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室友
好說歹說勸得嬴惜回了女寝之中,鐘離晴又将那門口的禁制來回看了幾遍,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只是落在別人眼裏,卻是她對妹妹放心不下,千叮咛萬囑咐,做足了一個貼心兄長的模範,讓本來悄悄隐在女寝之內負責警戒的守衛心生幾分好感——這便是個美好的誤會了。
越過溝渠,一手拽下腰間的腰牌正想對照一下自己的房號,卻在穿過男子寝舍的院門時,手中的腰牌光芒一閃,雖然很細微,但的确是上面刻着的數字流淌過一圈微光。
鐘離晴神色一頓,攥着腰牌又往後退了一步,同時目光不錯地盯着手中的牌子,果然在穿過院門的一刻,那牌子閃了一下。
想了想,她站在原處沒動,只是擡起手,将腰牌穿了過去,牌子照舊閃爍。
第三次,她有意将腰牌舉在身後,率先将大半個身體跨進了院門,這一次,卻感覺有一股靈力粘連到身上,一觸即走——下一刻,一個滿身威嚴之氣的老叟背着手迅速從角落的矮房走了出來,只遠遠掃了一眼鐘離晴的方向,見她穿着男弟子的服飾,沉着冷靜地望過來,便沒多說什麽,徑自回了屋。
在他走後,鐘離晴也不再進行這看似沒頭沒腦的實驗,慢條斯理地朝院內走去。
剛才的舉動,證實了她的猜想:怪不得那古先生幾次三番強調讓他們這些生員弟子莫要弄丢了腰牌,看來這不僅是身份的憑證,也是這進出院門的通行證。這男寝雖然不同于女寝門前設有攻擊性的隔絕陣法,但也布設了一層禁制,若是未曾佩戴身份證明的外人進入,立刻就會觸動禁制,為看守所覺。
不過這種禁制也有一點漏洞:只要佩戴着施過術法的腰牌,就能不驚動守衛穿過院門,那麽即便是外人,只要奪了弟子的腰牌,不也能進入了麽?
再者,若是修為深一些的高手大能,要避開這禁制潛入後院,依舊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說,任何的規矩限制,都只針對底層和弱者,對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修士來說,形同虛設。
——這就是力量至上的修真界。
簡單研究了一下這腰牌,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己的奇怪舉動,鐘離晴便順着廊舍上挂着的牌子,慢慢找着自己的寝房,尋覓良久,終于在最靠近井邊的倒數第一間屋子上發現了自己的號碼牌。
除此以外,還有一塊寫着“肆叁捌”的牌子挂在她的號碼牌下面——倒是忘了那曲先生說的,男子寝室并不像女子寝室那樣是單人獨居——看來她的室友已經先一步入住了。
明顯感覺到屋子裏有生人氣息,鐘離晴禮貌地叩了叩門,而後走了進去。
裏面正背着手打量格局的男子轉過身,看到她進來以後微微一笑,拱手行了個平輩禮,主動介紹起自己來:“信都尤楚鶴,幸會。”
“元都秦衷。”鐘離晴也回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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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尤?
那麽他與這學院的院長,是否有什麽聯系?
這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修為在煉氣後期,接近煉氣大圓滿,差一步就要摸到築基的門檻了,不過從他身上特意浮動的氣息來看,卻不過煉氣中期——僅憑着他隐藏了一個小境界的修為這點,鐘離晴對他的感官便一落千丈。
藏頭露尾之輩,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呢?
鐘離晴自認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人,卻也最讨厭遮遮掩掩的人,所謂同性相斥到了她這裏,便不是性別,而是性格了。
雖然這一間屋子是兩個人居住的,看上去倒也不顯得擁擠,只是對于習慣了私人空間的鐘離晴來說,還是有諸多不便,對方的性別倒是其次了——在她決心女扮男裝混淆視聽的時候,便做好了将自己當成一個男子的覺悟。
屋子的起居之處和書房相連,兩張床榻各自擺在東南兩側,中間隔了一道一人多高,一丈多寬的屏風,上面畫着四時君子的圖案,算是裝飾,也起到了一定的遮掩作用,避免尴尬——當然在習慣性運用神識查探的修士眼中,這屏風簡直如同一個欲蓋彌彰的笑話。
見那尤楚鶴已經先選擇了南邊的床鋪,鐘離晴也就走向了東邊,從乾坤袋裏取出被褥和一些用具,有條不紊地整理起來。
這情形,像極了曾經上學住宿的時候,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鐘離晴住的是四人的女生宿舍,而現在,是雙人的男子寝室罷了。
這麽一想,心頭那絲別扭也就煙消雲散了。
鐘離晴盤腿坐到了榻上,看似是在打坐修煉,腦海裏卻回想起之前女子寝房前的結界符文,默默演算還原起來。
見她這邊沒了動靜,縱使那尤楚鶴還想搭話,卻不好開口了。
于是也就歇了打聽的心思,也兀自抓緊時間修煉起來。
時光飛逝,月上中天,臨近子時,鐘離晴倏然睜開眼,活動了一下筋骨,整理了一下衣衫,離開了屋子。
打開門以前,發現尤楚鶴還沉浸在修煉之中,鐘離晴于是更放輕了動作——雖然她也清楚,對方必然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動靜。
只是學院并未規定弟子夜間的去處,也沒有查寝一說,愛去哪裏是鐘離晴的自由,更無需同這半生不熟的室友交代了。
——真要說起來,難道要告訴他,自己此行,是為了夜會佳人麽?
鐘離晴自顧自一笑,擡眼看向後院演武場上那百無聊賴地踩着落葉的嬌小身影,搖了搖頭,快步走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少女在發覺她到來以後,便背着手看向她,即便隔得老遠,借着淡淡的月華也能感覺到那股子不加掩飾的驕矜之氣如有實質地撲面而來:“大膽!居然讓本小姐等了你這麽久!”
“如果我沒有記錯,離子時一刻還有半盞茶的時間,分明是敖小姐你早到了,這可怨不得我。”鐘離晴指了指挂在枝頭的半輪彎月,笑得揶揄。
“哼,反正是你來遲了,讓本小姐等你,就是你的不是。”敖幼璇自知理虧,卻還是梗着脖子耍賴道。
鐘離晴也無意與她較真,更不想放下身段哄她,只開門見山地問道:“這玉簡,有什麽問題?”
“你倒是敏銳,”談起正事,敖幼璇也不再使小性子,冷笑着說道,“只可惜多的是好賴不分的蠢貨,将這勞什子的東西當成寶貝。”
見鐘離晴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玉簡,安靜地看着她,既沒有插話,也沒有附和,敖幼璇只好繼續道:“這玉簡看着是一件護身法器,卻只能激活一次,抵擋築基期以下全力一擊罷了,有什麽稀奇呢?它最大的用處,卻是留影。”
“哦?願聞其詳。”鐘離晴聽她這麽一說,頓時警惕地将那不足巴掌大的玉簡攥在了手裏,想了想,未免刻意,便又垂在了腰側,只是伸出一只手,裝作不經意地遮住。
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敖幼璇嗤笑一聲,卻與她解釋道:“現在擔心倒是不必,否則我也不會連夜喊你出來,”她拎起自己腰間的玉簡,遞到鐘離晴面前,“這玉簡乃是取自極寒之地的冰晶,淬以極炎之地的熾火,又以金丹期的神識刻上特殊的陣法符文,才有留影之能,這塊玉簡上刻的陣法卻也只是最普通的那種,只能留影卻不能留音,若是換作我大姐來……咳咳……”
說到興起,敖幼璇便有些忘形,在觸到鐘離晴認真的眸子時才陡然回過神,将差點脫口的話咽了回去。
好在鐘離晴對她口中的大姐并不感興趣,只是問道:“那你有恃無恐的原因是什麽?”
“這玉簡雖然被分發到每個弟子手上,卻還未被激活,或許這姓尤的是有什麽陰謀,打算放在關鍵時候用吧。”敖幼璇想了想又說道,“這塊玉簡的材質普通,镌刻的陣法也一般般,最多只能刻錄一炷香的影像,所以那姓尤的輕易不會激活,但這招後手總是教人心頭不安。”
“如何激活呢?”鐘離晴好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若是知道激活之法,也好防範些。”
“這有何難,”敖幼璇不疑有他,只是鄙夷地投來一個“這都不知道”的眼神,帶着幾分驕傲地說道,“打入一道靈氣沿着玉簡上的符文流轉即可。”
“既如此,小心周圍的靈氣,莫要讓他有機會激活便好。”鐘離晴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說的倒是輕巧,那姓尤的可是元嬰真君,就憑你一個煉氣期,還能防的了他的手段?”敖幼璇不屑地笑道。
“那麽,敖小姐這位煉氣後期的修士,來找在下這個煉氣初期,又有何貴幹呢?”鐘離晴反唇相譏道。
“本小姐想找你煉制幾張黃金級的符箓罷了。”提起來意,敖幼璇卻像是有幾分害羞似的,支吾了幾句才說到。
“敖小姐的禦寶商行能人無數,哪裏需要在下效勞呢?”鐘離晴并未松口,将皮球又不緊不慢地踢了回去。
“啧,本小姐這次出來的匆忙,一時找不到趁手的符箓師,聽何管事說你小子有點能耐,還能煉出黃金級別的符箓,若不是看在你還有點用的份上,你以為本小姐為什麽要把這種事告訴你?”敖幼璇被她的态度一激,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味道,“你自己選,到底是感恩戴德地答應還是本小姐揍你一頓,你哭喊求饒着答應!”
——呵,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麽?
鐘離晴暗笑,卻也不再逗她:“不知道敖小姐想要在下為你煉制什麽樣的符箓?你也知道,在下不過區區一個煉氣初期的修士,要煉制黃金級的符箓,恐怕不是易事,這淘汰考核近在眼前,在下又要分心修煉,可沒有太多時間虛耗在畫符上。”
“哼,若不是考慮到這一點,你以為本小姐還會在這裏耐着性子與你商量麽?”敖幼璇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是以難得放軟了語氣——曉之以情恐怕是不行了,現在也只能誘之以利了,“火烈符、木生符、水氲符、金利符、土堅符各五張,事成之後,本小姐給你二十塊靈石。”
“五十塊。”鐘離晴瞥了她一眼,笑得風輕雲淡,一點都沒有正在砍價的市儈感。
“你怎麽不去搶?”敖幼璇愣是沒想到這厮居然還敢讨價還價,氣得臉都漲紅了。
“敖小姐,身為禦寶商行的當家,莫要說你不識行情,”鐘離晴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反駁道,“就算是低價回收,一枚黃金級符箓也至少要一塊靈石,你要的二十五張各式符箓,且不要說數量大,時間也緊湊,我按照每張收你兩塊靈石的價錢,已經是再優惠沒有了……當然,若是敖小姐拒絕,在下卻是求之不得呢。”
“我答應了,”敖幼璇瞪了她一眼,将一只乾坤袋拍到她手裏,看起來卻是早有準備,“這裏是定金二十塊靈石,還有三十塊交貨的時候付。”
其實鐘離晴進階煉氣期以後,煉制黃金級的符箓已經沒什麽難度了,本來只是想逗逗這盛氣淩人的小蛇蠍,挫挫她的銳氣……不料她答應得這樣爽快,想來還是着了這小妮子的道兒。
鐘離晴笑了笑,倒也沒有太過在意,将靈石收起便離開了,只當沒有聽見身後少女嘀嘀咕咕的指控:“奸商、臭小子、狼心狗肺……”
回到寝房以前,她又裝作不經意地繞到院門前看了一眼,将靈力蘊集在雙目,一寸寸地檢視着結界上的符文,直到确認熟記以後才回到了溝渠另一邊的男子寝室。
在她踏進寝房時,看似一直在修煉的尤楚鶴忽然出聲喊住她,溫言問道:“秦賢弟,怎的去了這樣久?莫非不是起夜?愚兄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呢。”
“良辰美景,怎堪辜負?自然是夜會佳人去了……尤兄可要為小弟保密。”鐘離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臉上那僞作恭謙的笑快要挂不住了以後才漫不經心地笑道。
——多管閑事麽?
她卻覺得,這厮是別有用心,恐怕是巴不得自己真的出了什麽事回不來吧。
鐘離晴向來都不吝以最壞的設想來揣度別人,畢竟,從踏進學院的這一刻起,她們之間便是競争關系……競争對手,自然是越少越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尤楚鶴:賢弟你去哪裏了?
鐘離晴:對方正在撩妹無法接受你的信息。
***
改個錯誤。
據說禮拜四要入V,哎,且浪且珍惜……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