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轉身以後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滿腔怨氣, 一直閉眼假寐着, 根本當雷震宇不存在。
他卻無視我的冷漠, 片刻不離地守在我身邊。每隔一段時間，他會傳喚護士換點滴瓶和測量體溫, 偶爾還幫我掖被子。
每當這時, 我總忍不住微微睜眼看他。
朦胧的視線裏，他對我的每一個動作都細微專注, 他的表情似乎顯得很溫柔，仿佛他不再是那個冷酷霸道的惡魔，而是另外一個人，是那個曾經無微不至為我擦拭傷口的天使……
驀地, 我的心裏不受控制地一陣悸動……但很快，我又會再次緊緊合上眼假裝睡着，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終于，打完點滴了，我也實在沒有辦法繼續裝睡了。而且我連續吊了三瓶水，身體的蓄水系統幾乎要炸了。
果然是不作就不會死！
我憋得實在難受，動作迅速地翻身下床。
“去哪？”雷震宇冷聲問道。
我一臉囧态，說：“洗手間！”
雷震宇眉頭微微一挑, 嘴角也似乎角隐隐地抽了一下, 似是有點想笑的意思。
我對他的樣子滿腹怨氣，反正遇上他，永遠都沒什麽好事。
跟他回家的路上, 我的情緒十分低落，一想到以後要二十四小時陪着他，我就覺得人生無望了，呆望着車窗外，一言不發。
到了家裏，我也是目光呆滞，一路尾随，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他扭頭瞥我一眼，似是我表現出的狀态不滿。
我熟視無睹，繼續跟着他進了書房，還搬了張皮質椅子，在他書桌邊坐了下來，直愣愣地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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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瞭了我一眼後，專心投入了工作。
幾個小時過去了，雷震宇都沒有起身，也沒搭理我，自顧自地看了幾封郵件，開了幾場電話視頻會議，我就這樣百無聊賴地守着他。
期間，琳達姐進來給雷震宇和我送了一次藥。
他接過藥丸時，我有點意外。
看他的樣子，并不像有病在身，怎麽會需要吃藥？
難道……他那次被我害得從樓上摔下來，真的摔得很嚴重？
如果很嚴重，那他為什麽這麽快就能回公司上班，工作強度還如此之大？
對了，他昨夜還與我在資料室守了一夜，他都不會覺得難受嗎？不需要休息嗎？
我愣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他累不累關我什麽事，我只要負責形影不離地陪着他就行了！
有了這樣的認識後，我便開始更加變本加厲地跟着他，就連他起身在書房裏走動，我也會一言不發地跟随，像是在跟他較勁一樣。
他一直沉着臉，一言不發。
見他這樣，我心裏有種莫名的快.感，誰讓他自己說的讓我二十四小時跟着他，能怪誰？！
晚飯後，雷震宇休息了一會兒便起身往浴室走。
這一次，我躊躇了。
他突然逼近我，言語顯得有幾分挑釁：“怎麽不繼續跟着了？”
我一下靠在了牆上，說：“誰、誰知道你進浴室是洗澡還是幹嘛？！我怎麽可能連這種事都跟着你！”
“原來，你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很是不屑。
我不服氣地說：“是又怎樣！”
他冷哼一聲，說：“你也不過如此……我看，還是給人事部打個電話比較幹脆。”
說着，他将手插.入褲袋，像是要拿手機。
“你想做什麽？”我立刻上前拉住他。
他掃了一眼我拉住他的手，冷冷道：“你說呢？”
我在他眼中看了輕蔑與冷酷。
狠狠地瞪着他，我的雙手緊緊攢成了拳頭，心裏已經做了一個決定。
我咬牙對他說：“好！你不就是想讓我做到你滿意嗎！我懂！你等着！”
*
第一次，我穿上了雷震宇以前為我準備的睡裙。
這是一件合體剪裁的深v淡紫色睡裙，法蘭絨搭配蕾絲的面料，上面綴着幽幽發光的水鑽，有一種舊上海時代的奢華與性感。
我玲珑嬌小的身形在半透的材質下若隐若現，淡紫色的絲滑面料襯托着我皮膚的粉潤白皙。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發披散着，随着胸前的起伏自然垂落，如瀑布般墜下，半遮着我的雙頰。
幽暗的燈光下，我看着鏡中的自己，仿佛鏡子裏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她只是一只生活在黑夜的空洞而魅惑的布偶。
我厭惡地撇開眼，不再看鏡中這樣的自己，如人偶一般，木讷地坐在雷震宇卧室裏那張的大床上，用灰敗的眸子失神地望着浴室的大門。
浴室裏飄來的潺潺的流水聲，那水聲好像什麽東西，直直鑽入我的內心深處，漸漸化成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冷冷地浸泡着我全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的門緩緩打開了。
我沒有任何驚動的情緒，只是平靜地等着雷震宇走過來。
然而，他并沒馬上走過來，而是站在了浴室門口，似乎在打量坐在床上等他的我。
昏暗暧昧的燈光下，我無法辨認他的表情……
片刻，我聽到他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聽起來略微沉重，也顯得有些遲緩。
我低垂着眼，心裏沒有任何漣漪。
他緩步走到我跟前，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起我的下颚，哼聲道：“板着臉，給誰看？”
我驀地擡眼，無畏地看向他，唇角扯出一抹迎合的笑容。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的眼眸中似是閃過一道細微的波紋，捏着我下颚的手也似乎微微一滞。
下一秒，他把我推到在床上，霸道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沒有絲毫閃躲，也完全沒反抗，仿佛一只木偶，呆滞地睜着雙眸，任由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輾轉吮吸，任他炙熱的氣息在我唇齒之間纏繞，我都無動于衷，身體和心堅硬冷漠得如同一塊冰。
似乎感覺到我的漠然，他的吻變得更狂熱了，仿佛為了融化我這塊堅冰，他一路從我的唇吻到脖頸……
我依然沒有反抗。
對他而言，我只不過是他的寵物，是他的囚徒，如果這樣任他發洩、擺布，能讓他不再為難別人，那就這樣吧，至于我的明天會怎樣，我已經不再指望。
我頂着這幅沒有靈魂的軀殼，緩緩攤開雙臂，任他予取予求，嘴角綻開一抹冷冷的笑意，麻木地笑着，空洞無神的眼中皆是化不開的堅冰。
忽地，他停了下來，雙臂在我身側慢慢地撐起，目光深沉地看着笑容麻木的我。
“抱我吧……”我木然地說。
他沒有說話，定定地注視着我。
漸漸地，那琥珀色的眼眸好似化作了深秋的湖水，孤冷而寂寞……
不知道他這樣注視了我多久，他才緩緩垂下眼簾，微微勾起了唇角，看起來冷冷的。
“睡吧。”他低啞地說了句，然後側身躺在了床的另一側。
我卻一直保持着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夜，那麽靜，那麽長，似乎等不到天亮。
這漫長的夜，他就躺在我身邊，但我幾乎感覺不到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黑暗與光明交替而過，他忽然從我身後輕輕地抱住了我，堅毅的下巴緊緊靠在我的頸窩。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驟然打破了我心中的那潭死水，可我沒有掙紮，任他靜靜地抱着，聽着他在我耳邊的呼吸，感受着他的體溫和緊貼着我的有力的心跳，心中竄入的那股暖流，幾乎将我淹沒……
在他懷裏，我感覺到他箍着我的手臂在收緊，似乎在決策着什麽。
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收緊手臂，我的心也仿佛被藤蔓纏繞着，被勒得一下一下的莫名疼痛。
他抱我抱得那麽緊，他貼我得貼那麽的近，而我卻似乎感覺到他的心離我越來越遠……
我微微皺起了眉頭，難受在他的懷抱裏嘤咛了一聲。
驟然間，他放開了我，毫不留戀地起身離去。
離開了他有力地懷抱，我的心好像徒然從什麽地方墜落下來，我有種隐隐的預感，似乎我将要失去什麽……
依然無力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片刻，琳達姐在外敲了敲門，提醒道：“葉小姐，該起床用餐吃藥了，雷先生也在等你過去。”
我收拾好自己下樓去找雷震宇，他正坐在露臺上，出神地望江面，目光顯得悠遠而孤寂。
不知為何，每次觸到他這樣的目光，我的心總會不禁一抽……
我故意忽略掉那種感覺，機械地走到他跟前，冷聲問道：“雷先生，請問您有什麽吩咐嗎？”
他收回目光，緩緩看向我，眼中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你被解雇了。”
一紙文件被他甩到了我跟前。
一切，仿佛沒有任何預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昨日，他還提出讓我形影不離地陪着他，為何現在突然提出解雇我？
有什麽好意外的，與他鬥争了那麽久，對抗了那麽久，等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
我拿起那份文件，強笑着對他說：“謝謝雷先生！再見！”
垂眼不再看他那雙冰冷的眼睛。
轉身，離去。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但我的步伐似乎并不如我想象中那麽快。
沒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了他的腳步聲。
我的心跳剎那間加速了，心裏更冒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他來追我了？他想要挽留我？如果他反悔了，那我是不是該……
還沒來得及想下去，我就被自己将要冒出那些想法吓到了。
我立刻打住，并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他很快追上了我，一把抓住了我的左腕。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他猝然揪住了，又似乎有點莫名的雀躍，這樣的情緒好複雜。
我心跳變得毫無節拍，連呼吸也紊亂起來……
“雷先生，你……”
我的話未說完，雷震宇又一下松開了我的手腕，他曾經送我的那只玫瑰金四葉草手镯也倏然落地。
手镯跌落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一串清冷的聲音。
那刺耳的、冰冷的聲音，仿佛在宣告，那句“另一伴再也不會丢了”的宣言，破碎了。
未等我再邁步，他已毫無留戀與我擦肩而過，決然而去。
可他指尖的冰涼留在了我的左腕上，順着我那的皮膚，滲進了我的心裏，逐漸悄無聲息地蔓延至我的全身，似乎哪裏有些絲絲的疼痛，我竟覺得再邁一步，都很無力……
*
拿着雷震宇簽署的辭職信，我很順利地在人事部辦理了離司手續。
曾以為，待我等到這一天，我會欣喜若狂，可真正離開的這一刻，我卻根本沒有曾想象的那麽興奮，心裏反而空落落的。
辦完離司手續，我并未踏進董辦跟任何人道別。
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這裏吧，離開這本就不屬于我的世界。
可我剛邁出rays金字塔大樓，就意外地在大樓前見到了羅岳成。
很明顯，他是特意在公司樓下等我的。
昨天，我單方面地推掉他的莊園園林設計工作，這會兒看到他，我特別不好意思。
羅岳成一見我，笑臉相迎地走了過來：“設計師小姐，我一直在等你。”
我紅着臉，滿懷歉意地說：“昨天的事，對不起！”
“祝賀你被解雇。”他一臉笑意。
我也忍不住噗嗤一笑，說：“哪有祝賀人被解雇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算扯平了！”羅岳成聳了聳肩，“接下來，你是不是應該更加認真地完成你未完的工作？”
我鄭重其事地點頭承諾道：“我會比以前做得更好！”
說完，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座氣勢恢宏的金字塔大樓，在心裏向它做了最後的告別，然後我微笑着擡頭仰望明媚的陽光。
湛藍的天空中，漂浮着一絲淡淡的雲，雖然明朗透亮，卻有一抹拂不去的痕跡，似乎映襯着我此刻的心情……
我深深吸了口氣，對自己說：葉靈子，你終于擺脫了那個尴尬的身份了，準備迎接新的人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