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小遠 (1)
這話就戳在了洛聞笙的痛點上。
他比寧遠大12歲。如果兩人一生無病無災,100%的概率, 他要走在寧遠前邊。而照他眼下的工作強度和作息, 讓寧遠年紀輕輕就變成鳏夫也不是沒可能。
寧遠見洛聞笙神色微變, 急忙道:“我、我只是想你多注意身體……你別想太多!”
洛聞笙溫柔地笑笑, “嗯,我會多注意的。”
這時, 視頻兩端, 鬧鈴幾乎同時響起。
寧遠啪地按斷, 洛聞笙有些遺憾道:“到你睡覺的時間了。”
寧遠皺眉噘嘴, “晚睡一會兒沒關系的。”
洛聞笙:“洗澡洗漱也是需要時間的。”
寧遠眼珠一轉,拿起手機往盥洗室走。
畫面穩定下來,看清背景後, 洛聞笙無奈扶額,“小遠, 你要幹什麽?”
“能多一秒,是一秒, 你說呢?”寧遠沖鏡頭一笑, 然後轉身去脫衣服。
“你快點收拾, 我先挂了。”洛聞笙說。
寧遠挂着脫到一半的衣服慌慌張張跑回來捧起手機, “哎哎哎!”
“你幹嘛呀?”寧遠不開心。
自從攤牌後,寧遠總想搞點有顏色的小動作, 奈何洛聞笙每次都不接招。
寧遠簡直要懷疑洛聞笙其實是個鋼鐵直男,為了他,硬要裝作彎了。
洛聞笙嘆氣, “小遠,我想活得久一點。”
寧遠把這話咂摸了三遍,鬧了個大紅臉,嬌羞應道:“哦。”
他整整衣服拿着手機回到書桌邊,奶聲奶氣地撒嬌,“你再陪我聊十分鐘呗?就十分鐘!”
洛聞笙根本抵抗不住,軟聲道:“好。”
時間過了一個多月,寧遠基本摸清了新學校的狀況,也新認識了很多人。他發現,四大家族的子弟真的是無處不在,即便是在遙遠的R國霍爾頓商學院。
想想也是,若是一個沒有,才是真的奇怪。
好在他這個年級一個沒有,至于其他年級的,寧遠盡量避着他們走。
盡管寧遠無比希望927事件只是一群熊孩子的惡作劇,那麽下作的手段,但凡是顧及臉面的大家族,應該都不會拿到臺面上來明晃晃地用。可背地裏到底已經被傳播到了什麽地步,寧遠不敢想,也不想問洛聞笙。
只要事情沒被鬧得沸沸揚揚,寧遠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在這裏發現了四大家族的子弟後,寧遠稍微放松些的神經不由得又緊繃起來。
如果……如果哪怕有一個人拿到了那些照片和錄像,恐怕很快霍爾頓也不會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轉眼到了11月22日,是寧遠18周歲的生日。
洛聞笙不遠萬裏,趕來給寧遠慶生。
他送給寧遠的生日禮物,是一份檢驗報告。
關于寧遠父母的。
半年前,寧津海港的漁民打撈到了一輛汽車殘骸,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有兩具支離破碎的人骨。
新聞是秦文宇第一時間看到的,第一時間報告給了洛聞笙,然後所有報道,被全面删除,後續沒有跟進報道。
經過鑒定,證實就是寧海峰夫婦。
洛聞笙趕在司法鑒定前去見了寧家夫婦一面。
眼前所見,只能用不忍直視來形容。四肢不全的森森白骨擺在那裏,可以想見他們曾經被魚群怎樣的啃噬,又是被洋流怎樣的沖刷。
事故發生後,沒能及時打撈,後期打撈無望,是死無全屍。
時隔兩年半,終于找到,還是死無全屍。
最叫人無法接受的是,本以為是有人動了手腳,寧家夫婦的車才會沖破護欄掉下懸崖,葬身茫茫大海中,最終的鑒定結果卻是——單純的意外事故。
也許只是因為駕駛時,沒有好好看路。
洛聞笙不知該怎麽告訴寧遠。
可作為寧家夫婦的獨子,寧遠有知情權。
他必須知道。
寧遠沉默地一頁頁翻着報告。翻到最後一頁,他又翻回去,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最後,他攤開貼着打撈時的現場照片那一頁,沉默地盯着。
洛聞笙陪着他沉默。
但寧遠沉默得太久了。洛聞笙起身繞到寧遠身後,環住他的肩膀,輕聲道:“在想什麽?跟我說說,好不好?”
寧遠還是沉默。
後來,他笑了笑,合上報告書,雙手握住洛聞笙環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語氣輕松道:“是好事。”
洛聞笙越過他的肩膀,向他投去疑問的目光。
“首先,終于找到我爸媽了。”
“第二,”寧遠垂下眸,臉上是一絲放下的笑,“他們不是死于手足相殘。”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洛聞笙眼眸微動,感慨道:“小遠,你真的長大了。”
“你把他們安置在哪兒了?”寧遠盯着洛聞笙放在報告旁邊的素雅盒子問。
洛聞笙伸手輕輕把那個盒子拉到寧遠面前。
寧遠呼吸一滞,盡管努力控制了,指尖還是有些發顫。
他去撕用來固定紙盒邊緣的圓形透明貼,可是試了幾次,都手抖得撕不開。洛聞笙把他圈在胸前,從他肩上伸過手去,幫他撕開,然後輕而恭謹地掀開盒蓋。
紙盒裏墊着形狀剛好的海綿,海綿的中間,露出一個白色的瓷質壺嘴。
寧遠伸手捏着壺嘴把瓶身抽出來,是很素雅的白底碧紋小瓷瓶。
他頓了頓,終是沒忍住,打開壺蓋,向裏邊看了一眼。
“抱歉,我沒問過你的意見。”洛聞笙環着寧遠輕聲說。
寧遠微微搖搖頭,“你很知道我要什麽。”
“我是不是不應該今天告訴你?”洛聞笙又問。
寧遠拉過他的手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這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洛聞笙顧及着寧遠的小情緒,之前拼命工作,擠出來五天小長假,除去往返,在這邊陪了寧遠三天。
但每天晚上,洛聞笙都去另一間卧室睡覺。
寧遠恨不得每天抱着小瓷瓶睡覺,也沒什麽心思搞帶顏色的小活動。
等要送洛聞笙上飛機了,他才滿心遺憾地想,又沒成功全壘打。
*** *** ***
年底的時候,洛家發生了一件大事兒:洛二叔跟洛家拆夥了。
之前隐隐有動向的時候,各大媒體、圈內人士都在預測,兄弟決裂會上演怎樣一出精彩大戲,但洛家分家分得安靜如雞。
洛家整體呈現傾頹之勢不假,但洛二叔家一枝獨秀,穩如老狗。吃瓜群衆都說,洛二叔這是不想被拖累死,要單幹了。
然後很快流出內幕消息,說洛二叔想跟陸家合作,但被陸家拒之門外。
吃瓜群衆就暈了,這都哪兒跟哪兒?接下來的戲碼不應該是老二踹走老大,力争正統之位嗎?找陸家合作?什麽情況?
轉年4月,洛二叔家的大廈千棟于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5月,洛二叔跟陸家對簿公堂——用吃瓜群衆的話來說,開始了公然撕逼。
人們這才明白,洛家傾頹得這麽快,不是敵人太兇猛,而是內奸藏太深。
負債累累的洛二叔早顧不得什麽裏子面子,把陸家當時是怎麽找上他的,跟他提了那些條件,雙方是怎麽裏應外合做空了洛家一家又一家公司,陸家打價格戰資金跟不上的時候,他是怎麽暗度陳倉輸送補給,自己如今垮臺了,陸家又是怎麽背信棄義不管他的死活。
6月的時候,雙方不知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合意,總之波濤萬頃一夜之間風平浪靜。吃瓜群衆們興致勃勃吃到一半,結果人家劇場關門了,你說氣不氣。
不過,這麽大的風浪,不可能一點餘波沒有——雖然為商多奸,“誠信為本”這句老祖宗留下來的教誨,總該聽一聽。陸家挖了洛二叔這塊牆角當內奸,真沒什麽人诟病,蛋糕就那麽大,想多切點,誰還不耍點手腕兒。但是你利用完人家就不顧人家死活,實在是不地道。是以5月到6月間,不少陸家企業的附庸紛紛脫離。
有人發文章說:陸家不是這麽拎不清事兒的人,洛二叔那邊的空缺是大,可是背上“背信棄義”污名的損失同樣不小。所以,要麽是洛二叔那邊的問題大到陸家寧願背上“背信棄義”的污名,要麽,是陸家那邊也出了問題,叫他們根本顧不上洛二叔。
然而不管人們如何猜測,一切都還是那個樣子。
寧遠嗅到了一點風向,想跟這一切的背後始作俑者,他男人,洛聞笙求證一下。
洛聞笙只是笑着說:“年底會有好戲看。”
寧遠問他:“你準備那時候重新打江山?”
洛聞笙搖搖頭,沒回答他,反而道:“R國最近有個新崛起的STEEP投資公司,你有空可以關注一下。”
“啊?哦。”寧遠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投資公司,也不知道洛聞笙什麽意思。不過洛聞笙沒明說,肯定是要他自己探索,寧遠就老老實實地關注。
這家公司成立時間不長,他高一那年注冊的,到現在還不到四年,但是資本十分雄厚,僅有的幾次投資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都可謂別具慧眼,相信在長遠的将來,會贏得豐厚的回報。
寧遠查了查這家公司的創始人和主要成員,也沒見他們跟洛聞笙有什麽關系。
寧遠猜,也許是洛聞笙覺得這家公司很成功,想讓他學習點什麽?
查來查去,寧遠突然發現一個讓他覺得很有意思的事情——“STEEP”使用的中文商號是“險峰資本”。
無限風光在險峰,這名字起的真的很不錯。
10月的時候,秦勤和童辛順利通過了霍爾頓商學院的面試,成了寧遠的學弟。
這兩只在國內處處小心的汪男男,乍一來到對同性态度十分開放的R國,難免有些飄,很快就踩好了點兒,興致勃勃地拉着寧遠說帶他去一處好玩兒的地方。
寧遠好奇地跟着去了,一下車,就意識到,眼前這條街,有可能就是他早有耳聞,但一直未曾來過的——
gay吧一條街。
寧遠臉上寫着不開心,“來這兒幹嘛?”
童辛滿臉好奇道:“國內沒有的!就想……就想看看大家都是同性戀人,會是什麽樣?”
寧遠點他腦門,“拜托!哥哥!你19了啊!不要再那麽純潔了好嗎?你以為大家聚集在這裏只是喝喝酒聊聊天?”
童辛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不、不然呢?”
秦勤會意,“寧少,你是說……大家都是來這‘玩兒’的?”
寧遠眯着眼睛看二人,“不然呢?”
寧遠又恨恨地去點童辛腦門,“人家小倆口過得甜甜蜜蜜的,幹嘛要到外邊來秀啊?你給參觀費嗎?”
童辛無辜地喏喏道:“甜甜蜜蜜,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啊……”
秦勤愣了一下,離開偏頭看着童辛,笑得眼睛都沒了。
寧遠望天。
我要燒死這對汪男男!
童辛拉着寧遠的手腕搖,“來都來了,去看看呗?不好我們就再不來了!”
寧遠:“……”
其實他也挺好奇的。
只不過,寧遠總覺得應該為了洛聞笙嚴格律己,不能随随便便來這種地方——寧遠當然不會主動去勾搭別人,但是獨自一人總會成為別人的勾搭對象。
現在跟童辛他們兩個一起,應該沒事兒。
于是三個人探索新大陸一樣,開開心心地走進這條被無數霓虹燈渲染得五光十色的街道。
找了一家門面看着順眼的,三人進內,各自點了一杯酒,找了角落裏的卡座,暗戳戳地觀看酒吧裏進進出出、形形色色的各式小GAY。
雖然網絡上會有很多同志素材,但不得不說,身臨其境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而且,扈薄雖說R國是已經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社會環境相對較好,但在學校、街頭那種公共場合,單就人數而言,GAY仍然是少數群體。
不像這裏,到處都是。
三個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很是興奮地湊在一起評頭品足了好一會兒。
酒吧的B1層有個大舞池,想high的話就去那裏,可以見到舞池裏的群魔亂舞。寧遠他們也去觀摩了一會兒,沒五分鐘被吓跑了。
——當衆撩T恤激吻,隔着衣褲飛速擺動腰身什麽的,簡直太突破他們的保守觀念。
樓上三層是風格各異的大開間,每間可以容納10人左右。開間的四角分散地擺放着或長或短的沙發,有人靠在一起低聲聊天,有人纏在一起甜蜜地擁吻。燈光幽暗,半米之外都看不清對方的長相,既能滿足一種“當衆”的刺激感,又能很好地保護隐私。
寧遠他們抱着四處參觀的心思進了一間大開間坐了,低聲聊天。
聊了一會兒,寧遠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兒多餘。機會難得,應該給童辛和秦勤一點獨處的時間。這家酒吧的消費不低,想來這條街的價格差不多也都是這樣。童辛和秦勤是花着洛聞笙的錢來這邊讀書,不可能随意揮霍。至于寧遠自己,來過一次看看新鮮,估計也不會來第二次。那他也就沒必要自掏腰包,“送”朋友來這種地方玩兒。
酒吧街總是魚龍混雜,還是少來為妙。
寧遠借口去衛生間,留下那對汪男男,自己去走廊裏瞎轉悠。
看得出他們随意選的這家酒吧生意意外地好,大開間裏幾乎都是滿員狀态,找不到座位的人就在走廊裏調情。
寧遠前進方向的前方2米,一個身材精瘦、但pp超級有肉、一看就受氣爆表的人,正被一個高高大大的R國男人壁咚調情。小攻的大手正在拼命揉捏小受的臀肉。
寧遠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pp。
果然沒什麽肉。
他看的那些顏色文,也都喜歡描寫小受的PP多肉。究其原因,無非是,摸起來像女人的胸。
寧遠不高興地望天,告訴自己,他男人不會嫌棄他沒肉的。
寧遠自己剛準備把手從後口袋裏抽出來,卻有人突然從後邊用很色..情的手法捏了一把他的屁股!寧遠差點一嗓子喊出來。
“你他媽的……!”猛一回頭,撞見一個還算清秀的外國人。但他的寸頭和左耳上連排3個利劍模樣的耳墜着實破壞了那種人畜無害的清秀感。看衣着打扮,有點玩兒街舞的風格。
“Hey,I……Pardon?”對方顯然沒聽懂寧遠如此優美的中國話。
但在看清寧遠的臉後,對方不自覺地眯起眼,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You’re……”
寧遠也皺眉,他想打人。但想想也許是自己的舉動誤導了這個人。
遠在異國他鄉,最好不要惹事。寧遠放下捏緊的拳頭,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轉身走人。
寧遠自己一個人找地方消了氣,回去找童辛他們回學校。
小插曲到此結束。
11月22日的時候,洛聞笙又萬裏迢迢來給寧遠過生日。
跟熱情奔放的R國有人乃至童辛和秦勤比起來,洛聞笙當然要重要一萬倍。所以寧遠本打算推掉同學們為他舉辦的慶生party,下了課就火速奔往“小房子”跟他男人約會。可是洛聞笙也不知從哪得的消息,電話裏苦口婆心地勸寧遠,不要浪費了同學們的心意。
Party是21號晚上開始的,22號淩晨1點才結束。結束後,寧遠匆匆忙忙趕去“小房子”,洛聞笙還在等他。
“還沒睡呀?”見到洛聞笙,寧遠的聲音就軟了甜了幾倍,“都這麽晚了,還等我?”
其實我超開心的。
“等着給我的小遠說,生日快樂。”洛聞笙把人抱過來。
寧遠乘着酒勁兒雙臂環上洛聞笙的脖子,耳鬓厮磨地跟他發洩連着好幾個月未能相見的思念。
寧小遠明撩暗撩、全力輸出,洛聞笙那個性冷淡不接招,待了一天就匆匆走了。
寧遠也沒招兒,他知道國內要收局了,洛聞笙要回去全力處理。真的上了壘,然後立刻分開,兩個人都不會好過。
第一年洛聞笙說他自己不夠清醒。
第二年洛聞笙拿寧遠爸媽來“鎮”他。
第三年有特殊情況。
寧遠咬着手指看正在他身邊轉悠,不知已經全壘打了多少次的汪男男,苦大仇深地思考自己什麽時候能全壘打。
12月初開始,國內突然連續出現重磅消息:
多人聚衆吸毒,被警察現場抓獲,經身份确認,有四大家族子弟若幹。
陸白兩家存在非法研制生産違禁藥品的嫌疑,所有關聯企業都要接受調查,個別人員需要限制人身自由,随時接受傳喚。
東國通過新版修訂的《槍支管理法》,新法規定,非政府部門,任何組織或個人不得非法生産、經營、銷售、進出口槍支。
一言以蔽之,陸白沈三家全被國家機器予以重創。
相比之下,此前因為慘烈的市場鬥争而“慘敗”的沈家反成最大贏家。
洛宅。
“你……去意已決?”洛成弘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洛聞笙笑了一下,像是脫去戰甲只剩一身白袍後的将軍,身上全沒了這些時日排兵布陣時的殺伐果決,只是一個滿身書卷氣的柔弱書生。他點頭應道:“嗯。”
大哥洛聞笛默不作聲地瞧了他二弟一眼,那意思:我就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洛家的繼承權。
洛成弘長嘆一聲。
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看不上祖上傳下來的着破落帝國了,想去外邊打下一片新的江山,建一幢新的城堡,領着他的小王子住進去。
他這個破落帝國的老國王還能說什麽呢?
“要記得經常回來看看。”洛成弘說。
洛聞笙笑,“肯定會的,爸。”
轉眼就要到聖誕節。
寧遠得知洛聞笙在國內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而且年底本就是企業各項業務最繁忙的時候,洛聞笙不能來跟他一起過聖誕,在寧遠的意料之中。他當然想過洛聞笙不能來,他可以翹課回國。但一來,洛聞笙沒空,他回國也沒什麽意義,二來,洛聞笙要是知道自己為了見他翹課,怕不是要狠狠打他屁股。
經歷小小的失落後,寧遠噘噘嘴,跟洛聞笙說起另一件事兒,“叔叔……有件事兒,我想跟你說很久了。”
正在機場等去往R國的航班的洛聞笙聞言挺直脊背,“你說。”
寧遠也糾結了很久,他不想讓洛聞笙煩心。但是幾經思慮,覺得還是讓洛聞笙知道更好。
“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我。”
洛聞笙心下一驚,繼而表情有些難看。他靠回椅子裏,問寧遠:“什麽時候開始的?”
寧遠小聲嘟囔,“挺久了……”
洛聞笙頭疼,“挺久是多久?”
寧遠用手指在桌面畫圈圈,“半年左右吧……”
洛聞笙:“怎麽現在才跟我說?”
問完他立刻覺得,自己這不是在問廢話。為什麽?還能為什麽?不就是知道他在國內忙得團團轉,不想打擾他,現在大局已定,才敢跟他提。
寧遠在電話那頭噘着嘴不吭聲。
洛聞笙嘆氣,“對不起,小遠。”
“嗯?”寧遠軟乎乎的。
“你別擔心,你察覺到的跟蹤,極有可能是我請來保護你的人。”洛聞笙如實相告。
寧遠慢半拍地發出震驚的呼聲:“啊?!”
“把你一個人扔去國外,我怎麽放心得下。”洛聞笙嘆氣。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傳來寧遠軟乎乎的傻笑。
“哦,那沒事啦!”
“還是小心些。以後再感覺有什麽不對,一定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我!”洛聞笙千叮咛萬囑咐。
不過其實也沒什麽關系,十幾個小時後,他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一直守在寧遠身邊了。
“好。”寧遠又乖又軟。
洛聞笙的聲音也跟着輕柔許多,“平安夜打算怎麽過啊?”
“慣例party咯。”寧遠興致缺缺。
機場突然開始播報登機提醒,洛聞笙急忙捂住話筒避免被寧遠聽了去。
寧遠:“喂?喂喂?”
播報結束後,洛聞笙松開話筒,“剛剛信號不太好。我這邊突然來了工作,稍後打給你。平安夜玩兒得開心。”
寧遠乖乖的,“好。”
洛聞笙從未在來不來看他這件事上诓過寧遠,寧遠也不覺得洛聞笙現在有空來看他。
是以24號下課後,寧遠跟着在R國的好友們浩浩蕩蕩地去了——
Gay吧一條街。
一群人雖然有男有女,有異性戀有同性戀,但Gay吧一條街這個狂歡場仍以高票過選。
不為別的,就因為滿條街的酒吧都會在25日的0點準時上演勁爆又欲的美男/猛男秀。
此舉實乃小gay美女通殺。
平安夜總是名副其實的狂歡夜,尤其是在酒精和極欲的人體表演刺激過後,絕大多數人都變成了因為能量透支而報廢的機器人,栽栽歪歪、橫七豎八地四處攤屍。
寧遠今天喝的有點兒多——朋友們多數有伴兒,極少數沒有的,也都趁機四處搭讪,只有他一直孤零零的。洛聞笙說忙完了會給他打電話,可是到現在也沒打過來。
“Hey,it’s you!”一個模樣還算清秀的外國青年端着酒杯在寧遠旁邊的酒吧椅上落座。
寧遠撩起發沉的眼皮看了對方一眼。不認識,不搭理。煩。
他起身去找不遠處擠在一個沙發上的童辛和秦勤。
單身狗來這種地方真是麻煩。好在他可以插到童辛和秦勤中間當一只碩大的電燈泡。
可行動并不如寧遠想的順利。
酒精讓他平衡感缺失,劃過吧臺的手臂帶倒了還剩一點杯底的酒杯,整個人從吧臺椅上滑下,差點跪地上。
一雙有力的手臂在千鈞一發之際架住了他。
寧遠擡眼,被對方左耳上連排3個利劍模樣的金色耳墜晃了眼睛。
他記起來了,是上次他來這裏碰到的那只鹹豬手!
“Get away。”寧遠冷淡道,并用力地推了青年一把。
但這只是他以為的。事實上,酒精讓他的唇舌發麻,說出的話又粘又軟,加上雙腿乏力,與其說推,不如說是緊緊握住了青年的手臂以支撐。
青年把他扶上吧臺椅坐好,抽了紙巾擦拭幹淨他衣袖上沾到的酒液,彬彬有禮地笑着用英語道:“看來你還記得我。抱歉,上次是把你的背影跟我的一個朋友搞錯了,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他把剛才自己端過來的兩杯酒中的一杯遞給寧遠,“能有幸再次相遇,一定是上天特意賜予我向你致歉的機會。誠懇地希望你能原諒我此前的冒然之舉。”
寧遠半趴在吧臺上撩起眼皮上下掃他幾眼,繼續不理會。
對方絲毫沒受到什麽影響,嘗試各種話題試圖與寧遠攀談。寧遠只想攢攢力氣起身去找童辛他們。
休息了一會兒,寧遠覺得有勁兒了,重新起身,結果胃裏突然一陣翻江倒海。腳尖一轉,他急忙往洗手間沖。
青年锲而不舍地追上來,“我陪你。”
寧遠甩開他試圖抓上來的手,冷言道:“滾。別讓我再說第三……唔。”
不行,反胃感他說不了話。
寧遠扶着牆加快步伐,青年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寧遠尋思着等他吐完能清醒不少,到時候再一腳踹走這個煩人精。
結果一推開洗手間的門,寧遠就驚了。
簡直大型真人秀現場。
青年趁寧遠愣神的檔兒猛地把寧遠推了進去!
然後攬着他精瘦的腰身将人抵在洗面池的邊緣上。
左右都是正在“哼哼哈嘿”的猛男選手,這種壯碩的體格和粗犷的長相實在不符合寧遠的審美,而且無意間闖入視線的那些東西簡直髒眼睛。
寧遠惡心得更厲害,不知哪兒憋出一股力氣,猛地推開想強吻他的青年,轉身趴在洗面池邊吐了個天昏地暗。
青年張張嘴,有些逃過一劫的慶幸——還好還沒來得及親上去。
視線向下,剪裁得體、十分修身的白色襯衫勾勒出這個東方少年的秀氣背影,因為偏瘦,突出脊柱骨在襯衫下隆出一條筆直的線,随着襯衫下擺和纖細的腰線,一起束進皮帶裏。
他忍不住地舔舔嘴唇——他實在是太喜歡這些身材纖細、清秀貌美的東方少年了,連身子骨都要比這些身高馬大的黃毛家夥柔軟上許多。
最重要的,他們被Gan的時候,發出的叫聲很隐忍、細細的,撩得人心癢、撩得人發瘋。不會像這些黃毛家夥,一個個扯着嗓門好似驢叫,叫人掃興。
他按捺不住地伸出手去從身後環住寧遠勁瘦的腰身,捏着衣料想把被束進皮帶裏的衣邊扯出來,然後去摩挲他的皮膚……
哦,對,東方人的膚質通常要比西方人細膩許多。
可不待他得逞,就猛地被潑了一臉冷水。
“嘔……”寧遠趴回去,繼續吐。
沒什麽想吐的了,就是幹嘔。他本來想接水漱口,結果身後這孫子跟他動手動腳!
寧遠自己也濺了水,濕冷濕冷地黏在身上,叫他清醒不少。從鏡子裏瞧見那無恥之徒又锲而不舍地撲上來,寧遠翻身就是一記斷子絕孫腳!
結果猝不及防被對方架住了腿,整個人順勢被架上了滿是水漬的洗面池臺。
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是個練家子。
對方無恥地吹了聲口哨,“原來你喜歡這個姿勢。”
這個姿勢……後知後覺到自己現在被擺出一種怎樣可恥的姿勢後,寧遠瞬間怒發沖冠,揮手直襲對方面門!
對方腰身柔韌地向後一閃,借着彈回的沖力,給寧遠來了一記鐵頭功,撞得寧遠頭昏眼花。
洗手間裏玩兒真人秀的小gay們不乏有吓得失聲尖叫的,哪怕正在激戰途中,也怕被牽連進去,草草提了褲子逃跑。
趁着寧遠暫時性失去反抗能力,無恥之徒快速将方才就拿出來的小藥瓶在臺子邊緣磕碎瓶口,朝着寧遠臉上全部潑了下去!
寧遠猝不及防,眼睛裏也進去了一些,霎時間火辣辣的叫他睜不開眼,大部分液體順着他的臉往下淌,流到唇角的,他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旋即狠狠吐了出去!
一股怪味,不是水!對方給他潑了什麽?!
寧遠睜不開眼,開始死命掙紮,對方竟然沒有趁他病要他命,反而放了手,退後。
寧遠像個盲人一樣摸索了一下身前,怒吼道:“你給我灑了什麽?!”
鼻腔裏的空氣在迅速變熱。
他聽到對方不懷好意的笑。
寧遠顧不得許多,翻身摸索着擰開水龍頭接了水瘋狂地往臉上潑。
終于能睜開眼了,他擡頭,從鏡子裏看到無比狼狽、眼圈和鼻頭發紅的自己。
身後的那個無恥之徒,正用一種“我他媽今晚一定要狠狠艹死你”的表情,優哉游哉地看他,見他紅着眼眶怒氣沖沖地瞪向自己,撅起唇,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你他媽的……”寧遠猛地推了一把洗面臺,借力兩大步沖到那人面前,擡腿就是一記窩心腳!
對方閃。
回旋踢!
對方閃。
亂拳!
對方……跑?!
寧遠去追,對方卻只是跑到門邊,将門咔噠落鎖,然後轉身,滿臉運籌帷幄地看着寧遠陰笑,“劇烈運動,可是會加速藥物吸收哦。當然,我是很樂享其成。很快,你就會像一個發搔的表子一樣,跪下來求我艹你。”
洗手間的門邊,堆着打掃用的拖把和水桶,就在寧遠手邊。
寧遠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心跳加快卻渾身發虛,好不容易找回的力氣似乎正在迅速流失。
只是被潑在臉上而已……這藥有這麽猛?!
來不及想太多,寧遠抄起拖把,三下五除二把那無恥之徒幹翻了。
他朝他啐了一口,“那也得你有命才行。”
一腳、兩腳……寧遠也不知自己踹了多少下,總算把那個礙事兒的昏迷家夥從門邊移開半米——方才的反擊迅速耗光了他殘存不多的體力,現在他使不上勁兒,而且渾身燥熱難耐。
“媽的,你們兩個有了媳婦兒忘了兄弟的玩意兒……”寧遠在心裏罵罵咧咧地拉開門,之前跑出去的人已經讓全酒吧的人都知道洗手間裏發生了鬥毆,酒吧經理和一群人正前呼後擁地趕來。
“小遠?!小遠你沒事兒吧!”童辛二人一瞧見竟然是寧遠,首當其沖地跑過來。其他一起來的朋友也都驚了,紛紛圍過來。
寧遠腳軟,倒在秦勤懷裏,嘴裏呼出的全是燙得灼熱的氣息,“送我去貝叔那兒,快……”
衛生間裏還倒了一個,雖然不見血,但是也叫不醒。酒吧經理很慌,攔着“傷人者”不讓他們走。寧遠趴在秦勤身上,完全沒精力跟經理掰扯,像只擱淺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氣。酒店經理看寧遠的模樣,似是隐隐猜到了事情經過。
這種症狀,他見過的。後半夜的這條街,正在被這種藥腐蝕,它能把人完全變成動物。
雙方僵持間,人群中走出兩個氣質與這裏不太相合的高大男人,其中一人攔住了酒吧老板,與其交涉,一人辟開人群,叫秦勤他們帶着寧遠先走,說這裏的事,他們會處理。
寧遠的樣子很不對,秦勤他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