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婦人死死拽着夏阮阮的背包沒放,眼看着蕭芸離自己愈來愈近,夏阮阮心裏無緣由的生出恐慌的心情。
她害怕蕭芸可能會瞧不起自己。
夏阮阮嘆了口氣,緊緊握住母親的手,那是一雙蒼老的手,皮膚毛糙,蹭在她手上有點癢。
經過多少歲月流逝,在世間苦苦掙紮的手,夏阮阮哪怕不用看,也早就知道自己母親的頭發早已蒼白,眉間不可避免的生出皺紋。
要說不心疼,必然是不可能的。
可這雙手在夏阮阮的心中,卻沒有留下多少溫度,她在回憶裏仔細搜尋一番,除了幼年時的那一點點溫暖,似乎只有死死扒着她,希望她退學,不要花錢才好。
或者,就是想從她身上扣出一點獎學金來,作為自己弟弟的零花錢。
夏阮阮咬緊牙關:“母親,你先回去吧。”
如果這錢只是給自己父母用,她省點出來給她們也無妨,可她弟弟是什麽性格,她作為姐姐的還能不了解嗎?
她母親哪兒肯放棄,道:“丫頭啊,我知道這事怪我們,都是我們太沒有用才,可你弟弟……”
話沒說完,蕭芸已跑到二人身邊,狐疑得看着婦女,拉着夏阮阮的手問道:“這是誰?”
蕭芸穿着一身校服,身上卻有遮掩不住的貴氣,夏阮阮母親雖然只是個鄉村小市民,但好歹也是在非富即貴的主人家幹過一段時間,一看這氣勢心裏就有底了。
她猜想蕭芸和夏阮阮關系應當不錯,便忍着一張老臉,雙腿跪在地上,求道:“說來也難為情,我是夏阮阮的母親,今天……”
夏阮阮冷聲打斷道:“母親!”
夏阮阮母親轉過頭,看到了女兒臉上的難堪,她一閉眼一鼓作氣道:“實在是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我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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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芸冷淡的回答顯然超乎夏阮阮母親預想,她見蕭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對她而言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事,不由停下了後面的抱怨,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才好。
蕭芸接着道:“那我回避一下?你們聊天完我再過來?”
也不用旁人回答,說完,便真的站在了離他們不遠不近的距離,靠在樹邊等夏阮阮。
話題被打岔,夏阮阮母親也不知道怎麽接才好,僵在原地,尴尬得朝着夏阮阮笑了笑。
夏阮阮也不忍心,讓她先回去,剩下的等回了家再說。
夏阮阮母親這才慢吞吞離開。
收拾完自己的心情,夏阮阮朝着蕭芸走去,在心裏想着蕭芸可能會問的問題。
蕭芸正看着天空發呆,白雲漂浮,偶爾有鳥飛過,好不惬意。聽到腳步聲,她才緩緩轉過頭來。
她笑了下,指着天上的一塊雲道:“你看,像不像棉花糖?”
那白雲聚集在一起,在藍白色的天空中,顯眼無比。
夏阮阮的心情也跟着放晴,笑了笑道:“棉花糖不像,頂多就是棒棒糖吧。”
“才不是。”蕭芸反駁道,又用手指了指旁邊的一塊,“你得連着一起看才行。”
夏阮阮靜下心來,跟着蕭芸的手勢看了一遍,末了還是搖搖頭:“不對,應該是像麥芽糖。”
藕斷絲連,難以分割。
蕭芸喜歡這個比喻,點了點頭,人跑夏阮阮身邊,手也不安分,順着夏阮阮的胳膊,在肩膀上停留片刻後,将人往自己懷中一摟,輕輕拍了幾下。
不是很熟練。
夏阮阮的心卻覺得暖和。
夏阮阮轉過頭,道:“我小時候還會覺得不服氣,我到底哪裏比我弟差了,需要如此差別待遇,可如今我想明白了。”
“有些事,有些想法,你是改變不了的。”
要放以前,蕭芸能騷話連篇的各種勸解,放在夏阮阮身上,一時間那靈巧的舌頭仿佛被凍僵一樣。
夏阮阮卻不需要安慰,她和蕭芸打了個招呼:“那我先回家了?”
“你今天要不要還住我家啊?”蕭芸沒松手。
夏阮阮搖頭拒絕:“不啦,我還是回家吧。”
蕭芸想了想,往後退幾步,站在夏阮阮面前,盯着她看。
夏阮阮只覺得自己要被蕭芸吸進去了,那雙眼睛宛如一口深井,看不見深淺,深黑色的眸子裏,滿滿的只有自己。
仿佛容納不下第二個人。
然後,她才在蕭芸的眼睛裏看到控訴,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芸苦惱道:“有什麽好笑的?”
夏阮阮踮起腳尖舉起手,輕輕拍了拍蕭芸的頭,蕭芸也很配合,半蹲下身子來,方便夏阮阮行動。
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夏阮阮沒忍住,又捏了捏蕭芸的臉,安慰道:“沒事啦,我回我自己家就好,你別擔心。”
結果很顯然,夏阮阮被捏了回去,臉在蕭芸揉搓的不成樣。
這時的蕭芸也注意到,自己在夏阮阮眼中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嘴角上揚,神采奕奕。
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