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顏

第11章 十、月滿

十、月滿

黃昏卧雲樓

卧雲樓的月餅已經開始端上桌，可是陸小鳳卻還沒有到。

“他們兩個不會是在路上出事了吧。”卧雲樓的主人有些擔心，陸小鳳想說話算話的，他既然答應了會在中秋來吃月餅，就一定會到。

“……”花滿樓也覺得兩人未免太慢了一些，莫非路上又遇到了什麽人，比如說九紋龍。不過很快花滿樓就否定了他這樣的想法。他已經聞到很香的月餅味道從他身後傳來，其中還參雜着他另一個他很熟悉的味道。

在花滿樓身後有一個身穿短褐看上去也就剛剛二十歲容貌算清秀的小夥計為衆人端上來一盤月餅。他剛剛把月餅放在桌上卻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朱停看着這個被他拉住手的小夥計，張着嘴半天不出聲。

卧雲樓的主人也看着這個小夥計，他不記得自己請過這樣的一個人。花滿樓卻笑了，他知道朱停也認出這個人了。

“你這是怎麽了。”老板娘說道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朱停這樣有些慌張的表情。

“司……司空。”朱停總算是把話說了出來，可是他卻又馬上松開手跟着搖搖頭低語道。“不……不對，怎麽可能呢？”

“怎麽不對了？老板你可要好好的看清楚。”聽到朱停這麽說花滿樓也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提了起來。

‘不對？難道我的臉變了很多嗎。’司空摘星也皺起眉頭。

“我看的很清楚。”朱停說道。不要看朱停總是閉着眼睛，他的眼力比陸小鳳還要更好的多，只要看過一眼的人或物他就絕對不會忘記。這一點無論什麽時候都不用懷疑。

“人都是會變的。”西門吹雪冷冷的說道。

“不錯人都是會變的，所以才不對。明明十年沒看到過他這張臉，可這小子既然跟他十年前離開的時候沒有一點變化，這能對嗎。”朱停說道。這十年裏朱停自己就不用多說了，那中年将軍肚沒到中年便已經出現了。花滿樓相貌并沒有多大變化眉宇間卻也更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可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卻根本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朱停這樣的人也不免要小小的嫉妒一下。“這老天爺還真是偏心眼啊。”

卧雲樓的主人也有同樣的感慨。同樣摸摸自己的肚子，十多年前的自己也有過玉樹臨風的時候。

“……”聽到朱停這麽說，司空摘星真是哭笑不得，難怪說人吓人吓死人。一邊笑道一邊從朱停身後繞過去坐在花滿樓對面。“看來我還真不是人，連半個也不算，就是個猴精。”

“對了，陸小鳳他人呢？他真的不來吃月餅了。”卧雲樓的主人說道。

“莫忘了他這人有病，除非他有一天被撐死不然他的病是好不了的。”司空摘星說着拿起一塊月餅叼到自己嘴裏，再遞給花滿樓一塊。“花滿樓你也來一塊。”

“看來這有病的人總是比沒病的人更有東西吃。多謝。”花滿樓接過月餅，掰了半塊給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接過，露出一個淡淡微笑。

“确實差點就把他這治不好的毛病給忘記了。”老板娘也笑着說道，拿起一塊月餅就給朱停的嘴裏面送。朱停向來是個比陸小鳳還懶得人，自然不會拒絕送到嘴邊的食物。

“确實，他這個毛病怕是沒有誰有辦法的。”卧雲樓的主人也說道。

陸小鳳這人有很多壞毛病，其中一樣讓陸小鳳的朋友很無奈卻也沒辦法的就是，陸小鳳去朋友家拜訪從不走正門，也許唯一能讓陸小鳳乖乖從正門進的怕只有外萬梅山莊了。所以在陸小鳳跟以往一樣從房頂上落到卧雲樓的後院的時候，正好趕上做好的月餅端上桌，陸小鳳也向來不是一個會同朋友客氣的人。

卧雲樓的後廚

上官雪兒坐在那裏看着躺在她身邊，現在已經吃飽喝足的陸小鳳。

“你們兩個明明還都是朋友，為什麽不肯見面呢？”雪兒突然問道。她說的當然是陸小鳳還有朱停兩個人。明明是陸小鳳讓人把朱停找來的可是他卻連見都不願意見一面。

“因為我們兩個無話可說。”陸小鳳說道。

“你們兩個都不是啞巴怎麽會無話可說呢？”雪兒又說道。

“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大混蛋。而且是他先不理我的。”陸小鳳說道。

“他不理你，你可以理他啊。你們又不是一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大家閨秀不能随便和男人說話”雪兒又說道。

“正因為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見過那個男人非要拉着另一個大男人說話的？”陸小鳳說道。

“可是你們是兄弟。”雪兒說道。

“現在不是了。”陸小鳳說道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拿起一邊的酒壇灌了一口竹葉青。

“你們現在不是兄弟是什麽？”

“他現在是你幹爹爹，你是他女兒。而你是我姑媽，我是你侄子。你說我們是什麽？”陸小鳳坐起身子笑着說道。“說實話我就是個不肯認祖歸宗的不孝子，所以老爺子才生氣不肯理我。”

“不說這個了。”雪兒也知道陸小鳳嘴裏怕是問不到什麽的，而且說實話她對這個也并不是真的關心。“那我問你……你今天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我說什麽了。”陸小鳳奇怪的看着雪兒。

“就是在酒樓的時候你和媒婆說……你……你心上人的事情。”上官雪兒說道，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她真的分不清陸小鳳那些話是真的那些是假的，陸小鳳描繪的人畢竟和自己是那麽相似。自己不就老是騙他，喜歡當他的長輩，還讓他挖過屍體，更是一個總是騙人的小妖精。

“難道你這小妖精還當真了不成。”陸小鳳看到雪兒這樣子笑道。

“難道你和媒婆說的都是假的不成。”雪兒看着陸小鳳。若是陸小鳳跟媒婆說的是假的，而他最後說的确是真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還沒有忘記上官飛燕，也就是他眼中的‘上官丹鳳’。

“對媒婆說的當然都是真的。只有把你給吓到的那句是假的。”陸小鳳說道。

“……也就是說只有你喜歡的人姓做上官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雪兒說道。

“……”陸小鳳點點頭，看到上官雪兒的表情一僵。“你不會真的以為我……”

“才沒有！你沒事說這種謊話想吓死我啊，還好還好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還惦記着我姐姐。”雪兒突然笑道，還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難道你不失望。”陸小鳳看她這樣說道。

“我失望個什麽？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少臭美了，真論年紀你都可以做我爹了，還長了四條眉毛那麽奇怪。就算真的要喜歡也是喜歡花大哥那樣的美男子才是。……我就是被你吓到了。以為你真喜歡我，要不就是惦記這我姐姐，要是被你這種混蛋喜歡肯定會倒八輩子黴的，我們上官家怎麽都說說皇室後人，若是讓你這種人進了上官家還了得。還好還好……”

上官雪兒一口氣不歇的不停的說着數落陸小鳳的話，還一邊說一邊笑嘻嘻的迷了眼睛。可是聽到她這麽說陸小鳳卻一點也不生氣。

“說起來你喜歡的人究竟叫什麽我一定要幫她立一坐長生位，她簡直就比救苦救難的觀世音還偉大既然就這樣犧牲自己。”上官雪兒問道。

“就是你幹爹這次來要見的人。”陸小鳳說道。

‘我幹爹來見的人不就是……’她想起了跟陸小鳳一起來的人，現在已經去卧雲樓前廳的人，那個人個頭的确不高，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年紀也小，一雙大眼睛很漂亮。就連上官雪兒自己也覺得去掉易容後的人用語言描述出來的話确實和自己很像。更不要說那些江湖上幾乎是人人皆知的傳聞了。

“他……”上官雪兒突然大叫了出來。“他不是個男人嗎!”

“好姑奶奶不用叫的這麽大聲。”陸小鳳揉揉自己的耳朵。注意到雪兒站起來慢慢的後退。還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自己。“怎麽了。”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老板他不跟你說話了，原來如此……你不是對老板娘圖謀不軌根本就是對老板圖謀不軌。老板一定是知道你有這種癖好所以才……”雪兒說着到裏陸小鳳退幾步遠的地方。“我要去提醒花大哥小心點，千萬不要再和你做兄弟了。”

“……”看着雪兒跑去告密，陸小鳳并沒有阻攔雪兒卻突然停下腳步又走了回來。“怎麽回來了。”

“我才不上你的當呢。要是我真的去跟別人說陸小鳳喜歡男人，就算是真的他們還不把我當瘋子。”雪兒又說道。跟着聽到卧雲樓外面傳來嬉鬧的聲音知道是外面開始點燈了。“反正你現在也不能去找人喝酒一個人在這裏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多沒意思的，不如陪你姑奶奶我一起去看花燈吧。”

“不是姑媽嗎？怎麽又變成姑奶奶了。”陸小鳳站起來。

“你剛剛叫的啊。”上官雪兒笑着說道，推着陸小鳳就往外面走。

前廳

“我就說極樂樓怎麽會做得好好的不做了，原來是那個混蛋陸小雞搞的啊。”司空摘星聽到朱停說起以前的事情說道。他還記得他剛回來中原的時候太無聊了便想去極樂樓玩玩，結果在棺材裏面睡了一整夜也沒等到人，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五年前極樂樓就突然不做了。

“那你也一定不記得還是你帶小鳳去的。”花滿樓笑道。

“我帶他去的……不會吧。”聽到花滿樓這麽說司空摘星叫了出來。“不對，一定是那小子騙我帶他去查案的。”

“小鳳是騙了你一些事情，不過司空你的确是一開始就知道小鳳是要去查案的。”花滿樓又說道。不要說司空摘星現在不相信，當年他們所有人同樣想不明白司空摘星這樣的身份為什麽要幫陸小鳳。

“……難道說我會把所有的東西都還回去也是被這個陸小雞害的。”司空摘星低語着，本來堆的滿滿的賊窩一下子空了，司空摘星隐約記得東西都是被自己還回去的，可是自己是怎麽下定的決心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花滿樓搖搖頭表示這件事他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這是在他們相識幾個月的事情。

“梅石，那年有人同他打賭讓他來我那裏偷的。”一直都在聽的西門吹雪突然說道。

“那個是他偷來的！難道不是我……”聽到西門吹雪這麽說司空又叫道，他還以為是自己努力了這麽多年終于得手了。注意到西門吹雪那‘果然是你’的眼神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微微的吐一吐舌頭。跟西門吹雪賠笑。

“……西門？”花滿樓不解的轉向西門吹雪。

“梅石，是家父在我劍術小成之時贈與我的，自我拿到之日起，每到梅石開花之季，便會有人三番五次的來偷。”西門吹雪說道。“那人雖從沒得手，卻總能從我的劍下逃走。而且還能在我們萬梅山莊自由出入不被人發覺，折騰了我們四年的鬼魂。”

“那時候大家年紀都還小，不要在意啦。”司空摘星笑的是越來越尴尬，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就才是十三四歲，每次去萬梅山莊從西門吹雪手中偷不到梅石，從來都不肯吃虧也不肯走空的司空摘星自然是把氣全部撒在了萬梅山莊其他的地方。偷點酒菜吃，放點老鼠蛇，在房間裏面胡亂畫畫，或是把山莊裏面的夜裏睡熟的侍女家丁搬到院子裏面去，還有很多小孩子心思才能想出來的損招他用過。

“……”西門吹雪也勾起一抹笑容，雖然那些莫名其妙看不到人影的怪事在很長一段時間讓萬梅山莊不得安寧，也不知道請了多少道士法師。但是現在想想卻也給總是冷若寒冰的萬梅山莊多添了些許生氣，而現在他身邊的人卻徹底使冬雪化作了春水。

“……”花滿樓看不到西門吹雪的笑容，可是他能感覺到十指的相觸，還有在手心中散開的那種溫暖的感覺，也勾起一抹笑容。

“對了，司空你難道沒有什麽想要問的嗎？”朱停說道，從剛剛開始一直是他們在說司空摘星卻沒有主動地問過任何問題。

“我因該問些什麽嗎？”

“蒼長行他因該已經告訴你一些事情了，司空你很聰明也因該看的出來他還有些事情是瞞着你的，難道你不想知道是那些事情嗎。特別是關于他的事情。”朱停說道，最後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陸小鳳。

“那種廢話我現在可沒興趣。”司空摘星拿起酒杯抿一口酒又繼續說道。“他總不會因為我知道他以前做過什麽滔天大惡他就會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也不會因為我知道他以前有多風光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陸小雞始終都是陸小雞這輩子沒的救的。”

“……那要是你有興趣呢。”花滿樓問道。

“我要是那天真的無聊到瘋了，感興趣的話我直接問陸小雞就好了，越讓人沒顏面的糗事越要聽本人親自說出口那才叫有意思。”司空摘星笑道。“花滿樓你到時候要不要一起來聽。”

“好！”花滿樓笑道。“說起來，老板你是怎麽知道司空他見過蒼長行的。”

“對啊！”司空摘星也反應道。

“是長行他跟我講的，我這次來也是長行見過他之後幫他帶的話。其實早在四年前長行他就變了。”朱停說道。“這幾年長行他不但解開了心結不再記恨，而且還重新振作，憑借一己之力登上他曾經夢寐以求的山峰，畫下各地的名山大川。也算是圓了他的心願。”

“蒼公子若真能放開是再好不過的。”花滿樓說道。“可是這些事怎麽都不曾聽到小鳳提起過。”

“……他自然是不會提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知道。”朱停長長的嘆口氣，接着又顯得有些激動地說道。朱停也只有在面對兄弟的事情的時候才會不那麽懶跟停頓。“自從長行他解開心結之後對于當年的事情也一直感到愧疚，想要與他見一面，可是我幾次替長行約他見面他卻一直避而不見。即便有我作保，他卻還懷疑長行是別有用心。若不是這一次因為司空的關系他怕是一輩子都不肯去見蒼長行，一直都把他看做一個只知道記恨的廢物。”

“……怎麽會？”花滿樓覺得很不可思議，若是平常人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他是陸小鳳，陸小鳳一直都是一個很相信朋友的人，他可能因為愧疚不敢面對蒼長行，但絕不會因為害怕被人傷害而逃避。“所以老板你就是為此和小鳳鬧翻的。”

“……”朱停點點頭，這确實是他和陸小鳳會鬧翻的原因。

“不對，陸小雞現在肯見蒼行了甚至能和他坐下來好好地談話，可是你卻還是不肯見他，他也不肯見你。”司空摘星卻搖搖頭說道。照這樣看來，雖然這是原因，但是這絕對不是最主要的那個原因，要不然現在他們因該是六個人一起喝酒才是。

“他不單是對長行懷疑，更過分的是他既然對……”朱停突然停了下來，跟着又嘆了一口氣。他并沒有再說什麽而是不停的喝酒。雖然他同陸小鳳鬧翻變成仇人一樣，但是現在在座的人卻都是陸小鳳最好的朋友。在一個人背後，而且還是在他朋友面前說這個人的壞話終歸是不道義的，這種事情他朱停雖然是個混蛋但是也做不出來。

即便朱停打算繼續說下去，司空摘星卻已經不準備聽下去了。花滿樓和西門吹雪兩人也不準備去追問。他們都是陸小鳳的朋友，所以他們更願意等陸小鳳自己開口。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陸小鳳一定做了更無法讓人接受和理解的事情，那種他們所認識的陸小鳳絕對不會也不應該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