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擲梅示好
雖然兩人自那次擄人事件後一直沒見過面,但姬恒在每年七夕,自己的生日前,都會特意派人從雲澤送禮給她,這些禮物雖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卻是他精心從各地收集的有趣玩意兒。而錢翩翩的回禮則簡單多了,每年一只草篾編的小動物。
“恒終于要回來了?”
“嗯,母後說,五弟的身體已無大礙,這次回來後就不走了。說起來,我也有好幾年沒見過他了,上一次見他還是五年前我陪母後去的雲澤,那時他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可把母後愁壞了,沒想到這幾年倒是調養好了,這下母後可放心了,所以這次壽辰母後才想着好好慶賀一番。”
錢翩翩心裏卻在微微訝異,這個敏感時候回來?
去年祈軍大捷,太子回朝複命,卻突然被人舉報太子有異動,欲圖謀不軌。祈王原本不信,迫于壓力只得派人調查,卻在東宮找出一個寫了祈王生辰八字的小人偶,整個東宮的人因此下了大獄。後來太子一名寵妾招供,說那小人偶是太子半年前就秘密命人制成,置于東宮正東坤位,命她每晚申時做法,一年內祈王必定殒命。
祈王大怒,不顧皇後和朝臣勸阻,将整個東宮上自太子、下至掃地的小內侍統統處死。太子死後,除了遠在雲澤的五皇子姬恒,其餘三位皇子各施手段籠絡人心。祈王雖仍未立儲君,但看朝中風向,二皇子姬晟無疑最得聖心。
聽說祈王自去年廢太子一事後,身體越發不好了,姬恒在這個敏感時候回來,難道說他也對帝位存有一分心思?
錢翩翩正想得出神,卻聽倚靠窗邊的姬彤“咦”地一聲,回過頭來壓低聲音道:“翩翩,快過來看看,那女人像不像你二姐的對死頭柳氏?”
錢翩翩的二姐錢婧嫁了鴻胪卿何府的二公子何奎,錢婧性子太過柔弱,錢家本怕她嫁到何家後沒好日子過,所幸何奎是個重情的人,兩人婚後和如琴瑟,即使錢婧至今只生了兩個女兒,何奎也沒想過納妾。比起錢家另外幾個已出嫁的女兒,錢婧的日子過得最舒心。
本來一切安好,可自從何奎的大哥死了嫡妻,續弦娶了柳太醫的女兒柳氏後,錢婧夫婦的生活便被攪亂了。
這柳氏還是太醫千金時,曾在何家的歸璞齋見過何奎,一見之下芳心暗傾,一番打聽後才知道何奎已娶妻,本想着自己不過小小太醫之女,給何二公子做妾也不算委屈,又想自己比錢婧年輕貌美,要是再生個兒子,何愁抓不住何奎的心,不想這何奎卻沒納妾的意思,婉言拒絕了說媒的人。
也是巧合,一年後何奎的大嫂病故,大哥何程要續弦,媒人幾番撮合之下,何程竟相中了柳氏。柳氏進門後,雖斷了對何奎的心思,卻妒忌何奎夫妻恩愛,仗着自己是長房長媳,對錢婧四處留難。前段日子,柳氏以錢婧進門十年生不出兒子為由,數次游說何老夫人要給何奎納妾。
錢翩翩心裏自然不待見這個女人,聽得姬彤這般說,也只淡淡哼了一聲,“錦莺閣天天打開門做生意,她來送錢給我花也不稀奇,倒是我忘了吩咐她們,以後見到這個女人,工錢要收雙倍才是。”
姬彤卻仍在窗邊探頭探腦,兩眼放光,“你個沒出息的,賺她幾個小錢又能如何了?要是捉到她和別的男子幽會,讓她名譽掃地,在雍城擡不起頭,那才是大大的替你二姐解氣了。”
錢翩翩一怔,“何出此言?”
姬彤招手,一臉壞笑,“快來看啊,我敢保證,和柳氏一起的那個男子,絕對不是何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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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翩翩一聽,頓時來了勁,快步往窗邊走去。這二樓的雅間,樓下正對着錦莺閣的後花院,此時院中幾株木槿花開得正盛,回廊之下,一對男女正相對而坐,笑語晏晏。
從二樓窗戶往下望,木槿花影影綽綽,遮擋了兩人容貌,只能從衣着上辨別出是兩位年輕男女。
錢翩翩伸長了脖子張望,“果真有點像那柳氏,可惜看不真切。哼,這賤女人倒想得周全,到我錦莺閣是借口,和情郎幽會是真,還真是會找地方。”
其實這種事在錦莺閣時有發生,女子到綢緞莊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有時陪她們同去的夫君若不耐煩在一旁陪着,錦莺閣的夥計便會将他引去後花院,奉上茶水點心,好讓他安心等候。等他們的夫人選完了,自會來尋自己的夫君,時常也在這後花院裏坐上一會才走。
久而久之,不時便有夫人或小姐借口到錦莺閣選衣料,實則約了自己的情郎到此會面。
“想看清楚還不容易?”姬彤說着,抓過矮幾上果盤裏的青梅,揚手朝兩人扔了下去。
錢翩翩吃了一驚,正待說“勿打草驚蛇”,卻已是來不及,便聽樓下那女子哎呀一聲,擡頭朝二樓望來。可惜的是,那女子警覺極高,擡臉時不忘用團傘遮着臉。
錢翩翩氣得直跺腳,一邊罵姬彤急性子壞事,一邊縮回身子躲在窗後。
姬彤吐了吐舌,也跟着躲在窗後,扁着嘴道:“這女人果然心虛,若不是會情郎,怎會這般小心翼翼?還用團傘擋臉?”
兩人躲在窗後,心裏撲撲直跳,又不敢探頭往下望。正忐忑間,卻聽樓下男子朗聲道:“不知剛才二樓是哪位姑娘,擲梅相邀?”
擲梅相邀?
錢翩翩和姬彤面面相觑,錢翩翩狠狠掐了一下姬彤的胳膊,姬彤則一臉無辜地扁了扁嘴。
祈國盛産青梅,因青梅吃着酸酸澀澀,又澀中帶甜,像極了情人相戀時的百般滋味,又因“青”和“情”字讀音相似,青梅在祈國又被稱為情果。若有女子心儀某男子,會以青梅相贈,更有些膽大的女子,會在上元節或花朝節向男子投擲青梅示好。
剛才姬彤扔果子時,顯然沒有想到這層,更沒想到樓下的男子會産生誤會。兩人一時感到好笑,捂着嘴巴躲在窗後笑個不停。
又聽樓下那男子道:“素聞祈國女子熱情好客,今日一會,果不其然。樓上姑娘何不下來一會?若不方便,在下上樓相見也無不可。”
這下兩人都愣住了,姬彤一跺腳,低聲道:“本公主金枝玉葉,斷不能被不明不白的人毀了名聲,這裏是你的地方,你且看着辦,本公主先撤了。”
說罷用力一推,錢翩翩一個踉跄便被推到了窗前,姬彤則腳底生風般溜走了。
好個你且看着辦,這分明是讓她做替死鬼。
錢翩翩心中大罵姬彤狡詐,低頭一看,便見窗外廊下,一年輕男子身姿颀秀,頭束紫金冠,身披白狐裘,手上執着折扇,他站在那株木槿花旁,一雙眸子如星般明亮,劍眉微揚嘴角含笑,正擡着頭神态自若地望着她。
錢翩翩頓覺這世間萬物,在這美少年的映襯下都黯然失色了。
正失神間,忽聽那美少年啪地合起折扇,那雙美目亮晶晶、晶晶亮,帶着一絲探究一絲驚喜,豪不掩飾地在錢翩翩臉上掃視,“咦,這位卿卿,我們以前是否曾見過面?卿卿的俏顏,在下有似曾相識之感。”
錢翩翩不由一怔,剛才的驚豔之感頓時煙消雲散,這美少年儀表翩翩,美則美矣,卻分明是個登徒浪子,明明剛才還在和一女子幽會,轉過頭來又勾搭別的女子。
她不予理會,四處張望了一下,之前那貌似柳氏的女子早已不知所蹤。看來确如姬彤所說,心中有鬼,所以溜之大吉了。
錢翩翩不理他,那美少年卻興致不減,仰着臉又道:“卿卿既然擲梅示好,何不下樓一會?”
還下樓一會?真真是不知廉恥,錢翩翩冷哼一聲,本想走人,心中又有些不甘,朝窗下那人問道:“這位公子誤會了,方才扔那青梅,是有事相詢。鬥膽請問公子,剛才和公子一起的那位女子,是公子何人?”
那美少年微微一笑,聲音清澈悅耳,“剛才那女子并非在下何人,姓柳,是鴻胪卿何府大公子的夫人。卿卿還有何要問的?”
錢翩翩本不指望那男子會說的,畢竟和有夫之婦私下相會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她也不過多口一問罷了,卻不料這男子竟如實相告,仿佛他所說所做皆胸懷坦蕩,無半分龌龊一般。
這下倒叫錢翩翩糊塗了,難道是她想歪了?還是這美少年行事另類,偷情也偷得光明正大?
樓上錢翩翩滿腹狐疑,樓下美少年卻滿臉期待,那張美玉無瑕的俊臉,仍含笑望着她。
錢翩翩面若冰霜,“有勞公子相告,告辭。”
美少年依依不舍,“哎,卿卿別走啊……”
錢翩翩轉身離開,窗下傳來美少年不舍的聲音,“卿卿……卿卿留步,請問卿卿方齡幾許?家住何處?可有婚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