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等謝許說什麽,關卿挂了電話。
他看了會兒文件,簽名時,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他拿左手去握住右手,卻發現自己不是手,而是渾身都在顫抖。
這些天的甜蜜、釋然、輕松是只存在于白天的陽光,而一入夜,那些暗處的恐怖黑影就會湧上來,從不曾消失。那些現實裏他所經歷的困境、所害怕的東西,投射到光怪陸離的夢裏,仍然深深地魇着他。
比如他一直沒有下載回來的微博,因為害怕看到謝許的粉絲對他冷嘲熱諷;比如他不敢去想的事情,江碌、謝許的媽媽、別的人……究竟會怎麽看他。
他比起以前,其實根本沒有長進。他還是那個膽小又無能的關卿,只是這段時間謝許天天的關心與陪伴讓他險些忘記了這個。
以後要是複合了呢?要是複合了之後……謝許又忙了起來呢?
忍受,到忍無可忍,然後再次分手?
破鏡即使重圓,也一定會因為同一個原因再次裂開。而且,他們根本……沒有在修補吧。
他們只是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戀愛氛圍裏,忘乎所以。
夢做得太久,差點他都信以為真了。
電話一直在響,關卿幹脆關了機。
他捂着胃整個人蜷縮起來,然後沖到洗手間,一陣陣痙攣的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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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關卿走下樓,看見一個風度翩翩的帥大叔。
明明看得出他年紀不小,他眼角的皺紋也不是不明顯,可那種給人的感覺,又帥又有韻味,簡直荷爾蒙爆棚。他捧着一小束花,看見關卿下來,笑眯眯地對他行了個紳士禮,把花遞給他。
關卿:“……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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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們倆。
那大叔笑了笑,說:“帥哥,能請你共進晚餐嗎?”
“呃,”關卿尴尬極了,“我,那個……”
“不會又要拒絕我吧?”大叔做出傷心的表情,十分誇張地說。
“不是。”畢竟是長輩,關卿連忙道。
等等,‘又’?
“您是?”關卿看着那大叔的臉,努力從中分辨出熟悉的感覺。大叔歪頭,關卿瞬間福至心靈,“您是謝許的爸爸?”
大叔點頭,笑得很開心:“我是謝清,我那個笨蛋兒子給你添麻煩了。”
謝許的爸爸跟他想象中嚴肅認真、法令紋很深的中年男人有點不大一樣,關卿感覺世界又玄幻了起來,又開始有點暈乎乎。
“爸。”謝許急匆匆走進來,“你別——”
他看到關卿時,剩下的話都卡住。關卿也愣了愣,和謝許對視。
上次見面還是從夏威夷回國,當時兩人都曬黑不少,謝許開車送他回家,他們時差還沒倒過來,大半夜的兩個人都很興奮。他們說起夏威夷的日出,說起住在隔壁房的那對印度情侶,說起這段奇異的旅行……
甚至在下車的時候,他們很自然地交換了一個吻。
但這次見面卻好像陌生人一樣。
謝許拉着他爸,咬牙切齒地說:“謝先生,我們借一步談話。”
“我不。”謝清梗着脖子,拉着關卿,說,“我要跟卿卿共進晚餐。”
關卿:“……”
謝許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預感這樣下去,事情會變得更加不妙,關卿只好一連聲道:“好的,謝叔叔,咱們走吧。”
“只有謝叔叔?”謝許又不高興了,“那你們去吃吧,我先回家了。”
關卿哭笑不得。謝許和謝清哪裏是父子,簡直就是兩個大齡兒童,他只得說:“好好好,謝叔叔,謝許,咱們走,行了吧?”
謝許這才點頭。
走出婚介所,關卿又驚了。門外竟然站了好幾個保镖,一路跟着他們走到停車的地方。這邊是破舊居民樓,各種大媽圍在那邊,對着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豪車啧啧稱奇。
那些保镖分工明确,一半去開道,一半圍在謝清身邊,硬是從人群中分出了一條上車的路。
車門打開,裏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謝清爸爸牽着那只手虔誠地吻了吻,才上車。
關卿心裏驚訝極了,上了車,看見一個金發碧眼的男子,是個beta。這個男子也年齡不小了,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美麗,那種模糊了年齡、性別界限的美麗。他和謝許爸爸交換了一個長吻,才對他抱歉地笑了笑,用蹩腳的中文說:“你好,我是克裏斯。多謝你對謝許的照顧。”
關卿想起來了。
謝許說過,他的父母是商業聯姻,在他兩歲的時候就離婚了,但他母親還一直保留着謝家主母的身份——其中自然有許多利益牽扯在裏面。他自小跟着父親和父親的愛人在國外長大,回國後因為拍戲等各種事情,一直沒空回去探親,他覺得很遺憾。
所以,這位克裏斯就是謝許的另一個父親,他在謝許生命中扮演的角色,說不定比謝許的母親還要重要。
關卿連忙伸手和他握了握,說:“哪裏。很高興認識您,克裏斯先生。”
克裏斯似乎很喜歡他,一直拉着他的手,連英文帶中文地跟他說謝許的事:“randall小時候,特別喜歡……sno?yeah,雪,每年冬天我們都要一起堆雪人,他還被他爸爸埋在雪裏,挖出來的時候哭了好久。”
關卿對那個時候的謝許充滿興趣,但以前謝許從來不跟他講——當然,你穿尿布時的糗事肯定也不會想讓戀人知道。
“dad,”他無奈,“至少在他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啊。”
克裏斯聳肩,表示自己聽不懂。他還用英文問關卿,謝許在說什麽。
克裏斯和謝清都是有趣的人,一點也不見家長的架子。不知不覺,關卿原本的顧慮和障礙已經消失了,他樂不可支,用英文回答克裏斯:“他說,讓你多跟我說一點他小時候的事。”
謝許:“……”算了,你開心就好。
他坐回去,放棄搶救。
于是克裏斯又跟他講了謝許給雪人起名字、跟雪人做朋友,每天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跟雪人打招呼,最後雪人化掉時哭了好久。還有什麽捉迷藏時藏在床底想吓他們,最後自己怕黑哭着爬出來……
就這麽一路說到了餐廳,克裏斯圍起圍裙,說要去廚房看看,關卿才猛然反應過來。這家店是米其林多少星來着?這是克裏斯在s市開的分店?
他以前到底在跟一個什麽家庭出來的孩子談戀愛啊。
關卿內心震撼。
突然,克裏斯又探頭出來喊,“randall,來,你不是說要學——”
謝許謹慎地看關卿一眼,跳起來跑向克裏斯,一邊對他比‘噓’的手勢,一邊推着他進廚房,關上了門。
關卿其實不怎麽喜歡吃西餐,他和謝許以往都是去吃鴛鴦火鍋、各大菜系。但畢竟是陪長輩吃飯,他想着入鄉随俗。
克裏斯和謝許在廚房,謝清和關卿閑聊。謝清聊的話題并不嚴肅,他們一邊看電視,一邊聊聊謝許,或者時事、財經、熱門電影,甚至還有世界杯。謝清支持的球隊很早淘汰了,他全程也就看個樂呵。
中途克裏斯出來了一趟,謝清和關卿正看着電視上的選美大賽。電視裏有個身材特別火辣的omega,謝清還老流氓似的吹了吹口哨。
克裏斯看了眼電視,評價:“這個姑娘很辣。”
“對。”謝清和他聊了一通,最後兩人以‘還是大表姐最辣’收尾。
關卿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們。
謝清笑了笑:“怎麽了?”
“呃,”關卿踟蹰一下,“你們不會……”
謝清明白了他在說什麽:“哦,你是說,吃醋?”
他笑起來,連皺紋給人的感覺都很有魅力:“吃醋是一種情趣呀,當然會吃醋了,可是不會傷筋動骨。我和他都只對彼此來電,看街上美麗的姑娘、帥小夥兒,跟看博物館裏一座美麗的雕像其實是一樣的——你會欣賞雕像,但是不會對雕像心動。”
他們兩個人在世俗的眼光裏都足夠優秀了,從任何一個層面上講。
關卿想,這和他與謝許不一樣。
但謝清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孩子,這跟我們兩個的財富、相貌、社會地位都沒有關系。”
說是這麽說,關卿想。
剛好上菜了,謝清便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出乎意料的,餐桌上竟然中西混雜,一堆西式冷盤裏放了一盆毛血旺,而粵菜裏又擺了一盤牛排。
“我們家一直這樣,”克裏斯一邊脫下圍裙遞給服務員,一邊笑着說,“謝許他爸爸愛吃中餐,我愛吃西餐。反正吃飯是自己的事情,開心就好。”
關卿第一次見到克裏斯和謝清這種狀态的情侶。
這一行,見過太多太多的情侶。有熱戀中的不死不休、一刻也無法分開,有平淡期的普通生活、死水一潭,也有最後麻木期的互相厭惡、互相折磨。
他自小就在一個愛情觀念不正确的家庭長大。他的父母不相愛嗎?其實不是,能夠放棄一切拿出勇氣私奔的人,不是不愛,只是愛的不對。所以最後,當維系他們的愛意消散殆盡時,什麽都沒有了。
而克裏斯和謝清的愛情——怎麽說呢,感覺……很健康、自由、不互相束縛,但又一直保持着熱情。
充分的互相信任與尊重,以及永不枯竭的愛意。
像一株茂盛的,向陽而生的植物,它一直擁有充足的陽光與水分,不需要特意去呵護,也能那樣筆直健康地生長。
作者有話要說:喵無話可說,甚至想去醫院看一看糖尿病
點煙
見家長了!
你們有沒有興趣看一下我的沙雕校園文《我,學霸,超甜》呀,封面我自己做的,超可愛。不收藏也去瞅一眼封面好嗎答應我_(:3」∠)_
【預告】
“直升機停在樓頂了。”
“能不能跟我私奔?關先生。”
(求收藏,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