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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得如此之大。

引着他們過來的老太監已經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另有人引他們入了內堂,軒闊富麗的正中坐在紫檀木椅上正在彈琴的宋榮軒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頭也不擡地道。“來了!”

“臣等叩見陛下!”

“看座!”

說是看座,但是兩人豈敢大馬金刀的坐下。

“什麽事,說吧!”

葛朗起身跪在他的跟前回禀。“今日進宮的是葉家人,他家的小兒猶讓太後歡喜,留了飯留了茶,方才才送走。”

宋榮軒面無表情,聲音冷硬:“人稱葉朱公的那位。”

太後打的好算盤。

有了權還要錢。

不過這事他早就知道了,可是知道歸知道,被人當面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坐在另一邊的鄭福立即說:“陛下,讓這位葉朱公成為葉赤公如何?”

宋榮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正要坐回去繼續拂琴,不經意間擡頭,卻瞥見站在前面帷幕邊上的子房臉色有些異常,似乎在忍耐些什麽東西。

他勾起嘴角,輕聲問子房:“今晚你不用值夜嗎?”

子房點頭回話:“是的陛下!”

“很好,”宋榮軒淡淡地說,“你下值後,自己去前面直接挖開冰,跳進河裏頭去,不許浮起來,死透了為止。”他一直面帶微笑,子房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下:“陛下,奴才剛剛什麽都沒有聽到。”

“是嗎?”宋榮軒挑起眉,淡淡笑了說,“怎麽,朕看你的耳朵還在?”

“奴才絕不會把今晚的事透露半分。”子房有些窘迫,聲音不由得低下八度,“奴才伺候了陛下那麽久陛下應該知道奴才的忠心日月可鑒!”

宋榮軒繃不住險些笑出了聲,子房對他對太後都忠心着呢!

難為他說得如此正兒八經,倒也是有一半的實話在裏頭。

于是宋榮軒難得有興致,“子房,朕明知道你在,為什麽還敢說這些事。”

有些事情不怕他不說,最怕他不說。

子房憋紅了臉,不敢說話。

宋榮軒視線停在他的臉上,不冷不熱地說,“你說了更好,讓人看見朕要他窮的人,就絕對富不了。”同樣的,要他死的人,也絕對活不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己。

太後玩這一招玩得虛虛實實,開頭宗室們還明裏暗裏的有熱情,可是久了,看見但凡敢動心的人,下場不是家破人亡,便是絕了戶。

子房在他的視線壓迫下有些緊張,咽下一口唾沫。“今晚的事絕對不會半個字會透露出去,否則奴才不得好死。”

一句堪稱柔和的聲音從宋榮軒嘴裏說出來:“ 你早就不得好死了。滾吧!”

惶惶然的子房一聽,連忙抱着,把自己團成球樣,真的打算從廳裏再從玉臺階上滾到外邊去。

葛朗大驚失色,脫口而出說:“他是宮裏大總管啊!”在旁人眼裏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總管大太監。

他張大嘴的傻樣子令宋榮軒終于笑出了聲, “你長年在外,還是頭一次看到吧!?行了,既然你開口了,朕先饒了他這一回。”說完對着還在滾的子房道。”葛老爺替你求情了,還不過來謝恩!“

才說完,子房已經連滾帶爬的過來多謝葛朗。

葛朗看着傳說中威風無比,似乎比宰相還牛的人物像只哈叭狗似的作揖,一時半會間就楞住了,除了連說好幾句。“不必客氣,是陛下的恩典!不關我的事。” 除此之外,他臉上的汗比子房還多。

真難得,吓傻了腦子裏還記得他。

宋榮軒最喜歡這種憨厚,但是心中卻一直把君王牢牢記住的青年。

他點點琴弦,肘部撐着下巴,不動聲色地在腦海裏想着葉家的事。葉家歷經多朝,一向隐于市,況且商人重利,不敢冒太大的險,除非有利益在百倍或千倍以上,商家方敢把身家性命放于利益之下。

宋榮軒的食指敲了敲琴弦,頭也不回,對鄭福說:“葉家要蓋新府。”

“是的陛下!”

“他們想要一個很大的地方來蓋吧!”因為那裏有可能會成為潛邸。

人的心裏只要種下了貪念,便會迅速的膨脹起來。

“葉家瞧中了城郊,快到西山那處地方。”

“那麽遠啊!”宋榮軒打量着宮燈散發出的光被梅樹分割成了無數個斑駁在地上的細碎影子,微微一笑說,“看來他們還是小心為上。”還算謹慎,如果他們打的主意是普通的官員也就過了,可是他們惹的是不該惹的人。

“陛下,是不是要?”

宋榮軒坐直身子,搖搖頭說:“這種事朕向來不摻和。只是那塊地方可是住着百姓,葉家要花上一筆錢才能買下那塊地方,不過他們家大業大,所謂樹大有枯枝,葉家哪能每一個都顧得上調-教。不過這事得快,朕可不想朕的子民因為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要落的餐風露宿的下場。”任你如何家財萬貫,只要被皇帝貶進了泥裏,那是連普通的百姓都不如。

“是。”

“你們退下吧!”宋榮軒閉上眼睛,籲出一口氣,略帶疲憊地說:“朕要靜下心來彈琴。”

“是。”

少頃廳裏響起淡淡的清音,流光金淺,浮雲閣雨,一派悠然自得,仿佛與世無争。

走了出去的葛朗笑着拍了拍鄭福的肩:“陛下的琴彈得越來越好了。”

鄭福微微笑着,并不言語。

葛朗卻并不看他,繼續說得認真:“不過。”他說到此處方擡頭看着鄭福,眼裏滿滿都是擔憂:“你又要去對付葉家了。”

鄭福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方道:“不關你的事。”

葛朗嘆了口氣,帶了些自責,小聲道:“都怪我。大大咧咧慣了,也幫不上陛下的忙。”

“你對陛下自有用處。”鄭福拍了拍手,看着夜色茫茫的四方,卻不知該從何處走。

“鄭大哥?”

鄭福無奈一笑:“你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只是遲些我還是幫你找頭陣去吧!”他說完後向前走,“不過這般做戲也煩得很,我更願意到疆場上去,真刀實槍的上陣殺敵。”

良久,鄭福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你啊!!有時候殺敵也未必如你所願。”

會嗎?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事........因為葛朗茫然地看着四周,急得跳腳道。“鄭大哥,為什麽,沒有什麽人領我們出去!”

“我以為你知道怎麽出去呢,所以才不要人領。”鄭福倒是一派無辜!!

☆、起

且不提那兩人如何出去,倒是次日早上,雞鳴聲後,遲池掀開被子取過回來後脫下的破襖,剛想把早早熄滅的炭火再度添炭,把屋子烘烤的暖呼呼的,那頭遲子已經下炕穿好鞋子,走到她的身邊坐下,道“娘,我醒了,就不用費炭了。”

“不多睡一會。”遲池手裏沒停,一邊挽起頭發,一邊拿過遲子的襖子替他穿上。

帶着他到了廚房,就探過身子去翻弄還放在筐子裏的殘菜破瓜,盤算着怎麽樣把它們煮好。

遲子坐在她旁邊,眼巴巴看着她翻弄那些東西。

遲池把大半好的蘿蔔拿起,朝他笑了笑,“等會讓它們放在骨頭湯裏頭去,再把昨天剩的饅頭蒸好,到時配着吃,也不錯。”

遲子知道自己母親,昨天又搜刮着一堆豬骨頭,別人都道那些物兒沒肉,拿回家也是浪費了柴火。

倒是母親把它們熬成濃湯,味兒也好聞,他剛一想,不禁吞了吞口水,高興着點點頭脆脆的應了聲“我幫娘燒火吧!”遲池扭頭來看他,笑道“小饞貓兒,這幾日吃的也不差,你還饞成那樣。”

然後指揮着遲子拿了炭去小竈那邊點好,自己端了水去洗菜。

才洗了一會,鼻子耳朵就凍的通紅,遲子升好小竈的火後,忙升起大竈的火,讓廚房裏盡快亮堂堂的暖和起來。

遲池一邊切蘿蔔切菜,一邊和遲子閑話。

遲子又背起了書,問她可有錯漏的地方。

別看他小小年紀,讀書背書的時候,比浮燥的遲池還沉穩些,雖不是記得飛快,但勝在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不知不覺煮在大竈的水開了,遲池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把洗幹淨的骨頭放進水裏焯了一下,才撈起放在小竈上煮的小鍋裏。

看着大竈裏的水翻滾着一些碎骨,又有幾星的肉,她又不忍不到,只把上頭的浮弄了一下,放下了姜,等水滾了幾次後,就盛在碗裏,等到中午的時候,可以用來煮菜湯喝。

做了一會活,兩母子商量着差不多過年了,到時候該去哪裏走走。

說來說去,又覺着自己住的地兒偏,走去京城看花燈瞧熱鬧,都要費上不少時間。

遲子咬着饅子對着嘆道。“娘!如果我們家有馬就好了。”

“傻子!能有驢就不錯了,還想馬呢!”

“才不要驢呢!!騎着像小媳婦似的。像着大馬多威風!”

遲子雙手向前做着騎馬狀。“駕駕!!”

恨得遲池拍他的頭。“吃你的饅頭,別把口水噴在菜裏頭了。”

兩母子用完早飯後,一個繼續認字讀書,一個拿了絡子來打。

遲家并不大,一間正廳,既充了正廳,也做了飯廳。左邊便是睡覺的房間,靠窗的地方便是炕。

兩人一左一右的坐着。任他外頭北風吹得死緊,兩母子繼續死守在自己的小小天地裏,任歲月流逝。

正入神之際,門栓隐隐約約的聲音,大白日的,是誰走錯家門了。

遲池收好絡子放進籃子裏,緊了緊身上的襖子便走了出去。

剛走了出去,一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遲池和遲子,你看我,我看你,看着面前不知死成什麽樣子的物兒。------皮被剝開了,血還糊在身上,瞧不清是貓還是狗。

啊!!!隔壁一聲女人的尖叫陡然響起。“這是哪家缺德的,亂扔東西進來。”

才剛說完,外頭滿天不知哪來的灰從牆壁上頭灑了下來。不止如此,左右鄰居家的也同樣遭遇了殃。

遲池拉着遲子連忙跑進了屋。

這是怎麽了?

好端端的生活,怎麽好像有了變動。

但是外面的動靜一直在持續。

左右隔壁的喝罵聲,怒罵聲此起彼伏。

遲子也想沖出去,遲池拉住他罵道。“就你小胳膊小腿的,頂什麽用。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呢!”

呼啦啦飛進幾塊板磚和石塊,把窗門砸得稀爛,吓得遲池癱倒在地。

但是這個“小動作”,只是這條貧民巷子噩夢的開始。

淩晨夜深人靜的時候,兩母子在家睡得正熟,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睜開眼時,屋裏已經站着幾個人,不由分說,把僅穿着單薄衣服的母子二人擡了起來,拖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當時被抱出來的人不止他們一家,還有其它家,有些小孩揉着眼睛,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人群中不知誰爆發了一句,“媽的,受不了!”

才剛說完,他兒子的脖子中間多了一把刀,刀背上的寒光明晃晃的映着那孩子還不知畏懼的眼珠子裏。

于是人群中僅有的爆發像個氣泡似的,撲一聲便被滅掉。

等到那把刀從他的脖子移開後,那孩子從父親焦急的神色才知道了後怕,哇一聲哭了起來。

可是有什麽用呢,前面幾十人拿着家夥,當着他們的面,把他們的家全數拆破,敲爛!!

大家夥兒抱着發抖的身子在冬日裏相依在一塊,絕望的眼睛裏流下了淚。

遲子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遲池拍着他的背安慰。“不要哭,不要哭!”大不了兩母子要飯去。

早上,太陽從東邊升起,照在一堆廢墟裏,遲池領着遲子在爛瓦破泥裏翻找着還有用的東西。

不知是誰,發出了凄厲的叫喊!!“天殺的,把我們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

遭此大劫的大夥們是又氣又怒又恨,齊齊放下了平日裏的争執,難得異口同聲的開口道。

“我們報官去!”

“是!”

“不能這樣算了!咱們還算在天子腳下,有王法的!”

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湧了出去。

中午果然有了官府的人過來,也只是裝模作樣的看了幾下。

遲池瞧了樣子不好,恐怕事情會不了了之。不禁喪氣起來。

誰知前面的橋上面來了好十幾人,皆是騎着馬朝這裏過來。

為首的一人威風凜凜地高坐在馬上。

有識時機者的人,頓時沖了出去喊道。“老爺,大老爺,為我們作主啊!!!”

來不及阻止,裝腔作勢的衙吏們神色頓時肅然了起來和方才仿佛判若兩人。

“大馬!” 看着大人都敢沖上前去,一群孩子也沖了上前去。

不過大人是為了喊冤,而小孩子們是為了看馬。

小遲子也難受誘惑,夾雜在他們中間沖了上前,一邊跑,一邊把前面的推開,心急之下卻是腳被後面的踩住,失去平衡正要摔倒時,只覺得前面一陣風聲響過,小身體已是被人拎到了馬上——坐在馬上的葛朗笑盈盈地看着他。

遲池尖叫了一聲連忙上前道謝。“小婦人謝過公子!”

其實小孩子摔幾跤的無所謂,可是那人終究是救了遲子。

葛朗沒理她,翻身下馬把遲子抱了下去。

然後蹲□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小淘氣,等你大了再學騎馬!”

“好啊!!”遲子拍着手笑容可掬的樣子十分可愛。

“真是小淘氣!”葛朗笑着拍了拍他的頭,示意他自己回去自己母親的身邊。

遲池連忙上前拉過遲子的手,也不敢松開。低了頭,悄聲罵道,“不就是馬嗎?又不是沒看過,看我回去不罰你!”

剛說完,才又想起,家已經被人強拆了。

那頭葛朗已經向衙吏們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衙吏們滿臉賠笑道。“葛将軍,不過是這些刁民惹下的禍事罷了。”

才剛說完,人們氣憤地道。“我們才不是刁民呢!!”

“是!”

“就是!” 遲子也大聲的附和起來。

遲池連忙把他的嘴捂住。

誰知方才遲子卻讓葛朗給記住了,他走到遲子跟前蹲下。“你能跟叔叔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能!”

遲子話才落音,衙吏們都慌的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葛大人,小孩子的話如何能信!”

“呸!”葛朗啐了他們一口。“就連小孩子都知道你們說的是謊話,你們還有臉再說!”

說罷,眼睛有些兒疑惑地看了遲池一眼,心裏暗道。“這婦人怎麽有些臉熟!”

此時一陣心慌也向遲到池襲來,為什麽,面前這個男子有些兒面熟。

☆、西

遲池的面前忽然又閃現出了多年前在酒樓陪着宋榮軒碰到那群少年時的場景。有些模糊的記憶,此刻慢慢地湧了過來。那個身姿英挺的少年,開口笑時那紅唇映着臉龐,也是一派風華。

“起來吧!”

聽到這話,她松了口氣,忙拜過,剛擡頭,看見前面的衙吏們停住了腳步,躬身喚了聲“葛将軍!”

他們喚罷,眼睛惡狠狠地盯着遲池。

遲池心中一驚,拉着遲子連退了兩步。

葛朗命人過去,把瞪着她看的衙吏們一人給了一巴掌。

“她也是你們能看。”

遲池聽得一顆心已是怦怦亂跳起來,急忙垂了下頭,四周一下子寂寥起來,風不知道吹動臉上的灰,隐隐要把人臉上的風塵吹去露出真模樣。遲池心中突然一陣亂跳,有些慌亂的別過了頭,手順勢把發絲兒撥下來了一點。

一時間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

因是帶了不知所錯的動作,倒像是一個無知的婦人難得見了官,有些手腳不知哪處擺去的嫌疑,葛朗看了一會,心中好笑,這等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怎麽可能是自己認識的,況且人有相似,或許自己從前不知從哪裏看到過和她一樣的人。

這樣想着,腳步輕巧地停在了遲池的面前,耳邊已聽他問道:“把事情都說出來吧!”

遲池暗吐一口氣,眼睛只敢盯着他的袍角,恭敬應道:“小婦人正在睡覺,倒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睡得連自己的家被人拆了都不知怎麽回事?”

遲池聽出他話裏的譏諷之意,微微擡頭,見他正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己,急忙又低下了頭,一語不發。

“天子腳下也敢有人亂法,真不知道自個會是個怎麽樣的死法。”

葛朗盯着她,慢慢又說道。見她照舊低垂着頭,不由來了氣,恨道。“你一個大人便罷了,可是你家裏還有小孩呢。難道你想他陪着你餐風露宿的受罪。”

遲池未料他竟突然會這般說話,不由愣怔的擡起頭來看他。

她這一擡頭,葛朗的心中一下子清明起來,原來這女子和在宮裏受寵的棠嫔有些相似。

說來,他倒不太喜歡棠嫔,明明有自己的模樣,卻把自己扮得和從前的秋海棠一般。

不由自主的,他的唇邊冒出了三個字。“秋海棠!”想不知道這名字也難,鄭福最好收集消息,一個死了的女人能被皇帝牽挂多年,自然是他該知道的事。

況且大家都知道了後,還拿着秋海棠的畫像,暗暗地找着和她相似模樣的人,只等着有機會進獻,說不定能得到一番意料之外的好事。

卻不知遲池一聽仿佛遭了雷擊,整個人瞬間被抽剝掉了筋骨般的軟了起來。

她猛地擡頭,甩開頭發的臉的眉梢眼底間,此刻正沾上了惶恐和不安,被風吹落的風絲兒又把她的臉擋得若明若現,她很想提起裙裾猛然飛奔而出。但鞋子裏的腳趾頭只動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兒子----遲子。

但葛朗無意識的說完一聲後,看着她有些亂顫的模樣,倒笑了笑道。“放心,大嫂,我只是問一下孩子,并無惡意。況且,事兒一弄明白,你還是功臣呢,到時候可少不了賞銀。”

遲子雖不知大人的心思,但見母親有些害怕的模樣,也閉緊了嘴,不肯再吐露一字。

遲池緊了緊手後也只是搖了搖頭。

旁邊的衙吏心喜,正想大事化了,小事化了的唬弄一番。

誰知其中一個人才剛開口,一把尖刀險險擦過他的臉随後緊緊地插在了後面的柱子上。

頓時把他們吓得屁滾尿流。

他們尚如此,遲池更是驚得渾身亂顫。

葛朗無事人一樣,對旁邊的人說“可憐見兒的!怕是被人吓怕了。”

說罷叫了旁人領他們母子二人出去洗漱,又安慰道。“不是什麽事,問幾句話罷了。”

“不!不要!”

遲池說完後拉着遲子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要走。

這般的不識擡舉,葛朗也是一陣惱火,但是瞧到轉頭的遲子的小黑珠子盯着自己,似是萬分的不舍他。

也是,男孩子對英雄都是十分崇拜。

況且在貧民巷子裏頭,能見到騎大馬,又會耍飛刀的男人的機會也是十分少見。

遲子卻不知他此等模樣觸動了葛朗的心腸,不由對遲池的背影喊道。“你再怕官府的人,也要想想自己的兒子!不過幾句話的事,又能得賞銀,本大人頂多再答應你,等事成後,給你安排個事,月月有月銀拿,又有地方住。”

遲池做夢也沒有想到,葛朗會拿遲子說事,一時候,她看着遲子黃黃的小臉五味雜陳,終是長長嘆了口氣,總不能讓自己的自私害了孩子,于是回轉了身,道。“小婦人謝過大人!”

說罷跟着葛朗的下屬走了出去。

葛朗對着自己人哈哈大笑道。“明明是幫了她一家,怎麽她的樣子好像上刑場似的。”

其它人等見遲池這等模樣,也覺得她不識擡舉,噓聲一片。

這個搶着說不如他來做證。

那個争着說還是他眼睛亮,看得清楚,由他來說是最真切不過。

此等小民作派倒惹得葛朗大笑不語,佩刀之上的玉佩随着他的幅動,響動不己。

有衙史見勢不妥,縮頭要回去通風報信。

被葛朗的下屬喝住了。

有聰明一些的衙史笑道。“我們正要也說才來的時候,見到的慘景呢!”

葛朗踢了他們一腳罵道。“現在才說,早幹什麽去了。”說着,腳又連踢了幾下,那個衙吏痛的跳了起來,嘴裏血水便垂挂下來,也顧不得擦,慌忙叫道:“大老爺腳下留情!小的不過聽從做事罷了,小蝦米一顆,不值當大老爺拿尊腳費力擡起來踢。”

葛朗本有些生氣,見他這狼狽樣,禁不住笑了起來,“給你一個機會,說的好了,也有賞,不好了........”話未說完,手的劍就擡了起來,吓得衙吏慌了,只結結巴巴道“是葉家人叫我們幹的。”

就等着這句話。

葛朗松了口氣,腦海裏卻想着那長着一張俊美臉孔的皇帝抄起屠刀來卻是毫不猶豫,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這般想着,便把遲池母子忘在了腦後頭。

可是旁人得了吩咐卻不敢馬虎,又憐她帶着孩子,再者西山那處荒無人煙的行宮也找不到人去伺候,便命她進去做個灑掃做飯的活計,一來那裏的房子盡夠,二來行宮再怎麽荒也是皇家的地,銀錢怎麽着也有得發。

遲池聽了心裏衡量一番,雖是為難,也是應了。

雖然那巷子裏有人作主,但是房屋都塌了,能立起來也不是一時的事,再者自己不能像其它人去投親靠友。

況且西山那地雖是皇家,但只用來住被放逐的妃嫔,如今宋榮軒登基後,後宮的人數卻是不多,那裏頭也只住了一個人,聽說病得能熬完這個冬天,就算不錯了。

所以兩母子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坐了馬車往西山行宮處奔去。

西山的行宮裏伺候秋海仙的小宮女正在掃地,聽見門外有響動,見門口立着開口說話的不過是個婦人,一身粗布衫兒,拿着個破爛包袱,手裏還牽着一個孩子。

便把手裏的笤帚塞進她的手裏道。“總算來了。”

說罷,便捶着自己的肩,伸着懶腰進房去了。

遲池接過笤帚,順着甬道慢慢掃去。

遲子跟在她的身後,撿些落葉。

四周靜悄悄一片無聲,兩邊夾道地黃道黑,階前青苔模生,唯一的湖發出了腐臭之味,池中不知幾時落下的藻糾結橫長。手中笤帚掃地的沙沙聲大約就是此刻這裏的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十天的軍訓!!!五天洗一次的澡的經歷,永生難忘!

☆、旋

須臾,兩母子的腳步便緩緩停了下來,看着前頭道路盡頭的園子,兩人來了興趣,悄悄地走了過去,才靠近了門,擡頭赫然便見浮凸在門上的“惠園”二字,遲池心裏忽然掠過一絲異感。遲子年小,擡頭對她笑道:“娘,這裏瞧起來好漂亮哦,不知道能不能進去瞧瞧。”

說着動手就要敲門。

遲池忙拉着他的手,不緊不慢地說道。“那麽大的地方,也不是咱家,別亂動。”

遲子吐了一下舌頭。

興許她們的聲音驚動了園內的人。

片刻門被打開,可巧了,探出頭的人正是方才把笤帚塞進她手裏的小宮女。

此刻正不耐煩的道。“走遠點,這裏可不是你們來的地方。”說罷門一關,發出了好大的聲響,倒把遲子吓了一大跳,累得遲池用手去拉他的小耳朵給他定神。

園內秋海仙手執一朵花,正閑坐亭子裏看着天空,忽見貼身的小宮女名喚舒明的急急過來道:“娘娘,外面是一對叫花母子,沒規沒矩的!”

是嗎?

秋海仙一怔,可是為什麽那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那舒明已是自顧自的比劃起來:“大人黃色的臉,拖着個豆芽菜似的孩子。一看就知道孤寡命的人,瞧了就讓人讨厭。”

帶着孩子,秋海仙略蹙的眉尖漸漸的松開了,面上也帶起了笑,她扶着舒明的手,從亭階上跨下,只是隔牆仿佛又聽那對母子在說話。

心髒忽然有些亂跳的感覺,遲疑了下,扶着舒明的手,要出去。

待開了門,卻是連人影都找不着了。

只是風中還傳來那母親的聲音。“不許淘氣!小心被人攆出去了。”

秋海仙猝然轉身,往園門口倒去。

舒明頓時跳了起來喧嚷。

且說遲池兩母子不知身後發生的事,仍是邊走邊掃,二人雖說身上穿了棉衣,但在冬末的時候在路上還是冷得不行,遲池跺了跺腳取暖,不時地回頭瞅着遲子,看見另一頭急匆匆跑過來一個穿着藍襖子的男人,瞧見是她們在掃地,不由得罵了一句:“舒明你個懶蟲!早說掃完地的時候我會過來,結果才來人就不見了。到時候取不回飯,就別怪老子沒有提點你。”

他一邊朝前走一路說,又令遲池放下物兒,到了廚房,那裏只有幾個人在等,遲池也不怕羞等飯來了,上前取了雙人的份,笑嘻嘻地謝過人後,先一步走了。

雖說碗是粗碗,可是上頭堆了滿滿的飯,肉是沒有多少,到底還是沾了肉味。

遲子也在一邊看着她的手裏的碗。

遲池笑得一捏他的小鼻子笑道。“餓了吧!”

說罷,拿一碗飯放進他的手裏。“吃吧!”見他的眼睛死盯着上頭的肉,又把自己碗裏的肉撥了過去給他。

遲子咽了一下口水,卻是極有良心的推開她的手。“娘自己吃吧。我的盡夠了。”

聽的遲池的心都要化了。

“哎喲.....還是你吃,娘吃了也不長高,白浪費了肉,倒是你吃了還會高。”

不由分說把肉直接推進了他的小嘴裏。

遲子在外面跟在遲池後面撿葉子,手腳早就凍得發僵了,肉塊一落了肚子,整個人又暖了起來。

“好吃!”

他的小眼亮了起來。

惹得遲池笑着拿巾帕拭去他嘴角的菜沫兒。“好吃,也不能吃得太猛,小心肚子痛。”

“嗯!”

遲子亮着笑臉,點起了頭。

殊不知,這樣的笑臉卻看得遲池心中萬分感慨。

多久沒有看到過兒子的笑臉了。

剛想着,又把心底有一絲絲冒起的心思壓了下去。

還是這樣吧!

兩母子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下吧!

心情才剛落了下來,忽然早先把掃把塞給她的的小宮女舒明沖了過來道,“等等,娘娘的飯還沒拿呢。”

穿着藍襖子的男人一看她,立刻就氣不打一處來了,“舒明你只是偷懶吧,地都不掃,還敢過來拿飯。”

舒明道。“我在照顧娘娘呢!”

“她又不是斷手斷腳的,你離開一會又能礙着什麽事?”

舒明道。“我是娘娘的人,用得着你們來使我做活嗎?”

“喲,聽聽你的嘴,還娘娘身邊得寵的人呢,你家主子真那麽尊貴,就用不着來我們這個破落地方。”

“就是!真那麽尊貴,就不用和我們擠在這破落的地兒争食。”

“争什麽食,不過是你們狗眼看人低罷了。”舒明眼珠子轉了轉後,一把搶了遲池手上的碗就走。嘴裏還道“你拖着兒子來便來了,還敢吃多一碗的飯。”

興許她出手的太快,看得衆人面面相觑,遲池皺着眉看着,但因初來乍到,又不知道怎麽辦好。

可是廚房裏有一個人試探着擡腳走了,一看見有人開頭了。

其餘人等也緊緊護着自己的飯碗也随後走了。

遲池可憐,可他們也是可憐人,分到手的也只有一碗飯而己,只能先顧自己。

遲子也拿小手緊緊地把自己的碗護好,卻不是為了其它,只怕有人趁亂把他的碗拿走。

遲池嘆了口氣,不以為意搭着遲子一塊把飯分吃了。

興許是看她不鬧事,幾個人捧着飯碗,邊走邊道:“聽說了麽,那個勞什子娘娘在今天又昏了一回了。”

“呸!這等晦氣的人,離得越遠越好。”

“可不是,那小蹄子還敢充着臉在我們跟前裝貴氣。”不知有意無意,那說話的人,看了一眼遲池。“要是我,立時沖上前去,把自己的東西給搶回來。”

可是遲池低着頭一聲不吭。

倒叫一群有心看戲的人熄了心腸。

舒明回了園子後,籠了個火盆,把飯菜都倒在一個罐子裏頭,暖熱後才提了起來。

秋海仙依舊搖了搖頭不吃。

“娘娘到底怎麽了?飯不吃,水不喝的。”

舒明并未像從前一樣沒心沒肺的不當一回事,倒是坐在她的床榻前勸道。“離春天還有一段日子呢。”眼看秋海仙的假病慢慢磨成了真病,她心裏也着急了起來。

秋海仙輕捋了下鬓發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好像見到她了。”說罷搖了搖頭道:“她都死了。青天白日的哪能見得到她。”

剛說完後,她的全身一陣戰栗,連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見舒明有些驚慌,忙定了定神,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塊銀子來。“有些餓了,但這裏的飯菜實在入不得口。你叫人到外面買些東西回來自己做,又潔淨,又安心。”

舒明接過銀子站了起來,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還早着呢,我叫人去外頭買東西去。”

說罷,轉身出去,掂了掂那塊銀子約摸有幾兩重,心中歡喜,悄悄地回到自己房裏,拿剪子剪掉了半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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