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安安見穆天音半晌都沒說話,不由略略提高聲調道:“師尊?”
穆天音避開她的眼神,垂了眼,不答反問:“你還有空關心這些,看來近來是閑的很。”她複又擡眸望過去,“不如本座教正式教你修煉。從引氣入體開始……”
白安安:“……”
然後她就被穆天音拉去打坐了。修仙之人,一入定,直接過個三年五載也有可能。白安安很擔心自己眼睛一閉一睜的時間,日子就如流水般劃過去了。她不由地抓住穆天音的手臂,搖晃着撒嬌:“師尊,要不您先教安兒練劍吧?”
為了轉移穆天音的注意力,白安安特意提起上次弟子試煉,在青霄殿的比試來:“安兒當時也很奇怪,到底是怎麽打敗穆師妹的。穆師妹說的劍氣,到底是什麽東西?”
穆天音解釋道:“劍術練到極致,便會在劍身殘留一股氣。”
白安安若有所思,手指點住下巴:“所以,這證明師姐的劍術很厲害!?”
穆天音一頓,眸光閃爍望她一眼。
白安安阿了一聲,連忙從懷中掏出木簪來,順理成章将話題轉移到‘師姐’身上:“師尊,安兒上次忘記把這根木簪給你了。”
穆天音頓了片刻,微微蹙起眉毛,卻沒有拒絕。她素手接過發簪,目光深沉地打量着白安安,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麽。
白安安隐隐眯了眯眼睛,用微笑來掩飾閃爍的眸光,甜甜道:“師尊,您可千萬要替安兒交給師姐呀!”
白安安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穆天音那個家夥,竟真的帶着她練了整整一天的劍!整整一天!仗着她自己不吃不喝身強體壯,使勁操練她這個嬌弱的凡人少女!白安安本還想在練劍過程中使些手段,比如以練劍之名增加身體接觸,不想全被穆天音不輕不重地擋了回去。
穆天音拿出了城主的派頭,根本沒有之前一絲溫和模樣,冷酷的宛如酷吏牢頭,鐵面無私。白安安心裏恨得要死,面上卻還是一副努力認真模樣。
勞累一天回到寝殿,她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動彈一下。身體上的酸痛還是小事,主要是心累。
她側身躺着,一手支起下巴,眯眼沉吟着。她沒想過穆天音會如此警覺,像只蝸牛一般,一有風吹草動就縮回殼子裏。不過,這是否證明,穆天音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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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安想着,漸漸閉上眼睛。
夜越來越深,窗外挂起一輪明月,溫柔地灑下月光。
白安安忽然警覺睜開眼睛,借着月光,望見門外那道淡淡的影子。影子纖細颀長,看模樣很是熟悉。
白安安挑了挑眉,無聲一笑。她目光灼灼盯着那道纖細的影子,伸出手臂,枕在自己腦後,一邊翹着腿,饒有興致地盯着門窗,想瞧瞧穆天音究竟要幹什麽。
穆天音自己也是奇怪,想着白天的事情,竟一晚上都沒有進入打坐狀态。她長嘆口氣,決定起身走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白安安的房門前。因為以前哄着小弟子入睡的習慣,她差點就下意識地推開房門。
那道如雪般的白色身影,猶豫擡起手來,又緩緩放了下來。月光照亮她的側臉,将她優美的剪影照在雪白的牆壁上,無端便有一絲寂寥。
穆天音很快便離開了,白安安盯着門窗,反倒睡不着覺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出了門,一臉憔悴模樣。
穆天音正在書房,也是徹夜未眠。不過臉上卻連一點疲色也未顯現,甚至還有心情把玩那支白安安送她的木簪。她垂眸,仔細端詳着發簪,依稀想起回憶中,安兒也曾送過她同這一模一樣的發簪,嘴角不由微微揚起。
進書房禀告任務的弟子偷偷瞧着穆天音,彙報完事務後,因為太過好奇,還多嘴提了一句:“城主,最近城內是否有什麽喜事?”
穆天音一頓,擡眸看去。
那位弟子連忙垂眸道:“弟子看見城主好像很高興……”
“高興?”穆天音下意識伸手撫摸自己的嘴角,臉上的表情有絲茫然。她在高興嗎?因為手上這根發簪?
穆天音低下頭,皺眉盯着木簪看了會兒,睫毛輕輕顫了顫。
白安安準備再次去拜見穆天音的時候,竟然被攔住書房門外。白安安登時詫異地瞪大眼睛,盯着們門口兩個弟子道:“兩位師兄,安兒能否問一句,師尊是有什麽事情嗎?”
兩個弟子也不知道為什麽,為難看她一眼道:“這個,我們也不清楚。”
白安安知道穆天音在躲着她,挑了一下眉毛。她呆在書房門口一刻鐘,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穆天音驟然擡眼望向門口,感知到白安安已經離開,不由輕嘆一聲。
片刻後,她喚來近侍,本想吩咐她跟着白安安,轉念想到,安兒呆在光昭峰上,身上又有她給的玉佩,總歸出不了什麽事情,于是便作罷了。
白安安不但不生氣,反倒有些高興。這幾天,她總是讨好穆天音,自己也有些乏了。趁着穆天音糾結猶豫的當兒,她決定給自己找點樂子。她不擔心穆天音對她的感情冷淡下去,勾引講究法門,若即若離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像穆天音這種人,若在意誰,那是絕對不會輕易就淡忘的。反倒越壓抑,越反彈的厲害。白安安嘴角漾出一抹狡黠,腳步輕快,手指轉着垂在腰間的穗子,悠閑地轉着圈圈。
她回到寝殿時,剛好遇見了來找她的溫靜娴。溫靜娴被丹藥長老收到門下,很是苦不堪言。一見白安安就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混的有多慘!天天燒火燒火!我是來修仙還是來當燒火丫頭的?”
阿黃站在溫靜娴身邊,依然擔任了勸阻的角色:“郡主,長老這也是為了你好呀。要不,你去執劍長老那?”
明心城沒有專門擔任煉器的長老,于是煉器煉藥不分家,全由丹藥長老一人擔職。溫靜娴是金系中品靈根,金屬銳器,不是去煉器,就是去練劍。
溫靜娴聞言,腦袋登時如撥浪鼓般搖晃起來:“那還是算了,我可不想沒日沒夜地練劍。”
溫靜娴說完,好奇地看向白安安:“安安,聽說城主也擅劍術,尤其是無心劍,使的出神入化。你跟着她,有沒有學過一點呀?”
白安安瞧着她,突然計上心來,猶豫道:“劍是學過一點啦。”她側過臉,轉移話題道,“郡主姐姐,你有沒有道侶呀?”
溫靜娴聞言,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她紅着臉,眼神游移道:“你問這個幹什麽?”她眼神落在白安安的臉上,眨巴一下眼睛:“你不會是,看上誰了吧?”
她上下打量一下對方,又羨又妒道:“不過以你的容貌,自然是不愁道侶的。”
白安安手指絞着,失落地垂着眼睛:“郡主姐姐說錯了,安兒被師姐拒絕了。”
“師、師姐?”溫靜娴驟然回憶起那張寡淡的臉來,不由驚訝地睜大眼睛,“你不是吧,你和她,真是那種關系?”
說完,她飛快搖晃腦袋,糾正道:“不對不對,是你看上她。結果她沒看上你?”
長成白安安那副模樣,也會被人拒絕?對方難不成要求一個天仙?不對,白安安長得不就跟天仙似的麽?所以……溫靜娴飛快思考着,給白安安當知心姐姐:“你別慌,感情問題嘛,本郡主經驗豐富!”
她沉吟半晌道:“我覺得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她根本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第二種,她一心求道,無心兒女情長。”
白安安懵懂看着她,憂愁道:“安兒也不知道,師姐屬于哪種。”
溫靜娴便給她出主意:“其實很簡單,你也不用管她是哪種。就看她在意不在意你。”
白安安饒有興致看向她,作出虛心求教的模樣:“那要如何證明師姐是否在意我呢”
溫靜娴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作出一副感情老手的模樣:“那自然是,找個情敵刺激她了!”
白安安正想應答,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白衣身影,登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她驟然擡起手來,繡着暗紋的白色衣袖滑下,露出雪白的皓腕,手指搭在溫靜娴瘦弱的肩上,緩緩靠近。
溫靜娴全身僵硬,一動不動,感受到白安安搭在她肩上的手,全身都不自在起來。
白安安眯眼瞥向不遠處那道白色身影,便見白色身影猛然滞了一下,立刻轉身拂袖而去。
白安安的嘴角立刻便漫上春花燦爛的笑容。
她退開一步,百無聊賴地玩着腰間的穗子。
溫靜娴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忽然驚叫一聲,雙手捂住自己胸口猛然後退幾步,一臉警惕瞪着她。那模樣,仿佛被纨绔調戲的小媳婦一般。
白安安無語地扯了一下嘴角:“郡主姐姐,您怎麽了?”
溫靜娴緊張盯着她,依然捂住自己的胸口:“你……你是不是對本郡主有不軌之心?!所以故意編造這個謊言來接近本郡主?!”說到最後,因為太過激動,聲音都有點變調。
白安安按捺住打人的沖動,勉強一笑道:“郡主說笑了,不是你說的,找個情敵刺激她呀?”
溫靜娴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回過神來,伸手指着自己:“情敵,我?”
“別別別!”她拒絕三連,禍水東引,“你幹嘛不找穆蘭呀?我看她就很好嘛!要不穆崇也行呀!”
白安安:“……”
溫靜娴知道自己誤會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得地埋怨:“本郡主知道我長得好看,但是你也不能一點招呼也不打吧?咳……這次沒發揮好。下次高人再來,你提醒一句,我保證妥妥的!”
白安安又聽了溫靜娴幾句廢話,就将她打發走了。她現在可是特別想知道,穆天音是什麽臉色了。
若是欲擒故縱不管用的話,她還有苦肉計等着她呢。就是不知道,她能堅持到哪一步?
穆天音回到書房,本想看會兒書,結果書冊翻開,半天都沒翻到下一頁。
她擡眸,視線幽幽地落到窗外,仿佛透過窗紙,落在不知名的遠處。她默默維持着這個側身凝望的姿勢,好半晌才微微調轉方向,視線落在擱在桌旁,故意被她棄在一邊的木簪上,久久才嘆了口氣。
她不懂,自己究竟怎麽了。
修道至今,她一直以為自己道心堅定。可是問心蠱讓她明白,她并非像她自己以為的那般無堅不摧。就像她遇見安兒,一步步對她卸下心防,直到她心裏,漸漸有了對方的影子。
想到少女倔強的身影,她嘴角微微挑起,溫和地望向手中的木簪。窗外的日光一點點黯淡下來,變成了泛着血色的夕陽。穆天音嘴角的笑容,也越發冷淡了下來。
她閉了閉眼睛,将木簪收好,再次起身,又恢複成那副冷酷無情的模樣。
白安安再次來請安時,門口的守衛不再攔着她了,她暗暗納罕,腳步輕快地邁入書房。
“師尊!”白安安一進門便道,“安兒想求師尊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