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阮子晴想到過去的事情，有一陣恍惚。
過了幾分鐘，她叫的車沒到，成叔卻來了。
上車後，阮子晴問：“成叔，我爸讓你來接我的嗎？”
成叔在阮家工作十幾年，算是看着阮子晴長大的，內心對她一直很有親近之心。
奈何這位大小姐脾氣大，正處在青春期，對有缺陷的司機很嫌棄，一直都愛答不理，講話也沒大沒小。
這聲“成叔”叫得他忍不住嘴角一揚，“是阮總讓我來接你的。”
成叔說完，看了後視鏡裏毫無防備的女孩一眼，提醒她阮總生氣，待會要注意。
“欸，聽說小姐班上有位同學，剛拿了省奧數比賽第一名？”
成叔很關注班上成績狀況，“好像，好像叫什麽賀……賀珉對！”
“賀珉？”
阮子晴愣了下。
大概是吧，畢竟賀珉真的很聰明，無論什麽時候學習都是第一名。
成叔特別欣賞學習好的學生，尤其是家境貧寒，不被整個思涯風氣影響的賀珉同學，忍不住又誇了幾句。
阮子晴很敷衍地應了幾聲：“哦？是嗎？這樣啊……”
眼見着車子一路開到了家豪華餐廳，她不禁皺了眉。
阮子晴大概猜到裏面等着她的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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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單只墨鏡的成叔知曉她的心意，忽然握拳打氣道：“小姐今天很好看，顧家少爺肯定會喜歡的，加油！”
“……”
阮子晴笑着小聲嘀咕：“今晚倒真是得加油了。”
當進大廳後，楚女士正拿着禮服等着。
“……不就吃個飯嗎，倒也不必這樣。”
“什麽叫就吃個飯？知道你顧叔叔多給面子嗎？人今天剛出差回來，就應了你爸的邀請！”
楚女士說着，不由分說将阮子晴推進洗手間，“這禮服不是你自己挑的嗎，為它還纏了我好幾天，今天是怎麽了？”
“我……好的叭。”
楚女士離開學校後，行事依舊風風火火，講話似乎總帶着火氣，不是普通母親溫婉的模樣。
可阮子晴同她一起生活了五年，明白楚女士就是刀子嘴，真的很愛她。
哪怕楚女士并不喜歡顧寒，但只要阮子晴有所求，楚女士最終總是妥協的。
甚至在她上次穿來後，說改喜歡賀珉，楚女士嘴上說她還小，心不定，這一次不要像追顧寒一樣鬧得人盡皆知……
但楚女士從始至終沒有真正阻止她，偶爾送吃穿的去學校，特意會送些男孩子喜歡的耳機或籃球等，知道顧寒沒錢和她約會，還偷偷往她卡裏轉了錢。
雖然真正接觸的時間只有五年。
但在阮子晴心裏，早已将他們當作自己父母了。
阮子晴進包廂後，阮爸爸這才帶着歉意說：“不好意思啊顧總，子晴今晚功課比較忙耽擱了，并非故意遲到。”
阮子晴：“我沒——”
楚女士立刻在桌底拍她手，阻止了她的解釋。
“沒事，是我定的時間不對，還是學業重要，這不怪子晴，顧寒也是一直……”
顧寒爸爸很通情達理，只是還沒說完，門便被人狠狠推開了。
顧寒一臉冷漠地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一位面無表情帶墨鏡的年輕男子。
包廂裏的空氣有瞬間凝固。
兩秒後，顧寒媽媽站起身，快步走過去。
“你怎麽回事，事兒不是都解決了嗎，還非得要小王去找你？”
顧寒媽媽将顧寒推進來，沖着阮家又笑道：“他今天也被功課耽誤了，這不才有空過來……”
阮子晴忽然有些好笑地質疑：“顧寒做功課？”
這個問話讓顧寒爸媽愣了愣。
阮爸爸笑着圓話，“都是同班同學，目前的重心放在學習上，共同進步也很好。聽說顧寒的成績很不錯，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十？子晴要有他一半就好了。”
顧寒爸媽也笑了，推诿了一番，“他就是太不愛學習，要是像同班那個賀什麽，賀珉對對，像人家一樣認真，哪用得擔心每次會掉出前十名。”
……怎麽今天哪都在誇賀珉？
阮子晴輕輕皺着鼻子，忍不住小聲嘆氣，“我要真是顧寒一半，那缺點可比優點多太多，這不太劃算吧……”
顧寒爸媽臉色又有些挂不住了，“子晴今天好像有點不開心？”
顧寒冷着臉看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楚女士咧着嘴笑，壓低聲音問：“你今天怎麽了，顧寒在學校又跟哪個女生講話了？”
“……跟這沒啥關系。”
阮子晴毫不在意地回望顧寒，“就字面意思，聽不懂麽？”
場面一時陷入尴尬，大家忽然都看阮子晴臉色行事，默不作聲一起吃了會。
顧爸爸想到什麽，親切地轉向阮子晴，“要不要讓顧寒給你補補課？”
雖然顧阮兩家交好，免不了生意上的往來，但顧寒爸媽本身還是挺喜歡阮子晴的。
阮爸爸替阮子晴一口應下。
阮子晴剛想出聲，就被楚女士暗地拍了拍。
顧媽媽給阮子晴夾菜，“多吃點——顧寒，糖醋魚在你那邊，給子晴夾一下啊？”
顧寒不情不願伸出筷子，有氣無力地夾菜，站起身将菜遞到阮子晴碗上空，抖抖索索地下落——
掉了。
在菜掉下來的前一秒，阮子晴将碗移開了。
那塊沾着醬汁的糖醋魚在桌子上滾了兩下，咕嚕咕嚕掉到了阮子晴的裙子上。
家長們齊刷刷看過來，房內有瞬時安靜。
顧媽媽第一個出聲，“顧寒你怎麽回事呢？讓你夾個菜都夾不穩，你是幹了什麽重活嗎？還不快向子晴道歉。”
兩位媽媽都一直盯着孩子，自然都看到了阮子晴的動作。
楚女士皺着眉，第一時間拿起濕毛巾，幫阮子晴擦裙子。
爸爸們雖然沒看到具體情況，但看着像是顧寒故意的。
往常顧寒做錯了什麽事，阮子晴總是第一時間為顧寒說話，反而讓較真的家長難堪。
于是除了顧媽媽說了一句，其餘三位都沒出聲。
一秒，安靜。
二秒，很安靜。
三秒，顧寒收回手，準備坐回去。
阮子晴：“等下。”
顧寒站直了身體，“？”
過了會，他微挑眉問：“怎麽？”
“謝謝媽。”
阮子晴笑着接過楚女士手中的毛巾。
在楚女士面色驚恐，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什麽時，她舉起手中的毛巾，微笑，“顧哥哥不跟我道歉嗎？或者幫我擦幹淨也好啊。”
不知為何，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很柔和，但臉上的笑意卻令人不寒而栗。
家長們都以為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畢竟後半句話，怎麽聽都像是在“調戲”顧寒？
嗯……這又是鬧哪出？
“我給你道歉？不是你自己把碗拿走的嗎？”
顧寒的眉頭皺成川字，臉上的冷意越來越深，“還有給你擦拭……雖然我不把你當異性看，但大人都在，你覺得這樣合适嗎？”
顧爸爸怒道：“顧寒！你怎麽說話的？”
顧媽媽也忙扯住顧寒的校服擺，“好了好了……”
“要不是你不想給我夾菜，怎麽會這樣呢？”
阮子晴說着站起來，盯着顧寒的校服，慫肩說笑：“我喜歡你這麽久，每天等你放學，天天給你打電話，你家狗生病我比你還關心……你連給我擦個裙子都不願意，我也算是明白了。”
“顧寒，我以後絕對不會喜歡你了。”
阮子晴不哭不鬧，微帶着笑意，聽來便是深思熟慮的宣告。
阮爸爸和楚女士仔細盯着女兒，不放過她的表情。
顧爸爸媽媽則是震驚之中又帶着點尴尬，還有幾分疑惑。
顧寒望着面前那張曾經看到厭煩的臉，頭一次認真端詳她。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阮子晴的确是思涯高中長得最好看的女生。
只是這番他曾期盼過許久的話，聽來為什麽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呢。
阮子晴說完後，微微擡腿，看着那塊沾污啧啧兩聲。
“我這麽喜歡的裙子，弄成這個樣子，真可惜啊。”
阮父等她抱怨完，才瞥她一眼，“阮子晴，你別在這裏胡鬧了。”
“啊，好好好，我馬上走！”
阮子晴立刻拿起包，側身就往門口跑，“爸媽，顧叔叔宋阿姨你們慢慢吃。”
話音未落，阮子晴便消失在了房內，完全不給大家反應的時間。
包廂裏一時無話。
楚女士笑着打破安靜，“嗨，子晴這丫頭就是随我，風風火火的，無論是在感情中，還是在生活裏，總是沒什麽定性，別介意啊。”
楚女士說完暗自嘆了口氣。
她是莫名奇妙又糊裏糊塗，完全不知道丫頭剛剛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呢，楚女士剛剛說的這句話，進可攻退可守，無論子晴“喜歡”顧寒是一時興起，還是适才說“不喜歡”是心血來潮——
“風風火火”、“沒什麽定性”都能說通。
顧阮兩家還有生意來往，這頓飯沒法半途而廢。
家長們重新搭起話來，只顧寒臉上的冷漠消退後，慢慢浮現出一絲不确定和疑慮。
餐廳距離阮家并不遠。
解決了一樁心事，阮子晴心情大好，決定走路回家。
然而她剛走幾分鐘，原本星空密布的天際，忽然開始電閃雷鳴。
阮子晴嘆了口氣，認命地掏出手機。
雨點噼裏啪啦落在手機屏幕上，她正劃到某個軟件，屏幕上的雨滴忽然消失了。
阮子晴微微擡頭。
穿着校服的顧寒在為她撐傘。
他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但眼底卻彌漫着濃濃的不解。
阮子晴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一百零八種言情套路。
她忍不住退後一步，要是顧寒說她吸引了他的注意，她是該順着套路瞪大眼睛做不可置信狀，還是扇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顧寒看見她退後的動作，皺着眉将傘往前送了送。
“你是故意的。”他沒有問什麽，只是下結論。
阮子晴一驚，“你說啥？”
顧寒沉了口氣，“你今晚見到我，就一直想挑起事端……還有，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叫我‘顧哥哥’，也從不主動接近女生，更不要說給女生擦裙子了。”
阮子晴之前喜歡顧寒，最知道顧寒的喜好。
雖然她仗着顧阮兩家家長做靠山，經常暗裏要挾顧寒陪她，但都是沒什麽鋒芒。
阮子晴有一絲小聰明，從不去觸碰顧寒的底線。
這也是這幾年顧寒沒法撇下面子甩開她的原因之一。
不愧是男主，在今天這種狀況下，還能理智分析。
阮子晴聳肩，沒太大所謂：“我的确不想繼續呆下去了。”
依照兩家的聚會習慣，之後還會有幾個親子小游戲，還會有專門的小輩“友好親密”接觸。
這個小輩當然是阮子晴和顧寒了。
當然因為顧寒的關系，經常是阮子晴想碰他卻碰不到，別說親密了。
這些都是曾經的阮子晴連哄帶騙，讓兩邊家長同意的。
現在的阮子晴，可沒精力陪大家玩這些游戲。
作者：感謝馥芮白扔了1個地雷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