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父
“沒事吧?”車子開出一段,宋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我和媽都住一起這麽多年了,你還不放心?”陸芹芹對着化妝鏡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妝容,唇角噙笑:“就是媽有點着急了。”
“着急什麽?”
“這你還猜不到?”陸芹芹對丈夫投去一個鄙夷的眼神:“媽想抱重孫!”
宋父愣了下,旋即又笑:“媽都這麽大歲數了,小孩脾氣,你別也跟着她起哄。”
“我肯定不能跟着起哄。”聊起這件事,陸芹芹坐直了身子:“畢竟媽本來就着急,京墨又是那麽個脾氣,他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早回國多待一段日子,我一個當媽的,怎麽也不能做火上澆油的事。可我覺得媽今天說的也對,京墨年紀不小了,我記得雲蘿那個孩子應該和咱們京墨同歲吧?小也就小一歲半歲的。兩個都是三十出頭的人了,當年一起讀大學,後來又一起出國,在巴黎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該結婚了。”
宋父沉默片刻:“這件事,京墨有自己的規劃。我們做長輩的幹涉太多,反倒不好。”
陸芹芹說:“可你有沒有想過周院長那邊?十年前他是我們之中最早提正的人吧,十年後他已經是你們院的院長。作為男方咱們是用不着太着急,但我覺得周院長那邊不會沒想法。他夫人過世早,又只有雲蘿一個女兒……若是再拖個一兩年,我怕你每天上班都要看他的臉色了。”
宋父笑了一下,他帶着鴨舌帽,鼻梁上架一副挺有些年頭的眼鏡,鬓角已見銀絲,眼角也有幾道很深的褶皺,可這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的樣兒啊,不用陸芹芹說什麽,他們院裏每年那些新入學的女同學就有的是誇贊的話。什麽“風度翩翩”、“儒雅出塵”、“滿身書卷氣”,接長不短就有各式各樣的贊語飄到陸芹芹的耳朵裏。
這麽多年了,饒是陸芹芹這個看了幾十年的人,一看到宋父這樣的笑,心髒還是偶爾會飄忽那麽一下。
別說,他們家兒子那個出衆的模樣兒,也是十成十随了她家這位先生。
不等妻子多說什麽,宋父開口:“我是不比他周允生官做的高,但到今天,能給我臉色看的人,不多。他周允生再大牛,也犯不着。”
“哎呀這是重點嗎?”陸芹芹捂住心口,覺得這會兒心髒不聽使喚,真說不上是他那一笑給電的,還是被他這滿口的狂傲給氣的:“重點不是他敢不敢給你甩臉子,是他心裏會不會對咱們……”
“芹芹,你想的太多了。”宋父說:“我問你,你喜歡周雲蘿那個姑娘嗎?如果問你的意見,你願意她做咱們的兒媳婦嗎?”
陸芹芹嘟着臉沉默半晌:“我喜不喜歡,也不能幹涉京墨挑選女朋友呀。畢竟要和人家過一輩子的,是他。我這個當媽的喜好……一開始你們爺兒倆也沒問過我。”宋母的語氣聽起來不是不委屈的。
“那不就結了。”宋父說:“當初倆人在一塊,咱們沒幹涉,現在倆人走到了如今,結婚不結婚,還在人家兩個孩子自己。有這個功夫替那小子瞎操心,還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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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芹芹撇過臉,雖然不想承認,但家裏這位先生講起道理時,她和婆婆兩個人輪番上陣也不一定說得過。半晌,她又開口:“京墨這次回國這麽早,我又高興,又擔心。”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走的是他當年自己選的路,我們教會他做人、教會他處事,但對于他那個行業,我們全家上下,沒一個人能幫上忙。”
陸芹芹默默地濕潤了眼睛。丈夫心裏不是不擔心,男人總是更理智些,就像他說的,明明擔心,可除了跟着瞎着急,也做不了什麽。
車子臨近校園大門,陸芹芹悄悄揩了下眼角,聲音裏透着輕快:“我待會給他微信留個言,問清楚是幾號的飛機,晚上回家,和媽好好商量,京墨回來之後第一頓飯去哪吃!”
家裏最會做飯的,既不是年近八十的宋奶奶,也不是外表娴雅溫柔的陸芹芹,而是宋學啓,其次是宋京墨。不過自從兒子選擇走調香師這條路,家裏就很少讓他做飯了。調香師,最金貴的不光是那雙手,還有靈敏至極的嗅覺。
“這就對了。”宋父也笑了:“我昨天就從老趙那兒訂了兩箱螃蟹,京墨愛吃,其他的,你和媽決定,我掌勺!做一大桌你們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