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若無人皮用于變化, 尹千面只能靠着幻術來變換面容,而修為精深之人自可辨認出眼前之人的容貌是否經過幻術改變。顧淵看不出這其中的差異,他修為不足, 賀潺黎穆等人卻能夠看得出不同。此刻黎穆不能夠開口說話, 他便回首去望賀潺,希望賀潺能夠給他一個結果。
賀潺幾乎是脫口而出道:“掌門師兄, 是你便好。”
顧淵登時松下一口氣,眼前此人是越青峰無疑了, 看來衆人在古今石陣法下失散後, 越青峰尋着了黎穆與顧雪英二人, 而今他們所有人均已順利相會,唯一仍不見蹤跡的便是假扮作越青峰的尹千面了。
此刻他們在此處順利會集,危險自然就小了不少, 就算此刻尹千面突然冒出來,他們人多勢衆,又有越青峰黎穆與守陣獸等衆多高手在場,根本不必過多害怕。
衆人相聚, 再看魏山領着玄風宮衆人走出屋子,四處搜尋其風劍的下落,黎穆下意識便将自己腰中裹着黑布的長劍握緊了一些。魏麟興致恹恹地瞥了他一眼, 很快又扭過頭去,像是對這突然多出的一人并不感興趣,反而是頗不友好地朝顧雪英翻了一個白眼。
瞧着他們尋找其風劍也是件頗為無聊的事情,顧淵尋了處地方坐下, 問:“你們方才都在何處?”
黎穆不能開口說話,自是不能夠回答,顧淵聽着顧雪英與越青峰的解釋,大約明白他們觸碰古今石後也被送進了往事裏,可他們看到的卻是厲玉山離開死陣後所發生的事情,據稱厲玉山是赴約離了死陣,自他的往來信件中推敲,當初約厲玉山離開此處的人,恰恰便是尹千面。
而他們始終不曾見到那名傳信的雲游道人。
這些巧合令尹千面越發顯得可疑起來,顧淵甚至已開始懷疑,尹千面是故意引厲玉山離開,而後再将人引進死陣來的。
顧雪英又說:“我們跟着厲玉山走進死陣,他忽而不見了,而我們聽着此處有聲響,所以才走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而後他們便在此處相遇了。
可他們既然是跟随着厲玉山來到此處,那厲玉山又去了何處?
這古今石實在是有些奇怪了,他們所看到的往事并非是連貫的,甚至于有些詭秘,顧淵坐在地上,蹙眉思考,他們到底何時才能弄清這一切。
賀潺忽而開口說道:“他們找到其風劍了。”
顧淵一時走神,不曾注意魏山等人舉止,他們竟已将其風劍拿在了手上。
魏山對這柄劍很有興趣,傳聞厲玉山是因此劍才有而後的修為成就,雖說劍上附有邪氣,可看起來卻只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長劍,唯一不同的便是這劍的顏色有些詭異。他将其風劍握在手中,數次用力想将劍身自劍鞘中拔出來,卻全都宣告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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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讪讪笑着說自己才疏學淺,無力拔出此劍,想請在場的高手來試一試。
于是衆人紛紛試過,卻無人能使此劍,輪到易水千時,顧淵特意仔細觀察,易水千連試也懶得去試,才将那劍抓到手中,立馬便說道:“老朽是拔不出這把劍了。”
言罷,他根本不曾嘗試便将劍交給了其他人,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拔不出那把劍一般。
賀潺皺眉道:“他還真是可疑。”
衆人不置可否,只有魏麟忽而回神了,說:“易掌門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什麽可疑?”
無人應答。
大家都懶得去為他解釋,他便又說道:“你們為何要诋毀已過世的前輩?”
仍是無人搭理他。
顧淵聽得守陣獸在他們腦中嘟囔了一句:“真可憐。”
守陣獸說這話自然不會讓魏麟聽見,而仔細想想,魏麟今日所見之事定然會讓他為父報仇的執念顯得痛苦不堪,大家又都将他當做是異類,均是警惕防備,無人願意為他解釋與他交談,的确是有些可憐了。
魏麟知趣閉嘴,再不想與他們交談。
守陣獸忽而又在顧淵腦中說:“他問你,你們方才見着什麽了?”
顧淵怔愣片刻,不明白守陣獸所說的他是何人,茫然四顧,只見着黎穆正直勾勾望着他,那麽守陣獸所指的人大約便是黎穆了。
他讓黎穆不要在魏麟面前說話,黎穆便真的沉默不言,靠着守陣獸來與他交談。他将方才衆人所見均告訴了黎穆,又擔心他為雅澤夫人之事而覺得難過,便故意說得十分含糊,黎穆沒有細問,也沒有再過多說話,顧淵這才發覺他情緒低沉。
倒也難怪他情緒低沉。
魏山見衆人皆用不了那把劍,心中正是疑惑,易水千便出來解釋,說是此劍認主,怕是只有厲玉山以及他血脈相承之人才能夠使用。而今厲玉山不在此處,他那獨子年幼,便沒有人能夠拔出此劍了。
守陣獸低聲嘟囔:“老頭子知道得還真是清楚。”
衆人沉默不言,魏山露出些惋惜神色,将那把劍交給玄風宮中一名弟子保存,一面嘆氣道:“可惜,這把劍怕是要就此失傳了。”
黎穆攥緊手中長劍,世事難料,誰也猜不到此事最後竟會是如此的結果。
魏山方說完這句話,忽而聽得外面巡視弟子一聲驚呼,卡在喉中戛然而止,衆人沖出門去,眼見着厲玉山自陣外闖來,巡視弟子修為不及,頃刻間傷重數人,他已見着了妻子的遺體,又尋不見幼子的身影,自然以為他們也将孩子殺了。
悲憤交加中,他竟将其風劍奪了回去。魏山想他而今情緒如此,若是真讓他使出那邪劍的威力,只怕在場所有人都逃不過此劫,好在厲玉山的幼子還在他們手上。
而後所發生的事情,衆人再清楚不過,魏山以幼子威脅厲玉山,厲玉山終是放棄抵抗,重傷時拼死相搏,救下幼子逃走,将黎穆托付給尹千面後離世。
顧淵擔心接下來所現的場景會令黎穆受到過大刺激,可卻不知要如何避免,他只得緊緊攥住黎穆的手,在心中詢問他:“你……要不要……”
黎穆回答他:“不用。”
他在心中不動聲色般說了這句話,臉上的神色更是顯得寡淡,可他耷着耳朵,尾巴垂落誰也看得出他不過是在強裝鎮定,顧淵仔細想着要如何安慰他,一句話還不曾說出口,眼前厲玉山同衆人速死搏鬥的場面忽而便不見了。
眼前那麽多人如同霧氣般消散不見,只剩他們幾人面面相觑,顧淵吓了一跳,一把便抓住了黎穆的胳膊,生怕他們最初接觸古今石時衆人失散的那種事情再度發生。
他等了片刻,什麽也沒有發生,心中不由覺得奇怪,扭頭去看其餘幾人,衆人也是茫然不解,只有越青峰蹙眉說道:“我們所見的,或許是拿着古今石的人想看到的東西。”
古今石此刻在尹千面的手上,而他們猜測尹千面傾慕狼君厲玉山,并厭惡雅澤夫人,他樂于看見雅澤夫人的死,卻不想看見厲玉山受到那些正道中人的折磨……這倒也的确說得通。
只是眼下那些人已全部不見,他們究竟要到何處去才能尋找尹千面這個禍害,又如何才能自古今石所造的幻想之中走出去。
他正心中忐忑,眼見着面前除了他們幾人外的所有事物都如霧氣般擴散開去,而漸漸消散不見,乳白濃霧中又漸漸凝結出另外一副場景。
越青峰道:“這大約是他想看見的。”
顧淵一時心中緊張,眼下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尹千面想見的,那是否說尹千面一直在暗處觀察着他們?如今場景變換,莫不是尹千面終于想要出現了?
魏麟驚慌不已,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他想看見不想看見的?你們在說什麽?”
眼前霧氣漸漸散去,他們立于荒郊野外,天色已晚,耳旁隐隐聽得見林子中傳來野獸的哭嚎,顧淵茫然四顧,問道:“這是哪兒?”
他問出了這句話,卻沒有人回答,想來是并沒有人知道眼下他們究竟在何處,只有黎穆皺着眉頭輕輕嗅了嗅,而後刻意掩飾了自己原來的聲音,低聲說道:“血腥味。”
顧淵并未覺得空中的氣味有什麽不同,只能說野獸化妖後的嗅覺仍然異常靈敏,他仍拉着黎穆的手,黎穆低頭看了看他,領着衆人轉頭朝着他所察覺的血腥味的方向走去。
這野林子內本萬分寂靜,只有衆人踏在落葉上時窸窣的腳步聲,他們走了片刻,漸漸聽見了林子深處傳來的聲響,像是有人因痛苦而在低聲喘息,他們也終于明白了黎穆所說的血腥味的由來,有血滴落慎入了覆滿落葉的松軟泥土中去,再想他們先前所見的光景……莫不是厲玉山傷重後逃到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