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長大4
有人說聞了它便想起小時候手裏把玩的檀香扇,也有人說她像奶奶家舊木頭櫃子的味道,其實檀香一味,最能撫慰人心,如果你想尋找一款覺得安心的香水,那不妨試試檀道吧!
——《南栀香評?木質香篇》
下午,消失近兩天的馮月宴終于現身社裏。臨近傍晚,她人沒出辦公室,卻給芍藥挂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溫南栀和芍藥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
臨近下班時間,社裏的人大多按時下班,習慣性加班的一直是那幾個人,從溫南栀來這兒實習的第一天就沒變過。若不是馮月宴臨時找她來,她也會是他們中的一個。
推門進來,一股溫醇厚實的香氣飄至鼻端,溫南栀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這味道她不陌生,從前在家裏,外公最喜歡燃的香就有這一味,是檀香。
馮月宴正往壺裏添熱水,跟着康樂顏久了,一些小習慣小癖好也越發像她。不過才過30歲的年紀,她也愛檀香味,愛用各色小絲巾做搭配,冬日愛飲紅茶。她見到溫南栀的小動作,不禁笑:“別找了,是我今天用的香水。”
溫南栀驚訝:“香水還有這種味道的?”
“怎麽沒有?”馮月宴起身,抽出書桌最上一截抽屜,取出一只橢圓形的香水瓶遞過去,“Diptyque的檀道,其他家也有做檀香味的,我嫌不夠純正,想這個味時,就用這款。”
溫南栀又抽了抽鼻子,說:“很好聞。但感覺還是燃的那種檀香更正一些。”
馮月宴笑:“畢竟是工作場所,燃香這種舉動太私人化了,到康總那一級別的可以随心所欲一點,我還不夠格。不如用電自己喜歡的香水,更方便也更自在。”
溫南栀接過瓶子,只覺瓶身質感敦厚,又見上面繪的圖畫細膩好看,只在手上把玩片刻,就還了回去,一邊說:“我試用過他家的無花果和玫瑰之水,倒沒留意過還有這款。”
“香水這門功課博大精深,你剛接觸不久,我随口說一個牌子你就能接上話,已經很不錯了。”馮月宴又說,“蔣先生花店的選題,你做的很好,我這兩天抽空看過全部資料了,稿子下月見刊。因為這個專欄實時性很強,我們一般發掘有趣的新店,都緊着最近的一期刊物上。怎麽樣,才進雜志社沒多久,就要看到自己的文字變鉛字,是不是很開心?”
溫南栀順着她的手勢在沙發坐下來,一邊答:“很開心,還有點不真實感。”她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覺得自己也是投機取巧了。蔣先生是宋先生的好朋友,宋先生是您的老同學兼好友,其實這個選題如果我不報,早晚社裏其他同事也會發現,也會去做。”
“可确實是你最早發現的。”馮月宴說,“我是認識宋京墨,可我不認識他那個姓蔣的朋友。你不過去一趟他的工作室,就認識了這麽個了不起的人物,人家還樂意接受你的采訪邀約,現在連康總都說想見一見他,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悟性。”
溫南栀赧然,她手指尖悄悄攥住毛衣袖口,說:“剛好前兩天我見過蔣先生,和他提過這件事。”
馮月宴對溫南栀綻出一抹笑,她現在越看溫南栀越是滿意,當初對康樂顏極力推薦留下她,其實目的并不那麽純粹。一方面确實因為溫南栀在一衆筆試者中文筆最優,另一方面則有那麽點扶持新人和杜若唱對臺的意思。後來眼見宋京墨對合作事宜有所松動,她又忌憚在這個敏感時期将一個這麽重要的選題拿給社裏其他老人做,溫南栀這麽個無根基無背景的年輕女孩子,就成了她眼裏的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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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自問也不是什麽吃人不吐骨頭的壞人,相處日子久了,對着溫南栀也生出幾分真心實意的喜歡來。
尤其最近這段時日,溫南栀這丫頭明顯說話對答越來越上道,人也機靈許多,加上能力不俗、又肯吃苦,确實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她對着溫南栀淺笑說:“既然你和蔣先生提過,那最好不過,我稍後問一下康總,幫他們二位敲定一下見面的時間。”
溫南栀點點頭:“好的。”
馮月宴說:“那麽,你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從下周起,你每天有2到3天的時間要去到宋先生工作室幫忙,整理資料啊還有其他一些文書工作,具體的會由宋先生本人來布置安排,你沒有問題吧?”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前兩天蔣陵游也提到過,溫南栀還是有點意外。
馮月宴觀察她的神色,歪着頭笑了笑:“怎麽,你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
溫南栀說:“我……沒想到這麽快。”
馮月宴說:“确實是快了點,可時間不等人,我這邊和宋先生這兩天要簽合同,我希望最終成果能在明年底之前與大衆見面,而且——”她望着溫南栀,笑了笑:“過不多久你該放寒假了吧?你家在春城,大學最後一個寒假,你怎麽也要回家陪父母過年的。所以我們的時間并不充裕。”
溫南栀沒想到馮月宴這麽細致,連她寒假的時
間都算進去了,她點點頭,遲疑片刻又說:“如果工作需要,我可以早些返回——”
“不必。”馮月宴這點溫情還是有的,她擺擺手:“學生時代最後一個寒假,又是過年,能多陪陪家人總是好的。以後想有這麽長的假期也難了。”
“謝謝主編。”
芍藥推門進來,見這兩人約莫是聊完正事的架勢,懶散地靠着沙發一側癱倒:“累死姐了。”
馮月宴忍不住笑:“大忙人,辛苦了。”
芍藥也不和馮月宴客氣:“宴兒,你說這一天天的,光顧着手頭工作還不夠,還得和‘那邊’鬥智鬥勇,真是殚精竭慮,死而後已。”
馮月宴不語,端着茶默默喝了片刻,說:“不會持續太久的。”
芍藥一手扶着脖頸擰了擰:“康總也不明确表個态,現在這麽着,總讓某些人心存幻想。我覺着杜若也真是心大,她一個做外聯出身的,還真以為以後能當主編是怎麽的?”
溫南栀在一旁不敢插話,但就她實習這短短一個來月的光景,也已看清社裏劍拔弩張的兩分之勢。康樂顏,娴雅雜志社社長并風尚公司股東大佬之一,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似乎一切盡在掌握,卻又對諸多事件睜一眼閉一眼;張澤蘭,總編,離異有一女,社裏日常事務分配給各個部門,自己則有點片葉不沾身的姿态;馮月宴,雜志主編,與雜志內容有關的一切內容均歸她總攬,可以說她的選擇決定着雜志的風格走向,是娴雅雜志的靈魂人物;杜若,外聯部一把手,每個雜志都有外聯部,因為沒有哪個雜志可以避開“錢”這個字眼,可杜若這個外聯部的頭頭兒,似乎對馮月宴的主編位子興趣濃厚。這也導致如今社裏從上至下劃分為兩大陣營。
比如芍藥和溫南栀,如今就是馮派;而丁溶溶,明顯是杜若那邊的。有沒有這兩個人的隊誰都沒站的,也有,張亞楠就是個異類,哪一派都不站。不過這段時間旁觀下來,溫南栀也琢磨出點味道來,張亞楠看似誰都不站,但聽說她一開始就張澤蘭極力舉薦,才留下的。再聯想張澤蘭不偏不倚不沾身的态度,張亞楠的中間立場也不足為奇了。
更何況,那麽巧,這兩人都姓張。聽蕭怡說,大家都猜,這個張亞楠正是張澤蘭的外甥女。
溫南栀這邊想着心思,另一邊,馮月宴已經開口:“她不一定要坐上主編這個位子,但她希望坐主編這個位子的人,一舉一動都唯她馬首是瞻。”
“怎麽可能?!”芍藥簡直啼笑皆非,“那這主編不就是傀儡?”
馮月宴啜着紅茶,眯了眯眸子:“她可不就是希望這樣。而且我看,她已找到合适人選。”片刻,她又說:“下周起南栀每周都有幾天要去宋先生工作室,我不一定每天都在社裏,有什麽事你們兩個彼此多照應點兒。”
這天晚上,直到回到宿舍,溫南栀還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實習之後的這段時間,幾乎每一天都會發生許多新鮮事。與從前純粹卻也充實的校園生活相比,如今這樣的工作生活節奏明顯更快、也更龐雜,溫南栀隐隐覺得自己仿佛打開一扇大門,而那扇門之後等待她的,是一個無限精彩、也無限複雜危險的新世界。
她不知道的是,接下來的日子,才是她真正精彩人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