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變不成龍的第四天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巷道裏。
一高一矮兩個男生離得極近,在尋常人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環境裏,沒有絲毫的慌張,超越人類的夜視能力讓他們可以清楚地在黑暗中與對方視線相交。
他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暗自防備的同時,又試圖判斷出對方真正的意圖。
夜晚的風穿過這條街道,從擁擠的低矮平房內各個縫隙裏穿過,空氣中的訊息雜亂到令人無法判斷,不知哪裏飄來幾句微弱的呼救聲夾雜其中。
伊凡微微偏了偏腦袋,視線看向之前路燈所在一側的那堵差不多三米高的水泥牆,仔細辨別那些聲音究竟來自何方。
就在他側耳聆聽的同時,周圍細細密密的燈泡爆炸聲陸續響起,彰顯着那個魔力暴走的孩子此刻狀态有多麽不穩定。
結合剛才聽到的那些在風裏幾乎要消失不見的聲音,他暗自在心底猜測:
……不會是哪個想不開的麻瓜把會魔法的小孩兒給拐了吧?
正好讓他碰上大型少兒誘拐案件?
之所以判斷這個小孩兒的魔力暴走不尋常,是因為這魔力裏面夾雜着一種快要衰敗的氣息,就像春日裏剛打開的花骨朵,下一秒卻要從枝頭凋零。
說明魔力的主人此刻的生命狀态處于危險。
不論是哪個地方的巫師家庭都相當重視對後代的呵護,讓未成年巫師陷入危險是概率相當小的事件。
這意味着那個小孩兒所處的環境裏沒有成年巫師。
想到這裏,伊凡擰了擰眉頭,看回面前那個青年的方向,輕聲說了句:“離開這裏。”
盡管他的語氣輕柔,卻含有莫名的指令色彩。
愛德華遲疑地站在原地沒動,感覺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上一秒對方還致力于探究自己的身份,結果下一秒鐘就好似對這件事全然失去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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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敏銳地察覺到這與剛才的路燈燈泡炸裂有關。
剛才他還以為這只是電壓不穩定引起的意外,但是街頭巷尾接二連三傳來的聲響告訴他,這不是意外,甚至像是人為的。
可他剛才完全沒感受到有什麽東西朝路燈打過去,他十分确定那燈是從內部炸裂的。
在愛德華因為疑惑陷入思考的時候,伊凡在心底數着時間,疑惑地思考着為什麽美國的魔法國會完全沒有派出巫師或者是傲羅來到這邊查看。
暗自糾結了大約半分鐘之後,他恍然反應過來,這裏是拉斯維加斯,而不是紐約。
因為總部設在紐約,而且成立的原因和英國的魔法部稍有不同,再加上美國國土面積廣大的緣由,導致美國巫師界的管理機構在處理突發事件的時候,比起英國魔法部效率要低得多。
伊凡想通了這點之後,決定先看看具體情況再做決定。
不去管面前這個未知身份的帥氣青年接下來打算做什麽,他稍稍擡起頭,看着黑暗的天空,零碎的星光在暗黑的幕布上一閃一閃的。
在他的眼中,空氣裏慢慢出現一行行線條,彎曲的線條像是樂譜,又像是五彩的絲線,偶爾纏在一起成結,有的結越纏越緊,有的結很快就又散開,緊接着重新化作蛛絲般的彎曲線條。
——那是風的流動痕跡。
過了一會兒,愛德華看到了自從他變成吸血鬼之後最不可思議的一個畫面,讓他一度懷疑自己6.0的視力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他跟前的那個男孩兒擡起腳,就像是上臺階那樣,憑空一步一步、平穩自然地往高處走去——而他腳底下分明什麽都沒有!
愛德華睜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伊凡卻沒管他。越往上走,風的結消失的越快,而且目前最牢固的那個結看上去也完全不足以支撐他在牆頭的位置超過半分鐘。
等到他走到比牆頭高出差不多半米的位置時,良好的視野讓他剎那間看到牆後的那棟房子裏究竟是個什麽畫面——
被木板交叉釘死的滿是落灰的窗戶裏,好幾個小孩兒靠着牆坐,彼此依偎在一起。
多的他卻看不清楚,那窗戶模糊到讓伊凡相信,哪怕大白天有人趴在這高牆上往裏看,多半也看不見房子裏到底有什麽。
當然,普通人也基本不會做出爬高牆偷窺人家的行為。
在腳下的那股托着他的力道即将消失的時候,伊凡眼快地看到院內下方空氣裏的幾個新成結的地方,往前方跳了一下,身影瞬間消失在高牆後。
留在原地的愛德華:“……”他這是見證了一個小孩兒私闖民宅的全過程?
幾秒鐘之後,伊凡懵逼地看着從牆頭悄無聲息落到自己身旁的青年,用淡藍色的眼睛看着他,裏面是再明顯不過的疑問:你跟來幹嘛?
愛德華扯了下嘴角,帥氣的臉上出現個稍顯溫和的笑容。
他心想,你之前的舉動明顯是遇到事情了,他一個成年人怎麽也不能看着個未成年冒險吧?
雖然就這個未成年目前表現出的能力來看,他面對的事情究竟算不算得上是險還另說。
伊凡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好一會兒之後淡淡地移開目光,走到之前看到的窗戶邊。
“篤、篤”兩聲在窗戶上的輕響驚醒了屋子裏的孩子,他們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戒備地第一反應去看門的方向,只有少數幾個距離聲音近的,才茫然地看向窗戶。
待在這裏太久了,久到求生的意志都被摧毀到所剩無幾,如同在空中掙紮着搖搖欲墜的被撕碎了翅膀的蝴蝶,在臨近深淵的時候看着那近乎吞沒自己的黑暗,終于放棄了掙紮。
有幾個孩子被同伴推醒,懵懂地睜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窗戶上的響聲又很快地響了兩下,聲音很小,卻足夠讓他們聽清。
終究還沒被黑暗全然吞噬,這如同在墜入深淵前刮來的最後一陣風,像燎原的火一樣瞬間點燃了他們所有的意志。
一個年長的孩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在黑暗中慢慢地摸索到窗戶邊,哪怕不小心在這個過程裏碰到了其他的孩子,那些小孩兒也是努力将自己的身體縮得更小,一聲不吭,就怕錯過這個機會。
外面有人!
說不定是來救他們的!
盡管還不确定情況,卻有人被自己聯想到的這巨大的喜悅給沖昏了頭腦,淚腺瞬間崩潰,長久以來被壓抑在心底的恐懼和絕望一并爆發出來,但是又被他們努力地壓下去。
不敢發出聲音,不敢哭泣,要是哭了就會被拖出去打一頓……
愛德華在聽到他敲第二次的時候就想要阻止他,但是判斷了一下屋裏人的氣息,他剛伸出的手就放下了,反而擡頭去看樓上同樣緊閉的窗戶。
室內的那個年長孩子終于摸索到了窗戶邊,伸手碰到那被木頭釘住的窗棂,小小聲地說了一個詞:“救命……”
他不敢大聲,怕驚醒門外守門的人,但是這微弱的聲音低到讓他自己都感到絕望的地步,于是他用指間在那還沒磨平的生着倒刺的木頭上劃過,在落灰的窗戶上一遍又一遍地寫着最簡單的求救信號。
就這樣在落灰的窗戶上寫了五六遍之後,他呆呆地放下手,忽然意識到,外面是一片黑暗,外面的人看不到。
看不到,也聽不到他們的求救。
心底陡然而生一股巨大的絕望,那一剎那他甚至想不管不顧地喊叫出聲,希望迅速灰敗下來,讓他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底落下。
求求你……聽到我的聲音……救救我們……求求你……
伊凡聽到了那微弱的聲音,轉頭看着愛德華,用氣音說道:“家庭暴力、兒童拐賣、或者綁架。”
愛德華也聽到了那聲呼救。
按理說,吸血鬼的骨子裏可沒有什麽未成年的概念,他們最常見的後裔是他們初擁制造的,所以這件事本該與他毫無關系。
可是曾經身而為人的教條早已随着他身份的轉變一并刻在了骨血裏,哪怕他身軀已經變得冰冷,那些是非的判斷也從未從他腦海裏消失過。
他看了看二樓亮着燈光的窗戶,想了想,退後了幾步。緊接着從遠處牆角邊助跑兩步,忽然發揮他極快的奔跑速度,剎那間到了伊凡的旁邊,下一刻又在牆上輕蹬了一下,之後靈敏地一翻身,進了二樓不見了。
伊凡:……大哥,你這翻牆熟練度完全不遜于我啊。
差不多一分鐘之後,伊凡就見識到了他與下午在冷飲店看書的文靜模樣截然相反的戰鬥力——
愛德華走到窗戶邊對他點了點頭之後,伊凡上樓之後,在整棟樓裏只能看到那些被打暈了的歪在各個角落裏的大漢,甚至有的手裏還拿着木棍。
“等等,你要幹什麽?”看到愛德華走向座機的方向,伊凡下意識地出口問了一句。
金褐色短發的青年淡定地說出一個詞:報警。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光憑我們倆,沒法聯系他們的家長。”
講的是很有道理,不過,你難道打算跟警察說是我們倆……空手打敗了一堆彪形大漢拯救了兒童???
伊凡走到長相最兇惡的肌肉男旁邊,打量着他手裏握着木棍的姿勢,這人倒地的姿勢不錯。
在心底暗自嘆了一口氣之後,他掀了掀眼皮對愛德華說道:“叫警察很麻煩,我有個別的辦法——但是可能得先請你離開這裏。”
愛德華那一瞬間突然感受到什麽叫做‘被利用完了就丢掉’。
“如果你不想丢掉今晚的記憶……”伊凡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和緩,但是表情卻有些複雜,仿佛覺得接下來的事情特別麻煩。
愛德華從來還只讓別人失憶過,還真沒體會過自己失憶的感覺,聽到少年的話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
但是看出了他神情裏的那種郁悶,本性溫柔的男人還是選擇轉身暫時離開這棟房子。
幾乎就在他離開的下一刻,伊凡冷下臉,半蹲着身子,拍了拍眼前的那個被打暈過去的男人的臉,力道不輕。
男人從昏迷裏醒來,對上一張格外好看的男孩的臉,還沒想通眼前的事情,下一秒鐘就看到一根木棍戳到了自己跟前——
黑發男孩兒低垂着眼眸,忽而勾了勾唇,露出個極好看的笑容,淡藍色的眼睛裏難得有了溫度,仿佛春日裏寒冰消融,萬物恢複生機的畫面。
任何看到他微笑的人都會覺得頭皮仿佛被什麽電光炸開,愣神好長時間。
伊凡微笑地握着魔杖看着他,明明是在笑,那目光卻是像看着蝼蟻般,讓男人背後竄上一道寒意,他看着這男孩兒薄唇輕啓,吐出一句咒語:“Stupefy(昏昏倒地)——”
剛恢複意識的男人再次昏迷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吸血鬼大佬三觀盡毀為哪般#
愛德華:能改變別人記憶的人不是只有我嗎?
伊凡:你讓大腦封閉術情何以堪?
愛德華:……???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