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秦碩幾乎是用咬, 橫沖直撞得根本不像一個吻。以前他吻他全都不會這樣令人疼痛的,楚宴腦海之中并沒有這樣的記憶。
很明顯,他在發怒。
雖然嘴上沒這麽說,可潛意識裏卻明白。
除了稍微疼一點外, 楚宴反而覺得很高興。
直到最後,秦碩松開了楚宴,原本連秦碩自己都不太懂,為什麽他會去親吻楚宴。
他盯着對方的唇出神, 俨然十分糾結。
“秦爺……”
聽到這個聲音,秦碩才從沉思裏拔了出來, 發現周圍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尤其是顧城。
“都守在這裏做什麽?”
面對秦碩恐怖的表情, 衆人一哄而散,立馬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看來啊, 秦爺新帶回來的這個人, 可不能小瞧了去。
仆人們在心裏暗暗有了算計,對楚宴的态度也就更加恭敬了。
而這個拐角, 就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
原本尴尬的空氣更加凝滞, 顧城死死的盯着楚宴,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似的。
“哥,他和你在一起明顯是想報複我,被人這樣利用, 你也甘心?”
秦碩沒有說話, 說到底他和楚宴不是這樣的關系。
不過……剛才那個主動的親吻, 讓他幹涸的心髒潤了雨水,一片嫩芽正破土而出。
秦碩帶楚宴回來的初衷,只是因為他夜晚會變成他身邊的某種東西。
然而此刻卻夾雜了些許其他的感情。
“顧城,我和你說得還不夠明白?”楚宴的心髒宛如被揪起,這股痛意讓他臉色泛白,“我和你就不可能了。”
短短一句話,讓顧城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
他擰着眉頭,眼底的陰郁濃得化不開。
他不能和秦碩鬧翻,可怒意快要沖破理智,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誰稀罕你了?!”
一旁的盧雅瞪大了眼,顧城怎麽這麽沉不住氣?他這麽說的話,反倒像是承認他對楚宴有感情。
那顧城将自己置于何地?
盧雅臉色一陣青一陣紫,顧城是在衆目睽睽下親了楚宴,掃了她的面子。
“顧城,咱們回去吧。”
盧雅笑得尴尬,想拉過顧城的手。然而對方卻将她狠狠一推,以一種極度複雜的目光望着她:“你背着我跟楚冬遙的母親說什麽了?”
盧雅睜大了眼,有些心虛:“顧城你說什麽啊,我做的事不都是你默許了我才……”
顧城不知該信誰,秦碩便朝顧城開了口:“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盧小姐一直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若想知道,随時找我。”
盧雅全身都開始顫抖,秦碩怎麽可以這樣!
顧城沒有發話,可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計較。
眼看着大好的形式都要離自己而去,分明之前那個楚冬遙,還是個喪家之犬。
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
不過是有了靠山!
盧雅終于失控:“秦爺這話是什麽意思?在管別人的事情之前,先看看自己身邊的人吧,也不嫌髒?”
還不等秦碩發話,楚宴就冰冷的望向了她:“髒?你怎麽不問問,剛才是誰主動強吻我的。”
盧雅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而楚宴還扯着秦碩的衣袖撒嬌。
“秦碩,剛才我是被強迫的。”
他說得可憐巴巴,可背對着盧雅和顧城的時候,還暗自威脅:“你不幫我,我就把昨天的事情說出去!”
秦碩眼神微閃,這小混蛋!
“……顧城,沒有下一次。”
楚宴眼一彎,像月亮似的。看秦碩的眼神還在發亮,活像是看到了什麽大寶貝。
神助攻的大寶貝。
這樣的眼神,讓秦碩覺得心癢癢的。
他輕咳了一聲,只是口頭警告了一次顧城,但盧雅他是極度厭煩了:“盧小姐,我希望下次你不要來秦家。”
盧雅身體僵硬,俨然明白了秦碩對她的警告。
盧雅和顧城離開了這個地方,這裏有只剩下了楚宴和秦碩兩人。
楚宴揚起一個笑容,剛才怼得他可真夠爽的。
“……傻樂什麽?”
楚宴咳嗽了一聲,連忙朝秦碩:“剛才謝謝你啦。”
他看了下手機的時間,八點四十,藥丸!
“我得先走了,十點有個試鏡!”
楚宴連忙走了出去,拿起客廳的外套就打算出大門。
“等等。”
秦碩叫住了他,楚宴難得心情不錯的轉過頭,朝秦碩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還有什麽事嗎?”
秦碩也很高興,露出一個笑容問他:“你剛才好像在威脅我?”
楚宴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下次再威脅我,你知道什麽下場嗎?”
楚宴搖頭如撥浪鼓,還睜着一雙眼睛看向他。
身邊穿着黑衣服的保镖在旁邊解釋:“會被套麻袋給扔江裏去。”
楚宴渾身僵硬,夠狠!
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那樣子讓秦碩心情愉悅了些。
“下次記牢了。”
“……小氣鬼。”
“你說什麽?”
“沒!”楚宴立馬否認。
一旁的保镖在旁邊說:“秦爺我聽見了,他在罵老變态。”
楚宴:“……”
哥們,睜眼說瞎話行啊!比我還6!
“胡說,我沒這麽罵!秦爺高大帥氣,不過就是搶個被子,搶個房子,順便脫別人褲子,什麽老變态,這是你心裏的想法吧!”
秦碩的氣壓低了下去,正要爆發,楚宴便一頭栽進了雨裏。
邊跑邊朝身後嘚瑟:“又想扒我褲子,沒門!”
秦碩的臉更黑了,咬牙切齒:“就不該幫你解圍。”
然後五分鐘之後,楚宴淋成了落湯雞,又從外面灰溜溜的走了回來。
他垂頭喪氣的,一副可憐巴巴到極點的模樣。
秦碩高冷的看向他:“還回來幹什麽?跑得挺歡?”
楚宴:“……我沒想到雨下得這麽大,而且我找不到外面該怎麽坐車!!”
外面大得,他跑了五分鐘都沒出去!
秦碩呵了一聲:“自作自受。”
不過沒多久就是試鏡了,他到底是唐俊華看中的演員。秦碩冷着臉讓王嬸帶他上去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又讓老秦開車送他,這才覺得家裏消停了點。
一想起剛才他主動去親楚宴,秦碩臉色凝重極了。
莫非二十八年,他的性取向竟然是……男?
可怎麽會是那個家夥,尤其他還是顧城的前男友。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秦碩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下時間:“譚峰,去公司。”
譚峰欲言又止:“可是……老秦開車送楚先生了。”
秦碩:“……”
哦,忘了這茬。
—
楚宴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明顯這又是秦碩的。
他單手托腮的望向了外面,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噼噼啪啪的敲打在車窗上。
楚宴打了個哈欠,心想他會不會太本性畢露,太放松了點?
[主人這個世界打算攻略顧城嗎?]
[……不想。]
[這和主人之前的方式有些不一樣?]
[必要的時候用記憶編制的能力就行了。]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他排斥攻略秦碩以外的人,就連玩一玩都覺得懶。
“哎,我談戀愛了。”
系統:[!]
開車的老秦:“!”
“可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不是男人。”
開車的老秦手一抖,車也一騰。
楚宴心髒都快吓停了,大口的喘着氣:“秦……秦叔,你悠着點!”
老秦目光複雜的看向了楚宴:“楚先生放心,你是第一個我們秦爺這麽威脅你,你還在老虎頭上紮辮子的人。”
楚宴:“……”
[這比喻可真恰當。]
[!!我沒有!]
[主人,自從知道了秦碩就是上個世界的蘇墨垣之後,你就鬧騰得歡了。]
[我?]楚宴一臉的迷茫。
[就像脫掉缰繩的野馬,一去不複返了。你在皮的道路上,又進化了一重。都是九年義務教育,別人怎麽沒像你這樣皮?]
楚宴:[……]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噼噼啪啪的拍打着車窗。老秦将雨刮開大了一檔,通過後視鏡朝後方瞥了一眼。
和秦碩給人的鋒利感完全不同,楚宴的整張臉充斥着活力,笑的時候臉上還有個小酒窩,像一縷清風一樣很容易讓人升起好感。若是不笑,始終板着一張臉,又會是另外的禁欲感了。
老秦偶然間想起了三年前開車送秦碩去見楚宴的時候,他只是偶然間朝這邊撇過來,只覺得眼前的人打扮得太花哨,妖裏妖氣的。
現在洗去了妝容,摘掉了耳朵打得五六耳環,整張臉都看着舒服了起來。任誰見了,就要嘆個好字。
難怪……今天早上的秦碩會是那樣的反應。
看見顧少親了楚先生的時候,就像是被誰給侵犯了領地那樣,全身緊繃的憤怒着。
老秦在秦家多年,第一次見到秦碩那個樣子。
等車子終于開到了星娛,楚宴朝老秦道了謝,便朝裏面走去了。
老秦停了會兒,還是重新發動了車子。
而這邊,等楚宴找到了試鏡的房間,還有些疑惑為什麽唐俊華選的試鏡地點會在這裏。
顧城等下會來上班嗎?
早上那件事情,讓楚宴憂心忡忡。
當他愣神的坐在一邊的時候,耳旁不斷傳來了細細的議論聲。之前陷入沉思沒能仔細聽,而楚宴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周圍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自己這裏來。
“他怎麽會來?”
“誰啊?”
“楚冬遙啊,你不認識?”
“我真的不認識,楚冬遙是哪個十八線的小演員嗎?”
“哈哈哈被你給逗死了,他不是演員,是個模特兒!聽說我咱們總裁有點什麽瓜葛,而且特別不要臉!”
一聽他是模特兒來演戲,頓時就有人怒了:“模特兒來這裏試什麽鏡?!別又是靠關系上位的吧?”
“今天有好幾個角色不是麽?我聽到一個內部消息,說他來試鏡的角色是個沒多少戲份的小配角而已,就只是露臉的那種花瓶角色。”
楚宴臉色微冷,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把經紀人發來的劇本爛熟于心。
的确戲份很少,加起來總共就沒幾場,出現在主角的回憶當中。
《傲元》的作者之所以對這個角色這麽執着,是因為書中花了大量的筆墨來暈染,光是一個顏值,就把許多人拒之千裏了。
那邊的人越說越過火了,楚宴站起身走到了他們面前。
兩人正說得歡,一看正主站在她們面前,紛紛僵直了身體。
誰知道楚宴什麽都沒做,而是朝她們伸出了手:“對于演戲我還只是個新人,一點根基也沒有,還希望兩位能多指教。”
他話語輕柔,嘴角帶着微微的弧度,完全給人紳士的溫柔感。
兩個女孩頓時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我們也是新人,談不上指教。”
楚宴淡笑不語,仍然把手伸在半空中。
她們站起了身,和楚宴握了手之後,才聽到那邊的負責人喊了句:“13號,進來試鏡了。”
楚宴微微颔首:“失陪。”
他說完,便走進了那個房間。
剩下兩個女孩,誰也沒有再繼續說話,一直望着楚宴的背影。
“該說他果然是做模特的嗎……走路的姿勢好好看。”
“而且我近距離看到了他的臉,一點也沒化妝,睫毛好長啊,皮膚也好白!”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帥?”
她們還沒發現,兩個人讨論的話題完全變了,不再懷有惡意。
一旁的人看到這些,還不由感嘆這什麽世道!
男色誘人啊。
—
楚宴走進了房間,看見評審一共好十幾人。
當他踏入這個房間門口,明顯看到唐俊華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
不是充斥着欲,純粹的欣賞罷了。
而坐在那邊的另一個人,看他的時候眼神都在發亮:“你叫楚冬遙?”
楚宴遲疑的點了下頭。
唐俊華朝他介紹:“這是傲元的作者姚姍,我是傲元的導演。”
耽美題材的古裝少之又少,這部傲元雖然本身不是耽美,但作者出身某江,寫的兄弟情都看着格外基。
據作者本人發的微博說,藺長青是她書裏的白月光,其他角色可以妥協,這個角色不行。
于是所有的主演都選角完成了,可因為始終找不到适合演藺長青的人,他們只能先把主角的戲份先開拍,最後再來找符合藺長青人設的演員。
看了這麽久,總算是有個人姚姍感興趣的了。
“今天除了他以外,還有誰來挑戰藺長青這個角色?”
“一個大四的學生,受學校導師推薦來的。”
由于是戲份少的角色,要求又特別高,來的人比其他角色少了太多了。
唐俊華沉默了下:“那就讓他和楚冬遙一起來試鏡。”
助理點了下頭,連忙朝外面喊了一聲。
“項浩,進來吧。”
走進來的人是個陽光帥氣的青年,他的膚色略黑,卻給人一種亮眼的爽朗感,和楚宴之前走的禁欲面癱路線完全不同。
唐俊華跟他們講戲,說的是主角少年時期被調到藺長青身邊來,頭一次看見楚王宮裏唯一的皇子。
主角那個時候妹妹剛死,又受盡了折辱,好不容易才入選藺長青的護衛一職。
而藺長青只有兩句臺詞——
一句是,就他了。
另一句是,他看人的目光像只狼崽子。
“這段只會出現在回憶當中,只是一閃而過的場景。然而為數不多的年少敘述,正是傲元最精彩的部分,雖然戲份不多,但也必須嚴格!”
“是!”
“開始吧。”
唐俊華重新坐到了導演椅上,靜靜的欣賞起來。
他靜靜的注視着這一切,最先開始的人是項浩,他演的藺長青太新奇了,超出了原著之外,卻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唐俊華眼睛一亮,其實可以的話,他并不想演技不好的人加入他的劇。
畢竟這是他回國之後拍的第一部,年輕氣盛,很有傲氣。
唐俊華看了下姚姍的表情,發現她的眉頭緊皺,似乎在糾結着什麽。
“咔。”
當唐俊華說了這句話後,項浩才擦了下汗水,朝他們鞠了個躬走到了一旁。
“你覺得怎麽樣?”
“……的确很好很新奇。”姚姍仍在糾結,項浩的外形和演技都不錯,卻沒演出她想要的那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畢竟主角見到藺長青的那一幕極美,不僅美……還令人難以忘懷。
因為這樣,主角的軌跡才發生了改變。
倘若這一幕不夠震撼的話,那接下來的伏筆豈不是看着可笑?
“總之看看楚冬遙的再說吧,可以嗎?”
唐俊華拗不過她,畢竟和對方好些年的朋友了。
唐俊華只好嘆了口氣:“楚冬遙,輪到你了。”
楚宴走到了正中間,微微的閉上了眼。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他怎麽不動了?”
“是不是怯場了?搞什麽啊,看來模特就是模特,不如專業學演戲的。”
身邊全是竊竊私語,卻一點也沒影響到楚宴。
當楚宴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衆人發現他的氣場變了。
唐俊華來了點興趣,身體朝前傾了一些。
好強的專注力。
正當楚宴想開口,那邊的門就忽然被打開了。
衆人沒能欣賞到表演,注意力紛紛朝門口那邊望去,才發現顧城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這個地方。
顧城目光落到楚宴身上,只那一眼就快速挪開:“進展得怎麽樣?”
“剛才項浩的表演很不錯,現在輪到楚冬遙了。”
顧城嗤笑了一聲:“就他?”
唐俊華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啧,一見面就是修羅場。
楚宴并沒有發怒,臉上仍然保持着笑容:“對于演戲來說,我的确是個門外漢。我有個請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姚姍和喜歡楚宴的顏,覺得他挺符合藺長青的人設的:“說說看。”
楚宴松了口氣:“我第一次演戲有些不太能入戲,剛才看項浩自己一個人演獨角戲很厲害,但我做不到。我能不能拜托你們一個人跟我搭撘戲?”
搭戲?
可主角岑雲飛的少年演員根本沒來這裏,這周圍都是些評審,似乎沒有誰能跟楚宴搭戲。
正當唐俊華想拒絕的時候,姚姍卻說:“我覺得這個要求也不過分。”
唐俊華:“……”
姚姍興奮的問唐俊華:“唐導,你覺得呢?”
唐俊華立馬改了說辭:“我覺得你這個想法非常好!”
姚姍笑得很開心,唐俊華看得更開心。
他輕咳了一聲:“不過搭戲得找演員吧,在場除了項浩之外,沒人能跟你對戲了。不過他和你可是競争對手,這樣就算幫你了,對他不公平。”
楚宴掃視了一眼,将目光放到了顧城身上:“顧總,我能麻煩你嗎?”
顧城皺緊了眉頭,不知道楚宴在打什麽主意。
“我也不是演員。”
“但我覺得顧總最能幫助我入戲。”楚宴在心裏默默吐槽,單看在場的顏值的話。
除了唐俊華和姚姍,其他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啤酒肚和油光發亮的頭頂,他估計真沒那麽快入戲。
至于選唐俊華的話,他肯定會拒絕。
而姚姍是個妹紙就更不好入戲了,想了半天,他才拜托了顧城。
然而這話聽在顧城耳朵裏,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顧城冷哼了一聲,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到時候演不出來,有他受的!
“好。”
聽到他答應,衆人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有了搭戲的對象,楚宴開始集中精神。
先想象,岑雲飛初見藺長青是什麽時候。
冬天,大雪飄飄,岑雲飛的膝蓋生了凍瘡,仍舊跪在地上仰望着他。
“拜見大皇子。”
十五歲的少年,眉眼仍舊青澀,卻能夠想象到日後會有多麽俊美。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低着頭,而是一直望着藺長青。
劇本裏,太監用變調的嗓音喊了一句:“大膽,誰教你的禮儀,怎敢目視大皇子?”
屋內的所有人都凝視起了楚宴的動作,分明沒有人扮演太監,可楚宴仍舊朝身後瞥了一眼。
——冰冷而危險。
“是啞劇!他不是說沒有接觸過演戲嗎?!”
“噓,專心看。”
楚宴朝顧城望了過去,準确的說他不是在看顧城,而是看顧城扮演的岑雲飛。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
孤傲之中帶着三分漫不經心,居高臨下的姿态,天生透着股尊貴。
“就他了。”
和之前項浩的表演完全不一樣,楚宴彎下了頭,用手輕輕勾起了顧城的下巴,然後露出一個散漫的微笑:“他看人的目光像只狼崽子。”
顧城是背對着他們的,可他們完全從楚宴的表演裏聯想到了此刻顧城的表情。
不僅僅是他們,顧城俨然也入了局。
他們看得目眩神迷,完全被對方牽扯鼻子走。
而楚宴只是一下,就放開了顧城,對他毫無迷戀。
楚宴朝身後走了幾步,忽然之間腳步微頓的伸出了手,他的目光久久凝視在手掌處,那裏接滿了天空飄下來的細雪。
而楚宴的背影看上去孤寂無比,随後收回了手,緊緊握住。
可手裏的東西終究是空的,再怎麽緊握也拿捏不住。
那天,不僅是岑雲飛和藺長青的相遇之日,還是藺長青的母親去世的日子。
“咔!”
衆人渾身激靈,連唐俊華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好了……這哪裏是什麽演得一般,完全是超出想象啊。
姚姍滿是興奮,很想當場就宣布楚宴當選,還是唐俊華攔住了她。
唐俊華忽然有些好奇,按理說楚宴這個家境不可能演出這樣的氣質來。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唐俊華好奇的問出了口,而楚宴也不隐瞞。
他沉思了下,朝唐俊華說:“大概是有一個模板。”
模板是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秦碩那家夥啊!
唐俊華深吸了一口氣:“項浩,楚冬遙,你們先離開吧,回家等消息。”
楚宴笑着朝唐俊華說:“謝謝唐導。”
唐俊華現在根本不敢看顧城的臉,連忙叫他們兩人先離開。
等他們關上門之後,屋子裏開始七嘴八舌的讨論了起來。
“入木三分VS亮眼新奇,你們選誰?”
有支持項浩的人,當然也有支持楚宴的。
他們唯一的顧慮就是楚宴是個模特出身,能不能随時随地都演得這麽好。
萬一那只是昙花一現的演技,可就不好了。
還站在屋子中央的顧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選楚冬遙吧。”
“诶?”
顧城突然發了話,讓他們十分驚訝。
“剛才的我以為他是個半吊子,本來想讓他出出醜的。我在演岑雲飛的時候,故意挑釁了他。”
他們睜大了眼,剛才沒有看見顧城的挑釁啊。
不過那邊的顧城還在說:“雖然我做出了挑釁行為,他卻一點也不動搖,第一句話就把我代入了戲。”
顧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還留有餘溫。
他徑直的朝這個房間走了出去,雖然不甘心,他的确受了楚宴的影響。
岑雲飛的所有感情,他都感受到了。
而那一刻,岑雲飛視藺長青為他要保護一生的主人。不是因為藺長青的身份,而是他通身氣勢令人折服。
況且,藺長青看似漫不經心的舉動,卻是岑雲飛漫長的黑暗中,第一個朝他伸出手的人。
縱然藺長青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既冰冷又戲谑——
仿佛在看蝼蟻掙紮。
房間裏的人面面相觑:“既然顧總都發話了……這次的人選定為楚冬遙吧。”
剛才還反駁的,幾乎全都同意了。
最主要是姚姍啊,她開心才行!
瞧瞧,藺長青的演員都換了幾個了?這還是第一個讓她這麽滿意的!
—
楚宴走出了這裏之後便直接去了廁所,沒想到項浩也一路跟着他。
“你也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嗎?今天的演技真的太好了!”
楚宴幹笑了兩聲:“……我不是演員。”
“啊?”項浩睜大了眼。
楚宴才解釋:“我本職是模特,你應該在雜志上見過我吧?”
項浩漲紅了臉,連忙說:“……我其實對時尚這東西很廢柴。不過你是模特,演技還這麽厲害呀!而且今天還是顧總幫你搭戲!”
看他的模樣,完全無防備的天真。
楚宴對這樣的人一般沒什麽惡感:“我也沒想到顧總會答應。”
項浩笑了起來:“你敢直接找顧總,我還以為你和顧總認識呢,我今天特別緊張,根本就不敢像你一樣這麽做!”
“……的确認識。”
楚宴陷入了沉思,今天的顧城是想給他難堪吧?
可是後來又為什麽沒有了?
“诶!?那你們是什麽關系?”
對于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項浩追問得有些過了。
楚宴沒有再回答,只是禮貌性的朝他笑了笑,略微寒暄了幾句,便徑直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裏面沒了人,項浩剛才的表情随之一變。
他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這算什麽?我為了這個角色花費了這麽多的功夫……”
他拿出了手機,剛才和楚宴交談的時候,他一直錄着音。
項浩将東西拿了回去,略作剪輯便傳到了他的微博賬號裏。
這段時間楚宴本就在風尖浪口,項浩也沒想到,自己這麽一傳,竟然被好多人轉載。
不知不覺,轉發量竟然突破了一萬。
項浩手忙腳亂的原本想要删除,然而在此時,他收到了一條短信,說今天很遺憾,他沒有被選上藺長青這個角色。
項浩的呼吸都凝重了:“一定是走了後臺!不公平!”
于是這個錄音很快就開始發酵,之前好不容易壓下來的事情又開始起頭,甚至評論越來越過。
譚峰看到這一切的時候,直接愣在了原地。
秦碩之前可是讓他做的這件事,萬一查下來,他不就得落得一個辦事不利了嗎?
不過這次的事情可真的不關他的事,譚峰敲了門,朝裏面走去。
“boss……”
譚峰向秦碩仔細彙報了這件事情,秦碩看向了他:“譚峰,你最近似乎對楚冬遙的事情很上心?”
那是因為您上心,我才上心的啊!
譚峰在內心吐槽。
秦碩取下了眼鏡:“下次不許事事都關注他,也不用跟我彙報。”
譚峰:“……是。”
越來越無法揣測boss在想什麽了。
—
當天楚宴回去的時候,并沒發現事情已經擴展得這麽大了。
讓他早點去劇組的電話很快就打來了,楚宴總算是放下了心,這下子飯碗保住了。
他不打算回秦家,反正那裏他也住不慣。
早上才下了雨,深深呼吸一口,肺部都彌漫着濕潤。
銀杏樹的葉子緊密的服帖馬路上,宛如一地碎金的陽光。
楚宴直接回了自己那邊,沒想到一打開門,才發現自己的房間空蕩蕩的,什麽都被搬光了。
“……秦碩下手真的狠,連個馬桶都沒放過!”
裏面空蕩蕩的堪比清水房!
楚宴嘴角抽搐了兩下,還是無法忍受在這種房子裏睡覺。
他正打算去賓館将就一晚上的時候,下面就有一輛車跟上了他,還将他給攔住。
楚宴還以為又是顧城,心裏升起幾分緊張。
畢竟今天早上和中午試鏡的時候,他得罪得顧城更慘了,止不得顧城會喪心病狂的做出什麽事來呢!
楚宴的手心滿是汗水,走得也越來越快。
那輛車跟得很近,很快車窗緩緩下來:“跑什麽?”
楚宴渾身一僵,朝身後望了過去,才發現是秦碩。
楚宴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
秦碩皺眉:“不是我你覺得是誰?”
楚宴嘟囔了兩聲:“顧城。”
一想到下班的時候譚峰給自己看的那個,秦碩心裏還有些不爽。
“上車,回秦家。”
“我不想去!”
“是要我請你,還是抓你去?”
楚宴渾身一凜,聽出了裏面的威脅:“……還是請吧。”
秦碩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很好。”
楚宴無奈的上了車:“我答應了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的,你難道就這麽不相信我?”
秦碩倒什麽也沒說,車內一片寧靜。
他的态度,俨然已經告訴了楚宴,他的确不信他。
外面剛剛才晴朗起來,不知不覺又下起了小雨。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楚宴有些精神不濟,竟然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車子朝右傾斜了一下,楚宴的身體就直接倒在了秦碩的肩膀上。
他睡得熟,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秦碩皺緊了眉頭,原本想推開他的,卻聽前面開車的老秦說:“楚先生靠在您身上,睡得這麽死,一定是很信任您。”
“……信任我?”
老秦诶了一聲,有些詫異:“難道不是嗎?至少我不會在不信任的人面前這樣睡着。”
秦碩的動作一頓,破天荒沒有推開他。
他偏過頭,看向楚宴熟睡的側臉。
他不是最令人驚豔的那一個,但誰見了這張臉都會感嘆一句長得好。平日不說話的時候總帶着幾分散漫,一說話這張嘴就皮得不行,讓他頭疼。
秦碩不是第一次見到楚宴熟睡的樣子,之前變成被子的時候,也曾見過他的睡臉。
但那個時候的他,只覺得厭惡。
而現在,秦碩忽然覺得心很柔軟,像是陷入了一團棉花。
他并不讨厭這樣的感覺。
前面的老秦忽然問:“先生還在做小時候的那些夢嗎?”
“沒有了。”
老秦放下了心:“那就好。”
秦碩臉一黑,驟然想起了這三天的離奇經歷。
他沒有再做那些夢,是因為這三天根本沒有給他做夢的機會。
楚宴在他身邊,秦碩的心情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下去。
做不做那些夢又有什麽關系?反正醒來之後什麽都不記得,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而已。
“老秦,開慢點。”
“嗯。”
雨聲滴答在車頂,裏面只剩下一片寧靜和溫馨。
—
譚峰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差不多九點就躺在床上了,正在自家睡得正香呢。
沒想到此時突然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迷迷糊糊的接通:“喂。”
“譚峰。”
一聽是秦碩的聲音,譚峰整一個激靈。
“boss?”
“控制輿論。”
“啊?”
“有什麽問題?”
譚峰目瞪口呆:“沒。”
“嗯,挂了。”
他接到這個電話,還覺得莫名其妙。
早上自己不是去問了一次,那個時候秦碩怎麽說的?不用每件事情都跟他彙報!
這态度明顯是打算不管啊!現在怎麽又突然變卦了?
他忽然想起了網絡上流傳的一句話——
嘴上說着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