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中仙

第2章 比心

雞湯是清渠一個人吃的。

雞肉太老了，清渠啃不動，全都是席子默的口糧。

席子默還用雞湯焖了一鍋米飯，當做清渠的晚飯。

在他的記憶中，這裏的人飯食簡單。清渠這樣好歹算是王府夫人的人，哪怕被發配到了偏遠地區，王府其實每一季的供養都不少，完全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她一頓飯就着菌菇清雞湯，再加上兩小碟醬菜，就能下去三碗飯。

據清渠自己所說，這樣的飯食哪怕在王府裏也不差。就算是烹調方面略微粗陋一些，食材可比王府的要好得多。

這話席子默是不怎麽信的。

然而清渠平時對着席子默沒事都要罵幾句，唯獨吃飯的時候和顏悅色，甚至還會不講究保養，親自動手清洗鍋碗瓢盆，見席子默要出門，趕緊說道：“回來的時候再帶一只雞，鴨也行。”

“哦。”席子默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揣上聚氣丹，擡腳往外走了兩步就不見了人影。

清渠對修煉一竅不通的人看在眼裏，不禁有些疑惑：“臭小子到底是仙人，還是不是仙人？”

也就是清渠這樣，對修煉完全不通的人，才會這麽想。

在她看來，自己兒子資質劣等，那也是有資質修煉的，完全不明白劣等資質，除非是放在真正的大能手裏，才有資源能夠讓人踏上修行之路，往往還走不遠。

她看過德管家的樣子，對比一下自己兒子，怎麽看都覺得自己兒子要強上幾分。甚至她覺得德管家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說不定她抄上一根擀面杖都能把人打一頓。

不不不，她怎麽能這麽想？她一個凡人，怎麽可能打得過一個仙人？

若是席子默知道她的想法，說不定還真的會鼓勵她試試。

煉氣只不過是修煉的最初階段，都談不上入門，更加談不上仙人。練氣階段的人，其實并沒有比凡人強上多少，尤其是煉氣初期。真要打的話，随便來幾個武林高手，就能把這些煉氣期的“仙人”打到鼻青臉腫。

席子默一個煉氣三層的小廢柴，也就是比起同齡人來，力氣大一些，跑得快一些罷了，還有就是吃得多了……非常多。

少年清瘦矮小的身影，宛如靈猴一樣在幽深的山林間穿梭。剛才那麽大一只雞，只夠他勉強墊墊肚子，這還是因為那只雞多少有那麽一丢丢靈氣。

打從他有記憶以來，母子兩人的飲食就都不一樣。

以前他小時候，他吃得比清渠要好一些，那是王府的規矩。因為子女是主人，而生孩子的女人，除了有名有份的妻妾之外，都只能算是面子上的半個主人，地位往往還比不上一些有實權的管事。

等後來他們離開了王府到了這鄉間，他開始修煉之後，他能夠吃的富含靈氣的東西，清渠就更加不能吃了。

對于未經修煉的普通人來說，靈氣不僅沒有益處，還是一種劇毒。哪怕是修士，要是吸收了過量的靈氣，若是沒有恰當的手段來消化儲存，也很容易爆體而亡。

席子默給清渠做雞湯，還是近一年的事情。本來那種雞也不是什麽靈獸，只是普通的山雞變異而成，有了那麽一點點靈氣。經過他的特殊處理之後，所含的那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可以被清渠安全吸收，也沒有多大作用，只是強身健體延緩衰老而已。

這一年下來，別看清渠還依舊是個普通人，可是像席阿德那種貨色，完全當得上身強體健四個字的清渠肯定是能打得過的。

席子默想了想自家作天作地的美少女娘，腳步往前輕輕一點又是飄出去幾丈遠，若不是身上的衣服總是挂到樹枝，那身形簡直飄逸到不行。

可現在的情況是，他身上的衣服又破爛了幾分。

如果從空中看下來，可以看出一個明顯的葫蘆形的山谷。席子默所居住的農莊，就位于葫蘆的小頭，他現在所在的是一個狹窄陰森的峽谷，在外面天光尚好的傍晚，裏面也是一片漆黑。

這種黑暗顯然不能阻擋席子默的步伐，不過片刻，他就來到了“葫蘆”的大頭——一處占地頗為不小的山谷。

這山谷裏面林木蔥茏，各種奇花異草争相開放，更有飛鳥走獸。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水源，在這谷地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湖泊，宛如明鏡一般。

來到了這裏，席子默才悄悄松了一口氣。這裏才算是他真正的地盤。

他在這裏種植了大量的靈植。

大部分的植物都有一種共性，那就是反哺，也可以說是産出。植物的生長固然是需要養分的，但是它們同時也會釋放出氧氣。席子默發現，這一套也能夠套用在靈植上面。

當然，這些靈植釋放出來的是靈氣。

現在靈植多了，整個山谷裏面都靈氣逼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山谷的地形特殊，這些靈氣就連在外面的那道峽谷裏也是感受不到的。許多誤入山谷的小動物們，也就此在這裏紮根，給席子默提供了不少食物來源，像是他今天吃的雞就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吃的，他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皺着眉頭體會着迅速到來的饑餓感，晚飯那一整只雞顯然已經消化完畢。

這大概是所有煉氣期修士都有的毛病，甚至包括大部分的武者，身體所需要的養分，完全依靠食物來提供。

他們的身體條件，很多時候也包括了經濟條件，都讓他們無法食用富含靈氣食物。這就造成了，所有的小煉氣都是飯桶。

席子默修煉至今，缺乏和別人的交流，根本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是不是正常範疇，只能趕緊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三足小圓鼎，在底下放上幾塊赤日木，打了一個手訣下去，将赤日木點燃。

赤日木算是一種比較雞肋的玩意兒，勉強算是代替地火的一種木材，只是溫度完全比不上地火，無論是用來煉丹還是煉器，成功率都低到發指。唯二的好處，大概是溫度比較好控制，另外就是可以随身攜帶。

席子默沒接觸過地火，也就無從比較，反正他平時需要煉什麽都用這個。

赤日木在這片山谷裏已經形成了一個小林子。他會定期采集炮制，已經積攢了一大堆，反正多出來用不掉的，可以拿回家生火用，比普通的柴火好用多了。

趁着這段時間，他快步走到樹林子裏，摘了幾個果子，回來的時候一個果子叼在嘴裏啃，另外的幾個直接就這麽丢進了小鼎裏面，也沒什麽聲音或者動靜，一股甜膩的濃香就飄了出來。

他從儲物袋中抓出一大把靈米，顆顆滾圓得像靈丹一樣，還發出晶瑩透亮的光澤，往鼎裏面一投。

小鼎是有蓋子的，他打了個手訣将蓋子蓋上，就聽到裏面傳來噼噼啪啪的輕微爆響聲，沒過一會兒，打開蓋子，撲鼻的甜香就沖了出來，熱氣騰騰香甜酥脆的爆米花就新鮮出爐啦！

他剛想坐下吃飯，眼梢掃到一道五彩的殘影，新鮮出爐的爆米花就少了一顆！

奪食之仇，大了去了！

席子默趕緊往嘴巴裏塞了一粒爆米花，接着一個手訣下去，把藥鼎的蓋子給蓋上了。小煉氣不能吃靈食，這是修真界的常識。可惜，席子默是個沒常識的貨，也沒人給他普及常識，他已經這麽幹了好多年，從來不知道這是不正常的。

他的莊子裏種的就是靈米。雖然是下等靈田種出來的靈米，産量也不高，僅僅能夠供他一個人。

席子默的動作很快，等到旁邊的五彩大公雞再次啄過來的時候，藥鼎的蓋子已經蓋好，還挪了個地方。

“叮”的一聲，伴随着一聲類似于金石相擊的聲音，五彩大公雞的喙直接就啄在了來不及收回的赤日木上。

赤日木上的火苗還沒熄滅，最糟糕的是，五彩大公雞的鳥喙直接就把赤日木啄了個對穿，把自己的喙給主動上了夾子，套在上面掙不開了！

一時間，也不用席子默怎麽樣，五彩大公雞自己就各種撲騰，又是想用爪子摳，又是撲騰去撞樹。它的動作太快，等席子默将剩下的赤日木收好的時候，它已經成功把自己鑲嵌到了一顆樹上面，剩下兩只雞爪子狂蹬。

在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五彩大公雞的身上的時候，一根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細嫩藤條，用發絲一樣柔嫩蜷曲的須須，探進藥鼎裏，撈了一把爆米花，飛快地遁走。

這時候的席子默正掏出一把菜刀，将五彩大公雞給結果了，褪幹淨雞毛，就是他今天晚飯吃的雞。

這種五彩雞原本只是普通的山雞，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像是特別适應山谷裏面的生活。山雞的繁殖速度很快，一代比一代兇悍，逐漸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樣子——站着身高足有一米，無論公母顏色都格外豔麗。

席子默吃了一把爆米花，又小心将五彩大公雞給直接分屍了。鳥喙和爪子小心另外存放，翅膀和尾巴上的毛也分開，剩下的雞毛丢了一個小法術清洗幹淨，看了看存放其它雞毛也足夠了，幹脆掏出另外一個鼎。

和剛才三足小圓鼎式樣的藥鼎不一樣，這是一個四足方鼎，沒有蓋。

這是一個器鼎，等級自然也是最粗糙的那種。席子默到手之後，也就用過幾次，全都以失敗告終。

煉丹和煉器，開頭都是差不多的。

問題在于，席子默可以理解将靈草搓成藥丸子，但是無法理解用鍋子煮出來碗筷！這不科學好嘛！

席子默揉了揉臉，努力将科學兩個字從腦海裏滅掉，告訴自己一萬遍，這是一個不科學的世界，然後就準備用鍋子／器鼎，煮出一件衣服來。

材料：一地雞毛。

五彩大公雞并不是什麽妖獸，更加不是靈獸，只是比起普通野獸來，要強悍許多。身上的這些材料，自然在各方面都表現突出，譬如說更漂亮。

但既然不算是靈材，煉制的時候也不需要過多考究。席子默将雞毛全都放進器鼎之後，直接省去了精煉的步驟，控制着器鼎将雞毛揉制成……一件衣服。

席子默：……還是很難想象啊。

好在最基礎的煉器還不需要想象力，只需要他按部就班地打手訣。

突然，他感覺到眼前一陣恍惚，那種類似于貧血的暈眩感幾乎讓他瞬間趴地。好在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他懵了一會兒，沒再感覺到異樣，連手中的手訣都沒半分停頓差錯——之前練習過太多次，已經形成條件反射，錯都錯不了。

最後一個手訣打完之後，席子默才伸手敲了敲腦門，眉頭皺緊，盯着器鼎。

剛才那一下，他好像是看到了器鼎裏面？

在他身後的一棵樹上，一截嫩須垂蕩下來，繞着他的後背左右搖擺，還悄咪咪地在小少年的頭頂彎成一顆心。

作者有話要說：

席子(* ￣ー￣) ：你幹嘛？

葫蘆＞ 3＜：給你比小心心呀～

席子(* ￣ー￣) ：……

葫蘆(* ￣ー￣) ：你不信？

席子(* ￣ー￣) ：我信想要日子過下去，就要頭上帶點綠。

葫蘆＞△＜：……我去換個色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