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墜夢
風寧霜回到別院,楚玄曦吩咐了婢女為她做壓驚湯,于是她換了身衣裳後坐在床沿,将滿滿一碗湯水喝下,才脫了外衣上了床榻。
拉過被褥蓋好,她只覺今夜很是困倦,阖上眼沒多久便睡了去。
只是她睡得很是不安穩,夢中有兩邊在撕扯她的身體,将她的身子扯得疼痛不已,她緊緊抿唇,全身冷汗将亵衣浸濕,臉色開始雪白。
夢中,她走在一片荒蕪的沙漠裏,浩瀚無邊的黃色沙漠讓她心慌,無論怎麽走都沒有盡頭,她很口渴,忽的看見前面有什麽,她立刻上前幾步,原以為是綠源,待走近才發現那不過是海市蜃樓,她失望地嘆氣。
繼續往前走,她并不知什麽方向,只能憑着感覺亂走一通,只是走着走着,她便聽見了兩個不同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空曠而模糊。
“寧霜……”
“霜兒……”
風寧霜閉上眼仔細傾聽,兩個聲音她都很熟悉,是楚玄曦和君清夜,那聲音還在繼續,她下意識地朝着君清夜的聲音的方向走去,可是走着走着卻發現那聲音越來越遠,相反楚玄曦的聲音更為清楚。
難道她走錯了?
風寧霜一陣心慌,停在原地仔細傾聽,再次确定方向後走去,但是沒走多遠又出現了方才的情況,她苦惱地咬住唇,閉上眼再聽,但是聲音已經混雜,她壓根聽不清是從哪裏而來。
接着,聲音開始輕了下去,風寧霜怔在原地,身上卻莫名開始痛了起來,從雙臂,到雙腿,漸漸波及到全身。
痛楚由輕至重,她開始無法忍受,風寧霜蹲了下來,緊緊環抱住自己,咬牙忍受着,但這樣的痛僅僅是開始,不一會兒她便感覺自己被兩邊拉開,像是被扯住雙臂硬生生往不同的方向扯一般,她疼的近乎無法呼吸。
“寧霜……”
“霜兒……”
聲音又響了起來,風寧霜卻無暇理會,她攥緊手指,忍受着體內被撕扯的痛苦,她忽然就能明白那些将要被五馬分屍的犯人在死前的絕望,那樣的痛楚,要硬生生忍受着。
但好在痛苦開始減輕,她閉着雙眼,站不穩摔倒在地,這一下便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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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寧霜猛地睜開眼,入目的是重重紗幔,她極輕地呼吸,全身被冷汗浸濕,腦子好半天才轉過彎來。
她霍地一下坐起,腦子卻突的一暈,身子直直往下倒,胸口開始悶痛,風寧霜咬住下唇,按着胸口,面色雪白。
在這空當,她想起了方才夢中的絕望,那撕扯之痛,那來自兩方的呼喚,她蹙眉。
胸口還是很疼,風寧霜翻了身,将自己蜷縮起來,被褥依舊蓋着,但卻無法抑制她的寒冷,她發着抖,唇色青白。
好冷啊……
風寧霜暗暗想着,小臉皺成一團,她憶起君清夜那溫暖的懷抱,抱着她時有力的雙臂,才發覺她已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依靠他。
想要他的溫暖,想要他輕聲溫柔地哄她睡覺……
她阖上眼,盡量讓自己想象他在身邊,好像那樣便不會很疼,便不會那般冷。這樣的幻想僅持續了一會兒,她便覺好了很多,胸口悶痛消失,身上冷汗半幹溫暖了些,她拉緊被褥。
黑暗中,她又覺困倦,漸漸合上了眼。
翌日,木靈進了宮,被皇後安排陪楚玄曦下棋。
于是在亭閣中,兩人面對而坐,楚玄曦手執黑子,木靈手執白子,已經下了半局。
兩人棋藝皆是不錯,誰也不占上風,只是今日木靈不甚走心,總是下錯位置,因而到後來輕輕松松讓楚玄曦贏了去。
“太子殿下棋藝高超,木靈甘拜下風。”
楚玄曦瞟她一眼,并未接話。
木靈好生尴尬,只好說再來一局,這一局她倒是用了心思,一開始便将楚玄曦的黑子壓的死死,幾乎不給他出招的機會。
只是說這心思缜密,木靈是萬萬不如楚玄曦,因此到了後頭,楚玄曦僅憑一子便反超木靈,将木靈之前做的努力盡數白費,又是贏了一局。
木靈苦惱,原以為還可以和太子拼上一把,看來是她高看了自己的棋藝。
此時,婢女奉上了茶,又快速退了下去。
木靈小口小口地喝着碧螺春,眼神不住瞟向楚玄曦,她忽的放下茶碗,笑起來,“今日怎麽沒見寧霜姑娘。”
楚玄曦不說話,木靈臉色尴尬,只好自己接話,“不知寧霜姑娘會不會下棋,真想和她來一局。”
“嗯!”
木靈清咳一聲,想起今日進宮來的正事,小心翼翼地問道:“木靈敢問太子殿下,寧霜姑娘是東墨國人士嗎?”
楚玄曦難得瞥她一眼,“問這何用?本太子知道她本是北蒼人士,後來的東墨,她是個孤兒。”
木靈心中大石一沉,一番話竟脫口而出,“太子殿下即便知道她是孤兒也這樣随意帶入宮,若是寧霜姑娘是奸細該當如何?”
聞言,楚玄曦臉色沉下,他望向她,眸子危險地眯起,“木小姐這是在質問本太子?”
木靈心中哐啷一下,直覺完了,趕緊笑道:“木靈不是這個意思,望太子殿下恕罪。”
楚玄曦冷哼一聲,“寧霜是何等身份與木小姐何關?本太子信她,自然也知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木小姐何必用那陰暗的心思去猜測她人?”
這一番話說的便重了,暗含着譏諷木靈,她煞白了臉,不敢再多說什麽。
楚玄曦也不想再多逗留,起身便離開,木靈看着他的背影,一雙手在衣袖間攥的極緊。
她下了亭閣,婢女便立刻上來跟在她身後,今日看來是不能再去找太子了,木靈暗惱自己太過沉不住氣,也是不夠委婉,惹了太子不愉快。
但她并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
坐上回府的馬車,木靈想了很久,才将婢女叫過來。
“去調查寧霜的身份,越詳細越好!”
婢女應下,木靈靠着車壁,不再說話,心底雜亂紛呈。
楚玄曦出了亭閣,便回了太子宮,坐在院中休息。今日陽光甚好,這樣坐會兒身上暖洋洋,連人也變得懶起來。
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寧霜的身影,楚玄曦皺了皺眉,随手喚了個婢女。
“去別院看看寧霜在做些什麽。”
“是,太子殿下。”
別院離這兒并不遠,婢女很快就回了來。
“回太子殿下,霜小姐還在歇息,并未起身。”
聞言,楚玄曦皺眉,往常這個時辰,她早就起了身,今日怎麽會還未起?
這樣想着,楚玄曦索性起了身,去別院看看。
到了別院,婢女正在外頭清掃,見太子殿下來了連忙行禮。
“起身吧!”楚玄曦望向緊閉的卧房,“她還未起身?”
“回太子殿下,霜小姐今日睡得熟,似乎很困倦,奴婢便也不再打擾。”
楚玄曦皺眉,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命令道:“去将她叫醒。”
“是,太子殿下。”
婢女進了屋,風寧霜正躺在床上,面色不是很好,她在床榻邊輕聲叫,但絲毫沒有回應,婢女等了會兒,幹脆伸手輕輕搖她,但她手無力滑落在床沿,人事不知。
婢女吓得不輕,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趕緊跑了出去。
“太,太子殿下……”
楚玄曦見婢女如此慌張,心中咯噔一聲,也不等婢女說話,徑直便走入了屋內。
繞過屏風,楚玄曦一眼便看見了她垂落在床沿的手,他大步上前,映入眼簾的是她毫無血色的面容,他心中一驚。
命令外人不許進來,他輕手輕腳掀開她被褥一角,意外發現她的亵衣有被浸濕的痕跡,他将被褥掩好,按住她雙肩輕輕搖動。
“寧霜,寧霜……”
毫無反應。
楚玄曦開始心慌,他碰她鼻下,呼吸還在,他失控地大叫。
“叫禦醫,快叫禦醫……”
門外之人聽見太子驚慌失措的聲音,趕忙去叫禦醫。床榻邊,楚玄曦在床沿坐下,将她汗濕的頭發挽至耳後,用雙掌摩擦她冰涼的手,企圖能暖起來。
禦醫來的很快,搭脈之後眉頭緊緊皺起,楚玄曦擔憂問道:“怎麽回事?”
禦醫不相信,又探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他張大眼,在地上跪下,“太子殿下,恕臣無能,看不出霜小姐的病症。”
楚玄曦瞪他,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禦醫身子抖了三抖,還是堅持說道:“回太子殿下,霜小姐根本就無事,臣探了兩次脈,脈象平和,不是有病症的樣子。”
他不信,自己搭上她的脈,的确是很平穩,指間下的突突跳動很是均勻。
“那為何會這樣?”
“臣不知,”禦醫搖頭,“或許霜小姐只是沒睡好,臣開副安神靜氣的藥試試。”
“試試?”楚玄曦冷哼,“萬一用錯了藥你該當如何?”
禦醫額上冷汗直滑,“太子殿下說的是,是臣之錯。”
他再探了探脈,真的是無事,他揮揮手讓禦醫下去。
屋子內安靜了下來,楚玄曦坐在床沿,握緊了她的手。
“寧霜,寧霜……”
很朦胧,很模糊的感覺,風寧霜恍惚聽見了一個聲音在輕輕喚她,是楚玄曦的聲音,可是她沒有力氣回應。
楚玄曦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壓上的是另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輕聲地喚着她,擔憂而溫柔,她漸漸沉迷于那樣的聲音,不自覺便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