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被人看穿,難免狼狽
包紮好後,李負代緩緩松開溫烈丘的手臂,再開口,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模樣,“剛才着急,不該踹你。”
溫烈丘動了動嘴沒說話。
“為什麽。”李負代目光深沉地盯了溫烈丘半天,突然問道。
溫烈丘擡眼,“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強撐着。”
“……沒有。”溫烈丘側頭否認。
“因為在我面前,所以強撐着嗎。”
“我說了沒有。”溫烈丘還是這樣說。
“不是強撐。”李負代審視着他的目光沒了丁點兒笑意,“那你告訴我你在幹什麽,只要你說清楚,以後我絕不幹涉你。”
默默聽着他的話,溫烈丘不辯解也不表态,他移開目光看向別處,看着煩躁,卻是不敢看李負代,和自己坳了幾秒,他還是再次用回避來回答,悶聲出了衛生間,遠了離讓他無措的氛圍。
溫烈丘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李負代眼前卻還停留着他臉上稍縱即逝的受傷神情,他知道,這事兒不能這樣結束。他抿着嘴幾乎沒有停頓,當即擡腳在身後的櫃子上蹬了一腳,清晰的悶響發出後他人也坐去了地上。
然後如他所料的,剛皺着眉捂着膝蓋坐下,聽見聲響的溫烈丘就折了回來。
聽見聲響溫烈丘首先想起的是他清理傷口周圍血跡時,弄到地上的水漬,要是不留心很容易滑倒。所以他折回看見李負代心神懼喪地癱坐在地上立馬慌了,剛才故意擺出的冷漠也沒了蹤影,“……摔着了?”
李負代垂着頭不出聲。
見人不說話,溫烈丘急忙扯着他的胳膊腿兒檢查起來,看不出傷痕暫且放下心,想把人拉起來。
李負代卻擋開了他的手,捂着膝蓋不動。
看他這動作溫烈丘心裏又沉了,“摔着腿了?”
李負代依舊不答話,側開頭一副煩躁抵觸的模樣。
他不說話溫烈丘更煩躁,但這個當下他不想和李負代硬磕,二話不說伸手就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只是還沒抱穩一秒,人就掙着掉出了自己臂彎兒,結結實實在屁股上摔了一下。
“你他媽到底想幹嗎?”溫烈丘沒忍住吼了出來,“摔得不是你?”
李負代沒點兒情緒的,“不用你管。”
“……不要我你要誰管?!”溫烈丘咬着牙說完這句話,才覺出這場景好像有點兒熟悉,目光轉淡的間隙,他反應過來了。李負代這一出兒,分明就是份兒回擊,看在溫烈丘眼裏,還有點兒嘲諷的意思。
“溫烈丘。”看他是覺味兒了,李負代看了溫烈丘一會兒突然輕笑出聲,“其實,共體那倆字兒你壓根兒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随口說着玩兒呢吧?”
李負代還是帶着笑,溫烈丘的臉卻越來越黑,他依舊躲避着這個話題,“你到底摔沒摔着。”
臉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李負代搖了頭。
溫烈丘扭頭就走。
其實一次次被晾下,要再提起精神去溝通,總需要些心裏建設,李負代長長吐出一口氣,站起身,再次追了上去。他知道溫烈丘不擅長服軟,那就都他來。
追上溫烈丘的時候他人已經快下完樓梯,李負代擡腿邁下最後幾個臺階繞到他面前擋着,認認真真地說,“錯了,我錯了。”見溫烈丘氣急敗壞地想避開他幹脆攬着腰把人抱住,他貼着溫烈丘的側臉,緊緊地抱着他,用了溫烈丘能從心底感受到的力度,“我錯了,我的錯,我的錯。”沉默中,感覺到溫烈丘一直緊繃的肩背一點點地松懈下來,李負代的神色也在黑暗中慢慢柔和,一直懸着的心也終于安落。
“……閑着沒事兒瞎認什麽錯。”溫烈丘低嘆。
李負代默默勾起嘴角,在他耳邊堅定地敘述,“……你足夠好了。”
剛剛李負代的一句為什麽強撐着,戳了溫烈丘的要害,而他現在的一句足夠好了,又讓溫烈丘潰不成軍。
對溫烈丘來說,他一直不否認自己的差勁,二世祖也好,寄生蟲也罷,太多這樣的詞彙扣在他身上,他都不在乎,因為這是事實。除了家庭背景,他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別人對他的敬畏,不是來自他爸就是他奶奶,和他這個人,沒半點兒關系。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能按照江月所分類的百分比來劃分,那他無疑是末尾的那百分之十。
可作為那百分之十,他開始在乎了,他的不在乎是在什麽時候變成在乎的,他記得很清楚。
在寧見淵出現的時候。
自從寧見淵出現在視線之後,溫烈丘就開始厭惡那個差勁兒的自己,只要涉及到能力,他都很敏感,墊底兒的成績是,現在的受傷也是。從最初的內疚轉移到現在的陪伴,他和李負代的關系是變化了的,但卻不能否認,李負代會留下來,有溫家足夠庇護他的因素在。
但溫烈丘想自己護着李負代,所以他認定了,他不能顯露失敗,他不能軟弱,他想讓李負代認定,自己是可靠的。他太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可他真的一無是處,所以他想不到什麽比強撐着更有作用的方式。
“……不用安慰我。”溫烈丘慢慢擡手回抱住李負代,被人看穿,難免狼狽。
“溫烈丘,我不是一個要別人處處維護的弱者,你要看清楚。”李負代說,“起碼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是。”知道溫烈丘有時候軸得很,停了片刻他又補充,“我不是否認你為我做的,但所有等值的對待都是相互的,我不需要你為難自己。我要共同。”
除去給了他一個住處,溫烈丘再說不出自己為他做過什麽,這讓他沮喪。
“溫烈丘,你很好。”李負代說,“特別好。”
漆黑的樓梯前,溫烈丘的目光落在了客廳的鋼琴上,浸在黑暗中的鋼琴輪廓模糊,琴面上隐隐折射着落地窗外路燈的光。在他的記憶裏,從沒有別人說過他好,而讓他覺得自己不夠好的李負代,卻不止一次這麽說。
“聽懂了嗎。”李負代問他。
“……要是沒懂呢。”
“繼續說,到你懂為止。”
溫烈丘從來不會哭,可因為懷裏的人,他分明感覺到了鼻腔一閃而過的酸澀,他看着鋼琴,小幅度彎起嘴角,為那個共同。
要說溫烈丘的秉性,李負代确實摸了個差不多,比如激他不如順毛摸來得好,他就深有體會。經此一鬧,不光補習這事兒,之後所有事兒,李負代都不舍得再晾着溫烈丘,他從沒想過,溫烈丘最讓他動容的,竟會是他為了自己為難他自己的樣子。
而且他有些話并沒和溫烈丘說,因為他覺得溫烈丘可能不會理解。
那就是,他同樣是自己想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