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麽大晚上了,要不是綏汐安全意識強,一直以來都有将符紙放在外頭的習慣。
可能今夜林深離開,她都覺察不到分毫。
綏汐起身将外衣披上,夜裏寒氣重,她又再加了一件衣服。
她搓了搓手,輕聲推門出去。
門口角落的那個背簍已經不見了蹤影,剩下的東西沒有挪動分毫。
“這家夥該不會因為白天做衣服的事情,想着上山采草藥換糧食報答我去了吧。”
綏汐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被氣笑了。
還真是想到就做,也不挑挑時候。
可這人是自己背回來的,她又不可能不管。
這上山的路好找,回來的路卻沒那麽容易。白日時候倒還好說,這晚上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見,要回來可就難了。
綏汐并不知道林深夜晚能視物,她想着大晚上的山裏又冷,如若再遇到什麽意外了的話便更是麻煩了。
于是她利落的穿好鞋子,提着油燈便往山那邊方向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綏汐總覺得今晚的溫度要比往日晚上要冷上好些。
她縮了縮脖子,小跑着進了山。
油燈的光亮雖然不及二十一世紀的燈盞亮堂,但至少眼下的路是能看清楚的。
綏汐仔細着避開石頭,因為來過太多次,她輕車熟路地便到了山腰。
Advertisement
她的體力不濟,一般到了山腰的時候都會坐着休息一會兒。
這山并不是特別的高,可山路崎岖,爬着也挺費勁兒。
等到綏汐快到山頂那片有草藥的地方時候,她卻聽到了細微的聲音。
不是草葉被夜風吹過,而是真正的蟄伏在黑夜裏面的——野獸的低吼。
綏汐腳下一頓,整個人都緊繃着。
下意識的,她想起了之前綏沉曾經說過的那頭出沒在山林的尚未冬眠的熊。
她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她既不能确定那野獸距離自己有多遠,也不能确定它是不是覺察到了自己。
綏汐是害怕的,這一次和之前不一樣,她出門時候并沒有記得帶上那張瞬身符紙。
她指尖微動,感覺背後都是冷汗涔涔。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中被風搖曳着的明滅可見的油燈的火光。
綏汐紅唇抿了下,她得将這油燈滅了免得引起那野獸的注意。
可滅了油燈,她又沒辦法辨路。
處于未知的黑暗裏也不見得比提着亮着的油燈安全多少。
綏汐的臉被火光映照着,她的眸子裏也被這橘黃色給渲染。
暖色的,她卻并沒有覺得絲毫溫暖。
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後頭有微風拂過,将她的火焰搖曳。
身後有影子在燈光下被拉得老長。
綏汐一驚,想要不顧一切往山下拼命跑去的時候。
她的唇被一片溫熱覆上,耳邊有熱氣傳來。
“姑娘,是我。”
是林深的聲音,壓低了好些,和剛才微風輕柔一般細微。
綏汐覺得酥酥麻麻的,還有些癢。
見綏汐冷靜下來之後林深這才慢慢放下了手。
“別怕。”
“那熊是在我摘了松芝時候被我驚醒的,不過他暫時沒發現我。”
林深也注意到了少女手中提着的那盞油燈。
他看着綏汐因為消耗了太多體力加上受到了驚吓而更加蒼白的臉色,即使在燈火映照下也沒多少血色。
綏汐被對方這麽盯着看有些不自在,她別開了臉。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林深聽後一頓,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的油燈上。
他伸手極為自然的将綏汐的油燈拿過來,少女也沒多想,看他想要拿燈便松手給了他。
林深微微低頭,湊近了那盞油燈。
他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了一點兒光亮顯得莫名缱绻溫柔。
所謂燈下看美人,似醉眼看花。
說的便是這般景象。
綏汐不自覺看得入了迷,卻在下一秒光亮全無。
兩眼一片黑暗。
林深将燈吹滅了。
“你将燈吹滅了雖然不會很快引起熊的注意,可我們也看不見路了啊。”
綏汐壓低了聲音,皺着眉不大贊同。
“我看得見。”
“失禮了姑娘。”
他指尖微動,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輕輕地搭在了綏汐的手腕處。
隔着挺厚的衣料,可少女還是覺得灼熱滾燙。
綏汐一愣,在這麽恍惚了一下子的工夫裏。
等回過神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被林深帶着往山下那條小徑走去。
他輕巧地避開了前面的樹枝和地上的石子,如在白日行走一般。
綏汐這個時候才真的相信,對方是真的能在夜裏視物。
綏汐一路上都沒說話,她跟着林深走着,沒過多久便到了山腳下。
這個時候她才重新點了燈,擡眸看清楚了面前的男子的模樣。
林深沒有任何不自在,就這樣坦然地任由綏汐盯着。
“你是特意上山來找我的嗎?”
“不然呢?我大晚上不睡覺跑山裏遛彎?”
少女想起剛才的驚魂未定,見對方還問自己這樣的問題,的确是有點兒生氣了。
林深見綏汐真的生氣了,也不說話,就這麽小心翼翼地瞧她。
這麽一個大男人,和綏汐站一起足足要高上一頭多。
這個時候給人的感覺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連大氣都不敢出。
綏汐還想要再說什麽,一見他這樣可憐巴巴的樣子。
她一頓,覺得又無奈又好笑。
“算了,下不為例。”
她的脾氣好,鮮少會真的生氣。
即使生了氣也不會持續多久。
可林深并不知道綏汐到底氣消了沒有,他抿着薄唇,還是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見綏汐微微颔首回應了自己,确認了的确沒怎麽生氣了之後。
林深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将背着的背簍放下。
之前沒注意,綏汐這個時候才看清楚了裏面的背簍竟然差不多都被草藥裝滿了。
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到林深伸手往草藥裏頭扒拉着。
“因為驚醒了那只熊,所以我只找到了兩株松芝。”
林深拍掉了上頭的草葉,将兩株手掌大的松芝遞給了綏汐。
松芝雪白,只根部沾染了些泥土。
綏汐怔怔地接過,仔細确認了這的确是松芝之後她更懵了。
她當時小半年都難得摘到的松芝竟然這麽輕易就被林深搞到了 ,還是z。
“這松芝長在懸崖峭壁上……”
“你是怎麽摘到的?”
而且還是半夜。
林深以為對方是在誇他,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擡起手撓了撓面頰。
“我是從山的斷崖處爬上去的,摘了松芝後我便在山頂摘了草藥。”
“這沒什麽的,只要在爬的時候注意點不踩空就行了。”
“……”
俗話說人比人氣死人。
綏汐沉默着沒搭話,她将那兩株松芝放在了随身帶的一個布袋子裏裝好。
林深走在少女的前頭一點,幫她擋住了肆意吹來的寒風。
綏汐提着油燈跟着林深後面走着,她擡頭不着痕跡地看着對方的背影。
很奇妙的,她莫名有一種安心感。
“對了,你的傷有沒有裂開?”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林深剛才說是從斷崖那邊爬上山的。
那麽險峻,沒有掉下去也很容易拉傷。
因為是背對着綏汐的,所以她并不能看到林深的神情。
林深在聽到對方的關切後眼眸閃了閃,上頭月光皎潔,把他的眉眼也帶上了些清冷意味。
他的右手不自覺放在了胸口位置,那裏曾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不過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因為在長新肉,癢癢的像是蟲蟻輕咬。
“沒有。”
“得姑娘細心照拂,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綏汐很喜歡聽林深說話,尤其是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裏。
他的聲音如清泉落玉石,迎着夜風入了她的耳朵,溫潤又好聽。
少女擡起手揉了揉不知什麽時候有些發燙的耳朵。
清風明月,綏汐忍不住又去看林深。
這個時候天上有東西落下,輕輕柔柔,在月光之下格外分明。
綏汐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她便被一片陰影籠罩。
她的頭上,搭的是林深的外衫。
下雪了。
怪不得她之前便覺得今夜要比之前還要冷,風吹到身上刺骨至極。
少女擡眸看去,睫毛上落了一點兒雪。
她唇色漸淡,呵出的氣息即刻凝成了一團白霧。
隔着白霧朦胧,綏汐看了過去。
眼前是清風明月,還有雪中的翩翩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