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間各種禮儀典章不能盡數,折磨死個人。
又三天,行了禫禮,穿了一個月的喪服終于脫了下來了。
到了太後死後的第四十九天,也就是八月廿四的未時三刻——這是欽天監算好的宜喪葬的吉時——太後的靈柩由山陵使引路,浩浩湯湯的被送到了帝陵。帝陵選址長安城東南近兩百裏外的碧髻山,在那裏隆慈太後将與先帝葬在一起,享受子孫後代的祭奠與膜拜。
時人将身後事看得極重,甚至成為衡量子女是否孝順的重要标準。皇帝是仁孝之君,自然将太後的葬禮辦的格外的隆重奢靡。送葬隊伍裏,山陵使一馬當先,随後有六十四位引幡人,中間是一百二十個壯夫擡着的重達千金的金絲楠木棺木,裏面躺着隆慈太後的遺體。送葬隊伍裏有皇親國戚數百人、文武大臣數百人,再夾雜和尚、尼姑、道士、道姑無數,綿延十餘裏。一路上又有百姓、各國使節設下路祭,涉及朝野官民幾萬人。
整個送葬、安葬的過程很平順,葬了太後,行了大禮,若不是親眼見棺材被送入陵中,柔妃真有點不敢相信,權傾朝野的隆慈太後已經入了土。
因隊伍龐大,路途遙遠,便要在路上住兩晚。朝廷上有禮部,大內有司禮監,提前半月就已經征辟好了民宅,以備聖駕臨幸。
葬好了隆慈太後,當晚,皇帝宿在了碧髻山下。柔妃作為後宮嫔妃與皇帝共同入住山下的劉氏莊園。
八月的天氣已經漸漸涼爽了,柔妃的心緒卻好似風吹落葉,忐忑不安。皇帝那日一瞬間的焦急在意,時常萦繞在她心上。那算個什麽意思呢?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若是喜歡,何必背着人來,若是不喜歡,那又何必來。
皇帝待柔妃,與旁人是有些不同的。比如阿桂阿枝兩位年老德高的嬷嬷,因跟過皇帝生母慈賢太後,在後宮的太妃、妃子們面前,也是極受尊重的,單單給了她。又比如幾次去淩绮殿,雖背着人,到底還是去了,別的妃子那裏,這一個多月皇帝可都沒去過。最重要的是,一直憂心忡忡的兔死狗烹,一直沒有發生。柔妃心底裏将皇帝待她好的地方,哪怕一個眼神一句話,都翻來覆去的想,想着想着,她便覺得皇帝終究待她還是不錯的了。既然不錯……是不是小命就安全了?
這邊柔妃揣度皇帝心意,懊惱神傷,而皇帝卻無暇顧及後宮,沒能給柔妃更多的論據。這一個多月來,柔妃跟在後宮嫔妃的隊伍裏,木偶樣的聽從司禮太監們的指揮,雲貴妃的安排,不拔尖,不出頭,甚至不多言多語多看多聽。
雲貴妃管了幾天的事兒,有些小人得志。在劉家莊園,她特意将柔妃的住處安排在了離皇帝最遠的一處院子。其實遠近算不得什麽,只是這是一種姿态,誰更受寵,更有權勢,從這些小事上便看得出來。從前皇帝只顧在女人堆裏厮混,時刻把柔妃捧在手心裏。如今他執掌政務,哪裏還有心力顧及這些微末小事,柔妃便淪落到吃雲貴妃的排喧。
“娘娘,咱們不能住這兒。”雨燕有些憤憤:“太遠了。”
柔妃卻不太在乎:“橫豎就是一天,明兒咱們就回宮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雨燕依然不太服氣:“可貴妃娘娘擺明了是欺負咱們淩绮殿……”
柔妃不耐煩的揮手:“我累得很,懶得聽你聒噪,你若想近,自己找地方住去。”
陳祿悄悄與雨燕使了眼色,上來說道:“這可是國喪,為個住處鬧将出來,不值當,到底是娘娘顧慮得周全。”
若依着從前,柔妃也是要氣一氣、争一争的。後宮裏閑着沒事,不氣不争這些,又氣什麽,争什麽呢?若真不氣不争,那就是死人了。只是她現下心裏不痛快,沒心思計較那些。今兒安排住處的時候,她離皇帝不到半丈,可皇帝丢下一句“雲貴妃看着辦”就走了,并未多看她柔妃一眼。
“他是皇帝呢,可沒空照顧到這細微處。”柔妃這樣安慰自己。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訪親問友的,益發的熱鬧了。比如陳充華,便有她母親、姐妹過來看她,比如雲貴妃,幹脆去了她父母住的宅子,避開外人,反倒松快。柔妃是沒有親朋可走的,也無人來看她。入了夜,發現別處都熱鬧,只她冷清,心裏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回頭看着,陳祿也好,雨燕也好,赤膽忠心的話說着,卻是信不過的。
柔妃心裏煩悶,獨個兒便離了住處。這劉氏莊園雖比不上宮裏雕梁畫棟,布局卻寬敞,有幾處景致也值得一看。柔妃信步走着,心裏未嘗沒有存偶遇皇帝的心思。可出去沒多遠,才發現處處都有人——想要偶遇皇帝的人,多得是呢。
柔妃不由得覺得自己可笑起來。原來自己和後宮裏所有的女人一樣,挖空心思,心心念念的,還是皇帝。對于這樣的自己,柔妃是瞧不上的,于是她生了氣,氣自己。“皇帝的寵愛,我才不在乎!”柔妃心道。為了向自己證明這一點,還特特的朝着與皇帝住處南轅北轍的地方走了。
“娘娘,請止步。”
傅玄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攔住了柔妃。因曾被傅玄拿劍指過,柔妃最是不待見他。當下眉眼便傲慢起來:“這又不是你家,本宮為何要止步?”
傅玄垂目道:“前面并無景致,娘娘若要玩賞,還請移玉。”
柔妃冷笑一聲,大步便向前走,又對傅玄揶揄道:“本宮去了又如何,傅大人又要拔劍相向麽?”
傅玄只覺面前暗香飄過,柔妃已經往裏面去了,他嘴角忍不住揚了揚,道:“微臣不敢,只是前面乃是茅廁……”
柔妃頓了頓,暗罵傅玄可惡,可又覺得若聽了他的便下了自己面子,硬着頭皮又往裏走。
“再往裏便是侍衛所,娘娘若一定要去,還請少待,免得兄弟們衣衫不整,沖撞了娘娘。”傅玄不緊不慢的補充。
這下柔妃腳步頓時停住,帶着怒意瞪了傅玄一眼,拂袖轉身,氣沖沖的就要走,不料轉身太急,裙角沒換過來,一邁步便踩着了。
“啊!”柔妃忍不住尖叫,這一摔顏面何存啊。
“娘娘小心!”傅玄想也不想,健步閃身上前,将柔妃給抱住了。
柔妃松了口氣,正欲斥責傅玄無禮,話未出口,傅玄卻松開懷抱,整個人往後一縱,離了柔妃六尺遠。柔妃還是落在了地上。
第 24 章
“是你!”傅玄的聲音裏透露出驚訝。
柔妃從地上爬起來,見到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人——辛薦。她幾乎和傅玄一樣,将“是你”兩個字脫口而出,萬幸話到嘴邊,生生的給咽下去了。
辛薦一身玄色的長袍,神色凜然,站在一株老梅畔,對着傅玄淡淡的點頭:“是我。”
柔妃自己從地上起來,看着辛薦,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惶恐、後怕,想到與辛薦的醜事若為旁人知曉的後果,柔妃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不過辛薦卻似才看見她一樣,輕輕掃過一眼,并不說話。
傅玄這才想起來柔妃被他給摔在地上,見柔妃自己起來了,便賠罪道:“娘娘恕罪,微臣方才是恐……”
柔妃搖頭:“本宮明白你的意思,并未責怪于你。”又看了看辛薦,問道:“這位是?”
傅玄道:“這是微臣的老朋友,今日偶遇,相約秉燭。”
柔妃一副理解的樣子點了點頭:‘既如此,本宮便不攪擾二位了。”
傅玄忙行禮:“恭送娘娘。”至于辛薦,柔妃沒敢看他,也不知他作何神色。
柔妃行出去七八步,辛薦卻道:“娘娘留步。”
柔妃一驚,僵硬的轉過身,問道:“何事?”
辛薦走上前,抱拳道:“在下辛薦,請問面前的可是柔妃娘娘?”
傅玄不解辛薦行為,上前對辛薦笑道:“正是柔妃娘娘,娘娘月下賞玩,不意遇到你我,只怕阻了興致,只有敗興而回了。”又對柔妃道:“娘娘,更深露重,當早些歇息才是。”
柔妃有些驚懼的看着辛薦,辛薦則毫不避諱的迎上她的目光。在這樣的目光下,柔妃更加擔憂,她遲疑的點了點頭,準備離去。不料辛薦卻又道:“娘娘以椒房之貴,本應貞靜賢淑,侍奉陛下,不意娘娘恃寵而驕,魅惑君上,荒廢朝政!娘娘可知群臣憤憤,萬民惶惶!現有知政事肖普肖大人、戶部尚書陳旭陳大人,并忠烈侯雲侯爺等一幹忠直重臣,上書谏言聖上剪除奸妃,激濁揚清!奸妃,你逍遙不了幾天了!豈不知國法無情,不誅無辜之人,法網恢恢,難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