥?”成功看到對方耳尖染了粉,厲戎惡作劇得逞的笑:“你叫我老公的話,我就叫你老婆,怎麽樣?”
詹智堯大驚,都顧不得難為情了:“厲戎你怎麽了?你瞧,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喜歡你。”厲戎一口氣說出來:“從十六歲時候就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你說的那些缺點我都認,以後我也會改,不會仗着你的喜歡欺負你……過段時間,我把事情處理好,我們出去結婚好不好?”
一個炸-彈接着一個炸-彈,身體抱恙的詹老師都傻了:“你今天怎麽了?明明昨天晚上你還咬牙切齒的恨不得——”
“昨晚你當我抽風。我一想到你可以毫不留戀的說走就走,我就想咬死你。”厲戎按了按他的頸動脈:“詹老師,盡管你說的很多道理我不懂,可是我可以學。只有一條底線,你不許說離開我。你只要說,我就瘋。我瘋了,大家就都別想好。”
“你這是威脅我嗎?”詹智堯無奈:“你看看你,強勢到連說喜歡都得逼着對方必須喜歡……可是厲戎你不覺得,今天,呃,剛剛經歷了那些糟糕的事情,不太适合談論這個嗎?”
“糟糕的事兒?你是指瞿扈的事兒?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冷血?自己的兄弟才死,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跟你說這些磨磨唧唧兒女情長的話?呵……這幾年,奶奶走了,墨陸也死了,彭嘉那麽拖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前些日子剛碰到你沒多久,他也咽氣了……要是你也跟我一樣,身邊親近的人一個接着一個的死掉離開,恐怕你也會磨練出這樣的冷靜。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睡覺的時候睡覺,因為說不定自己哪天也跟着沒了。我不是不在乎瞿扈,他是我兄弟,在號子裏面就跟着我混,從一個連打架都抖抖呵呵拿不穩棍子的小青年,一直走到今天……沒了。我跟你說過,我的原則就是以牙還牙,瞿扈被塗俊殺了,可是塗俊也跟着死了,這事兒只能到此為止。記得小時候有個算命的說我這個人命硬,克人,算是靠近我的都沒好下場吧……詹智堯,你怕不怕?”
“我怕?”詹智堯有點失神,濃密的睫毛随着他眯起的雙眼抖了抖:“居然還有人跟我比慘……哈,怎麽覺得這麽滑稽呢?”
“怕嗎?”厲戎固執的扳住他的臉,求得一個答案:“詹智堯,你怕不怕?”
“我說怕你放手嗎?”看到厲戎瞳孔急縮,詹智堯無聲的笑笑:“我不怕,厲戎。你說認真談,我信你這回。以後有事兒別那麽極端,也別強迫我。至于結婚什麽的,以後再說吧,我也不在乎那個。你有心,咱們就好好過日子,往前走,我這人也有錯,大家一起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