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無所有
第二日,那位西南小國的國君果真登門,來與淩祈宴請安,送了許多好東西來,淩祈宴像是十分欣賞此人,與人去外頭玩了一整日,到傍晚才高高興興地回來。
溫瀛念完書過來與淩祈宴請安,見淩祈宴神采飛揚,低聲問他:“殿下今日去了哪裏玩?怎這般高興?”
淩祈宴喝着茶,随口道:“那西南小國進貢了幾頭大象,排了一出象舞,待到萬壽宴那日要在禦前表演,提前讓本王看看。”
“好看麽?”
淩祈宴笑笑:“那在象上起舞的美姬各個妖嬈動人,自然是好看的。”
“殿下是看人還是看象?”
淩祈宴嘴角的笑滞住,擡眼看向溫瀛:“本王看人還是看象,需要與你交代?”
四目相對,溫瀛看到淩祈宴眼中逐漸冷下的目光,低了頭:“是學生多嘴了。”
淩祈宴踢他一腳:“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該管的別管。”
溫瀛沉默不言,沒再接話。
淩祈宴厭煩地揮了揮手,讓他滾一邊去,溫瀛別的都好,就是有時候的舉動确實逾越了些,淩祈宴想着,适當時是該教訓他一二,不然這小子真要蹬鼻子上臉了。
用晚膳之前,門房上的進來禀報,說是外頭來了人求見,自稱是漠北刺列部的使臣,特來拜會毓王殿下。
淩祈宴讓了人進來,是那位叫姜戎的小王子,見禮之後禀明來意,呈上他專程送來的東西,是兩枚比前日送來淩祈宴這裏的,大了一倍不止的夜明珠。
“聽聞殿下喜歡收集這些物什,特地給殿下送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殿下笑納。”
想來他是聽那日來毓王府禀事的官員說的,淩祈宴的目光在那兩枚夜明珠上轉了一圈,問他:“你這不是要進貢給陛下和送去東宮的?怎送到本王這裏來了?”
“貢品單子尚未呈報,将這個劃去再補上其它的東西就是,原本打算都進貢給陛下,并不曾說要送去東宮那邊,既然殿下喜歡,想必不會使這兩枚寶珠蒙塵,自當送給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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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戎的言語間雖有奉承淩祈宴之意,但并不像其他那些個使臣一般,将谄媚之态擺在臉上,因那張英挺俊朗的臉長得不錯,倒是不讨人厭。
淩祈宴拿起枚珠子細瞧了瞧,勾起唇角,這人說沒想将東西送去東宮,他是不信的,雖不知這小王子為何改了主意,又将這珠子都送自己這來了,反正不要白不要,他笑納便是。
“這麽貴重的東西,本王怎好意思收?”
“這些都是小玩意,不值一提,殿下若還有別的想要的,只要我有,都願意送給殿下。”姜戎看着淩祈宴,言語格外誠摯熱切。
淩祈宴卻似未聽出來,全副心思都在那兩枚珠子上,一手拿着一枚,對着燈細瞧。
立在一旁聽了全程的溫瀛淡淡掃向那姜戎,對方也正看向他,眼裏多了一分打量的意味,溫瀛又別開眼,并未接他的目光。
淩祈宴興致勃勃地看了一陣那兩枚珠子,十分高興,姜戎見他眉開眼笑,順勢問他:“殿下可喝過我刺列部的酒?我刺列部的酒與這大成朝的酒味道不一樣,與漠北其他地方的也不一樣,殿下若是愛飲酒,定會喜歡,我叫人搬了幾壇過來,就擱在外頭,殿下可以嘗嘗,若是喝得慣,過兩日我再多給殿下送些來。”
聽說有酒,淩祈宴更是高興,一撫掌:“善!”
對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又問:“之後一個月,我都會留在這京裏,不知可有榮幸,邀請殿下一塊飲宴?”
淩祈宴笑道:“只要本王有空,自無不可。”
待人走了,淩祈宴依舊在看那兩枚夜明珠,啧啧稱奇,溫瀛淡聲問他:“殿下就這麽喜歡這東西?”
淩祈宴哼笑:“這麽又大又亮還純淨剔透的夜明珠可少見得很,你這窮秀才沒見識,自然不知道這東西的好。”
“再好也不過是兩枚珠子罷了。”
淩祈宴聽出他這話裏的不屑一顧,皺了皺眉,擡眼瞅向他:“你瞧瞧別人都是怎麽讨好本王的,也就只有你,嘴裏蹦不出一句好聽的。”
“殿下喜歡別人這麽讨好你?”溫瀛不動聲色地問他。
淩祈宴沒好氣:“被人讨好奉承着自然心裏舒坦,誰會願意日日對着像你這樣的棺材臉?”
溫瀛垂下眼,沒有叫淩祈宴看到他眼底沉下的黯光,半日,輕吐出一句:“……學生确實一無所有。”
他沒再說下去,只輕捏了一下淩祈宴的手:“學生伺候殿下用晚膳吧。”
之後連着幾日,淩祈宴每日早出晚歸,輪番去赴那些外邦使臣的邀約,如今會同館裏住的那些人都知道了這位毓王殿下是個什麽脾氣的,俱都花樣百出地變着法子讨好他。
尤其那位西南來的國君,投了淩祈宴的脾氣,鎮日裏與之一起去外厮混,好幾回淩祈宴夜裏喝得醉醺醺回來,溫瀛都能聞到他身上那些濃郁的脂粉香。
又過了兩日,傍晚之時,溫瀛正在念書,正院那邊來了人傳他過去。
溫瀛去了,見到的卻不是淩祈宴,而是皇太子淩祈寓,正背着手在看牆上挂的一幅畫。
聽到腳步聲,淩祈寓轉過身,冷眼瞅向面前的溫瀛,溫瀛與之作揖見禮,規規矩矩,挑不出一絲錯:“見過太子殿下。”
淩祈寓靠着八仙椅坐下,沒讓溫瀛起身,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目光裏俱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你就是那位冀州來的小三元案首?”
“學生溫瀛。”
“進這毓王府多久了?”
“五月時過來的。”
淩祈寓問什麽,溫瀛答什麽,并不多言。
“那也有三個多月了,”淩祈寓的嘴角噙着笑,眼神卻是冷的,“孤那位大哥對你好麽?”
“學生是毓王殿下的門客,殿下對學生自然是好的。”
“你認得清自己身份就好,”淩祈寓沉下聲音,“有些人不該你肖想的,最好趁早收了心思,否則丢了性命是小,只怕死無葬生之地,還連累家人。”
聽出淩祈寓話中的警告之意,溫瀛鎮定擡眼,對上面前這位倨傲的皇太子殿下暗含着殺意的目光,他的心念電轉,陡然間似明白了什麽,面上未有表露出來,對淩祈寓的态度反而恭敬了許多:“學生不敢,……學生只是想找個靠山罷了,學生出身貧寒,若無人提攜,日後只怕入了仕,也得苦熬時日,毓王殿下給學生機會,學生自是感激不盡。”
他說着,略一遲疑,壓低些聲音又道:“若是太子殿下願意賞識提攜學生,學生也願意為太子殿下做馬前卒。”
淩祈寓聞言又笑了:“是麽?你是這麽想的?”
還以為是個多清高的,原也是個趨炎附勢的牆頭草罷了,這樣的人,他更是不放在眼中。
嘴上卻笑笑道:“孤怎好與孤的大哥搶人。”
溫瀛一副低眉順眼之态:“人往高處走,太子殿下若是願意用學生,學生自願追随太子殿下。”
淩祈寓的聲音更淡了些:“這些事日後再說吧,那還得看你能考出個什麽成績來,一個秀才而已,對孤來說毫無價值。”
“學生知道,學生必不會辜負殿下的期待。”
淩祈寓輕蔑一笑,還要再說什麽,門外傳來淩祈宴涼飕飕的聲音:“這裏似乎是本王的毓王府吧?什麽時候輪到太子殿下在這裏耀武揚威,教訓本王的人了?”
淩祈宴踏進門來,看向淩祈寓的目光十分不善:“誰準你不請自來的?你把這裏當什麽地方了?”
淩祈寓淡定起身:“大哥不必動怒,孤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剛巧打你府上過,才想着進門來讨杯茶喝,沒曾想你不在府裏,便與你這門客多說了幾句,既然大哥不歡迎孤,孤走便是了。”
淩祈宴連做做留人的樣子都懶得,直接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滾。
淩祈寓看他一眼,見淩祈宴果真沒有半分要留自己的意思,忍了忍,到底走了。
待送了瘟神,淩祈宴冷眼橫向溫瀛:“他與你說什麽了?”
溫瀛沒多解釋:“教訓了學生幾句而已。”
“以後別理他,”淩祈宴沒好氣,“他若是再來這裏,本王叫人攔着不讓他進來,他若是召你去見他,你也別理,本王幫你頂着。”
若是之前不知道淩祈寓那小子還玩小郎君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了,淩祈宴便不能不防,誰知道那畜生是不是也盯上了溫瀛,他都還沒将人弄到手,憑什麽便宜了那個畜生?
溫瀛沒再多說這事,聞到淩祈宴身上的酒香摻雜着胭脂水粉的味道,問他:“殿下又去看人排舞了嗎?”
“本王樂意。”他就算成天在脂粉堆中打滾,都沒人管得着他。
淩祈宴讓溫瀛伺候自己更衣,目光一晃,落到溫瀛的臉上,看他片刻,信口胡謅:“你長得比那些美姬還好看些,你若是個女郎多好,本王一定給你封妃。”
溫瀛沒有接話,默不作聲地幫他換上一身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