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6.(1)
京城外的楊柳江上,一反往常的靜谧和安寧,人潮湧動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沿江兩岸皆是人來人往,往日裏蝸居在京城的人們傾巢而出,各種擺攤的小販早就擺好了攤子,路邊随處可見各種賣藝的表演。還有來來往往專程來湊熱鬧的人們。這其中,最惹眼的自然就是那些平時普通人難得一見的王孫公子閨閣千金名門權貴了。到了這一天,似乎再也沒有了身份之別。一個個衣着華貴的王孫公子,珠環翠繞的名門淑女與身着布衣的尋常百姓一樣徜徉在熱鬧的人海中,共享這一年一度的京城最喧鬧的盛會。
寬闊的江面上,大大小小的停着數百艘各種畫舫樓船。其中最耀眼的自然是停在江中間的一艘龐大的金黃色龍船。龍船全身金碧輝煌,巨大的龍頭和龍尾在江中猶如一條金龍橫卧。龍船上明黃的龍旗飄飄,身着玄色錦衣的大內侍衛肅然而立,還有無數身着華服的宮女來來往往。看在尋常百姓眼中猶如高不可攀的仙境一般。每年他們也只有這一個機會能夠真正一睹皇家的威儀和雍容。
寬大的龍船裏,華皇帶着沐飛鸾坐在上座的主位上。就連皇後也要退一射之地,坐到了華皇的右下首。後妃中,跟着華皇一起來的還有慕容煜和慕容安的生母朱雲妃。坐在了華皇的左下手方,如此一來衆人一目了然,如今後宮中獨占聖寵的果然是肅誠侯府的沐飛鸾沐柔妃了。
再往下,自然是各國的使臣以及華皇的衆位皇子們。右手邊坐着的分別便是西越四皇子端王容琰,九皇子容瑾,六公主淮陽,然後是北漢烈王哥舒翰,北漢永嘉郡主。之後便是一些小國的使臣。右手邊坐着的便是從大皇子福王開始的衆位皇子王妃和公主。因為沒有太子,位次自然是按照序齒的順序來坐的,倒也分不出什麽親疏來。華皇的目光在慕容煜和八皇子慕容昭之間頓了一下,皺眉問道:“寧王何在?”
座下,朱雲妃忘了一眼慕容安的位置皺了皺眉,也跟着看向慕容煜。慕容煜神色從容,起身道:“啓禀父皇,七弟素來愛胡鬧,想必是有什麽事耽擱了,還請父皇見諒。”
華皇哼了一聲,道:“他年紀也不小了,還如此胡鬧,今天是什麽日子他不知道麽?”
朱雲妃連忙起身道:“臣妾教子無方,請皇上降罪。”
坐在另一邊的皇後皺了皺眉,淡淡道:“今日大祭,還請陛下息怒。想必寧王是有要事耽擱了,還是派人去找找,免得耽誤了祭祀才是。”這位皇後姓周,出身世家但是家族卻已經漸漸衰弱在朝中并沒有什麽權勢。又因為是繼後,膝下唯有一個七歲的女兒,平日裏也不怎麽管朝中的紛争,處事不偏不倚,倒是頗受華皇敬重。皇後開了口,華皇也就不再追究慕容安遲到之事,只是看着慕容煜道:“還不派人去找。”
慕容煜暗中松了口氣,恭聲道:“兒臣領命,謝父皇不罪之恩。”
殿上,容琰看着有些冷凝的氣笑道:“橫豎離祭典還早,陛下也不必着急。寧王想必也是有分寸的,不會誤了大事。”
華皇雖然心中不悅,卻也不好對着客人發火,只得笑道:“安兒素來頑劣,讓諸位見笑了。來,朕敬諸位一杯。”衆人紛紛端起酒杯,回敬華皇。但是坐在容琰身邊的容瑾卻仿佛沒聽見一般,半倚在椅子裏閉目養神。雖然烏黑的發絲掩住了半邊容顏,露在外面的半掩仿佛沉睡中的俊美容顏卻還是讓對面不少的王妃公主心中微跳。
都說西越九公子有西越第一美男子之稱,如今一見不說容貌只那份不經意間洩露出來的慵懶孱弱之意就讓人忍不住心跳不已。如此風采若論姿色,只怕也只有當年號稱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秀庭公子可堪并論了。只是秀庭公子端方如玉,讓人見之心生仰慕卻不敢逾越。這位西越九皇子卻是讓人看了便不由的沉迷,心神晃動。
“九皇子這是?”華皇眼眸一沉,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是眼神卻多了幾分陰沉。皇帝做久了就難免有幾分高高在上不能容人違逆的心思。雖然容瑾來者是客,但是如此不給主人面子的客人還是讓華皇高興不起來的。
容琰和淮陽公主的臉色也不好看,容琰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九弟自幼身體不少,不能飲酒。還請陛下見諒。”他解釋了容瑾不飲酒的原因,卻無法解釋容瑾此時閉目養神的原因,總不能說容瑾累了吧?這樣擺明了就沒人相信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橫豎華皇就是看在西越的面子上也不能對容瑾做什麽。
果然,華皇淡然一笑道:“倒是朕疏忽了。那就讓九皇子好好歇息吧,一會兒出來觀禮便是了。朕敬諸位。”
“陛下請。”衆人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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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飲了一杯,衆人各自落座。哥舒翰饒有興味的看着裏自己不遠處閉目養神的容瑾。他武功高強,自然一眼便能看得出來這位九皇子确實是如外界所傳言的體弱多病。但是至少此時這位皇子氣息平穩,還遠沒有到需要在這種場合失禮的地步。既然如此,那麽這個容瑾就是故意的了。
哥舒翰對于奇怪的人事物有着天然的好奇,對于這位外界除了傳言體弱多病容貌出衆以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了解的西越九皇子自然也很是好奇了。一種源自北漢彪悍的民族特有的直覺,他覺得這位九皇子并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無害。
“十一哥,你在看什麽?”旁邊,永嘉郡主好奇的問。哥舒翰以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容瑾,永嘉郡主偏着頭望過去,心中不由得一跳。
永嘉郡主一時間有些出神。她并非沒有見過俊美的男子,就說此時這龍船上華皇的衆位皇子和諸國的使臣,無一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即使比起容瑾來稍有不如,卻也依然都是俊美不凡的英挺男子。但是不知為何,永嘉郡主的視線就是無法從那似乎沉睡的男子臉上移開。其實容瑾這樣的外表并不是永嘉郡喜歡的,出身北漢的女兒總是比華國和西越更加爽朗和利落的永嘉郡主也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像十一哥一樣高大挺拔,俊朗又有男子氣概的男人。相比之下,這位西越九皇子就顯得太過俊美和消瘦了。甚至那張臉…永嘉郡主摸了摸自己的稱得上美麗的容顏,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不如他長得好看。
“這是怎麽了?”哥舒翰挑眉看着望着自己身側癡癡出神的堂妹。
永嘉郡主只覺得臉上一熱,慌忙的搖頭表示沒什麽。哥舒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旁邊,低聲笑道:“這是看上漂亮男人了。不過,這樣的男人再咱們北漢可不好養活。”
“十一哥!”永嘉郡主臉上如火燒一般,飛快的瞪了哥舒翰一眼便将臉低了下去,低聲道:“我…我才沒有…”
哥舒翰淡笑不語。
不遠處,仿佛沉睡中的黑衣男子常常的眼見微微擡起了一下,眼眸中射出一絲幽冷的寒芒。
距離祭奠還有整整一個時辰,衆人自然不會陪着華皇在龍船裏幹坐着。華皇也沒有那個心思在這裏端坐着等上一個時辰,何況祭典之前還要重新沐浴熏香更衣等等,喝過了一杯酒,說了一會兒話華皇便讓衆人各自散去了。
這些皇子王爺們都有着自己的畫舫,同樣也為各國的使臣們準備的畫舫,衆人也不願意留在龍船上陪着華皇一道拘束,華皇一開口自然都紛紛起身告退了。
平日裏一貫表現的淡定從容的慕容煜此時也沒有那般悠閑地。恭王妃失蹤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慕容安從昨天起就去了安西郡王的別院,到現在還沒出來。不管慕容安想要幹什麽,要是被人發現他私闖安西郡王別院,也都是一樁禍事。下了龍船,上了自家恭王府的畫舫,慕容煜依然劍眉緊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意。
“見過王爺。”畫舫上,肅誠侯與平南郡王早已等候在上面了。平南郡王的王妃本就是沐老夫人的親侄女,沐長明的嫡親表姐,因此,沐長明與平南郡王朱變的關系也十分不錯。兼之兩人如今都算是恭王的左膀右臂,自然就更親厚一些了。只是不同的是,平南郡王因為女兒的原因,将所有的籌碼都押到了慕容煜的身上,而沐長明也同樣因為女兒的原因,內心深處還有一些些小小的算盤。
慕容煜一揮手,道:“免了,王妃有什麽消息沒有?”
朱變同樣劍眉緊鎖,因為女兒的事情十分憂心,沉聲道:“啓禀王爺,方才下面的人來報,有人在南山附近看到過可疑的蹤跡。似乎是往山裏去了,另外還找到了嫣兒随身的首飾,也是往南方的方向的…。”慕容煜皺眉,有些煩躁的打斷他道:“南山離京城足足有二百餘裏,綁匪将明嫣綁到那裏去幹什麽?”
朱變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道:“這個…本王也不得而知。但是,這總算也是個線索,王爺,嫣兒的安危…。”慕容煜眼神微沉,沉聲道:“派人往那邊去找。一定要保證王妃的安危。”朱變大喜,連忙拱手道:“多謝王爺,老夫先行告退。”朱變雖然手握兵權,但是華皇疑心甚重,他們這些在京城的武将不得不步步為營,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用手中的兵力。如此一來,即使是平南郡王府能夠動用的人馬也不過百來人了。但是有了慕容煜的命令就好辦多了,一來恭王府就有不少的親衛,而來他調用了兵馬也有恭王在前面擋着。
看着朱變退出去,沐長明凝眉有些懷疑的道:“王爺,這個時候綁匪綁了王妃卻往南山跑,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慕容煜看了一眼沐長明,自從沐飛鸾懷孕之後慕容煜對沐長明的信任就變得有限了。但是聽到沐長明這話其實也有幾分贊同的,但是當着朱變的面,無論如何他都要做出關心王妃安危的模樣。為了平南王府的助力,朱明嫣現在也不能死。
“就算只有一點可能,也要去看一看,王妃的安危要緊。”慕容煜一揮手,沉聲道:“肅誠侯坐吧。”
沐長明謹慎的謝過,在慕容煜的下首坐了下來。他自然不會不知道現在慕容煜對他産生了警惕,但是這卻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皇上如此榮寵柔妃,就算沐長明沒有異心,以慕容煜的謹慎也必定是要懷疑他的。這本就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只是柔妃的孩子現在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就算是男孩兒孩子要長大也還需要不少時間。将來到底是怎麽樣的誰也不知道,所以沐長明現在确實是沒有背叛慕容煜的心的。
兩人落座,侍女送上了茶水恭敬的退了出去。慕容煜低頭看着跟前杯中清澈的茶水中泛起的圈圈漣漪,好半晌才淡然笑道:“柔妃娘娘身懷龍子,本王還未給肅誠侯道喜呢。”
沐長明心中一跳,恭敬的笑道:“多謝王爺。這是柔妃娘娘的福氣,也是陛下的恩典。”
慕容煜點點頭道:“肅誠侯說的不錯,等到柔妃娘娘為陛下誕下龍子,本王就該稱一聲貴妃娘娘了。”沐長明笑道:“借王爺吉言,說來…這也算是雙喜臨門。等到雲容和寧王殿下大婚,肅誠侯府與雲妃娘娘豈非也算是姻親。柔妃娘娘年幼,還望雲妃娘娘多多照拂才是。”
這話,沐長明分明暗中表示,即使沐飛鸾成為貴妃,依然還是願意以朱雲妃馬首是瞻。肅誠侯府依然是效忠恭王的。
慕容煜現在雖然懷疑沐長明的用心,但是還是知道沐長明即使別有用心,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有什麽小動作的。柔妃雖然得寵,到底才剛入宮沒幾年,根基甚淺。沐長明也算是朝堂中修煉了半生的老狐貍了,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跟恭王府撕破臉。
想到此處,慕容煜揚眉一笑道:“侯爺言重了,本王不過随口說說罷了。今日府中內眷可都來了,明嫣如今下落不明,本王就不招待肅誠侯府的內眷了。”
沐長明也暗暗松了口氣,笑道:“多謝王爺關心,除了清漪前兩日誤食了花粉出了疹子,在家歇息以外,其他人都來了。”
出疹子?慕容煜挑了挑眉,也沒有多問什麽。
“王爺。”恭王府的總管匆匆進來,看了一眼沐長明沒有說話。沐長明乖覺的放下茶杯就要起身,“王爺,微臣先行告退。”慕容煜擺擺手道:“不必了,大約是七弟的事。直接說吧。”
總管定了定神,沉聲道:“岸邊突然擺起了一個擂臺,說是比武的。奪魁的獎品是…顧家的藏寶圖和九轉玲珑!”
碰!慕容煜猛的起身一掌重重擊在了桌面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跳,跌倒在桌面上茶水流了一地。慕容煜神色陰沉,沉聲道:“立即派人,将舉辦擂臺的人鎖拿了,本王立刻去禀告父皇!”
總管苦着臉道:“只怕來不及了。西越的端王和九皇子,北漢的烈王和永嘉公主,還有高句、南安還有柔然等國的使臣都過去了。”雖然這些偏遠的小國未必知道九轉玲珑有什麽意義,純屬去湊熱鬧,但是只要有西越和北漢兩國攙和在其中,事情就完全有可能失去控制了。事到如今,已經不是華國單方面喊停就能夠停得下來的了。
“另外…那擺設擂臺的人留下了獎品就離開了。只留下了兩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仆人守着……”總管苦着臉道。
慕容煜眯眼,沉聲道:“若是那東西是假的又該如何?”
總管沉默不語,誰都也沒見九轉玲珑,同樣的誰也沒見過顧家的藏寶圖長成什麽樣子,若是假的又該如何?
慕容煜不由得回想起顧秀庭的笑語,“過了今年的龍王誕,顧家的寶藏就将會不複存在!”不複存在…以這樣的方式麽?父皇壽誕,諸國來賀。抛出驚世寶藏引得四方雲動京城動蕩。顧牧言,你很好!
“派人去,禀告父皇,請父皇示下。”慕容煜沉聲道。
“是,屬下遵命。”
慕容煜定了定神,眼神中已經是一片冰冷。看向肅誠侯道:“侯爺,咱們也去看看吧。”沐長明哪裏敢拒絕,連忙道:“王爺請。”
擂臺的所在離龍船并不遠。就在距離龍船不願的江邊一處空曠的地上。之前這裏搭起的臺子并沒有引起外人的注意,因為沿江上這樣的臺子其實并不在少數。有比才藝詩詞書畫的,也有青樓名妓輕歌曼舞的,當然賣藝的也并不少。所以,在最後擂臺的主人道出真相之前,這裏竟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等到這些權貴們趕到的時候,擂臺上早已經打起來了,擂臺的主人不知去向,卻留下了兩個武功高強的男子守着跟前的一個兩個錦盒。其中一個半開的錦盒內流光溢彩在陽光下綻出九色流光,寶光四溢。正是與傳說中的九轉玲珑十分相似。
這擂臺的主人算計的很好,如果這些皇子王爺早一刻得到消息趕來,他勢必是走不掉的。如果這些人晚一刻趕來,憑留下的這兩個男子的身手就算再厲害也該被人将東西給搶走了。正是這将将好的時間,衆皇子和諸國使臣差不多同時趕到,誰也別想暗地裏有什麽小動作。一時間,這原本不起眼的擂臺竟成為了整個江邊最熱鬧的地方,等到慕容煜趕到的時候早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人。
“喲?六弟,你可來晚了一些。”坐在最前方的自然是諸位皇子們和各國的使臣。看到慕容煜帶着人走進來,四皇子慕容協似笑非笑的道。
慕容煜也不動怒,淡淡笑道:“臣弟自不及四哥消息靈通。方才聽到消息才派人去跟父皇禀告了一聲,這才來晚了一些。”
他此言一出,其他皇子的臉色都有些不好了。不管是因為私心還是真的沒想到,他們确實都沒有派人去禀告父皇,這次竟又被慕容煜給搶了先。
八皇子慕容昭笑道:“四哥,六哥平日裏最是孝順父皇,又擔心六嫂的安慰,所以才來晚了罷了。”才年方十八歲的八皇子同樣不是省油的燈,他的外祖父是護國大将軍,手握天下兵權。雖然他比慕容煜等人小了不少,但是同樣也有一争儲位的資格。聽了慕容昭的話,衆人看向慕容煜的神色就有些奇怪了。王妃失蹤了,恭王還坐在這裏看擂臺比武。果然…顧家的寶藏還是比王妃更重要吧。再想想恭王和顧家大小姐曾經的關系和與王妃據說相敬如賓的傳聞,怎麽看怎麽覺得恭王那溫文爾雅的容顏透着幾分虛假。
慕容協嗤笑一聲,皮笑肉不笑的點頭道:“八弟說得對,本王誤會六弟了。”
坐在最前方的大皇子福王慕容恪有些頭痛的看了一眼底下的諸位兄弟,沉聲道:“四弟,八弟,當着外人的面,少說兩句。”
慕容協還算給慕容恪面子,淡淡的點了點頭,慕容昭卻輕哼了一聲直接将頭偏過去了。他的母妃是護國大将軍之女,而慕容恪的母妃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他自然有資格看不起慕容恪這個大哥。慕容恪身為皇長子,年過而立卻被自己的弟弟如此掃面子,臉色也跟着難看起來。
“大哥,八弟還小,莫要跟他一般見識。”身旁,慕容熙淡淡道。
慕容恪看了看一臉沉靜的慕容熙,再看了看底下那神色各異的一堆兄弟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二弟出身尊貴,剛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如今都能忍得了。他又有什麽受不了的?他倒要看看這幾個弟弟到底想要怎麽鬧騰。
這邊幾個皇子明争暗鬥,另一邊的諸國使臣倒是看足了戲。臺上刀光劍影,臺下唇槍舌劍,真真是一出好戲。
容琰若有所思的看着對面的幾個華國皇子,若有所思。想了想,方才側首看向身旁的容瑾問道:“九弟,華國這些皇子,九弟覺得哪一位方是六妹的良配?”公主帶過來,自然不會僅僅是為了給華皇賀壽的,要和親,自然還要選出最合适的人。如果西越的公子能夠成為華國未來的王後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能…華國下下代的皇帝能是西越血脈也很不錯。
容瑾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淡淡道:“四哥做主便是了,臣弟哪兒懂得這些?不過,臣弟倒是覺得,四哥與其想着那個哪個皇子能贏得儲位,還不如直接考慮皇位上那一位。華國的皇帝向來高壽,華皇今年才不過五十歲,看那模樣再活個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說不定…華國下一代皇帝就是咱們西越公主的血脈了呢。”
“九弟慎言。”容琰沉聲道,對這個素來言行無忌的九弟很有些無奈。旁邊的淮陽公主卻有些忍不住了,“九哥,你什麽意思?”
同樣是和親,嫁給正當盛年的俊朗王爺和嫁給五十歲的糟老頭子的區別可不小。即使那個老頭子是一國之君,身為西越公主的淮陽公主也不想委屈自己。她若是嫁給了皇子,無論哪一個皇子都不會怠慢自己,但是如果入宮為妃,華皇最多封她一個妃位,還要跟一群女人争寵。即使華皇看上去還不像五十歲的老頭子,但是淮陽公主也才是一個年方十六的芳齡少女。
容瑾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父皇是讓你來和親的,你以為是在招驸馬麽?”
“你!”
“淮陽。”容琰沉聲阻止了淮陽公主,若有所思,顯然容瑾的話也讓他有一絲意動。他奉了皇命來為華皇賀壽,順便送公主和親,自然要為西越争取最大的利益。只要辦好了這件事,回國之後父皇定然會龍心大悅……
“四哥……”淮陽公主臉色一變,含淚望着容琰。容顏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現年是在外面,回去再談吧。”
容瑾淡淡的瞥了兩人一眼,站起身來。
“九弟,你這是……”
容瑾不耐煩的看了一眼擂臺上的打鬥,不屑的道:“有什麽好看?就像是一群傻瓜争一個臭東西一樣無聊。四哥走不走?”容琰自然不能走,容瑾素來不管國事,任性妄為。容琰卻不能如此,無論是顧家的寶藏還是九轉玲珑都讓他心動。雖然九轉玲珑就算得到了自己也保不住,但是若是連争取一下都沒有,回去也不好向父皇交代。
“那…九弟先四處轉轉吧,注意安全。”容琰仿佛是個好哥哥一般的囑咐道。
容瑾不屑的輕哼一聲,轉身走了。
江山的一處樓船上,二樓臨窗的位置一個俊秀不凡的白衣少年正坐在窗邊望着對面江邊人潮湧動的地方眉眼含笑。
“清清,你可當真安排了一出無聊的戲碼。”悠悠的男聲在樓上想起,少年回過頭來便看到站在樓梯口的黑衣俊美男子。
容瑾看着女扮男裝的仿佛金童一般俊俏的人兒,再看看二樓偌大的寧靜空間連連感嘆道:“清清好大的手筆,難怪一點兒也不缺錢呢。”這艘樓船自然是馮止水準備的,顧家在京城的另一家茶樓的船。樓下依然做客船之用,供人品茶賞景聽曲,樓上卻單獨留了出來。
沐清漪望了一眼遠處,笑道:“無聊麽?我怎麽看大家都很興奮呢?”
容瑾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若不是事先知道清清的打算,說不定連本公子也要忍不住插上一手了。”沐清漪淡淡道:“這世上誰缺錢,九公子也不會缺錢的。”有着西越第一富商的梅家暗中支持,容瑾怎麽可能缺錢?
“清清可有想過怎麽收場?九轉玲珑……”不用看容瑾都知道,那所謂的九轉玲珑絕對是假的。沐清漪無辜的眨眼,問道:“為什麽要我收場?那裏面…現在有什麽人跟我有關系麽?”就連留下來看守寶物的兩個人都跟顧家沒有任何關系。至于所有參與過這件事的人,早在擂臺開始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啓程遠離京城了。如果這些皇子王爺樂意四面八方一個一個的抓回來的話,她也無所謂。因為這些人所知的也很有限。從頭到尾,無論是她還是馮止水,都沒有出過面。
容瑾看着眼前的少女因為男裝而顯得更加稚嫩的面容,莞爾一笑道:“清清這攪混水的手段,本公子佩服的近。”
沐清漪淡然道:“九公子暗地裏添火澆油的本事,清漪也深感佩服。”
兩人面面相觑,最後相視一笑。誰都不是什麽好人,也就誰都不必擠兌誰了。
容瑾在沐清漪對面坐下來,擡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倚坐在椅子裏悠然的喝着茶。一邊問道:“朱變調走了恭王府一半的人馬去南山找朱明嫣,剩下的人,就算在加上寧王府的人你我手中的人馬也應該足以應付。但是,清清可有想過,翠微苑和慕容煜的別院距離這裏都不遠,若是驚動了華皇……”若是驚動了華皇,調動禁軍。那麽無論是他還是沐清漪的人都是應付不了數不清的禁軍人馬的。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而在這華國都城裏,不僅地頭蛇是華皇,強龍也是他。論武力,沒有人能夠在這裏跟他抗衡。
沐清漪淡淡道:“慕容煜不會讓皇帝知道他将顧秀庭藏在了別院裏的。若是我猜得不錯,他必定已經告訴華皇顧秀庭已經死了。若是讓華皇知道顧秀庭還活着,欺君之罪…慕容煜承擔不起。
”看來輕輕都算計好了。“容瑾嘆息道。饒有興致的打量着眼前仿佛應該天真無憂的白衣少年,到底要怎麽樣的玲珑心肝和才智謀略,才讓這個才十六歲的少女敢将整個華國皇室和天下諸國使臣都玩弄于鼓掌之間?
顧秀庭…容瑾皺眉,他早該發現這一切所圍繞的主題都是為了救出顧秀庭。無論是所謂的九轉玲珑顧氏寶藏還是綁架恭王妃算計慕容安,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救出顧秀庭而做得鋪墊。顧秀庭對清清來說有這麽重要麽?表哥表妹什麽的,最讨厭了!
沐清漪無語的看着對面的男子俊美的容顏上一會兒疑惑一會兒惱怒一會兒了然一會兒咬牙切齒的模樣,實在懶得去猜測容瑾這會兒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奇怪的東西。可惜她不好奇,容瑾卻不會那麽容易放過。容九公子趴在桌上,哀怨的望着對面的俊美少年,”清清,本公子發現這筆生意做虧了。“
”願聞其詳。“沐清漪翻了個白眼,淡淡道。
容瑾一臉嚴肅的望着她,”本公子…不會幫自己救了一個情敵回來吧?“
沐清漪一怔,險些被茶水嗆到。輕咳了兩聲方才淡然道:”九公子你想太多了,第一,我跟表哥只有兄妹之情。第二,就算我們有其他的,表哥也稱不上是九公子你的情敵。“因為我們根本就沒關系啊,混蛋。做戲太多了的人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給繞進去,我等着看你的報應!
容瑾眨了眨眼睛,無辜的望着沐清漪。那模樣仿佛是在說,就算本公子有報應,也要拉着清清一起。
沐清漪無端的打了個寒戰。
”小姐,公子。“無心走上樓來,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容瑾,方才走到沐清漪身邊恭敬地道。沐清漪也不在意無心到底是效忠容瑾多一些還是對自己更忠心一點。看樣子也知道無心跟着容瑾不是一天兩天了,想要讓他這麽快就效忠于自己,沐清漪自認沒那麽大的魅力。若真是成功了,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無心對容瑾本就不忠,而一個不忠心的人沐清漪也是不敢用的。
”何事?“沐清漪淡然問道。
無心恭敬的道:”江邊端王殿下和北漢越王還有華國的幾位皇子都出手了。“
沐清漪不以為意,本就是再預料之中的事情,”他們總算是忍不住了,九公子,方才你問最後東西會落在誰手裏?“容瑾笑道:”看來清清有答案了。“
沐清漪目光掃向外面,江面上一艘不算大的畫舫正慢慢的駛向江邊。畫舫上明黃色的旌旗明顯的昭示出畫舫主人的身份。
”華皇。“容瑾沉聲道。
沐清漪含笑道:”九公子消息靈通,總該知道華國的第一高手…聶雲,是華皇身邊的貼身侍衛兼大內統領吧?“容瑾劍眉微挑,偏要跟沐清漪擡杠,”就算聶雲是華國第一高手,也未必就是哥舒翰的對手啊。“哥舒翰同樣號稱北漢第一高手,最重要的是哥舒翰常年征戰,戰場厮殺無數,論對敵經驗只怕遠在連京城都沒有出過的聶雲之上。”
沐清漪悠然的晃動着手中的茶杯,淡笑道:“清漪曾經聽人說過,當今天下絕頂高手有五。華國第一高手白衣寒槍聶雲,北漢第一高手漠北煞神哥舒翰,還有西越的建威大将軍南宮絕。另外還有不知道到底該算哪一國人的天下第一富豪魏公子和更加神秘莫測的雲隐公子。而據說…這五位高手的排行,聶雲和哥舒翰分列第二和第四,怎麽說,也還是聶雲的機會大一些吧?”
這一次,除了嘆息容瑾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連雲隐都能知道,清清的消息靈通的當真讓本公子驚訝莫名啊。”這世上其實并沒有所謂的天下五大高手的稱謂,而最出名的高手自然莫過于哥舒翰,聶雲和南宮絕了。至于雲隐,就連江湖上知道的人也并不多。而魏公子雖然名揚天下,但是更多的人都只會認為他是一個富可敵國的商人,而不是一個武林高手。但是沐清漪不僅知道,甚至連這五個人的實力都有所了解,雖然未必完全準确,畢竟這五個人除了南宮絕和哥舒翰曾經交過手以外,根本就沒有遇到過。但是從他們的經歷和戰績來分析,也不算沒有道理。
看着容九公子懶得糾結的模樣,沐清漪笑而不語。她自然不會告訴他她對這些所謂的高手的了解其實都來自于一個人。一個號稱江湖百曉生的男人,當年曾經在萃紅閣住過一個月的男人——文華公子太史衡。
看着沐清漪淡定的模樣,容瑾嘆道:“看來我那好四哥的如意算盤要打不響了。”
沐清漪沒什麽誠意的安慰道:“就算九轉玲珑是真的,端王只怕也帶不回西越。倒也不必太過失望。”現在東西是假的,搶到了的人才會更加失望,所以端王也不是最慘的人。
容瑾笑眯眯道:“若是真的,說不定本公子就下手搶了。”
沐清漪莞爾笑道:“若是真的,我可以送給你。”
“這麽說,顧家是真的沒有九轉玲珑了?”容瑾笑問。沐清漪淡淡笑道:“這世上…有幾個人見過九轉玲珑?或許前朝開國皇帝是真的有所謂的九轉玲珑。但是,華國太祖皇帝絕對沒有。”
“怎麽說?”
“早在前朝,九轉玲珑便被宣揚的猶如聖物,得之者得天下。華國太祖本身便是得位不正,若是他有九轉玲珑早就拿出來證明自己天命所歸了。但是太祖在位二十多年,可從未有人見過九轉玲珑。如今所謂的史書記載,不過是太祖過世之後史官編修太祖本紀的時候強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