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顏

第70章 六十九·新局

六十九·新局

祿府之中，祿小麟坐在自己的房中，面前擺着一盤殘局，指尖摩挲着一顆墨玉棋子。祿求義給他安排的這個任務确實麻煩，就算他真的有本事在短短幾日之內查清所有人的身份，可又有什麽用，若是皇上不相信殺了這些人，誰都不能救他們，而這最後的賬卻要南府來負責。

或是出于這般祿小麟從宗堂回到家之後并沒有立刻便着手去查證消息或是去思考其他的解決方案，而是在研究起他面前這盤下了許久的殘局，現在輪到他執子。

就在祿小麟剛剛有了些頭緒的時候，突然有人闖入他的房間。闖入之人雖十分着急，可看到祿小麟摩挲着棋子入神的模樣還是不敢打擾到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所幸她沒有等待太久，祿小麟最終拿定了主意将手中的子落下。然後走到一旁的書案旁将他剛剛落下的那一子抄在信箋之上，又從窗邊的鴿籠之中抓出一只信鴿。

“紅兒，這麽早找我有事？”祿小麟這才注意到站在那裏怒視他許久的岳紅鸾。此時的岳紅鸾一眼便看得出徹夜未眠。她的眼中待着怒火，而更藏不住的卻是某種欣喜。

“你為什麽會知道？”岳紅鸾問道。

“知道什麽？”祿小麟反問。

“你一定讓我去見那回來的冒牌貨，還在那時候将我推出去，莫非不是一早就知道他想要做什麽。而正因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回來的人不會是真的，所以你才敢那麽肯定他不可能說出那一晚的真相，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會知道。”岳紅鸾說道。“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剛巧會下棋罷了。”祿小麟答到，卻看到岳紅鸾對于這答案很不滿意的模樣頗有些無奈道。“所以你這麽着急的找我，是覺得那假鳳歸來是我所為？”

“難道不是？”

“怎麽會是？”

“若不是你又怎麽會還未見面就肯定這回來的人是假的。”

“你也應該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你應該記得那時候大哥傷的真的很重，而他傷的最重的不是腰而是……”祿小麟說到此處卻停下來。

“……”岳紅鸾聞言擡起玉手放在嘴邊，輕吮玉指重新梳理一遍這幾日的事情許久才緩緩道。“你我知道不奇怪。可蘇先生又是怎麽知道腰上有傷的事情？你那時候是故意問起受傷的事情，你并不是想試探鳳大哥的真假，而是為了試探蘇先生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說鳳大哥告訴了他多少。”

“紅兒你就是記不住，一個人知道多少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說多少。”祿小麟并不否認，反倒提醒起了岳紅鸾。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麽隐蔽的腰傷他都留意到了，另一處沒處藏的傷口他沒有理由看不到。鳳大哥若提起過，他便不可能在你我面前故意提起腰傷。而若鳳大哥什麽都沒說，他亦沒有理由隐瞞更重的傷。若他真知道那處傷便和你我一樣，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逃出來的人只可能是假的，而他卻故意不說？他果然也是十八府的人。”

“不，他若直接說出來那才有問題。”祿小麟卻道。

“我不懂？”

“你好好想想看，他知道這回來的必然是假的。若不被識破他難免不會被滅口。而若被識破就更糟司馬青城和公子岚兩人尚且可以解釋為被蒙騙，而他呢？他若想自保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說出那處傷的事情，未必全部都有人相信，可至少也是給自己留了退路。但是他并沒有選擇這條最簡單的路，相反還自斷後路。若是你會這樣嗎？甚至将一切賭注都壓在一個你根本就不了解的人身上，相信他能保你性命無憂。”

“這司空摘星果然懂妖術，竟然能讓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都将命給他。”岳紅鸾憤憤道。

“錯了，他不是信任星兒，而是信任大哥。所以我肯定他确實是大哥的朋友，他很要清楚大哥為何要留在十八府內，自然也該清楚大哥并不希望這個秘密被其他人知道，所以他寧可冒九死一生的危險也不會說出來大哥受傷的事情。”

“司空摘星也是因為相信他真的見過鳳大哥所以才幫他的？”岳紅鸾心中有些不安道。

“不，星兒并不信。星兒很聰明也很了解大哥自然能想到，若是大哥告訴蘇先生親人下落之後還不幫助他逃離的，只能說明他見到的大哥根本不可能離開十八府，所以這逃出來的人當然也不可能會是真的大哥。可他并不知道你我知道的，只當一切都是精心策劃的騙局。”

“既然不相信，那他為什麽還要幫蘇先生？”

“星兒和你不一樣，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大哥。”

“你什麽意思？”

“蘇先生究竟是不是十八府的人沒人敢肯定，但他是紫秀姑娘的父親這點卻無疑。若蘇先生真是十八府的人那麽紫秀青菀兩位姑娘也必然要受到牽連。若蘇先生不是十八府的人，也是受了蒙騙那必然會有性命之憂，兩位姑娘也定會傷心欲絕。大哥若在自然憐花惜玉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祿小麟笑道。

“所以他也并非真的聰明，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大局。”岳紅鸾道，語氣中帶着些藐視。

“星兒這樣做才真是大局為重，蘇先生不論于敵于我既是妙棋亦是死棋。信或疑，殺或留都是危險，不論對他做任何處置對棋局的影響都可以說是千變萬化。而若直接将其抛出棋局之外便再也不需要為此費神。”祿小麟笑道。“而他在那冒牌貨開口前就殺了他，更是一件大好事。否則那人不管說什麽咱們都必須要驗證，倒是他若胡說八道調撥離間，又有誰能證明，是相信還是不信。又怎麽能保證聽者無心。十八府這局可進可退步步玄機，本無可破。可星兒他……”

“……”祿小麟說到此處突然停下來，看到他閉上眼睛那一副在細細品味的模樣，岳紅鸾很是不滿，決定換一個話題她不想再提司空摘星。

“那你的大事呢？這一次的事情鬧的如此之大你的大事可是要耽誤。”

“你關心我的事？”祿小麟反問。

“你答應過我的，只要你的大事做成，便将鳳大哥還給我的。”岳紅鸾道。

“你放心，我的大事耽誤不了。而且現在不需要辦成我便能将你想要的給你。”祿小麟道。

“真的？”岳紅鸾既高興又帶着些許不信任。

“當然，不過你也要出些力。”

“你要我做什麽？”

“做你最擅長的。”祿小麟笑道。“這些事情晚些我會和你細說，現在我還有要緊的事情。”

“我明白，你還要收拾殘局。如果無法說服皇上，一切都是白費功夫。而你不會想要司空摘星白忙一場對嗎。”岳紅鸾道。

“不。”祿小麟卻否認道。

“你舍得？”

“星兒的苦心自然不會白費，而我也根本沒必要去說服皇上。”祿小麟道。

“你不必說服皇上？”岳紅鸾更是糊塗了。

“不必。”

“那你打算怎麽做？”

“什麽都不必做。或許皇上來南府的目的跟就不是咱們所以為的那樣，他比咱們都要更早知道這歸來之人是假的。若十八府亦不過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那麽棋子的棋子還有什麽好在乎的？”

“怎麽可能？”岳紅鸾覺得這很荒唐。

“諸事無常。”祿小麟卻信心滿滿。

“比如？”

“比如皇上此行是為了送戰書。”

“給誰的？”

“當然是給大哥的，……設想一下龍王雖死卻又冒出一個鳳皇，而一山不容二虎，天下不容二鳳。他當然不相信陸小鳳死了除非死在他手中，所以他設局用一個假的陸小鳳引出真的，而他更要皇上為他送一份戰書。時日到鳳未到，陸小鳳能取神龍首級，他便能取真龍天命。”祿小麟說的話聽上去是越來越荒謬了，若是還有其他旁人聽到定要以為他是不是太操勞了沒睡醒腦子都糊塗了。

“只是一夜便想到這些的确不容易，可惜皇上還有三天就到，就算真有這樣一個人只怕也來不及了。”岳紅鸾道。

“三天确實來不及，可十餘日卻綽綽有餘。”祿小麟更正道。

“十日？除非你在傳聞剛起的時候就已經……”岳紅鸾看着祿小麟，後者并未承認更沒有否認只是沖着她笑了笑。這笑容讓她全身生寒。“所以這本不在你計劃之中還會害你前功盡棄的一步棋反而被你化腐朽為神奇，為你所用。……麟二哥這天下怕沒有什麽人和事不在你的算計之內了吧。”

“我始終還是算不過大哥。”祿小麟言罷站起身，走到岳紅鸾身邊輕聲道。“你也多休息一下，等皇上到了能否順利的讓大哥回來還要靠你的本領。”

“你既然難麽相信我的本領，為什麽不早些讓我幫你，尤其會有今天的麻煩。”岳紅鸾埋怨道。

“你那點能耐對大哥都沒用更不要說星兒了。”

“那是以前，現在未必……”岳紅鸾最後的音還未收原突然感覺到耳邊一陣暖意，祿小麟貼在她耳邊。

“你的手段未必對星兒有用，可我的手段你肯定不會想嘗。”

“……”祿小麟的聲音很輕柔，可岳紅鸾卻只覺得背後發涼，就像是被一條冷血的毒蛇纏繞。“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喜歡司空摘星那個賊人了，你們都是一樣的冷血。”

“或許吧。”

三日之後皇上到達南府，而他此行的目的幾乎是所有人都未能料想到的。沒錯幾乎，除了祿小麟。就如同祿小麟跟岳紅鸾所講的荒唐話語，皇上此行并非是來看這歸來的鳳是真是假，相反皇上在出發前便已經有人告訴他這人必然是假的，但也是這個人讓他送一份戰書給真的陸小鳳。他甚至告訴皇上，這歸來的假鳳也是他委托十八府所為，其目的就是為了要将真的陸小鳳給引出來。他不相信陸小鳳就這樣死了，這只九天之鳳只能死在他的手中。若是皇上無法将這份戰書送達，當日陸小鳳沒有出現迎戰。那麽他便要取了皇上的性命，這話聽似荒謬，可如果這人能出入皇帝的寝宮亦如無人之境，若非枕邊遺留的戰書，只怕連皇上自己也要以為不過一場夢罷了，便不能不信。

“紅兒……”

“皇兄何事。”岳紅鸾在聽到那人的名字更是同祿小麟所言的無差自稱鳳皇，難免有些走神。

“朕是問你如何想，你可相信陸小鳳還活着。”

“……我相信鳳大哥還活着。”

岳紅鸾這樣的一句話，讓南府和整個江湖陷入了要命的麻煩，畢竟和陸小鳳扯上關系的那一件事不是要命的麻煩。這些咱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