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八】休書
“阿凜……”似有若無,一聲凄柔的叫喚飄出唇畔,帶着揪腸的悲楚,目光一一掃過他的額、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她本來可以盡情的擁抱他、碰觸他,委屈時,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到他懷中哭泣;無助時,可以向他尋求依靠。
曾幾何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不再是她的,而她,也再也沒有資格擁有他,除了怨蒼天捉弄外,她什麽都不能做。
楊錦弦滿含淚光,頭終究又緩緩垂下,他的目光讓她無地自容!
“想逃走麽?無地自容麽?沒那麽容易!”東方凜卻鉗制了她的下颚,逼迫她與他對視,“告訴我,為什麽要背叛我!為什麽你要背着我再嫁!我還沒死呢!”
“我……”她有千百個理由,卻沒有一個是可以對他明言的。
此時此刻,她記得最清楚的,是東方訣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我想幫十七叔,不過大概你不大認同這種方法,沒關系,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再告訴我。”
他是要幫東方凜麽?可是為什麽要把他和她往死裏推?!
“無話可說了麽?好,我替你說!”東方凜看着她的眼光,就像是要殺人一樣,“你嫁的那個人,是我皇兄的親兒子,你親眼看到也聽到了,我是他十七叔,你知道我聽見你進宮并且替他生了個女兒時我是什麽心情麽?”
楊錦弦無地自容,淚水漣漣。
“我的女人我的妻子,嫁給了我的侄兒!我勢要一生守護白頭偕老的女子,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好啊,你真的好啊,我千辛萬苦在沙場浴血奮戰是為什麽?我幾番踏進鬼門關歷盡艱辛闖回來,又是為什麽?既然你那麽喜歡這後宮,既然你那麽喜歡中榮華富貴,好,我成全你!”
他殺意決絕!
楊錦弦突然好怕。他會……做什麽?殺了她麽?
她突然想起了夢中記憶猶新的那一幕,他掐着她的脖子想殺了她,那樣決然的殺意,此時此刻啊……如出一轍了。
“楊氏女,江南人士也,叛夫不貞在前,未休離私自改嫁在後,我東方凜今日決意休妻,從今天起,你我再無瓜葛!”東方凜話如冰霜,白紙黑字的紙張從他袖中甩出,“休書”兩個字赫然醒目。
仿佛萬箭穿心,身墜地獄……
Advertisement
楊錦弦當場傻在那裏,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從今往後,你做你的昭儀寵妃,我當我的王爺,你我——再無瓜葛!”
東方凜的話,仿佛利刃,再一次直穿楊錦弦的心髒,鮮血淋漓!
他憤然摔門離去,她癱軟在地。
“嘭”的一聲巨響,門被無情甩上,空蕩蕩的房間,徒留呆若木雞的楊錦弦。
她在他的心裏,就是一個不貞不潔的女人,随意改嫁,攀附權貴……原來,她竟然是這種人啊。
楊錦弦啊楊錦弦,你竟然如此的不堪。
這一年多來,你究竟憑什麽過的這麽好的?
望着那道身影遠去,她苦笑着,眼前一黑……
楊西月在門外苦等多時,東方訣不讓人靠近,她只好遠遠看着,看見東方凜憤怒得摔門而去,她趕忙沖進去,卻只看到昏厥在地上的楊錦弦。
“姐姐!姐姐你怎麽了?!”她驚慌地呼喚,奮力地搖晃她,卻毫無效果,着急的揚聲大喊:“哪個人過來幫幫忙!姐姐昏倒了……昭儀暈倒了,來人啊,快去請禦醫,快去請大夫——”
********
真是,世事難料。
一道聖旨,她背負着整個楊家的存亡,踏入宮禁;一道聖旨,她帶着最愛的人的骨血,嫁給了他的侄兒;一道聖旨,凜的女兒成了別人的孩子,她無從辨說,有口難辯;都是那一道聖旨,她空有“寵妃”之名,卻有苦難言。
東方訣到底想做什麽?他目的何在?為什麽他寧願在她的寝宮裏打地鋪,也要召她入宮,就為了牽制阿凜,就為了逼他?
侄兒奪叔之妻,這種戲碼在民間也許不多見,在官宦人家尤其是皇家,卻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更加蒼白無力的,是她見到凜的那一刻,所有的語言,所有的解釋,都是虛妄。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的。
他看到的,是她棄他而去;他看到的,是她另嫁他人;他看到的,是她如今風光無限尊榮一身。
他沒能看見她的心在滴血,他更不會看見他寫下休書那一刻,她死的心都有……
蒼天啊,為什麽要對我們如此殘忍?難不成,真是“最是無情帝王家”,難不成,真是“人情不如富貴好”,難不成,真是“歡顏随流水,死生不相見”?
她的心好痛,好痛……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醒來。
她情願,一生沉睡。
永遠不醒!
********
——“姐姐,姐姐,你聽得見我說話麽?姐姐……”
——“姐姐。你聽見承歡在哭麽?你可有聽見承歡在哭喊,她在哭喊娘親,姐姐……”
是西月的聲音。
——“弦子,你快醒醒,快醒醒啊,你已經睡得夠久的了,你要是不醒來,承歡就沒有母親了……”
——“你聽,是承歡的哭聲……弦子,你好好聽……你忍心讓承歡這麽小就沒有母親在身旁照料麽?”
是爹的聲音。
——“楊錦弦,你聽得見麽?十七叔他又去邊疆了,你要是不醒來,你的女兒不但可能沒有爹,連娘都會沒有了。你可忍心?”
——“楊婕妤,你真的不打算醒過來,等有一天自己親自去跟他解釋麽?你們這麽恩愛的一對愛侶,如此陰陽相隔,有些太可惜了,你說是吧?”
是東方訣。
他們,都在?
那是誰不在?
對了,是他。是阿凜。
他不要她了,他給了她修書。
他還說:“從今往後,你做你的昭儀寵妃,我當我的王爺,你我——再無瓜葛!”
他的話,仿佛利刃,直穿她的心髒,鮮血淋漓!
是啊,他休了她。那她聽見其他人的聲音,又有什麽用呢?此生已負,生無可戀了。
“哇哇——”
耳邊響起*的哭聲,一聲一聲,凄涼無比,聽得人心裏一陣陣地揪得生疼。
是承歡!是承歡的哭聲!
承歡怎麽了?承歡餓了麽?渴了麽?還是被欺負了?
……
終究是母愛戰勝了一切。
連太醫都說,她很有可能不會再醒過來。
楊西月和楊淮卻親眼看見,她在昏迷中聽見承歡的哭聲,眼角淚珠滾落。
他們還看見,她那雙閉合了三天之久的眼睛,随着眼睫毛輕輕顫動,緩緩睜開了。
“姐姐!”
“弦子!”
她艱難地撐開眼皮,眼前人影有片刻的模糊,她閉眼再睜開,便清明了,“爹,西月……承歡?”聲音沙啞,中氣不足。
楊西月手中抱着的,正是她夢裏聽見哭聲凄慘的女兒,承歡。
“承歡,她還好麽?”她想湊上去,卻渾身使不上力氣。
楊西月連忙把孩子放在她枕邊,“姐姐,你昏迷了三天,一直靠着參湯在吊,肯定沒力氣,我這就讓他們傳膳,我這就去。”她哭着,卻堅強的把眼淚一抹,很快走掉了。
楊錦弦低頭看看把她拉回來的女兒,再擡頭看,老父似乎蒼老了許多,“爹,你……”兩鬓添了白發。
才多久沒見,之前,還……如今卻兩鬓添了銀絲,老态顯露。
————————————————————————————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