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羽猜測不錯,小樓下面果然還有地下層。她找到折竹所在的地方,沒想到被一扇石門所隔。
石門具體材質不知,只是十分沉重,一羽尚未來得及對這扇石門做些什麽,忽聽到裏面傳到男子說話的聲音。
一羽心下奇怪,她已不知折竹為何會來到這裏,又同一個似乎毫不相幹的人共處一室。此刻機會正好,不如偷聽一二。
“……你若肯追随我,到時那仙魔錄上也有你的名字,你這一身的禁制我自然也會幫你解開。若是不肯,我有的是法子叫你肯。”
“……”
“不說話?不對,從昨晚我就沒聽過你開口。凡修煉之物,在修成人形前就可以口吐人語,你已經有了人形,就不該不會說話。”
門外一羽聽到這話當時竟有些想笑,折竹輕易不願開口說話,但這和不會說話可差了遠了。
折竹仍未答。
男子只是妄自猜測,“也罷,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不願開口還是不能開口,我今日所說之事,你只消點個頭。”
一羽猜折竹肯定沒點頭也沒搖頭。那男子說的事,一羽已經知道了,前後推測,折竹許是不小心被這人捉住了。
水生萬物皆可化而為龍,只怕是那蠢道士看走了眼,不知道折竹真實身份,否則一個區區凡人,怎敢冒犯于上。
現下卻非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一羽也不再猶豫,運起法術推開石門,只見裏面布置陳設俱按五行八卦,頗有意趣。
裏頭站着個男子,正是昨日一羽在外面看到的那人。在他身前,折竹迤地而坐,形容不佳。
這地下室并不是什麽秘密之地,但平日裏樓內的人得過吩咐也不會随便來此打擾,這會兒忽然有人進來,丁懷也微微怔了怔。待看清來人不過是個女娃娃,頓時有時不耐,欲呵斥時,卻發覺對方并非常人。
丁懷當下料到,眼下這個實力發揮不出,不足為懼,後來的這個,實力似乎還在他之上了。若是同伴相救,就不好辦了。
“哪裏來的小妖,竟敢闖入這裏,就不怕我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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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虛張聲勢,一羽一眼看出,微微一笑,正似天真孩童般,“怕啊。你這道士也混跡煙花之地,只怕也不是什麽好道士。”
丁懷皺眉,“還不速速離去!”
一羽當然不會離去,她不僅不離去,還往前走了幾步,“你這道士廢話真多,一會兒問我怕不怕,一會兒又要我走。你當我是誰,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見一羽上前,丁懷立刻戒備起來,可他還沒有所動作,忽然就覺得腦袋昏沉,原地晃了兩晃,倒地不省了。
“小角色。”
一羽過去扶起折竹,替她解開禁制,準備走時卻被折竹叫住,“等等。”
“等什麽,這地方難道真有什麽寶貝?”
折竹搖搖頭,“我為救人而來。”
一羽問:“救誰?”
折竹道:“趙帝。”
“趙帝一路跟随已是無心之中加害于你,現在你又跑來這裏救她。這趙家的天下尚未到衰頹之時,你就是不管她,她也死不了。何必跑這一趟,自讨苦吃。”
折竹并未反駁,只道:“你可代我去問趙帝,是否離開。”
“恐怕她是不會選擇不離開。”
一羽這句話并未得到回應,滿室的寂靜空令人尴尬。她也沒什麽辦法,只好應下此事,“好好好,我替你去問。趙帝要是想走呢,我就把她敲暈了帶走。”
折竹沒有反對“敲暈”這種做法,帶個死人是要比帶個活人容易得多。一羽去找趙周行,折竹就在原地等候。
趙周行到底會不會答應離開,折竹并不确定,或者說,她心裏早已替趙周行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早間兩人醒來,趙周行忽然就改變了主意,要留下來。折竹并未問及原因,那個道士後來将她帶走,就更來不及說些什麽。
現在她可以離開,托一羽再去詢問一番,不過是求個心安。
如果趙周行拒絕了,那麽這件事就再與她無關了。
一羽來去不過片刻,回來時臉上帶着些不解,“趙帝沒有答應。這可不是我騙你。”
折竹“嗯”了聲,“走吧。”
兩人避開守衛離開小樓,正準備從這青樓的後門偷偷出去,一羽想起還藏在竹婉房間的玉牌,便叫折竹先等着,她去取了東西再過來。
竹婉還未醒,一羽溜進去取走玉牌,想了想給留了張銀票。怎麽說也借住了一晚,這時候就只能祝她早點把自己贖出去了。
牌子拿到手裏一羽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按說仙界不該出現帶有這麽重煞氣的東西,可是那老龍明顯是當成寶貝的。
她去問折竹,折竹随手将玉牌系好,道:“關鍵時刻,自有用處。”
“我看吶,破石頭一塊。”
因為最初就是受人所托,雖然沒有将人帶回,折竹還是要去告知一聲。兩人就先回去了客棧,老板娘站在櫃臺後面算盤打的噼裏啪啦,見兩人回來只是附贈了一個眼神,外帶一個并沒有什麽不同的笑容。
折竹上去二樓找到流茉的房間,敲門卻沒人應聲。她等了片刻,估摸着人是不在,轉身要走,正看到方朔和那什麽慕玉往這邊走過來。
方朔看到她,主動打了聲招呼,“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折竹語氣不見起伏,“不勞費心。”
一羽剛從廚房弄了點點心小吃上來,看見方朔立刻把眼睛一瞪,挑釁道:“你又想對折竹做什麽?別以為你做過的好事沒人知道,若是折竹真出了什麽事,到時我絕饒不了你。”
方朔露出一個無奈又嘲諷的笑容來,“不管怎麽說,我與折竹才是同族,至于你嘛,誰知道從哪裏來的傻鳥?”
“嘲諷人的本事倒是不錯,可是你也別忘了,你自己原本就是個……”
折竹打斷她:“一羽。”
一羽正在氣頭上,被人打斷十分不爽,“這就是事實,怎麽還不讓人說了?”
折竹卻是不願意鬧出什麽莫須有的事情的,同方朔道了聲“告辭”,拉過一羽回了房。
眼見着人家把房門都關上了,再有什麽互嘲的話也沒處去說了。方朔看起來是全無所謂的,可是慕玉卻有點想找死的意思。
“方才那人所說,你原本就是——是什麽?”慕玉道。
“這麽想知道?”
慕玉連連搖頭:“不想。”
回房後一羽餘怒未消,“他不過是條雜種,也能騎到你頭上了。”
折竹無語,“你何時見過?”
“剛剛不就是了!”
“為時尚早。他的人選尚未登基,我也不曾定下人選。還沒開始,談何失敗。”
“你是不急了,他可是嚣張的要命,還說我是傻鳥!”
折竹等她發洩完,才道:“我出來時,父王只囑咐過早去早回。”
一羽聽出些不對來,“你爹沒說過別的?”
折竹回想片刻,“只說了‘這天上太無聊,人間比這裏有趣得多,到了下界好好看看。但要記得回來。’”
“你出來可不是為了看什麽長安花吧?”
“自然不是。”
“你爹真是可疑。”一羽當着折竹面懷疑人家爹倒是毫不忌諱,“也罷。我看那敖朔方也是一路跟過來,也不知道到底打算對你做什麽。你要去南地,我也跟着去看看好了。”
“随你。”
晚些時候,流茉和流珠從外面回來。她們已然毫無頭緒,送往京城的信件也尚未到,枯等不得,四處茫然尋找。
折竹聽到她們在外面說話的聲音,知道兩人回來,出門去叫住了流茉,将趙周行所做決定同二人說過。
流茉還未作答,流珠已經急了,“那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公主怎麽會願意留下。你該不會是騙我們吧?”
折竹道:“折竹句句屬實,信與不信,是閣下的事。”
流珠見她不像騙人,“哼”了聲不再說話。
流茉蹙眉思索片刻,問折竹:“那裏可是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折竹不解其意,只是搖頭。
搖頭即是否定,流茉輕“咦”一聲,“這……我與殿下接觸的時間并不多,兒時她常淘氣,但都是有目的的。依殿下的性格,除非那裏有什麽事情令她在意,否則斷不會将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
“為了什麽貓貓狗狗上樹爬牆,最多受點小傷,那裏可是青樓!”
旁邊一羽倒是聽出點眉目來,她素來見得多知道得多,當下推測道:
“青樓裏有很多人都不是自願賣身的,多半是人販子把人賣進去。你們那小皇帝難道是打算找到人販子的老家,把人家連根拔了麽。只是我還從未見過有誰能夠哦懲治得了這些人呢。聰明點的都明哲保身,只要自己不碰上就萬事大吉,願意以身相試的,大都不知道被賣到哪個地方去了。
“趙帝若有此番意圖,倒是膽識可嘉,只是她手無縛雞之力,身旁又無人助力,如何周旋輾轉,如何深入查探?到底還是個天真的小皇帝,做不成什麽大事,恐怕過不了幾天還得要人去救。去的晚不如去得早,若是等到她真吃了虧,那就太晚了。”
此前流茉雖然見過一羽一次,卻并不知道她是誰,看她身量還是孩子,說的話卻不無道理,之前藏在心裏的一點輕視之心也都收起來,只将她當做同折竹差不多的人物看待,“依這位姑娘所說,我們應該現在就去帶回殿下才對。”
一羽挑高眉毛,扁了扁嘴,“你家小皇帝未必願意回來。”
流茉道:“這也未必由殿下做主。”
一羽這回正眼打量了一番流茉,“你膽子倒是蠻大。”
“我尊她一聲殿下,有些事倒是不必過分在意。”
一羽道:“趙帝怎麽說也是趙國之主,你只尊她為殿下,又是為何?”
流茉笑笑,“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