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間接接吻
“寧少!您回來啦!”
寧遠跟去接他的貝叔一進門,路過的陳媽熱情地打了聲招呼。
“……嗯。”寧遠神經一繃, 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小心地掃視了一遍站在玄關可見的別墅任何一個角落——
沒瞧見洛聞笙的影子。
下一步, 打開鞋櫃——
不行,洛聞笙的鞋子太多, 不知道他今天出門穿了哪雙, 看鞋子根本判定不了。
陳媽原本就是忙着準備晚餐走過路過, 沒想到小少爺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兒, 不由得停下腳步,滿臉疑惑地看向貝叔。貝叔滿頭霧水地聳肩。
彎腰看鞋櫃的寧小遠直起身來,沖陳媽招招手, 陳媽在圍裙上抹抹手,一溜小跑過來, “怎麽啦寧少?”
“叔叔在家嗎?”寧遠小聲問。
陳媽被他搞得緊張兮兮的,“在啊, 7點多那陣兒回來的, 還說晚飯先不吃, 等寧少你下了晚自習回來一起吃。我沒太注意他在哪兒, 不是健身房就是書房呗。……怎麽啦?”
“沒事兒沒事兒。”寧遠小幅度擺擺手,突然意識到什麽, 問陳媽,“夜宵馬上就好?”
“啊!”陳媽理所當然的,還有點邀功的小得意, “寧少你每天都這個點兒回來,我哪能讓你和三爺餓着呢?掐着點兒呢,剛出鍋!”
寧遠像聽到什麽噩耗,滿臉的受打擊。
“怎、怎麽了這是?”陳媽很慌。
“陳媽,你……慢點兒準備……”寧遠丢下一句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踢了鞋,拎着書包輕手輕腳、做賊似的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戒備着書房和健身房那邊的動靜。
“什麽情況?”陳媽問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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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叔把頭搖成撥浪鼓。
寧遠回卧室換了衣服,坐在小沙發上做了三分鐘的心理建設,起身,深呼吸三次,踏出一步,又漏了氣似的跌坐回小沙發裏。
如此反複。
磨叽了十來分鐘,寧遠終于抱着斷頭的勇氣大步奔向洛聞笙的書房。
門前踟躇,敲門。
無人應。
壓把手,門鎖着。
寧遠知道,書房有三把鑰匙,分別在洛聞笙、秦文宇和貝叔手裏。洛聞笙和秦文宇不用書房,而貝叔又不在家不能看着時,就會把門鎖上。
那看來洛聞笙應該是在健身房。
寧遠下樓去健身房,果不其然,玻璃門裏,洛聞笙正在推肩器上鍛煉。
寧遠喉結下意識地一動。
因為發力,讓洛聞笙的整條手臂,從肩膀處的三角肌、到肱二頭肌,再到小臂的肌群,全部肌理分明,充滿了具有爆發性的力量感。連被包裹起來的胸肌和腹肌,也因為背心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而顯現出形狀分明的肌肉線條。
汗水彙成一條細小的水流,沿着洛聞笙的頸部繃起的青筋滑落,彙聚在鎖骨肩窩出的小水窪裏。小水窪中積攢的多了,水流便随着洛聞笙推舉的動作,沿着胸肌流淌,消失在黑色背心那低低的領口處。
寧遠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腦子裏卻是柔軟的床鋪,白色的床單,被細長的手指用力地抓出褶皺,這時另一只有力的手覆上去……
他急忙閃身躲回牆那邊,雙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你個小色鬼,想什麽呢!
可是腦子卻不受他控制,不僅擅自勾勒出細膩到栩栩如生的場景,還要擅自配上應景的音效,甜膩的呻口今,和猛烈的撞擊……
喉結再次無法自控地滑動,血流也湊熱鬧似的往不該去的地方彙集。
寧遠拼命地甩甩腦袋,恨不得去撞牆。
寧——遠——!叫你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了!你瘋了嗎?!
“小遠?”門裏傳來聲音。
滿腦子顏色廢料的寧遠一驚,沸騰的腦子冷卻下來了,彙集的血流也散開了。
寧小遠垂眸瞧瞧自己腰以下的部位,如釋重負地籲口氣。
又深呼吸,鼓起勇氣重新出現在玻璃門前,把門拉開,糯糯道:“叔叔。”
洛聞笙正在仰頭喝水。
看着他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寧遠的喉結也跟着動了一下。
寧遠偷偷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洛聞笙看見人過來了,把水放下,拎過毛巾,一邊擦臉上的汗,一邊問:“怎麽來了又跑了?像怕我吃了你似的?”
有個聲音在寧遠腦子裏自動應答:“那你倒是吃啊!”
寧遠被自己吓得一個激靈。
洛聞笙蹙眉,下了推肩器,走過來,手搭上寧遠肩膀,關切道:“小遠?怎麽了?”
寧遠腦子裏亂糟糟一團,完全忘了之前準備的說辭,語無倫次道:“吃飯。飯好了,陳媽。陳媽飯……陳媽把夜宵準……做好了,叫我來……我來叫……你吃……”
洛聞笙擔心,“……小遠?”
寧遠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自暴自棄地轉身跑了。
洛聞笙去沖涼,叫貝叔去看寧遠什麽情況。
貝叔跟到卧室,被寧遠鎖在門外。寧遠把枕頭扣在腦袋上,自暴自棄地大聲嚷,“別管我別管我!”
媽的,去年總跟洛聞笙一起健身,屁事兒沒有,怎麽現在看一眼就跟吃了C藥似的?!
他知道自己再不出去,過會兒洛聞笙就得親自找過來。遂硬着頭皮下樓去吃飯。
“小遠,怎麽了?”看寧遠不怎麽動筷子,洛聞笙給他夾了口菜,輕聲問,“是……學校發生了什麽事?”
難道洛凡之後又找了寧遠的麻煩?
寧遠這才想起正事兒。
“啊……”
又沒聲了。
他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沒事兒。”寧遠悶頭扒拉兩口飯,“我吃飽了。我去做作業。”
洛聞笙:“……”
洛聞笙給秦文宇打電話。
“三爺,什麽事?”
“你問問秦勤,今天洛凡那事兒是不是還有什麽後續?小遠回家後,情況不太對。”
“明白!”
過了一會兒。
“……那之後就沒什麽特別的事了。我家秦勤是這麽說的。”秦文宇在電話那頭說。
洛聞笙擡眼看見出現在書房門口的寧遠,把人叫住。
寧遠急忙擺手,“我、我沒什麽事兒,叔叔你先忙!”
“我這也沒事兒。”洛聞笙把寧遠留住,告訴電話那頭的秦文宇,“沒事兒了,挂了。”
寧遠很有負罪感,“我、我真沒什麽事兒!你的工作重要!”寧遠張着嘴,加上稱呼,“叔叔。”
洛聞笙嘆口氣,起身把寧遠拉過來在椅子上坐下,告訴他,“對我而言,沒什麽比你更重要。”
寧遠仰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瞬間紅了眼圈。
洛聞笙心髒猛地一抽。
時至今日,他終于明白,之前每每看到眼前的少年紅了眼圈,心底便随之升騰而起的那種令人煩躁的感覺是什麽。
他一度以為,那是一種罪惡感,怪自己在完全不自知的情況下,把他想好好守護的少年親手引上了歧路。
但現在,他很清楚地意識到,那種煩躁只是一種欲求不滿,是他想俯身吻下去,想把人緊緊抱進懷裏,卻要扣着手心告訴自己,你不能。
他後退,退回原有的安全距離,問寧遠:“說說吧,什麽事?”
寧遠冷靜下來,垂眸喏喏道:“我今天,在學校闖了禍。”
洛聞笙挑挑眉,不置評論。
誠實講,這事兒确實很麻煩。寧遠揍人的地方不是無人的角落,是大庭廣衆之下。今天洛凡被封了口不回去說,其他學生回家也會說。人多口雜,這事兒不出三天必會傳到洛二叔耳朵裏。到時候會怎麽樣還不知道。
不過話說回來,洛聞笙看不順眼洛凡那小子已經很多年了。除了模樣還行,真是沒繼承到半點洛家的優秀基因。得知被寧遠教訓的對象是洛凡時,洛聞笙不得不承認,他還有點高興。
“我知道,是你幫我擺平的。謝謝。對不起。”寧遠垂着腦袋喏喏。
洛聞笙的目光無意識地停留在少年修長的脖頸上。幹淨利落的黑色發尾,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下頸骨若隐若現,漂亮流暢的頸部線條一直延伸至家居服的圓形領口裏,消失不見。
突然有些口幹舌燥。宇YU溪XI。
他好像很久沒有抱過寧遠了。但他記得很清楚,少年的腰很細,皮膚像最精美的瓷器,細膩、光滑,又像小動物的皮毛,柔軟、溫暖。
他交疊起修長的雙腿,端起水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寧遠有些緊張。
果然,洛聞笙幫他擺平是一回事,氣還是會生的。
想想也是,他來了這邊,什麽忙都沒幫上不說,還時不時地給洛聞笙惹麻煩。明知他對自己沒有那個意思,明知他認為那是禁忌,還一次次地挑戰他的底線、逼迫他。
洛聞笙沒把他趕出去,沒不管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他、對他好,他應該知好歹。
寧遠站起來,規規矩矩地站好,低頭檢讨自己:“叔叔,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太沖動了,分明有過前車之鑒,還是不長記性,一氣血上頭就不計後果。給你添了麻煩,真的很對不起。下次不會……再沒有下次了,我保證!”
寧遠有些哽咽。他不是覺得自己委屈,他是一想到洛聞笙在生他的氣,就難受得不行,怕得不行。
他想被洛聞笙喜歡,他不想被洛聞笙讨厭。
書房裏很安靜。
這種安靜像千千萬萬根細針,從四面八方刺着寧遠。
接着,他聽見洛聞笙一聲長長的嘆息。
像被裹挾在暴雨梨花針中的一柄利刃,狠狠貫穿了寧遠的心髒。
他,洛聞笙他,果然,對自己失望了嗎?
寧遠緊緊捏着垂在身側的雙手,不敢擡頭。
“嘩——”裝着一半溫水的水杯被修長有力的手指推着,出現在寧遠的眼皮底下。
“喝點水潤潤嗓子。”洛聞笙嘆息道。
真是愁人。自己做了什麽?怎麽就把人吓成這個樣子?聽聽,嗓子緊的像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嚨,每個字都像是拼命擠出來的。
可憐得叫人心狠狠地疼。
想把他抱過來。
弄壞他。
告訴他,只有在我“欺負”你的時候,才能發出這麽難過的聲音,只有在我“欺負”你的時候,才能這樣的發抖,只有在我“欺負”你的時候,才可以哭。
洛聞笙疊着腿靠在椅子裏,看着少年瞧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端起水杯,仰頭喝水,細弱的喉結因為吞咽的動作而上下滾動,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咬上去,少年是不是會發出小貓一樣的細軟聲音。
他垂眸失笑。
真是。從他決定的那一天,內心深處,就覺醒了一頭猛獸。
已經,關不回去了。
寧遠心驚膽戰地喝水潤了潤有些腫痛的喉嚨,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回去,不知所措地看向洛聞笙。
……錯覺嗎?為什麽自己覺得,男人在笑?
“沖動是少年人的天性。如果你這個年紀就能像我一樣冷靜自持,就不可愛了。還很可怕。”洛聞笙說,“單就這件事而言,是他們挑事在先、當衆诋毀你和你的家人,你反擊無可厚非。當場反擊,能夠明确展示你的态度,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流言蜚語的進一步擴散。這時候忍,反而不是明智的選擇。”
寧遠意外地睜大眼睛。
洛聞笙這是……不打算教訓他?
洛聞笙傾身将雙臂壓上桌面,拉進跟寧遠的距離,擡頭看着他,“我聽說,事後你曾想主動去跟洛凡道歉?”
寧遠隐隐含淚的眸子一閃,抿了唇沒吭聲。
“是為了我?”洛聞笙輕聲問。
眼淚沒忍住,突然就翻滾出眼眶,狠狠砸在洛聞笙的心尖上,掀起巨浪滔天。
他看着少年發抖的嘴唇,狠狠捏着手指,才忍住想将人扯進懷裏揉碎的沖動。
“小遠,你沒必要為了我委屈自己。”洛聞笙說,“如果有人欺負你,要勇敢地反擊回去,告訴所有人,你不是好欺負的。如果遇到麻煩,一定要告訴我,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我洛聞笙的人,不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可以碰的。明白了嗎?”
我洛聞笙的人。
寧遠腦子裏反反複複回蕩着這六個字,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他不知道是自己是感動多一些,還是委屈多一些。
“叔叔……”寧遠哽咽。
你到底要怎麽樣?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不許我喜歡你,又這樣花樣百出地撩撥我。
你真的是個混蛋!
大混蛋!
“好了,這麽大的男孩子,怎麽哭得像個小女孩兒似的。”洛聞笙抽了紙巾遞給寧遠,“沒其他的事就先回去吧,我還有工作要做。”
多看一秒,他都怕自己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土崩瓦解。
寧遠戀戀不舍地看他一眼,聽話走人,輕輕帶上房門。
匆匆忙忙地把人趕走,洛聞笙靠回椅子裏,劫後餘生般地長長嘆息一聲。
他曾經想等到寧遠20歲。盡管他知道,20歲只是徒有其表的大人,心理仍是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兒,那時候去問寧遠“你願意嗎”,仍舊免不了“拐賣兒童”的嫌疑,所以他一度很認真地考慮,至少等到寧遠25歲,讀了足夠的書、見了足夠的人和事,再去确認他的心意。
可現在——
洛聞笙苦笑一下,怕是寧遠的18歲他都等不及。
平複了一下混亂的心緒,洛聞笙摸過鼠标準備繼續工作,餘光卻突然掃過那個水杯。
他推給寧遠的時候,沒想那麽多。現在卻突然意識到——
間接接吻?
喉結下意識一動,洛聞笙端過水杯,回憶了一下寧遠喝水時碰過的地方,默默将水杯轉了個角度,喝了口水。
啧,怎麽感覺水裏放了糖?
他将杯沿抵在唇邊,很久沒有拿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這本書寫到現在,我自己最喜歡的一章了。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