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下停車場,謝許沉默地走在前面,關卿低着頭跟在他的後面。
氣氛尴尬。
但是這種沉默壓抑的氣氛,他很熟悉——他當時剛剛和謝許告白時,謝許沒答應。那時他本來以為兩人就此沒後續了,誰知第二天早上謝許在他宿舍門口等他一起上公選課。
之後的好幾天,兩人都是這種氣氛。
跟以往一樣什麽都要湊在一起,上課、吃飯、自習,但是基本不說話。
關卿很熟悉這種感覺,跟在謝許後面,看着他脖子到脊背的線條,有時候是布滿汗水的性感,有時是洗完澡幹幹淨淨的清爽,夾着一點點謝許信息素好聞的味道。
有時候關卿甚至看到興奮了。
他不知道謝許在想什麽,明知道自己這樣喜歡他,還偏要湊到他眼前來,也不知暗地裏會不會覺得他很惡心。
應該是會的吧。
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當做幻想對象,這種事,謝許這樣驕傲的人一定受不了。
那時候謝許看他的眼神跟今天很像,很冷漠,下意識地皺眉,明明感覺謝許心裏有話,卻無論如何也不說。
但是關卿覺得沒關系。
他只要能夠跟在謝許後面就好了,他也從來沒奢求過,自己能夠堂堂正正地走到謝許身邊。
北方的大學是洗大澡堂,無隔間的那種,某天兩人抱着盆子在澡堂外面恰好遇見,對視兩秒,紛紛轉開視線。
關卿幹笑道:“我,我發現我沐浴露忘拿了,我先——”
他想轉身,謝許卻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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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約聽見謝許似乎嘆了口氣,随後語氣卻很淡地說:“我借你,進去吧。”
關卿無法,只得慌亂點點頭,跟着他往裏走。
兩人打了卡,在相鄰的兩個花灑下面。關卿低着頭,努力不去看謝許的方向,感覺尴尬極了。
但是他還是有點……有感覺。
謝許站的離他那麽近,剛打完球的汗味、一點點沒藏好的信息素的味道,甚至是謝許的呼吸聲、拉下拉鏈的聲音。
他可以不看,但是他堵不住自己的耳朵,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呼吸。
他絕望地發現,自己整個人,從五官到心髒,甚至每一個細胞,都那麽喜歡謝許。
想每天看他,嗅到他的味道,聽着他的呼吸,每一處都想被他擁抱。
他背對着謝許,胡亂往身上打肥皂。突然謝許那邊的水聲停了,關卿沒來得及扭頭,就感覺謝許搭了一只手在他肩上。
關卿渾身一震,腰差點軟了。
謝許搭着他的肩把他轉過來,一邊在他頭頂無奈道:“你別一直擦脖子啊,都紅——”
他的話停住了
關卿眼角很紅,挂着不知是水汽還是淚,整個人的皮膚被熱氣蒸的粉紅,一覽無餘。
關卿想哭。
他都不敢去看謝許的眼神,他關了花灑,整個澡堂只有他們兩個人,室內瞬間變得非常安靜。
他掙開謝許的手,低着頭往自己的盆裏胡亂塞東西,說:“抱歉,我先……”
他抱好自己的東西,想走,謝許卻攔在他面前。
他看着謝許的胸膛,低聲道:“借過。”
謝許吐了口氣,說:“不。”
“……?”他想擡頭去看謝許的表情,謝許卻把浴巾搭在他頭上,擋住了他的視線,然後伸手:
“我幫你。”
關卿難以置信,他想掙紮,卻整個人都使不上力了。那跟自己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只要想到那是謝許,他就……
“你放手、你不嫌惡心嗎,你這個瘋——”
那種感覺一瞬間湧上來,沒過頭頂。
他的尾音又軟又膩,連自己都無法相信。比起滿足,那一瞬間他心裏滿是絕望。
這下完了,朋友也做不了了,跟在謝許後面也不行了,一切都沒希望了。
以後謝許想到他,不會是‘曾經關系不錯的朋友’,而是‘那個幻想我的變态’。他想到謝許嘲諷的眼神,想到謝許和他的朋友們說笑着從他身邊走過……
全都完了。
關卿胸口劇烈起伏着,在浴巾下面哭得幾乎壓制不住哽咽聲。他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不住往下掉,整個人痙攣般地一陣陣顫抖。
謝許沒說話。
關卿在那一陣死寂中,感到了一種心如死灰。他自暴自棄地想,就這樣吧,長痛不如短痛,他也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他扯開了罩在他頭上的浴巾。
一切幾乎發生在一瞬間。
撇開了浴巾的隔檔,關卿直接對上了謝許的視線。謝許一手搭在他肩上,低着頭,眼睛半睜着,湊得很近,不知原本是想幹什麽。
謝許看見他滿臉的淚痕,怔了,伸手用拇指拭了拭他眼角,眼裏的神色竟然很是缱绻。
關卿沒敢細看,低着頭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想說些什麽。
然而下一秒,有人低頭吻住了他眼角,很快退開,他差點以為是錯覺。
關卿猛地睜開眼睛,看向謝許:“你,唔——”
謝許竟一手扣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
關卿睜大眼睛。
謝許吮咬着他的下唇,呢喃道:“寶貝,閉眼。”
關卿:“……”
大約十分鐘後,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各自轉身撐着牆平複心情。
“你……沒什麽話要說?”
他是什麽意思?想試試親beta是什麽感覺?覺得他很可憐逗逗他?還是……喜歡他?
關卿臉就紅得跟熟蝦似的,嗫喏道,心裏像是浸了蜜,但那蜜不夠沉,一顆心仍七上八下地懸在空中。
“有,”謝許從後邊湊過來,抱住他蹭,笑道,“寶寶,我硬了,負責一下。”
“……”
關卿佯怒地轉身,又被吻住了。正暈乎乎時,謝許在他耳邊道:
“你要負責的不只是那個。”
關卿迷糊地擡頭看他,謝許抿着嘴笑了笑,竟罕見地有點羞澀。
“……還有我。
“——我喜歡你。”
.
謝許突然停下腳步,關卿沉浸在回憶裏,差點一頭撞在他背後。
關卿酒量不好,剛剛不知不覺喝了那麽多。而地下車庫又悶熱不通風,他扶着自己的額頭,有點暈乎乎的。
“……”
謝許的聲音很冷漠,甚至有點緊繃:“你來幹什麽?”
“我猜關卿出來應酬,應該喝了酒,”葉梓的西裝搭在手上,扣子解了兩顆,有種成熟男性特有的性感,“所以想着來接他。”
“倒是你,”他看向謝許,笑了笑,一邊向兩人走來,“分手了之後還纏着關卿,不合适吧?”
謝許面無表情,錯身一步擋在關卿面前,道:“與你無關。”
“欲蓋彌彰。”葉梓淡淡道。
他走到關卿身前,不顧謝許的皺眉,向關卿伸出手:“關卿,走吧,我送你回家。”
關卿看着葉梓的眼睛,沒說話。
明明相識了那麽多年,他卻有點看不清眼前這個人了。
他想起了那種種證據,之前他簽了合同……無論多麽不信,內心終究還是動搖的。葉梓究竟是怎麽樣的?是慷慨溫柔、熱心紳士的學長,還是個——
衣冠禽獸?
從那天回去之後,他和葉梓一直維持着表面和平。葉梓應該也察覺到了他的懷疑,只是沒說罷了。
以前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在這幾天無數次湧現。
分手前,謝許出門拍戲整整三個月,葉梓多次在網上與他徹夜閑聊,真的是出于好心麽?一見面時說的那些話呢?還有,有意無意的示好,此時想來有點過度的親昵。
他困惑地看向葉梓。
感情上他是不願意相信的,畢竟葉梓是曾經在那樣冰天雪地裏給了他一束光、在深淵懸崖前拉了他一把的人。他父親幼時出軌、抛棄妻子,而葉梓在他生命裏,恰到好處地填補了父兄角色的空缺。
他願意為謝許做飯洗衣、操持家務,但他不是生來就愛照顧別人的,他也很想被某個人惦記着、關心着、天涼時提醒添衣、工作困難時提供援手。
是不是這種的渴望,蒙蔽了他。
那些龌龊事不一定是葉梓做的,但這的确給關卿提了個醒。他對葉梓的無條件信任,有點過頭。
見他這幅模樣,葉梓似乎懂了。
他收回手,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但仍然溫和地笑着,問:“你是不是聽了什麽?
“關卿,你不信我?”
關卿看着他,下意識想搖頭,但是謝許卻在一旁嗤笑:
“我記得你是學心理,不是學表演的吧。”
“……”
看着他倆針鋒相對,關卿感覺有點淩亂。不知他們是怎麽了,連原本的表面和平都維持不下去了?
“抱歉,我先回家了……”他對這會的情況十分無法适應,無論是葉梓還是謝許,他都不想看到,只想一個人呆一會。
誰知兩人同時看向他,異口同聲:“不行。”
“……”
謝許走到他旁邊,拉住他:“你一個人不安全。”
葉梓冷下臉來:“謝許,你有什麽資格?”
“別吵了。”關卿頭疼,“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講清楚。”
謝許表情一瞬間有點心虛。
關卿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果然,在咖啡廳坐下後,三人對峙,謝許的表情微妙地發生了變化。
“解釋一下吧,謝許。”葉梓說。
“……葉梓那個事,好像有點誤會。”
見謝許摸摸鼻子,他的表情跟以前戀愛那會兒,被關卿發現一整筐藏着的髒襪子時一樣心虛。
但謝許調整了一下表情,往後靠了靠,很快翹着二郎腿,挂上了笑:
“但是合同簽了就是簽了,該履行的你也得履行。
“所以……究竟是怎麽樣?”
原來真是件烏龍。
那個外國男孩子是在網上遇見一個網名叫“coconut”的中國學生,這個coconut在讀心理學,很巧的就是和葉梓同一個城市,而兩人的身形、甚至面部輪廓都有微妙的相似。
coconut,椰子,竟又跟“葉梓”的中文讀音萬分相似。
那個真正的coconut因為犯了事兒,很快就靠家裏的關系躲起來了,倒是葉梓一無所知。而葉梓因為家世、相貌、顯赫的學歷和各種獎項,回國還上了一些新聞,新聞裏自然有姓名和照片。
然後就被憤怒的外國男孩子找上了,錯認了。
關卿:“……”
這一系列的巧合簡直能讓人感慨,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一切說完,三人陷入了沉默。
葉梓站起來,說:“我等會兒有事,先走了。”
他看向關卿,說:“我這段時間可能很忙,不能去那邊幫着了。”
關卿連忙點頭。
他也很愧疚,他對葉梓的不信任……終究還是讓他傷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預告】:
一個小姑娘走上前,怯生生地問:“請問您是謝許嗎?”
那人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把名牌往上舉了舉,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一邊甕聲甕氣地說:“不是,謝許有這麽蠢嗎?”
原來你也知道啊。
小姑娘掏出紙筆,說:“哦,那請幫我簽個名吧。”
“……”謝許接過紙筆,簽了名,又一臉不耐煩地遞回去,說,“去去去,說了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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