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蕭凡x朱紅夜番外五
蕭凡一路疾馳至京城, 入宮後,立即前去求見蕭居瑁。
蕭居瑁正在禦書房批閱奏折, 聽聞趙全禀報蕭凡過來,手中朱筆未停,應聲讓他進來。
蕭凡深吸一口氣, 進了禦書房後, 猛然跪地,行了一個大禮, 道:“侄兒拜見皇叔。”
蕭居瑁“嗯”了一聲,“這麽快就回來了?”并未像往常一樣立刻讓他起身。
蕭凡依舊跪在地上,面容平靜, 仿佛剛才做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決定,不管結果是什麽, 他都可以承受。
“皇叔, 侄兒有事相求。”
“何事?”蕭居瑁正好批閱完一本, 便停下筆, 将奏折放到一邊。
蕭凡目光落在地面上, 平穩清晰道:“皇叔, 侄兒想親自去蔚海關禦敵。”
蕭居瑁倒是沒覺得意外, 只沉默了一會兒, 方問:“為何?”
“皇叔, 侄兒此次與宏業哥一同前往江陵城,路途中,他與我說了許多邊關事跡, 而且,侄兒還在這幾日中見識了諸多世态,侄兒覺得自己若是久居皇宮,對外面的事情沒有半分了解,即便将太傅教授的知識學得再好,那也無濟于事,倒不如去往邊關歷練一番,更何況,狄國侵襲我蕭國已久,邊境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是蕭國太子,倘若前去邊關,與衆将士一同禦敵,一定會助長我軍士氣,早日讓狄國不再來犯。”
蕭居瑁聽他說完,食指在書案上敲擊幾下,冷不丁開口道:“你是為了朱紅夜?”
蕭凡心中陡然一驚,他擡首看向蕭居瑁,見他目光深幽,看不出喜怒,只好硬着頭皮道:“侄兒的确是想要與宏業哥一同……”
“既如此,”蕭居瑁打斷他,“朕便将他從邊關召回,讓他當你的伴讀,或者讓他入宮,侍奉你左右,如何?”
蕭凡表情終于變了,若真是這樣,宏業哥會恨自己一輩子的!而且,他也從未想過要折斷宏業哥的翅膀,他若是願意待在邊關,自己只會支持他的決定。
“皇叔!侄兒的确是想要去邊關,并非僅僅是為了宏業哥。”
禦書房內沉寂下來,蕭凡額際冒汗,心中極為忐忑,良久,蕭居瑁才冷聲道:“你若是以太子之名去,你認為別人會讓你沖鋒陷陣?你如果真想去,那朕就只能褫奪你的太子之位了。”
蕭凡正欲開口應下來,就聽蕭居瑁又道:“當你不是太子的時候,你說的話便沒有半點分量,朕親自立的太子因為某個人連太子之位都不要了,朕念及血脈之情可以不殺你,但可以殺了那個人,到時候,你再求情也都沒用。”
蕭凡震驚地看向蕭居瑁,在他心中,皇叔一直溫和可親,待他極好,這樣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皇叔是他從未見過的,那雙眸子裏的冷銳以及冰冷的地面,糅雜着一起侵入蕭凡的心裏,寒涼徹骨。
他以前還沒意識到什麽叫至高無上的權力,現在終于明白了。他只是一個太子,這幾年來別人的恭維與皇叔的愛護逐漸讓他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以為是個太子,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以為皇叔會一直毫無條件地答應自己的請求,可他想錯了,大錯特錯。皇叔是皇帝,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定然是蕭國,自然不能由着自己胡來,
“回東宮好好想想。”蕭居瑁到底還是沒有繼續吓他,揮揮手讓他離開。
蕭凡靜默幾秒,忽然道:“皇叔,朱将軍是不可多得的良将,還請皇叔莫要因為侄兒的不懂事而遷怒于他,侄兒告退。”言罷起身退出禦書房。
他走之後,镡時觀從側室走了出來,在蕭居瑁唇上親了一下,笑道:“他被你吓得不清。”
蕭居瑁往椅背上一靠,阖目懶散道:“他性子雖沉穩,但到底還是天真了些,不讓他吃些教訓,有些事他是不會明白的。”
“你總是這麽心軟。”镡時觀繞到他身後,給他按揉肩背。
蕭居瑁搖了搖頭,“朕倒不是心軟,朕只是對他有些愧疚,若非你我這般,他也不用當這個太子,不用背負重擔,他就可以與朱紅夜一起在邊關禦敵,就像陳鋒與蔣淩一樣。”
“可若非你同意救他出宮,他或許在這宮裏也活不下去。”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說到底,蕭居瑁還是對蕭凡心存愧疚。
他睜開眼睛,坐直身體,道:“不過他說的話還有些道理,拟旨。”
蕭凡一個人坐在東宮地上,手中還拿着一只玉虎,這只玉虎他早就雕刻好了,就為了能夠在宏業哥生辰那日當面送給他。那只棕榈樹葉編織而成的老虎保存不了多長時間,但這只玉虎,宏業哥可以戴一輩子。
可現在,他沒法親自送去了,只能托人送過去。
翌日一早,蕭凡打算在早朝後尋心腹之人,将這枚玉虎交給朱紅夜,可沒想到皇叔突然在早朝時候下了一道聖旨。
聖旨大意是:狄國數十年的猖獗令蕭國邊境民不聊生,朕實在痛心,恨不得親自揮刃向敵,但朝政不能懈怠,只好特令太子代朕前去邊關禦敵,漲我蕭國士氣,揚我蕭國國威。
滿朝文武皆驚,完全不明白蕭居瑁此舉何意,難道是看太子不順眼了?不過看太子接旨接得那麽感動的模樣,又似乎不是這麽回事兒。
反正不管群臣如何胡思亂想,聖旨已定,再無更改,而太子蕭凡在下朝後,便向蕭居瑁拜別,同陳鋒、蔣淩等人一同前往蔚海關。
深秋時節,北方寒風開始肆虐,朱紅夜單槍匹馬,在寂靜無人的官道上駕馬奔馳。
他想在他生辰那日趕到蔚海關,即便沒什麽人知道他的生辰,但只要能和兄弟們一起過,于他而言就很滿足了。
所幸,他終于如願抵達蔚海關,回到熟悉的軍營。剛回軍營,正準備換上軍服,就突然被人一個熊抱,來人使勁兒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回來了!侯爺和軍師呢?”
朱紅夜将他推開,利落地換上軍服,道:“我回京後便去了江陵,後直接北上,沒與師父他們一起。”
崔志笑笑,仔細瞅了瞅他的臉,皺了皺眉,“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又沒休息好?路上都沒怎麽睡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休息吧。”
朱紅夜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去訓練場找弟兄們松松筋骨,你還是回去研究你的醫書吧。”
崔志嘆了口氣,“我都看了一天了,對了,你這一路奔波還不知道吧?皇上前幾日下了一道聖旨,說是讓當今太子來我們蔚海關代為親征,估計也快到了。”
朱紅夜猛然愣住,“你說什麽?”
崔志好脾氣地又說了一遍,“你這麽震驚做什麽?雖然我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挺震驚的,不過這也不關我們的事,可要是太子在戰場上出個什麽意外,我若是治不好,這條小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你說皇上為什麽要讓太子來邊關……哎?紅夜,你去哪?”
朱紅夜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是覺得極為恍惚,也不知這是現實還是夢境。蕭凡的話依稀還在耳邊,難道他真的是為了送禮物而來邊關的麽?不可能,他不可能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朱将軍!朱将軍!”有個小将領搖了搖他的肩膀,“你有沒有聽清楚我的話?”
朱紅夜猛然回過神來,歉意一笑,“你能否再說一遍?”
那人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只好紅着臉說道:“侯爺和軍師回營了,他們召集營中所有四品以上将軍前去見過太子殿下,你還愣在這幹嘛?”
朱紅夜道了一聲謝,随他一同前去主營。
剛進入營房,他就被蔣淩召到面前,聽其吩咐:“紅夜,日後你随侍太子左右,太子的安危就由你負責了。”
“師父,紅夜能力不濟,怕不能擔此重任。”這是朱紅夜的心裏話,不是推托之詞。
一些将領也紛紛點頭附和,畢竟太子身系蕭國命運,不可大意,朱紅夜一個小将,恐難以勝任。
“無礙,孤日後的安危就仰仗朱将軍了,”蕭凡面無表情,話語不容置疑,“朱将軍的營房也搬到孤的旁邊,也好在孤遇難之時,及時救援。”
他這句話沒什麽毛病,但在其他人心中卻留下了貪生怕死的印象,只覺得太子不過是個草包,心中多了一絲輕蔑,減了一些尊敬。
朱紅夜是知道蕭凡身手的,只覺得蕭凡故意示弱簡直有辱天家風範,正好他有一些話想問他,搬過去就搬過去吧。
“末将領命。”
雖然營中将領們對蕭凡的到來不太愉快,但對于底下士卒來說,堂堂太子親自來到邊關,與他們一同抗敵,實在令人感動,一時間,士氣大振。
朱紅夜站在蕭凡的營房中,正打算替他整理床鋪,就被蕭凡搶了過去,“我自己來,宏業哥,你先歇歇,你要不要喝茶?我給你倒。”
朱紅夜認真看着他,“你是太子。”
蕭凡頓了頓,繼續整理被褥,頭也沒回,直接道:“宏業哥,我是蕭國的太子,但不是你的太子。”
朱紅夜握緊劍柄,抿了抿唇,低聲道:“那末将先回去了。”
“等等,”蕭凡轉過身來,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遞到朱紅夜面前,“送你的生辰禮物,本以為趕不上了,好在上天眷顧我。”
朱紅夜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謝謝。”
蕭凡目中難得出現一絲羞赧,“你拿回去看吧,我雕得不好,你可別嫌棄,嫌棄也沒關系,我以後雕個更好的。”
朱紅夜見他這樣,心又軟了,于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怎麽會來這裏?”
“聖旨上不是寫得很清楚麽?”
“我不信。”朱紅夜見他面露難色,便道,“你不能說也沒關系,謝謝你的禮物,我先回去了。”
他回到旁邊的營房,打開錦囊,就看到一個栩栩如生的白玉老虎,威風凜凜,卻又憨态可掬,老虎脖子上還開了一個洞,一條紅繩穿洞而過。
他放在掌心把玩良久,想到六年前的蕭凡,不由得笑了起來,将紅繩套在脖子上,輕輕說了聲“謝謝”。
翌日一早,朱紅夜進了蕭凡的營房,見他已經起身,并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軍服,挺拔英俊,令人賞心悅目。
“你這是做什麽?”
蕭凡行至他面前,忽然伸手扯開他的衣領,見到挂在胸前的玉虎,眉目露出一絲笑意,方放開手,回道:“不是說軍營每日都要訓練麽?我跟你一塊兒去。”
朱紅夜拗不過他,只好帶着他來到訓練場地,士卒們喊聲震天,汗流浃背。負責訓練的将軍見到他們過來,正要向蕭凡行禮,就被蕭凡伸手制止了,“我既然進了軍營,就要守軍營的規矩,将軍不必多禮。”
那将軍只好不再管他們。
有些士兵湊在一起,互相比拼武力,兩人站在一旁觀看,就見一身材魁梧之人将另一人掀翻在地,周圍響起一陣歡呼聲,蕭凡聽身邊一人道:“梁晖就是厲害,這都第幾次了?次次都是他贏。”
蕭凡問他:“他很厲害麽?”
軍營裏的小兵們都沒見過蕭凡,根本不認得他,見他穿着訓練服,可是臉又生,就以為他是新來的小兵,便道:“你說梁晖啊,他可是新兵裏最厲害的了,我們這一批入營的,沒人能打得過他。”
“哦。”蕭凡點點頭,“我可以去試試麽?”
“行啊!看不出來你長得一副書生樣,還挺有膽識的。”那人贊了他一聲,伸手就将他推到了中間,大喊道,“梁晖,這小子剛入營就想跟你比試一下!你可要讓着點兒!”
朱紅夜剛在想阻止但沒來得及,正皺着眉頭,就見蕭凡轉首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蕭凡是想真正體驗一下軍營生活,若是一直端着太子的架子,還有誰敢與他一起比試?罷了,反正以他的身手,不會出事的。
“好!有魄力!我梁晖就佩服這樣的人!”梁晖将蕭凡身形清瘦,長得英俊,以為他以前是個文弱書生,棄筆從戎來了。
蕭凡筆直地站在中間,冷漠地開口:“來。”
梁晖一拳砸向蕭凡腹部,勢若千鈞,衆人本以為一招即成,結果蕭凡卻輕易躲了過去,并輕飄飄一腳踢過去,梁晖就如同秋日凋零的樹葉,在空中旋轉了幾個圈,跌落在地。
衆人皆默。
朱紅夜簡直沒眼看,身為太子,居然這麽欺負人。
吃了一嘴灰的梁晖從地上爬起來,雙目猙獰,一步一步走到蕭凡面前,就在衆人以為他要重新來一架的時候,梁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向蕭凡的肩膀,出手很重,但蕭凡卻紋絲不動、面不改色。
梁晖終于心服口服,誠懇道:“你叫什麽名字?以後你就是咱大哥了!”
蕭凡正欲說話,就有人來找朱紅夜,面露急色,耳語幾聲,朱紅夜面色微變,目光示意蕭凡。
蕭凡內力不俗,其實已經聽清了,便與梁晖告辭,随朱紅夜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