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車子行駛, 街景樹木在窗外飛速倒退，葉芽把小書包放在了腿上，垂在下面的腳尖微微動了下, 探過上半身對着正開車的司機說：“叔叔，我們可以去找哥哥麽？”
現在才四點半, 距離葉清河放學還有好幾個小時。
司機想也沒想的拒絕：“哥哥還在上學, 芽芽去的話要等很久。”
“沒關系沒關系。”她擺着小手，“我去把東西給哥哥就走。”
“東西？”
葉芽不自覺拍了拍小書包，“嗯，一下下就走。”
“好, 那叔叔要提前和哥哥說一聲。”
得到回答, 葉芽重新将身體窩在了兒童座椅裏。
半個小時後, 轎車在一中停下。
校門緊閉，保安随時随地守在門口，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不少學生在操場跑步，司機下車和門衛說了聲, 一會兒後，葉清河急匆匆從裏面跑了出來。
穿着寬大校服的少年四肢修長，身形纖弱, 他不敢跑太快，額頭黑色的碎發随着步伐微微跳動。
葉芽拎着書包, 被司機抱下車。
葉清河輕微喘息，白皙的耳尖因奔跑而泛起薄紅，他揮揮手, 徑自走向旁邊的小門，葉芽就像是只短腿柯基犬，屁颠屁颠被他招呼了過去。
她抱着書包與哥哥隔門相望，眼前熟悉的臉頰讓葉芽心中觸動，眼圈瞬間紅了。
“芽芽？”葉清河在裏面蹲下，“怎麽了，在幼兒園不開心嗎？”
葉芽癟嘴，模樣寫滿委屈。
“芽芽怎麽不說話？”葉清河的手指從欄杆裏伸出，輕輕蹭了蹭她光滑的臉頰。
“嗚……哥哥……”開口就是眼淚。
葉清河有些好笑：“怎麽哭了？哥哥現在出不去，也哄不了你。”
“我沒有哭……是、是眼睛不聽話。”葉芽丢下書包，雙手死死握住欄杆，臉啪嗒聲貼了上來，豎起的欄杆将她臉上的肉肉積壓成一塊一塊。葉芽雙目死死黏在葉清河身上，恨不得立馬鑽進來要抱抱。
“葉清河，你妹妹啊！”幾個看熱鬧的男同學勾肩搭背走了過來。
葉清河撓撓臉，腼腆一笑：“啊，我妹妹。”
“幾歲了呀，妹妹。”男同學強行擠過來逗她，“妹妹叫什麽名字呀？”
葉芽擡了擡眼，有些不滿，低低嘟囔：“芽芽要和哥哥過二人世界……”
噗。
男同學們包括葉清河都被逗笑了。
“走了走了，不要打擾人家過二人世界。”男生們笑着離去，臨走時還狠狠在葉清河頭頂揉了把，“一會兒作業借借我啊。”
葉清河好脾氣挂着笑，在對方腰上拍了把：“知道。”
等人走遠，他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瞳眸溫和，“芽芽特意來找哥哥的嗎？”
葉芽這才想起書包裏的小餅幹，她低下頭尋找，整個身體都跟着目光在原地轉了一圈，最後才在旁邊找到被抛棄掉的書包，葉芽蹲下拉開書包，從裏面取出小餅幹，也許是路面颠簸，或者是她沒放好，被一路積壓的小餅幹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樣子，變成了幾塊碎屑。
葉芽又沒忍住，眼淚再次掉下。
“壞、壞掉啦……”她拿着餅幹，哭得好難過。
這到底有什麽好哭的嘛。
身旁司機完全不理解小朋友的難過，神色布滿不解與無奈。
葉清河勾勾手：“芽芽過來。”
“壞……壞掉了。”葉芽抽抽搭搭把小餅幹遞過去，“我想給哥哥吃……”這個手工小餅幹非常好吃，脆脆的，香香的，每個小朋友只分了三塊，她很想都吃掉但是不舍得，所以把圖形最漂亮的兩塊留下來，一塊給哥哥，一塊給子煜。
她算盤打得響，可是、可是完全無視了餅幹的脆弱。
葉芽并不清楚小餅幹不夠是可以和老師要的，滿腦子只有珍稀之物被破壞後的難過。
“沒關系，還是可以吃的。”葉清河安慰，“你要喂哥哥嗎。”
葉芽緩緩點點頭，她抽了下鼻子，小手捏着餅幹包裝袋，憋着一口氣，手指用力往兩邊一撕——
嘩啦！
暴力的拆袋方式讓裏面碎掉的餅幹向雪花似的飛射滿地。
她呆呆看了看手上空掉的袋子，又看了看腳尖的餅幹。
“……”
“…………”
空氣寂靜兩秒後。
小姑娘脆弱的心靈再一次遭到致命打擊，哭得特別大聲
“我好笨，我怎麽連這種事都做不好！”葉芽自我厭棄，邊哭邊撿着地面的小餅幹，“不可以……不可以把地面弄髒，嗚……對不起哥哥，對不起、對比起小餅幹。”
她慘兮兮哭着，舌頭裏含糊不清，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三個字。
司機在旁邊憋笑。
門口保安笑成了憨憨。
葉清河苦惱撓着頭，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可以看出，小朋友真的很喜歡這塊小餅幹。
“沒關系，我……我還有一塊。”葉芽抹幹淨眼淚，将給葉子煜的那塊遞了過去，“哥哥，給你。”她漂亮的小臉蛋上沾着兩條淚痕，晶瑩淚珠懸挂在漆黑的睫毛上，長睫包裹下的眼珠明亮漂亮，包含着這個年紀最天真無邪的可愛爛漫。
葉清河心底柔軟一片，接過餅幹小心拆開，放在嘴裏慢慢咀嚼，奶油的香甜在舌尖綻放。
“很好吃，謝謝芽芽。”
葉芽揉揉眼睛，笑了。
“那哥哥……你不可以告訴子煜哦，子煜知道會難過。”
葉清河抿唇忍笑：“知道了，我不告訴他。”怪不得裝了兩塊，原來是給他和弟弟的，看樣子在她心裏大哥比較重要。
葉清河有些小開心。
“那……”她戀戀不舍，“那哥哥去上學吧，我……我乖乖回家。”
“好。”葉清河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揮揮手，“那我走了。”
“嗯。”葉芽握着欄杆，小小的身體站在外面，眼神止不住向他張望。
葉清河一步三回頭，随着距離拉長，她變成了圓圓一個點，即使相隔過遠，葉清河也能感受到妹妹不舍得目光，在這世上，他應該是她小小世界中唯一信任的人。
葉清河咬唇，顧不得什麽的折身跑過去。
他俯身看着葉芽，語氣飛快：“芽芽在這裏等等哥哥，哥哥現在去請假！”
葉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等我哦！”他又跑回教室。
“哥哥要快一些——！”葉芽蹦蹦跳跳的催促，“我在這裏等哥哥出來！”
旁邊目睹全程的保安揉了揉笑到發痛的嘴角，心裏嘀咕：不就是一個放學早一個放學晚，不知情的還以為上演啥生離死別呢，哎，現在的孩子……
他無奈搖頭，繼續守崗。
葉芽在原地焦灼等待，平均每五秒都會問一下“哥哥怎麽還不出來”，司機快被問煩了，漫長的幾分鐘後，葉清河垮着書包出來。
“哥哥！！”
門衛将小門打開，葉清河出來抱起葉芽。
“我好想你呀。”葉芽環着少年脖頸，五個字發自肺腑。
幼兒園很好，有夏晴姐姐，也有沈然哥哥，還有其他小朋友和她玩，中午睡覺老師還會給唱跑普普通通的安眠曲，一切都很好，但她還是很孤單，因為見不到最喜歡的人，所以孤單。
立于葉清河肩上的白貓跟着在葉芽臉上舔了下，又閉眼沉睡。
“我們要回家麽？”
葉清河抱着葉芽上車，和司機說出一個地址，“我們要先去沈晝哥哥那裏。”
“咦？”
“沈晝哥哥生病了，我要把今天下來的卷子給他送過去。”沈晝班級裏沒什麽朋友，只有葉清河願意和他相處，送試卷這種事也只有他願意去做。
要說起來他這同桌也真是倒黴。
先是吃飯的時候被魚刺卡了喉嚨，情況有些嚴重，于是葉清河就帶着他去找校醫，結果剛路過校園草坪時又被壞掉的噴水機呲了一身水，雖然魚刺下去了，可是身上卻濕了，他只能去更衣室換備用的衣服，萬萬沒想到走廊剛拖完地，一身水的沈晝像條跳鹹魚似的呲溜出去還撞了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