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顏

第65章 六十四事半

六十四、事半

自從那日去探問過蘇先生之後岳紅鸾便突然病倒了，精神恍惚這幾日她一直将自己關在房中不肯出來，一夕間便憔悴了許多。一年前陸小鳳墜崖生死未蔔之時她也是如此。不過今日畢竟是陸小鳳死而複生歸來的重要日子，岳紅鸾還是強打起精神，陪着祿夫人在宗堂忙着布置，為今晚的接風宴做準備。

那些已經目睹了陸小鳳闖過三關的人，也已經聚在了宗堂此時正興奮的讨論着他們的所見這歸來之人是如何通過考驗。并且在猜測等會陸小鳳赴宴之時又會給他們帶來一個怎麽樣精彩的傳奇故事。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這歸來之人，亦有人避之不及。

“紅兒，是不是還不舒服。”先一步到了會場的蒼長行看着坐立難安魂不守舍的岳紅鸾。

“我……沒事。”岳紅鸾說道。

“蒼師兄，紅鸾姐姐她肯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快見到陸表哥啊。”惠小頂笑道，女兒家自然是更要懂的那些小心思。“紅鸾姐姐，你若實在等不及不如現在趕回去。”

“不必了，陸大哥和祿叔伯他們見面肯定有正事要談，我還是在這裏等着就好，就不要添亂了。”岳紅鸾低下頭顯得很羞澀道。

雖然她現在根本就是如坐針氈，可是她若真能離開也絕不是去見陸小鳳，而是逃跑逃的越遠越好好。但是她不能。岳紅鸾也根本就不想來，但是她還是來了，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

——你如果見他，他未必會說。但如果你不去，我卻一定會說。

‘不錯的，鳳大哥他不一定會說的，他那麽疼我肯定不會說的。’岳紅鸾這樣對自己說着，而耳邊始終回蕩着那毒蛇吐信一般的威脅。

再說陸小鳳這邊，為了不讓佳人多等，速速洗漱完畢。走出湯房便看到沙曼倚在窗前，沖着他一笑似是比剛剛更要勾魂攝魄，讓他又不免有些失神。不過也只有那麽一瞬間，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匆匆往外走沙曼也跟上他。

“你不是才離開一年就不認路了吧，宗堂是往這邊。”沙曼見陸小鳳走的方向不對好意提醒道。

“我知道。”陸小鳳應道，卻并不打算轉向。

“花滿樓，西門吹雪他們可都在哪裏等着為你接風洗塵。”

“我知道，不過只能讓他們多等一下了。”陸小鳳笑道。

“你不打算去？”

“當然要去，只是現在有一個地方要先去。”

“你還想去哪裏？”沙曼問道。

“回家！”陸小鳳道。

“陸小鳳是風流浪子所以這輩子都沒有家。”沙曼聞言微微一愣輕笑道。

“可我已經死過了一次不是。”陸小鳳輕笑。

“感覺如何？”

“做了孤魂野鬼之後就會發現，這沒家的滋味是真不好受。”陸小鳳嘆道看着沙曼，就見那雙秋水之中突然愁風輕蕩。怎叫人不心軟。“人活着就還是該有個家才是。”

“我現在才明白一件事。”

“什麽事？”陸小鳳聞言略有些緊張。

“你這人，就算死一百次，投胎一百次，不管那一輩子都是個混蛋。”沙曼笑罵道。

‘女人這一關過了，接下來又是什麽？’

‘接下來？難道還不夠證明陸小鳳的身份，就算你們不累他們也要累了。’

‘言有理，那麽陸小鳳就可以直接趕往宗堂了，畢竟所有人都在等着為陸小鳳接風洗塵。而陸小鳳可不會讓自己的朋友等太久。’

‘這樣的确不錯，但如果真的就這樣前往宗堂你這盤棋可就是功虧一篑了。畢竟你們如此大費周折要複活的可不是那個沒有家的浪子陸小鳳。’

‘死人都能複生，難道浪子不能回頭。而且這絕對是一件讓所有人都高興的事情。’

‘可浪子并沒有家，而這回頭的浪子就需要有家。’

‘這麽重大的日子難道家人不去迎接陸小鳳。’

‘你會費神去迎接一個來了便走的浪子嗎？’

‘自然不會，祿家的人并不知道回來的陸小鳳不但是起死回生，更是個回頭的浪子。所以他們并不會去宗堂迎接陸小鳳。當然浪子陸小鳳從來都只是個過客他更不會留在南府。’

‘不錯。而且你們不要忘記了，就算浪子能回頭，可本性難移。’

‘愛管閑事的本性？’

‘死不悔改的本性。’

‘……原來如此。不過這肯按照規矩闖關就至少能說明路小鳳已經改掉了懶病，而要向家裏人證明他是真的幡然醒悟浪子回頭怕是要費些功夫？’

‘其實到也不難，首先在入南府前停下來半日把自己收拾幹淨了，改一改邋遢的毛病。其次在入宗堂前先去祿宅回家一趟。’

‘陸小鳳明明歸心似箭，卻突然以要打扮自己為由多留半日。其他人或許并不會太過在意，自當是陸小鳳的壞毛病又犯了，但是作為養育了陸小鳳的祿求義必然會生疑，所以就算其他人會去宗堂等陸小鳳，祿求義卻不會，他定能猜到陸小鳳還有其他的話想對他說。’

‘不錯，可除了他外還有一個人。對祿求義你們反倒不必多在意什麽，言多必失。但是對這人有一句話卻一定要說，若是忘了這句話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陸大俠所指的是你的另一位朋友，夢溪天工蘇括蘇老先生。’

‘你們的消息果然夠靈通。’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除了一手打造了這地獄的蘇先生外還有誰能出入無人。你們如此兩位奇人在我這十八府之中我竟有眼不識，招待不周怠慢了，簡直是罪過罪過。’

‘你現在知道也并不晚。’

‘确實不晚。只是我一直覺得自己眼光還不錯，結果竟兩次有眼無珠。總歸不是件愉快的事情。……陸大俠想要我們帶什麽話給蘇先生？’

‘現在不必了。’

‘不必？’

‘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蘇先生的身份，若是想做什麽早就可以做。’

‘的确蘇先生對我們是個威脅該早早除掉，但有時兵行險着才能出奇制勝。’

‘所以只要你們這步棋不被戳穿，蘇先生便安然無恙。而若成死棋，那麽至少也會拉三條人命墊背。’

‘看來并不需要我向陸大俠解釋什麽，不過我倒是有一事不解？’

‘我是如何和蘇先生相認的？’

‘不，這并不難猜，蘇括先生有夢溪天工之稱，昔年便于南府還有祿求義交情匪淺，若非魯班神斧門的老掌門隐退入南府，這南四府工門之首只怕就是他的了，他當年也是因此不得志而退隐江湖。而他被九紋龍抓了之後為了找其蹤跡，他的一雙女兒也加入了九紋龍。而兩位姑娘亦是陸大俠你的紅顏知己。’

‘那是什麽讓你不解？’

‘我不解，蘇先生雖然通曉機關，可他的手有殘損難以破解。陸大俠既然已經與他相認，為什麽你們兩人不逃。縱然陸大俠你就是想留在我這府中過逍遙日子，也完全可以先将蘇先生送出去父女團聚之後再回來。只是有些難以想象陸大俠你會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忍受骨肉分離之苦。’

‘……我必須回答？’

‘不必。雖然疑惑但這個答案并不重要。’

‘那什麽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現在真是後悔了。’

‘後悔？’

‘後悔我竟猜疑陸大俠你說要幫我們并非真心，現在我相信陸大俠你是真心的，你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這之中出什麽差錯纰漏，這假扮你的人被揭穿身份。陸大俠雖然不為自己考慮但絕不會險朋友于不義……所以我更是後悔，我本該和陸大俠你先做朋友才是的。’

‘更可惜的是咱們現在連敵人也做不了。’

‘的确可惜，這敵人有時比朋友更懂。江湖上不知有多少豪傑枭雄将陸小鳳立為此生唯一的宿敵，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而陸小鳳卻似乎只懂得交朋友。只怕這世上沒有人能被你當做敵人。’

‘人确實沒有，不是人的倒是有一個。’

‘司空摘星？……我現在雖有些明白你為何會對司空摘星絕口不提，可你們兩人畢竟也是十年生死相交的朋友在前如此真的妥當？’

‘你們最不用擔心的便是他了，畢竟在那人世之中是他害死的陸小鳳，将他送入這十八層地獄……這樣一個人說的話只要是聰明人自然都不會相信。’

‘司空摘星當然也是個聰明人。’

‘要不然又怎麽是猴精呢。’

‘對于司空摘星既然沒有什麽擔心，那何不說說另一個讓你擔心的人。’

‘……若是如此我也有些後悔了。’

‘後悔什麽？’

‘我不該勸你們那句話的。’

沙曼跟着陸小鳳來到祿府門前，并沒有人出來迎接陸小鳳，只是朱紅色大門敞開着。陸小鳳自個走了進去，沙曼轉而去了宗堂。

一切都如陸小鳳所料想的那樣，祿求義并未前往宗堂，而是留在府中等他這歸家的浪子。當然他留下也不全然是為了等待。當陸小鳳來到書房的時候，便看到有兩人在桌前商讨着什麽。除了祿求義還有另一位頗具道風仙骨的老者他自然也該認識，不過許是見慣了牢房之中那蓬頭垢面的鬼模樣，兩個人如今相見都難免有些陌生。

兩人看到進來的人都沒有太多的情緒表現，老先生看到陸小鳳表情略顯驚訝但也有幾分欣慰，只是沖着他颔首輕笑并未多言。祿求義則顯得更是冷淡只是擡眼看了他一眼，就像往日他讓陸小鳳過來要和他讨論案情給他一些任務一樣，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陸小鳳也很自然的走到桌邊，看清兩人正在探讨的是一張張機關圖紙。準确說應該是祿求義提問，老者一一解答。陸小鳳也聽着時而也提出疑惑，或是幫助老者補充佐證。

三人如此探讨了約有一個時辰，一直到祿小麟來提醒他們還有一場聚會。随他同來的還有紫秀，見到紫秀陸小鳳很是激動，對他的感激之情自然是千言萬語也難傾盡，便直接要下跪，陸小鳳最受不了就是這個了連忙阻止她。陸小鳳除了為他們父女二人團聚感到高興外，也同樣疑惑她怎麽在這裏。紫秀解釋自己是随同沙曼一起來的。然後便站在老者身邊攙扶着他。

“蘇兄你也才從那十八府逃出來，受了不少苦，這些時日不是日夜兼程便是趕制機關圖是在太過操勞，該多休息才是。”祿求義見老者露出疲憊之色道。

“那地府是老夫一手所造，害了那麽多人能早一日毀掉，老夫便少一份孽。”老者說道，轉而看向陸小鳳。“再言若非陸大俠我又豈能重見天日，與我有這重生之恩，這接風宴又豈能不喝兩杯。”

“老丈你言重了，是我該多謝你一年多的照顧才是。來日方長還是身體為重，而且兩杯豈夠，至少要千杯。”

“陸大俠說的是，那老夫便失陪了。”老先生道別，先行離開。父子三人繼續前往宗堂赴宴。

一路上，祿求義走在前面并不多言，祿小麟和陸小鳳兩兄弟跟在後面。這種感覺又像是回到了十數年前，兩個半大的小子跟在自己父親身後，幻想着自己也是那威風凜凜的捕快正陪着捕頭大人一起尋街。當然這種正經持續不了一條街，兩個好動的小子便忘了正事嬉鬧起來。祿小麟就小聲的提前向陸小鳳吐露了他等會将要面對的陣勢。為了他此次回來便是連老太爺也是驚動了，老太爺的訓責，江湖朋友的質問，當然更有最讓陸小鳳懼怕的紅顏淚。祿小麟自然也想知道陸小鳳歸來之後的打算，除了這十八府的公事之外。陸小鳳自己的私事又是作何打算的。陸小鳳對于自家兄弟的提問卻買起了關子只說他等等便知，言罷摸了摸自己那兩撇小胡子。

宗堂內，滿滿當當的又加了三排座位卻還是不夠。上百從各地收到消息趕來的江湖豪傑，都放下的平日那眼高于頂的架勢，也不管什麽江湖地位那個先後更不管什麽是不是受到優待只要能成為最先見證了那鳳凰複活的人哪怕是站着他們也樂意。

這最前一排人座次和三日前倒是沒有太多差別，皆是陸小鳳最至親的人，也是有資格去試探他的人。明明很多人都站着，卻還有一個位置空着，人人都想坐卻沒人敢去坐。當然這次空的不是主坐，老太爺這次早早便到，畢竟是自己最上心的乖孫。就見那最高的正坐上安然的坐着一位八旬老翁，禿首白須慈眉善目那模樣就像個從福壽祿年畫裏面走出來的壽星公，惠小頂還是那一副乖乖女的樣子站在他身後。在早前安排座次之時，祿夫人本欲将祿求義安排在老太爺身邊的空位，畢竟有人已經兩日沒有行蹤到此時也一直沒有見到他人影，只怕真的不會出現了。而那個惹人厭的人不出現，除了祿求義又有誰能有資格坐這位置，更重要的是若是祿求義坐在那裏那麽稍後便能安排陸小鳳坐在原本祿求義的位置，那麽她就能多看看自己這失而複得的寶貝兒子。

這是很好的安排不是，可老太爺卻說什麽。‘小鳳那孩子回來，司空小老弟肯定會過來看看的，留着留着免得再來回調還怪麻煩的。’

結果一直到陸小鳳踏入宗堂也沒有誰見到司空摘星的人。

看到陸小鳳衆人自然難掩心中的喜悅。祿夫人和岳紅鸾兩人相互攥緊了對方的手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陸小鳳徑直走到正位的老太爺面前，一撩下擺便單膝跪地對着正位上的老太爺叩拜口中還念着。“祝老祖宗，壽比南山。”

“乖，給你個紅包。”老太爺竟還很受用的從袖中掏出一個紅包塞給他。

“老不死，咱們兩清了。”可剛接過紅包陸小鳳口中不是道謝，順手便拆了那紅包。“又是一個銅錢你這鐵公雞。”

“我要不是鐵公雞又怎麽會教出你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雞娃子。”老太爺倒是不在意笑道。

陸小鳳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和話語弄得在場的人都有些摸不到頭腦，反倒是祿家的人卻再清楚不過了，這就是陸小鳳該做的該說的。

‘鳳兒……’

‘鳳大哥……’

祿夫人和岳紅鸾見到這近在眼前的人還哪裏按捺的住。就在祿夫人整個人都要離開座位的那一瞬卻被另一人按住了手。祿夫人不滿的看向阻攔了她的祿求義，她不過是想好好地看看這失而複得的‘兒子’有何不對。

“還是公事要緊。家常閑話等等也不遲。”祿求義依舊是他那副大義凜然鐵面無私的模樣。

“……”祿夫人雖愛子心切卻也不會當着這衆多人的面損了自己夫君的顏面只有不甘的坐下，只希望這公事長話短說速速完事。

“鳳兒，可是你讓司馬賢侄他們隐瞞你身在十八府的事情。”祿求義直接問道。

“不錯。”陸小鳳答道，又看了一圈不見兩人。“怎麽不見他們兩人？”

“你也是該知道的公子岚在十八府內受了傷，又日夜兼程趕回南府身體難免扛不住。司馬小少爺在照顧他。”蒼長行道，他這話倒也不能算是假話。

公子岚和司馬青城兩人算是這幾日之中過的最悠閑的人了，他們要做的就是在鮑肆之中修養，其他的什麽都不需要他們多考慮。公子岚本來是待不住的除去那日在宗堂上見了司空摘星後便一直沒見到他，他還有好多話想和他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特別是第二天好幾個人跑來鮑肆尋找司空摘星，他就打算去找。而鮑肆老板娘卻告訴他，司空摘星交代了讓他留在鮑肆除非他回來否則一步都不許離開。公子岚自然是對司空摘星的安排言聽計從的，司馬青城也不疑有他，兩人便真的乖乖的窩在鮑肆。

“我記得小顧他傷到了腹部還斷了一條手臂。”陸小鳳道。“十八府的事情想必他們兩人都已經和大家說了。”

“還有些疑惑，需要你來解答。你既然都已經讓青城他們隐瞞又為何改了主意逃出來。”司馬紫衣道。

“我本是不打算這麽快就出來的，只是在他們離去後得知那度朔竟早已将我的消息放在江湖上。”陸小鳳解釋道。

“陸小鳳自然沒有給人當魚餌，陪人釣魚的習慣。”唐二先生道。

“當然，我陸小鳳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他們款待我這麽久。我離開前也送了他們一份厚禮。”陸小鳳笑道。

“胡青說你炸了十八府的軍火庫。”司馬紫衣又道。

“是。”

“那十八府現在定是元氣大傷，咱們……”有人提議道。

“萬萬不可。”陸小鳳連忙阻止道。

“有何不可？”

“想必衆位也知道，我讓小顧和青城兩人先一步出來便是為了阻止大家貿然硬闖。而我被逼出來更是為了不讓大家因為我而硬闖這十八府。”陸小鳳道。“這十八府絕對不能去。”

“這十八府真的有如此可怕？”沙曼先忍不住開口質疑道。

“機關重重，高手如雲。”陸小鳳答道。

“他們高手再多能有咱們人多。”蔔巨不屑道。

“是啊大哥，縱然這十八府之中的确機關重重，但是咱們現在手中有蘇先生的機關圖紙也不足為懼。”祿小麟也道。

“祿兄，這圖紙？”司馬青城疑惑道。

“在早前，蘇先生來我府上将十八府的機關密道圖紙送來與我。我見蘇先生太過操勞便未讓他前來赴宴。”祿求義道，雖然說是如此但是衆人也聽得出來關心是假對蘇先生不信任才是真。

“這圖紙有幾分可信？”南宮潛問道。

“這便要問鳳兒了。”祿求義道看向陸小鳳。

“衆位多慮了，蘇先生是可信的。我讓蘇先生代替我出來原因有三，其一是為了保小顧和青城兩人能平安離開，其二是為了可以讓蘇先生和紫秀青菀兩位姑娘一家團圓，這其三自然是因為蘇先生一手布置的這十八府再無人比他更了解。”陸小鳳道為蘇先生作保。“衆位若相信我陸小鳳，便無需對蘇先生有疑惑。”

“陸大俠你既然也有意破十八府，又為何一直說去不得？”歐陽雲德提出疑問。

“那人間煉獄破是一定要破，只是現在還不行。”陸小鳳道。

“因為咱們之中有叛徒？”有人淡淡道。

“這倒是其次，更關鍵的是此事關系到的不止是咱們武林，還有當今朝廷。”陸小鳳看向說話的人，正是先前還要請他‘罰酒’，一身白衣的冷面劍客。

“小鳳，你進到十八府莫非也和朝廷有關？”花滿樓道。

“花滿樓不愧是花滿樓。”陸小鳳稱贊道。

“我們這些明眼人還真比不上花公子，光顧着高興了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蒼長行笑道。“小鳳你也該解釋一下，當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聽到這問題，一瞬岳紅鸾的面色變得煞白，雙腿發顫。若非祿小麟一手扶着，只怕她要癱倒在地。

“大哥，那日我們親眼看到你跌落山崖的，那屍首又是怎麽回事？”祿小麟問道。

“不錯不錯，鳳兒你快說說。”忍耐許久的祿夫人也催促道。

“那日我落下懸崖确實險些送命，當然我大混蛋自然不會那麽容易死掉。卻也昏迷了足有月餘。”陸小鳳緩緩敘述道。“待我清醒之後發現被人所救，而救我之人倒也不客氣一定要我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倒也簡單只要幫他做一件事。”

“這件事便是讓你入十八府，而這人是朝廷的人。”

“不錯，十八府雖名義上是歸于朝廷，而實際早已完全被西廠控制成了私人鏟除異己之物。”陸小鳳答道。

“朝廷想要除掉這心患，當然是要找一個最好的幫手。你們便将計就計讓陸小鳳變成一個死人，畢竟這十八層地獄只有死人能去。”惠小頂總結道。“不過表哥你還真是混蛋，你可知道把我們騙的有多慘，紅兒姐姐和表姑為你流了多少淚。”

“你這可就錯怪了小鳳，按照他所言咱們發現屍體時他還在昏睡。想必是那人先假造了屍首，然後以此要挾他就範。”蒼長行卻否定了惠小頂的猜測。。

“确實奇怪，雖然十八府脫離了控制，但對朝廷也造不成太大威脅。而留着十八府卻反而能鉗制住整個武林。留着對朝廷只有利大于弊，又何須将你這大麻煩安插到其中。”花滿樓也道。

“這也是我一直想要搞明白的。只可惜我這一年卻只能做一個被人牽着鼻子到處溜的狗。”陸小鳳略帶自責道。“不過我還是發現了一件事，這十八府胃口極大，不但想要掌控朝廷，還想吞下整個武林，便是連南四府也想要收入囊中。”

“小鳳那你可知那人是何身份。”祿求義問道。

“東廠提督鄭大人。”陸小鳳答道，卻見衆人露出奇怪的神色。“怎麽了？”

“鄭大人在三個月前與家中突然暴斃。”祿求義道。

“我不知道，那十八府內完全與世隔絕。”陸小鳳說着又難免露出那愧疚之色。

“莫慌此事再慢慢從長計議。”祿求義道，衆人也表示贊同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對了小鳳聽傑貴說還有幾人同你一起逃出的十八府。”

“那些人都是我這一年之中所結識的朋友。”陸小鳳道。

“你還是老樣子，走到哪裏都能交到朋友。”蔔巨道。

“要不他就不是陸小鳳了。”老實和尚也道。

“和尚這句話是今天最老實的了。”陸小鳳笑道。

“和尚是真老實，你這負心漢卻也是真笨蛋。”一直為說話的沙曼在此時卻幽幽道，并站起身雲步輕移到陸小鳳面前。“說了那麽多沒有結果的東西，卻偏偏忘記了最根本的東西。這一切的起因，一年前那個差點就要了你命的人……”

“……”聞言在座的衆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沙曼現在若是說錯了一句話便足以讓他們這些天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明明知道可是卻偏偏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阻止她，他們甚至有些期望沙曼能說出那句話，提起那個人。

“你指的難道是……”看着眼前的美人陸小鳳也接下去，他現在也很希望沙曼可以提起那個一直被遺忘的人。

“你明明救過他的命，你們也是朋友，可他卻想要你的命。除了他還有誰……當今皇上。”當着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沙曼果不其然的欣賞到了陸小鳳那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的錯愕表情。

“皇上？”陸小鳳是真的沒繞過彎來。不止陸小鳳所有在坐或站着的人也都沒反應過來，他們猜到沙曼會說四個字，可是不該是這樣的。

“你忘了，若是一年前你沒有摔死，皇上也是下了旨意要砍了你這顆鳳頭的。如今你是沒摔死，皇上更是從未收回旨意。”沙曼道。“我的白鴿堂可是收到消息，你起死回生的事情已經驚動天聽，此時皇上只怕也已經在趕來南府的路上了。”

“……”祿求義聞言一驚，沙曼所說的事情他們絕非沒有考慮到，只是料想不到會這麽快。他們之所以這麽争分奪秒的籌備一切試探這歸來之人的真假，也正是因為知道這鳳凰歸來的消息定會震動天聽。若是皇上也被拉入這局，那他們要應對的便不是一個充滿惡鬼的十八府那麽簡單的能解決的問題了。

“我當然記得皇上前後下了兩道聖旨。一道讓我生，一道讓我死。皇上也算夠朋友還給了我七天時間讓我想清楚了仔細的選。”陸小鳳回憶道。

“……”從陸小鳳避開當夜的事情不談之後，岳紅鸾也就沒那麽緊張了。不論如何她的鳳大哥果然還是舍不得她的護着她的。然而再提起一年前那兩道她求來的聖旨，她又開始緊張了。

“你現在想好了？”沙曼問道。

“當然。”明明是關乎到生死的嚴肅問題，陸小鳳卻笑的輕松。說罷轉過身望向岳紅鸾并向着她伸出手輕喚道。“紅鸾。”

“……”聽到這一聲喚岳紅鸾本能的後退，被祿小麟一手撐住腰攔下，并順勢将她向前推了推。

“來，我有些東西給你。”陸小鳳見她愣在哪裏的模樣繼續道。

聞言岳紅鸾更是想要就這樣奪門而出，可是她卻知道自己不能。只能在衆人那如針般的目光之中，她全身顫抖的寸寸挪向陸小鳳，如履薄冰。陸小鳳卻是個性急的人他大跨一步直接到了岳紅鸾面前。這一步突然讓岳紅鸾險些直接撞倒他的懷裏。兩個人離得太近，吓得她又退後半步，側着頭不敢看陸小鳳。

“你不想見到我？”陸小鳳見她那模樣略帶嚴肅道。

“不是……我做夢都想着鳳大哥。”岳紅鸾顫顫道，依舊不敢擡頭去看陸小鳳。“卻只怕這是南柯一夢，更怕鳳大哥還在怪紅鸾。”

“你又沒做錯什麽我為什麽要怪你呢？”陸小鳳笑道。“倒是我做錯了不少，害苦了你。送你一樣東西賠罪可好。”

“……鳳大哥？”岳紅鸾終于擡起眼，疑惑和驚訝的望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真是鳳大哥？’

“……”陸小鳳拉起岳紅鸾的手，将一樣東西塞在她的手中，那是一把小小的剃刀。而後牽引着那纖纖玉手到自己的唇邊。緩緩拖動，左一下右一下，那風流浪子陸小鳳标志性的四條眉毛便消失了。“我把可以同你九天之外鸾鳳和鳴的祿小鳳還給你。”

“……”這夢寐以求的情景如今真的就眼前發生，岳紅鸾反而有些不敢去相信。她雙手摸上眼前人的面頰，望着那人眼中映出的自己，就像是再說從此之中着雙眼中只有她。

“鳳兒……你這是。”其他的旁觀者更是被這突然的一幕搞懵了。

“這就是我的選擇。以前總是忙着管別人的閑事，這一年身處地獄我終于有了空想想自己。我也終于明白了，誰對我才是真正好的。我用浪子之名逃避的太久了，南四府的家業，對一個家的責任。我過去從未來的及去做一個好兒子好哥哥。但将來我不能再錯過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鸾兒原諒我可好。”陸小鳳攥緊手中的芊芊玉掌，說着一年前便是所有人都期盼聽到的話。當然就算是現在也同樣是大部分的人想聽到的。

“……”這一刻岳紅鸾真的很亂，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是一團亂麻各種思緒攪在一起，又像是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一篇空白。她的身體和思緒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眼眶之中淚已經溢出，點頭。

浪子回頭金不換，任何時間都不晚不是嗎。

‘為了感謝你們放過蘇先生，我也多幫你們一個忙好了。’

‘你還能幫我們什麽？’

‘浪子回頭找家，又怎麽能少的了一個女主人不是。我還可以幫你們得到一個女人的心。’

‘你不打算讓我們離那個女人遠些了。’

‘我也說後悔了。’

‘女人心最難猜，你如願幫忙最好。我們該準備些什麽？’

‘簡單的可笑，讓她親手把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那多餘的眉毛給剃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