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桐沒再僵持, 攔住我的那束花被她随手丢在鞋櫃上。
進門時, 見她把手放在了客廳的燈上, 片刻猶豫後,開了天花板的一圈小燈。
我們前後換了鞋進去, 像是從前那樣。
這次分手近兩個月的時間, 我以為我回來能見到一個亂七八糟的客廳, 可出乎意料的, 竟然幹淨又整齊。
一點也不像顧桐。
走到沙發邊, 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沒預料的, 險些讓我撞到她,她轉身時,我後退了幾步。
脫掉高跟鞋, 她同我差不多高, 因為比賽需要, 紮了個不高不低的馬尾辮, 穿着襯衫西褲,此刻盛氣淩人。
她雙手環在胸前,微微仰頭看着我, 接了剛才在門口的話,問:“哪兒錯了?”
我誠懇回答:“哪兒都錯了。”
她蹙眉看着我,深深地呼吸:“知道錯了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
“因為。”我頓了頓:“我……”
我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之後便沒了下文。在沒有她的這些日子裏,我一直思考我在她身邊的意義, 和我們在一起的必要性,而思考的結果是我在她身邊似乎沒有意義,我們也沒有完全必要在一起。
誰離了誰都能好好活下去。
我想我要是告訴她這些,她恐怕得殺了我。
她見我不做聲,逼近我,道:“說啊。”
我舔舔唇,反問:“你不也沒找我。”
她冷笑一聲,把身上的包随手一丢:“我不找你是因為,我……”
最後一個我字,她幾乎是靠着鼻子發出來,我擡眼看她,明顯看到她咽了口水,微弱的燈光下,眼中帶水。
她移開視線,低頭解開頭上的發圈,任頭發灑下來,接着用手随意地撥弄了幾下,頭也不會地轉身,留下兩個字:“洗澡。”
我看着她的背影覺得好笑,又覺得委屈。
好久沒見她這樣,強忍着眼淚還怕被發現。
在她洗澡的空當,我在客廳裏轉了轉,果然這個人為了偷懶,把桌上的東西都收進了櫃子裏,此刻櫃子淩亂不堪。
廚房些許碗筷沒洗,冰箱空空如也,不知道我走的這段日子,她在家都吃的什麽。
我順手把這些都收拾了。
顧桐從浴室出來時,頭發還沒完全吹幹,看來已經整理好了心情,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繞到廚房,拿了一瓶酒,回來在我隔壁的單人沙發坐下。
我問:“拿了冠軍沒有慶功宴嗎?”
她邊開酒瓶邊回答我:“我說今晚有約了,改天。”
我看了她一眼,她低頭倒酒,順便推到了我面前。
“什麽時候這麽愛喝酒了,從前也不見你這樣。”
家裏櫃子裏的紅酒量,數量有點驚人。
她把頭發捋到一邊,輕描淡寫地回答:“喝着喝着就習慣了。”
她舉起杯子,示意要和我碰杯,我配合地也舉起來,镪的一聲在空氣中蔓延,她先于我喝下,側着身子仰着頭。
紅酒在酒杯裏晃動,她微微閉着眼,只抿一口便放下,帶着水珠的劉海黏在她的臉頰上,順着她的下巴滑下。
美色誘人。
我移開視線也喝了一口。
沒多久,她把杯子放下,懶洋洋的樣子靠着沙發,看着我:“說吧。”
難得她能有這麽好的脾氣和耐心,我想我要是再說一些讓她不悅的話,她酒杯裏剩下的那些酒,恐怕要便宜了我的頭發。
“你想聽什麽?”我問她。
她手臂平平地放在扶手上,食指在上頭輕輕地敲了兩下:“我們現在算什麽?”
我坐好,說:“我是來求和的,你要是原諒我,我們還是情侶關系。”
她笑了聲:“你這樣顯得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不置可否。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所以當時為什麽要說分手。”
我咳咳:“說分手的好像是你。”
她回應:“你的意思就想和我分手,你不是說我們不合适嗎,為什麽還來求和。”
我道:“所以我說我錯了。”我上前一點,握住她放在沙發上的手:“原諒我嗎?”
尾字“嗎”故意被我放得很輕,在嗎字和嘛字之間徘徊,或許她能聽出來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設問句,或許還能理解成我在撒嬌。
随便一種,都是我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幾秒,反手握住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裏,一點也不溫柔地緊緊捏住。
我忍了幾秒,終于沒忍住,小聲地叫了聲:“疼。”
她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這才放開我。
“你知道我那天聽吳茜說了那些話,有多生氣多寒心,她告訴我你在新西蘭有過女朋友,還一字一句地分析了你如今的狀況,說你只是回國了寂寞,找我消遣,我多委屈。”她說得有些激動,甚至靠前了一些:“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和好之後對我也冷冷淡淡的,我在氣頭上和你吵架,你還順着我的話,還要和我分手。”
我插了句:“分手是你說的。”
她狠狠看我一眼:“閉嘴!”
我坐過去一點,再次握住她的手,她反抗了幾下,仍舊被我握得緊緊的,只好作罷。
“我沒想分手。”我看着她,十分誠懇:“真的,我那時也生氣,生吳茜的氣,生你的氣,你騙我這件事,讓我很難受,我本來是想,我們好好冷靜一段時間,沒想到你說了分手。”
她揚眉看着我:“所以你就同意了?”
我小聲:“嗯……”
趁她還沒發脾氣,我拉住她的手,立馬補充:“我錯了。”
本就是我試探在先,其次不願意說實話,最後在她氣焰上還狠狠撒了油。
前前後後,這個道歉,我是由心的誠懇。
大抵是我的态度太過于端正,她原本還嚴肅的表情,幾分鐘後終于有些舒展,看着我笑了出來。
我們倆仿佛幼兒園裏的小姑娘,明明已經接受了結果,明白了過程,卻非要在細節上争論不休,只為了聽到心裏的那一點真相,被對方承認。
我怎麽會不懂她,她又怎麽會不懂我。
我們沒有碰杯地雙雙喝酒,表示對此事告一段落,顧桐和從前一樣,在我面前仍舊是一個需要哄的孩子,只要我能放下身段去讨好她,她便會乖乖投降。
今晚我們聊了很多,我們把我們之間能想到的矛盾平鋪在的表面上,這次鬧成這樣,又以這樣的場面結尾,我想今後大概誰也不會輕易說分開了吧。
該解決的問題還是要解決。
關于我們之間的人際交往,我們對外所有的觀念,和對生活的需求,需要再一點一點地磨合。
顧桐的酒量見漲,才聊了一個多小時,一杯紅酒就已經見了底。
我雖然只貢獻了五杯,但已經有些暈。
也沒什麽目的,我們想到什麽便聊什麽。
不知在哪個話題後,忽然就沒了聲音,我搖着手中的杯子,不喝,只是搖着,坐在沙發上,盯着她的膝蓋看。
“臉紅了。”她忽然說了一句。
我擡頭看她,見她伸手想要摸我的臉,但卻夠不着。
我想要湊近一點,她已經起身坐在了我的身邊,先用手探了探我的臉,再探了探我的腦袋。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對我意見這麽大。”她把我手上的杯子接過,放在茶幾上。
我搖頭,順勢靠着她的肩:“不是意見大,是我們的想法不同,經常有不同的意見。”
她攬着我的腰:“所以你以前一直都不說。”
她擡頭看她,因為太近,嘴唇正好擦過她的下巴,我笑了笑:“我說了,我會改。”
她:“嗯哼。”
不止是顧桐,身邊有太多人說過,我不愛說話。
旁人的事倒是還好,但是顧桐。
“我保證,我盡量。”我仍舊看着她。
她嗯了一聲,把我剛才剩下的酒喝下。
至此,這瓶酒便一滴不剩。
把杯子放下後,我聽她嘆了口氣。
這麽久,她的頭發也已經幹了,我伸手拽下她披在肩膀上的毛巾,放在一旁。
“我和吳茜的事。”她幽幽地開口:“當時你走得匆忙,我那時猜,除了你自願,是不是還有大半的原因,叔叔發現你和我在一起了,不讓你回來,所以我那時就故意在他們知情的情況下,找了好幾任女朋友,天真地以為,我要是和你沒瓜葛了,叔叔就會松手。”
她哭笑一聲:“後來才發現不是,你要是不想,誰能逼得了你。”
“但我還是存着念想,可糾結的是,一邊念想着,一邊試着頻頻換對象,想要忘掉你,我想啊,顧檸有什麽了不起,顧檸算個屁,我找誰喜歡不是喜歡。”她輕嘆:“可顧檸就是這麽了不起。”
她靠着沙發,揉了揉我的下巴:“你就是這麽了不起。”
我閉着眼睛,已經有些困意:“你也很了不起。”
她笑了笑:“那段時間,我的生活可以說又頹廢又精彩,現在回想,那時候的顧桐,根本就是一個傻子。”
我握住她的手。
她換了個方向,與我十指緊扣。
她說:“上次的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她說着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們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再也沒人能像這個人一樣了,她所有的優缺點我全盤接受,而這幾句輕聲細語,足以蠱惑我的心。
我怎麽可能再舍得和她分開。
更靠近她一點,我說:“好。”
三年前的分開,我害怕太過于思念她,便時常都想着她的不好,想着我們的不愉快,如今想想,這到底誰才是傻子。
我覺得我更甚一些。
終究是逃避不了的事,終究我還是喜歡和她在一起,生氣也好,吵架也好,但從來不會膩。
這兩個月,我也想明白,她于我的意義。
不是生命存活的必需品,但卻是我的必需品。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