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給你上
一百來平的“小破屋”來了許秘書,來了私人醫生,祁臨無地自容,待在客廳的最後一件事,是默默将A字梯搬回陽臺的櫥櫃。
就在不久前,他從A字梯上栽下來,要不是葉拙寒反應快,他的腦門一準磕在茶幾的角上。
葉拙寒這個神仙抱住了他,卻因為沖力向後仰倒,腰結結實實撞到茶幾。
更糟糕的是,葉拙寒的右手無名指肉眼可見地腫起來,似乎是骨裂了。
雖然葉拙寒沒吭,但十指連心,單是看着,祁臨就知道一定很痛。
神仙就是神仙,吃痛時那種克制、隐忍的表情也特別勾人——緊皺的眉心輕微發抖,薄唇蒼白,時不時緊抿,鼻梁上有細密的汗珠,眼睑垂下,眼珠因為潮濕而格外濃黑。
簡直讓人想輕薄。
祁臨趕忙掐了自己一把,手忙腳亂将葉拙寒扶起來,心急火燎,“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沒事。”葉拙寒卻只是從容道:“幫我打個電話。”
電話打完沒多久,許秘書就帶着醫生上門了。
祁臨貼在自己卧室的門上,偷聽客廳的動靜。
許秘書和醫生聲音都不大,斷斷續續的聽不大清。但祁臨又不好意思出去,畢竟是他作,才害得葉拙寒受傷。
許秘書似乎說了句明天的會推遲,葉拙寒說一切照舊。
祁臨都快把臉鑲門裏了。
此時的葉拙寒和他熟悉的葉拙寒大不相同,倒是和顧戎最初向他形容的相近,嚴厲、沉穩、禦下有方。
祁臨想了想,覺得一口一個“叫老公”的葉拙寒只是現在這個葉拙寒分裂出來的逗比。
他悄悄将門打開一道縫,客廳的動靜更清晰了。
醫生一邊處理手指的傷,一邊交待注意事項,什麽少碰水、勿用力、飲食清淡之類的。許秘書則在一旁說工作上的事。葉拙寒誰也沒看,閉目養神的模樣不食人間煙火。
祁臨脖子越抻越長,葉拙寒睜開眼時,他吓一跳,沒來得及縮脖子,正好與葉拙寒看個對眼。
下一瞬,葉拙寒朝他招了下手,打斷醫生的絮叨,“不用,他給我上。”
祁臨蒙了!
什麽叫“他給我上”?
我……給你上?
我不給上!
這裏有外人!
醫生四十來歲,聞言向卧室的方向看來。
祁臨保持着下半身在卧室裏,上半身懸在外面,脖子抻成長頸鹿的姿勢。
他瞧見,醫生居然笑了。
您笑什麽呢?聽人開黃腔有這麽好笑嗎?您一把年紀的人了。
葉拙寒又道:“過來。”
祁臨如臨大敵。
我害你受傷,你就要上我?
那是我主動從A字梯上栽下來的咯?你不刺激我,我能栽下來?
醫生溫和道:“祁先生,過來吧,我給你說說,怎麽給葉先生上藥。”
祁臨:“???”
原來只是……上藥?
桌上放着幾個藥瓶,醫生挨個介紹。祁臨直點頭,餘光瞥見葉拙寒。神仙正一臉冷淡地和許秘書說明天的項目會議,惜字如金也好,字字珠玑也好,反正就不像把他臊得摔跤的那個人。
一刻鐘後,許秘書和醫生離開。
祁臨一手藥瓶,一手棉花,蹲在沙發前。
葉拙寒手指纏着厚厚一圈紗布,需要他幫忙上藥的是腰上的撞傷。
“你……”祁臨換詞,“您撩撩衣服?”
葉拙寒照做。
這還是祁臨頭一回看到葉拙寒果着的腰。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話誠不我欺,葉拙寒的腰窄卻有勁,脊線漂亮,腰窩分明,仿佛緊束着力道,如果踢球的話,絕對是那種爆發力絕佳的前鋒,一腳能從自己的半場将球爆射進對方大門。
那情形,想想就酣暢淋漓。
酣暢完了祁臨一甩頭。
爆射?我在想什麽!
葉拙寒:“嗯?”
“這就上,這就上。”祁臨現在不想和葉拙寒吵架。神仙背上有挺大一塊淤傷,看着就挺痛。
他以前視打架為家常便飯,塗藥早塗出經驗來了。但在葉拙寒身上塗藥和在自己身上塗藥不一樣。葉拙寒是神仙,神仙得細致照顧着。
“你剛才在想什麽?”藥還沒塗完,葉拙寒突然問。
祁臨:“哪個剛才?”
葉拙寒:“我叫你的時候。”
“我……”
我在想你射爆,不,你爆射這種話能說出口?
葉拙寒:“你似乎在欣賞我的腰。”
祁臨當然不會承認,“有什麽好欣賞,我沒有嗎?”
“那你給我看看?”
“想得美!”
葉拙寒哼笑,眼睛半眯着,有點狡黠,又有點愉快,“我已經看過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祁臨當即想起,葉拙寒拖着行李箱來的那天,自己站在門口,像個暴露癖似的打開情趣睡袍。
葉拙寒絕對是故意讓他想起這茬!
葉拙寒這個壞東西,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臊他。
真的圖什麽呢?
剛才那個穩重冷酷的葉先生死了?
祁臨深呼吸,默念一百遍“他為你受了傷,他為你斷了手,他為你折了腰”,這才淡定下來,“葉總,你為什麽面對我時,不能像面對許秘書一樣正直呢?”
敢情你不是話少,你是把話都攢了下來,機關槍似的射向我?
說完祁臨覺得不對。
他今兒怎麽就和“射”字過不去了呢?
葉拙寒似乎正在思考。
祁臨盯着他閉着的嘴,不知道一會兒這兩瓣好看的嘴皮子一碰,又會吐出什麽話來。
竟是有幾分期待。
半分鐘,葉拙寒終于說話了,“你叫我老公,他叫我老公嗎?”
祁臨:“……”
正在開車的許秘書:“呃。”
醫生關切地問:“不舒服?”
許秘書搖搖頭,“心髒忽然緊了一下。好像有人在議論我。”
在遭受靈魂一擊的祁臨身邊,葉拙寒站了起來,“你既然叫我老公,那對你,我當然得區別對待,這是身為伴侶的義務。”
祁臨一把抓住禍害的手腕,“你們當總裁的,都有兩副腦子嗎?”
你的殼子裏像關了兩個人你知不知道?
葉拙寒俯視人的時候,很有一番壓迫感。
祁臨被他看了片刻,就有些招架不住,“算了算了,你受傷,你金貴,你幹什麽都對。”
折騰一晚上,終于躺上床,祁臨一腳踹翻了被子。
今晚本來是和葉拙寒談心,結果除了他應該叫葉拙寒老公之外,什麽結果都沒談出來。
祁臨像猩猩一樣捶自己的胸口,忽聽外面傳來細小的動靜。
他看了眼時間,這都淩晨1點了。他怄得睡不着,難道葉拙寒也睡不着?
葉拙寒憑什麽睡不着!
等一下。祁臨坐起來,皺着眉想,不會是痛得睡不着吧?
腰傷應該還好,手指痛起來确實難受。
祁臨這般善良的人,最見不得別人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受苦——“善良”是顧戎說的。
猶豫幾秒,祁臨還是沒忍住,摸到了門邊。
開門,只聽水聲從衛生間傳來。
葉拙寒居然在洗澡!
是撸了一發嗎?
祁臨搖頭,立即想到,葉拙寒進客房之前沒有洗漱。
半夜才偷偷洗澡,是不想麻煩他?
祁臨頓時負罪感一噸重,有點想去敲敲浴室的門,問需不需要幫助?手沒沾着水吧?
但還沒下定決心,水聲就停了。
祁臨趕緊縮回卧室。
又是一陣非常輕的響動後,客房的門關上了。
次日清晨,祁臨天不亮就起來了——他就沒怎麽睡着。
葉拙寒到點打開房門時,見祁臨坐在他門口,還是那張小馬紮。
“你……”葉拙寒微蹙眉,“有事?”
祁臨痞裏痞氣地歪着頭,“叫我一聲老公,我幫你上廁所。”
其實他醞釀了一宿的是“我給你把尿”,這話若是說出口,非得當場擊殺葉拙寒,拿到一個漂亮的人頭。
但最終,他放過了葉拙寒。
給神仙一絲面子。
葉拙寒唇線很淺地動了下,“不必。”
說完,就從他身邊越過,朝衛生間走去。
祁臨拎着馬紮跟過去,“你握得住嗎?”
葉拙寒将衛生間的門關上了。
祁臨:“啧!”
他是以伴侶的身份,真心實意想幫葉拙寒,人家還不領情。
祁臨一邊想着你別把不穩尿歪了灑地上,一邊雙手放在下面,右手無名指翹起,體驗少一根指頭尿尿的感覺。
葉拙寒開門,他還沒撒手。
多美的相逢。
氣氛本應該很尴尬,但可能是最近尴尬的事太多了,祁臨很冷靜地擺正姿勢,“我烙了牛奶餅,是我最拿手的早餐,你嘗嘗?”
葉拙寒矜持地點頭。
祁臨看見他手上的電動牙刷,又道:“牙你自己刷,毛巾我幫你擰吧。”
“謝謝。”
葉拙寒吃餅的時候,祁臨看了他好一會兒,心痛,不,憐愛的心情油然而生,“葉總,我能去你的辦公室嗎?”
葉拙寒轉過頭。
“沒別的意思。”祁臨道:“怎麽說,你也是因為我受傷,中午你想吃什麽,我可以給你送去。”
見葉拙寒沒說話,祁臨估計自己熱臉貼冷屁股了,人家總裁的午餐,哪裏需要他操心?
“不能就算了。”祁臨滿不在乎地擺手,“你接着吃,餅要涼了。”
葉拙寒抽紙擦嘴,“當然可以。”
“給老公送飯,老公很高興。”
祁臨:“……”
我不高興,我反悔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