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課前時(6)
我不會一直在你身邊。
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她并沒有他在身邊的記憶啊,怎麽會不習慣……
可是華玉盞并沒有給她太多時間去慢慢消化,他已經繞過她再次往河邊走去,“——走吧,水神娘娘出來放夠了風就會回去的,我們還得好好盯着我們要找的寶貝呢。”
桑寧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怎麽突然脫口就問:“那寶貝也是為了我找的嗎?”
華玉盞大約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回頭時半是愕然地笑了一下,神色也已經恢複尋常——“不用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一個跟你有關的人。所以不要抱怨,趕緊一起來。”
——有關的人?
桑寧可以說她好像已經想到了某個人嗎?
………………………………………………………………
“桑寧和倪倩還在睡覺嗎?”
楊豐旭幾乎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問着,他知道村民已經越來越沒有耐心了,他們反反複複來看過好幾次,目光裏已經是赤果果的急切——
可是不管等多久也不會等到他們想要的“毒發”的,村民很快就會發現不對了。
徐艦聳了聳肩,“我從門縫看了一眼,兩個人睡得正香呢。”
這種時候也沒人去計較他是不是偷窺了,楊豐旭嘆口氣還真是愕然桑寧連這種時候都睡得着。可是就算把她們叫起來似乎也沒什麽用,與其把桑寧叫起來一起恐慌,似乎還不如讓她繼續睡。
徐艦又低頭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突然喊了一聲:“成了!”
楊豐旭被他驚得心跳都差點停了停,緩了口氣說:“能不能別咋咋呼呼的,這種時候真得給你吓死!”
徐艦哪兒管啊,只管激動的說:“我的手機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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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起來DV是沒戲了,但能在靈異事件發生之前把手機打開,他就還有記錄一切的機會!
徐艦不敢浪費手機電量,只能拿着手機激動地在屋裏轉,突然眼睛一瞥,脫口說:“哎,什麽人在外面啊?”
楊豐旭以為又是來查看他們毒發了沒有的村民,心煩着也沒有太在意,只是見高學夫已經站起來走到門口去看,這才跟着多看了兩眼。
——那個人的确有點奇怪,看背影應該只是村裏一個普通的老人,頭發花白地背對着他們坐在院子的籬笆上。
他如果是來查看他們毒發了沒有的,為什麽根本不進來,也不看他們?
他就算是個幹瘦老人也還是個大活人,怎麽蹲坐在樹枝和木條拼成的籬笆上卻沒有壓斷?
最奇怪的是現在是白天,雖然這裏見不到太陽,天空是一種近似灰白的顏色,但只有那老人身邊好像特別暗。
暗沉沉的,像籠罩着一團看不見的烏雲。
老人抽着煙袋,吧嗒,吧嗒,好像連吐出來的煙圈也是黑色的。
徐艦當即就要不信邪地上前去問,楊豐旭怕他說話不經腦子開口得罪人,拉了他一把,自己走上去——
“老人家,您有什麽事嗎?”
老人依然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背對着他們在籬笆上磕了磕煙袋鍋子,蒼老的聲音緩緩說:“我來這裏,還個人情。”
楊豐旭聽到回答心裏放了放,不管是怎麽一回事,還人情的總比讨債的強。
“我們認識您嗎?您來還什麽人情?”
“——你們中間有個小姑娘,幫了我一點忙。我跟她說好,要讓她知道這村子的真相。”
三個人一聽到這裏都有些激動,雖然不知道是誰,什麽時候幫了這老人,但這村子的真相自然就是他們這趟最想要知道的事情,正是探尋無門的時候真相就自己送上門,他們怎麽會不想知道!
“您可以告訴我們嗎?”
“我來就是要讓你們見見的——雖然好像不能讓小姑娘親自見了,不過既然你們是一起的,就會告訴她的吧。這樣也不算食言。”
楊豐旭略略激動地看了徐艦和高學夫一眼,趕緊對老人說:“是的,我們會告訴她的!請您快告訴我們吧!”
這種時候心裏大約就已經有譜了,老人說的多半是指桑寧吧?
這姑娘有時候還真是讓人想不明白,什麽時候就不聲不響的立了這樣一個大功!
老人這時候已經換了一袋煙草,慢慢說着:“真相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東西,老頭子我嘴拙,你們就自己來看吧。”
說着他從籬笆上下來,站在地上轉過身,他們剛看清了他的面目大驚之下,一口黑煙吐向他們,頓時擴散開來将他們四人團團籠罩起來——
☆、第十課時
黑色的煙霧把人重重包裹着,帶着一股怪味兒嗆進肺裏,迷進眼裏——
四個人一通猛咳,感覺要把心肝肺都咳出來似的,終于等到煙霧稍稍散去,眼前卻一時不見了那個老人。
除了這一陣嗆人的煙霧,似乎并沒有發生什麽。
徐艦愕然着,被嗆得一肚子不滿,“——就這樣了?不是說要給我們看什麽真相?根本什麽都沒有,這老頭該不會是個騙子?”
“那個老人……”楊豐旭卻似乎顯出些遲疑,“我不确定有沒有看錯,他好像是……”
“沒錯,”高學夫也說:“昨天來村子的時候我特地看了一眼,那個長相的确是的。”
連高學夫都這麽說,徐艦就更不爽了——“你們到底都在說什麽?說點能聽得懂的行嗎?”
兩個人都看看他,昨天進村的時候估計徐艦一顆心全拴在他泡了水的DV設備上,哭都來不及根本沒心思注意周圍的環境。
這種時候什麽都不告訴他未免就不厚道了。
“剛剛那個老人好像是這裏的村長。”
“哈?”
這個答案徐艦的确沒想到,本來也就是這村裏的人在裝神弄鬼,村長自然就是他們的帶頭人了,現在這老頭跳出來神叨叨的說要告訴他們什麽真相?
那果然是在耍他們玩呢吧?
高學夫比較嚴謹地更正了一下楊豐旭的話,“我們當時也只是在院子裏看了村長幾眼,剛剛的情況也不能說百分之百的看清,所以也可能只是個跟村長很像的人。”
“有什麽兩樣?跟村長長那麽像的多半也是他親戚!這村裏就沒一個好人!還說什麽告訴我們真相,看什麽也沒有吧!就是耍我們呢!”
徐艦正嚷着,高學夫突然打斷他,“等等,這裏不對勁。”
被他一提醒楊豐旭和徐艦也看向四周,頓時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他們的确還在村子裏,而且就在他們他們寄宿的這個院子裏沒有離開。但是從院子裏看出去所見的景象卻有着很大的不同——
這裏的确是個偏僻落後的漁村,但比起荒田村來說已經好很多了,至少視覺上不過是個簡樸平凡的村子而已。
然而此時那種平凡的感覺當然無存——村子裏的磚瓦房都消失不見了,在原來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大部分是一些簡陋不堪的木屋,因為年代久遠木板都已經發黑,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一下子倒退穿越了幾十年。
也有一部分石砌的矮房,看起來很新,像是剛蓋好沒多久。其中一間屋子他們都是認得出來的,因為就在他們住處的斜對面——那本該是一棟看起來都快成危房的老屋子,此時卻還是嶄新的一棟新房。
徐艦卧槽了一聲揉了揉眼睛,使勁去看清楚——“那老頭不會玩真的吧?我們這是穿越了??”視線裏隐約還有着漂浮的黑色煙塵,使勁眨了幾次眼之後他比較确定那是漂浮在空氣裏的,不是在他眼睛裏。
漁村的格局不比農戶一戶挨着一戶,這裏的房屋零散錯落,一時也只能看得到附近的幾戶,加上空氣裏漂浮的黑色煙塵更難以看清遠處。
高學夫也沉默着,無法回應這個問題——穿越什麽的顯然不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內,但他無法解釋這是什麽情況,所以只能沉默。
如果這也是幻覺,那未免太過真實了。
概念中毒品或者致幻劑讓人看到的幻覺應該更不實際一點,就像之前所見到的餓鬼,那應該只是在幻覺狀态下看到的某種動物,被大腦扭曲了視覺裏的影響。
——但是眼前的,并不像是幻覺吧。
所以他只是保持沉默,像是海市蜃樓在被弄清原理之前也同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這裏也一定可以有某種解釋,只是他還不知道而已。
高學夫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空氣中黑色的煙塵,它們漫漫的漂浮在空氣裏既不升也不落,只是靜靜籠罩着四周的一切。
正在他考慮着怎麽能帶一些空氣樣本回去,他們身後的屋子裏似乎隐約傳來了壓抑的哭聲,徐艦轉頭下意識喊着:“我們屋裏有人!”
一想到害放在屋裏的東西他邁步就要往屋裏沖,被楊豐旭一把拉住——“等等,那不是‘我們的屋子’!”
“我們住在那裏當然就是我們的屋……”
徐艦說到一半突然也意識到了——這不是他們借住的那間磚瓦房,這只是一間石砌的舊屋,如果他們算是穿越時空,那屋子裏的就該是這間空屋不知多久以前的主人。
現在他們才是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闖入者。
一想到這裏徐艦也立刻止住了聲音,三個人拖着什麽都不理解的柯正亮躲到牆根底下,屋裏的人像是已經發現了什麽似的安靜了下來。
腳步聲挪到窗邊,窗戶被翻開一條縫隙——
他們屏住呼吸蹲下來縮成一團,盡量減小自身的體積。屋裏的人看了兩眼似乎沒有發現什麽,這才又關好窗戶走回去。
屋裏傳來壓低的對話聲——“告訴過你不能哭!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随即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每天在外面裝着若無其事已經夠心累了,難道回家來也得這樣嗎?”
“大家不都是這樣的!村裏已經出現了好幾戶,各家都是自己藏着,萬一被發現了一定會被村長帶走的……”
屋裏的人說得隐晦,那種隐秘的晦暗的氣氛仿佛從窗縫裏滲透出來,帶着無奈和壓抑,融進空氣中的黑色浮沉裏,慢慢擴散。
三個人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勾了起來,他們能夠察覺到屋裏的男女所說的事一定跟他們在現實的水澤村裏聽見的看見的有關,跟水神娘娘有關。
可是屋裏的人沒有再多說,一切又被女人壓抑不住的哭聲和男人的嘆息聲打斷,徐艦已經急得恨不得幹脆進去撬開他們的嘴。
此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孩子的聲音喊着:“柱子!來一起去玩!”
這一聲吓得他們心髒都快要跳出來——完了!要被發現了!
屋子的房門已經打開,之前說話的男人匆匆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沒來得及往牆根下看一眼就走向院門,對那個小孩說:“柱子昨天吃涼了拉肚子呢,不能跟你一起玩了,你先自己去玩!”
——話語倉促聲音壓低,那明顯是在糊弄小孩想要打法他的語氣。
小孩悻悻地被打法走了,男人轉身的瞬間三人的心髒都快要蹦出胸口,他們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躲,就這麽在男人轉身的瞬間暴露在他的視線裏,而且還是正蹲在人家家的牆根下——
男人大步走過來,在他們只恨不能把自己擠進牆縫的時候,他卻對他們視而不見地走進屋裏。
三人愣了愣,對視一眼——怎麽回事?他看不見他們嗎?
“你們剛剛有看到那個男人跟小孩穿的衣服吧?”
“當然有看到,我們又不是瞎!”
——那兩人身上穿着老舊的粗布盤扣對襟褂子,現在大概只有在抗戰劇裏才能看到。
他們來不及做過多猜測,屋裏的男女又一起走出屋子,果然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也是一副舊社會婦人的打扮,盤着頭,穿一件已經洗舊泛白的赭紅色斜襟褂子,平平的相貌上顯出幾分憔悴和緊張。
他們從廚房拿了一些吃的走向一間柴房似的小屋子,在自己家的院子裏也一副東張西望做賊似的樣子,卻對四個人視而不見好像他們根本不存在這裏。
發現到這一點三個人果斷跟上去,見他們夫妻進了柴房之後迅速的關上門。小屋沒有窗戶,他們只能等到夫妻兩人微微紅着眼睛從柴房裏出來,這才悄悄打開木門。
屋子裏很黑,即使牆上挂着一盞小油燈,但燈光昏暗只能隐約看出小屋裏收拾得很空,只有牆角堆着一團不知名的物體。
為了能夠看清一些他們不得不走進去,似乎是察覺到門被打開,那團物體動了動,三個人剛做好随時跑路的準備,就聽到那團物體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娘……?”
——是小孩?
小孩怎麽被關在這種地方?
随着那團物體向燈光下移動,他們終于隐約憑着輪廓看出是一個小孩子全身披着棉被,難怪看起來奇形怪狀的。
“娘……我餓……”
小孩拖着棉被慢慢往這裏挪,就在他旁邊兩步遠的地上就擺着饅頭和鹹菜他卻視而不見只是喊着餓,虛弱的聲音聽起來讓人不忍——“娘,柱子餓,想吃魚……”
徐艦現在一聽見魚頭都大,不用想也知道這孩子想吃的是什麽魚。是因為這個他爹媽才把他關在這裏的嗎?
既然村裏的人看不到他們,徐艦幹脆走近兩步蹲下來想仔細看清這個孩子。這時孩子想要擡起上身,身上的棉被掉落,在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看到的是一張覆蓋滿青色鱗片的臉,一雙眼睛黑白眼輪分明像是死魚眼一般,突然伸出手抓住徐艦的衣服——
一瞬間徐艦的毛都炸了,從頭皮一路炸到尾椎每一根毛都直立起來,怪叫着拍掉小孩覆蓋着冰冷堅硬鱗片的手。
——怎麽回事啊!?村裏的人不是看不見他們嗎!?
楊豐旭和高學夫只能慶幸去查看的人不是他們,雖然已經從桑寧那裏聽說有臉上長着鱗片的小男孩,但在這樣的環境裏突然親眼見到還是有夠瘆人。也就是徐艦動作快,不然現在蹲下去查看的也就是他們兩個之中的一人。
那孩子盯着他們,發覺不是自己的爹娘,爬起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三個人正想要後退,身後的木門卻砰一聲關閉,頓時眼前一暗連身後的光也被隔絕,小屋裏只剩油燈裏一點昏黃的火光透過燈罩上厚而油膩的灰塵投罩在小孩青色堅硬的皮膚上。
……
“——這村子,從很久以前就有傳說,村外的大湖裏住着水神娘娘。村民們必須世代供奉,絕不可吃湖裏的魚,否則水神娘娘一旦生氣,村子裏就會發生禍事。”
老人蒼老的聲音鬼魅似的響起在門口,三個人詫異地轉頭,全神戒備着,看那老人從暗處走出來,緩緩說着:“那個人人都為生存奔波的年月,誰還會去記得祭拜。人又都餓着肚子,河裏打不着魚就去湖裏撈——那湖裏的魚又肥又鮮,在那個年月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人吃飽了肚子也就忘記了祖宗的訓誡,懈怠得久了慢慢也就出了事。”
老人邊說邊深深抽一口煙袋,嗆人的黑煙頓時又飄散在這狹小的屋子裏變得濃重刺鼻起來——“先是一到夜裏湖面上就時不時傳來女人唱歌的聲音,有好事的人夜裏跑去查看,卻都死在湖裏沒有回來,過兩三天才會發現他們浮在湖上的屍體。
後來村裏開始生出身上長着魚鱗的孩子,那些孩子大多活不久,生下來沒幾天就死了。
可是那才只是剛開始……接着連村裏稍大一些的孩子身上也開始長出鱗片,開始只是很小的一塊,慢慢就越長越多,然後某一天爆發似的瘋長開來,一夜之間覆蓋滿整個身子——就像這個孩子一樣。
村裏人漸漸恐慌,這時候才又想起了老人說的話,想起了水神娘娘……”
小屋裏的黑煙越來越重,幾乎已經到了呼吸困難的地步。
三個人起初是想要聽老人繼續說下去才沒有去打斷他,然而此時卻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像缺氧似的昏沉得有些說不出話。
他們耳邊開始出現幻聽,像是有很多孩子在笑在跑,嘈雜裏伴随着隐隐的歌聲——
屋裏的黑霧濃得像是連燈光也看不清了,高學夫摘下眼鏡揉了揉額頭和眉心,想要開口但顯然有些艱難,恍惚的視線裏燈光也暈成了一團好像格外遙遠……
不對,并不是他覺得遙遠,是真的很遠——
他視線裏暈成小小一團的燈光并不是小屋裏油燈的光,而是遠處人家窗戶裏透出來的光——他們并沒有在那間小黑屋裏?
透過濃霧似的黑煙所看到的,是已近深夜的村子,他們就站在村路上,小屋,油燈,面前長着鱗片的孩子都消失不見。
遠處有孩童奔跑玩耍的聲音,在這麽深的深夜裏,家家戶戶門戶緊閉,這些在外面玩耍的孩子頓時讓人感覺到一種異樣——
老人還站在離他們兩步距離的地方,就像在小屋裏時那般仿佛沒有動過,身子微微顯出伛偻,雙目看向遠處。
那些在村子裏奔跑追逐的孩子漸漸跑近了,與他們擦身而過,個個都是同樣的魚眼青鱗,裂開嘴笑起來的時候更是露出一嘴細碎的魚牙。
這種怪物一樣的孩子見到一個已經夠瘆人了,一來一群實在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動都不敢動一下任由那幾個孩子從身邊跑過,生怕他們注意到自己,随時變成食人魚撲上來咬上幾口。
老人的目光仿佛漠然地看着那幾個跑過的孩子,嗓音越發蒼涼:“——起初村裏有這樣的孩子,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因為人在恐慌的時候,是什麽可怕的事都會的做出的。
早先就有人說這些孩子是水神娘娘的孩子,那些長着魚鱗的嬰孩死了,就是被水神娘娘收走了。所以就有人提出要把這些孩子也沉湖,可是都是村裏的孩子都有爹媽,誰也舍不得。
舍不得,然後就變成了這樣……白天這些孩子都被藏起來,一到晚上卻關也關不住,在村子裏四處玩耍。可要是誰半夜出門碰上他們,任你是盛年還是壯漢,都會被他們拖走就此有去無回,等找到時,又是浮屍一具。”
徐艦正聽得瘆的慌,突然覺得身後有異,一轉頭就看到一個魚眼青鱗的瘦幹小孩正站在身後歪頭看着他,那雙駭人的魚眼吓得他寒毛乍起直蹦到柯正亮身後,用柯正亮一米六的小個子艱難地擋住自己。
然而柯正亮就算擋住了這一個,楊豐旭和高學夫卻發現他們前前後後都已經零散地站着幾個青色的孩子,一雙雙魚眼清涼清亮的眨也不眨一下,臉上在笑,眼睛裏卻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
☆、第11課時
“我我們被包圍了!柯正亮快變成超人趕走他們!”
楊豐旭和高學夫很無語地看着徐艦把自己一米八幾的個子努力擋在只有一米六多的柯正亮身後,頓時就連四周危險的氣氛也抵擋不住濃濃的惡搞感撲面而來——徐艦同學你丫是來搞笑的嗎??
可是他們此時的情況真的很不妙吧?
仿佛全村的魚眼小孩都像發現了獵物聚集過來,全身的鱗片仿佛泛着寒光,一嘴細密的魚牙看得人頭皮發麻。
他們也會被帶走嗎?
楊豐旭急忙對老人問:“為什麽他們就看得見我們?之前那小孩的父母根本看不見我們啊!”
老人卻是不急不緩的回答:“你們現在所看到的都是過去發生過的情景,人也好,事也好,不過是從縫隙裏截取的一個投像——但是在這個投像裏事物的本質是不會變的,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所以妖鬼這種東西也保持着它的力量,自然能夠察覺到你們這些‘異物’。”
——這裏只是時空縫隙裏被扭曲複制出來的一個片段,但這個片段卻是真實的。
而他們則是本不該存在于這裏的異物,這讓他們對于普通人來說跟妖鬼沒有兩樣,但對于妖鬼來說卻成了相似的存在。
存在是相似的,力量卻是懸殊的。
楊豐旭盯着老人問:“如果我們在這裏受了傷甚至死亡了會怎麽樣?”
“嗬嗬……怎麽樣呢……”老人笑着,卻沒有回答。他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袋鍋子,“那就先回去吧,這村子的故事很長,咱們慢慢來,不急。”
說完一口黑煙吐出來,又一次将他們包裹。
幾經□□的肺部似乎已經漸漸習慣了煙霧,他們被嗆得咳了咳,卻已經不再感到肺裏的刺痛。
煙霧散去能夠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依然還站在借住的院子裏,依然是白天,天空還是不見太陽的鉛白色,卻頓時讓人覺得真實和親切。
楊豐旭見老人要走,趕忙上前想要攔住他卻又遲疑了一下不敢靠的太近,只能擋在他要離去的方向上問:“老人家,您到底是什麽人?您不是村長吧?為什麽你們長得那麽像?”
——他絕對不是村長,不只是人和非人的不同,而是這個人身上并沒有水澤村的村民和村長對他們懷揣的那種惡意。
他不像是水澤村的人,而更像是一個旁觀者。
然而老人那雙沉澱着淡漠的雙眼看了看他,卻緩緩說:“我就是村長。”
這個回答着實讓他們意外,在升起不安和戒備的一剎那老人卻繼續說着,“我在這個村子裏已經呆了快一百多年,以每一任村長的樣貌出現。是每一任村長和代代村民造就了我,我就是他們為了遠離恐懼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所舍棄的,所謂人心。”
他們有些似懂非懂并不能夠十分理解,徐艦只抓住重點沖老人嚷着:“那是什麽意思?是說你就是他們的良心?那你幹嘛不阻止他們,就看着他們來害我們!?”
老人也不生氣,只是帶着他一直所表現的淡漠和蒼涼,“小夥子,你知道人心是多虛弱無力的東西嗎?在生存和恐慌面前,它是如此的不值一提。我能做的就只是看着而已,一直就只是看着。”
徐艦還想說什麽但被楊豐旭拉住了,他們只是外人,拿嘴說什麽都容易。但對這裏的村民來說畢竟事關生死,家人,孩子……是非不能由他們這些無力替村民做任何事的外人來評判。
他們要做的只是保護自己,然後不要得罪眼前的這個老人。
說話一時爽,但若言語沖突惹了老人,恐怕就再沒有其他人能告訴他們這個村子的真相。
老人于是離開,蒼老的聲音也随着他漸行漸遠,“有人要來了,你們歇着吧,我還會來的。你們自己想好還要不要繼續看下去。”
老人走出院子,如他所說那個叫水花的村婦正與他迎面走來,她看不見他,幾乎擦身而過之後老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哎呦,你們都在外面站着幹嘛?怎麽不進屋去呀?那兩個姑娘呢?”
村裏人的關注重點自然永遠都是兩個女孩子,而不是他們這些無用的男生。楊豐旭應付了一句:“她們昨晚沒睡好,這會兒在屋裏睡覺呢。”
水花頓時微微緊張起來,“她們沒有什麽不舒服吧?”
“沒有……”楊豐旭這回回答得有點囧,畢竟從之前高學夫拐回來的小男孩說的話推測來看,恐怕只有沒經事兒的小女孩吃了湖裏的魚才會平安無事。所以一旦想到水花在緊張什麽……頓時好像變成一個很囧的話題!
徐艦可沒他這麽囧,他這個假男朋友盡職盡責地湊上來,笑着露出雪白閃亮的牙齒,随手撥一下留海——“大姐真是有心,讓你替我的女朋友這麽操心,怎麽好意思。”
果然水花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你的女朋友——”
——她就說看這個男娃子一臉的風流輕浮相不像個好東西!跟他好的女孩子還能清清白白的那才怪了!
她很努力的穩下心神安慰自己——還有一個呢,只要能有一個就行了——
水花試探地問:“你女朋友是哪一個啊?長頭發的?”
“不~是,頭發稍微短一點的,剛到肩膀的那個,個子比較矮的——很可愛吧?”
徐艦故意說得詳細,見水花大姐臉都綠了,簡直就像他睡了她親閨女。被他追問着只能難看地笑了笑,“可愛,可愛……”
長得最單純期望最大的那一個居然是他的女朋友,約莫是預計的情況有變,水花急匆匆就走了,都忘記關心一下他們怎麽還沒有毒發的問題。
她一走徐艦頓時笑得不能自已,挂在楊豐旭身上指着水花離去的方向,“看見她的臉色沒有?看見沒有?真是讓人所有的郁悶都一掃而空!”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被人頓頓喂能毒死人的魚,這份郁悶哪兒是那麽容易掃空的?無非是解解氣罷了。
高學夫在一旁不知道思考什麽,半響突然擡起頭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村裏要的是年輕的女孩,那跟我們見到的事好像并沒有什麽關聯。”
經他這麽一說兩個人才注意到好像真是這麽回事,三個人幹脆進屋坐下來理順了一下,綜合三個人的意見得出的結論是——
他們所見到的大概是六七十年到一百年前之間的景象,在此之前或許是因為古人比較迷信或者守規矩的關系,水神娘娘似乎沉寂過很長一段時間。
只能暫時推測是因為村民為了生計捕食了湖裏的魚,水神娘娘又再次出現了。
——在這個問題上他們還是比較理解村民的,任誰在物資匮乏的年代裏守着一面漁産豐富的大湖卻不能捕魚,那當然會難以接受。
饑荒年代人連人都會吃,何況是魚呢?
什麽規矩也敵不過餓肚子的感覺,他們也算是從餓*出來的人了,這點同情心還是有的。
然後吃了湖裏的魚,用高學夫的思路來說很可能湖裏的魚帶有某種病毒甚至是輻射病,會引起某些人體異常的病變。這一點上以發病者多為新生幼兒和小孩子來說的确是符合幼兒和小孩子細胞成長分裂旺盛更容易受到病變影響的。
當然徐艦嫌他解釋的太麻煩,幹脆還是總結為兩個字:詛咒。
所以現在是詛咒讓那些孩子身上長出了魚鱗魚眼,而且他們還在“捕獵”,将那些大人拖進湖裏。
“——到現在為止好像都跟處女沒什麽關系,那些小魚孩對人的捕獵好像并沒有什麽選擇□□?”
“那大概是我們下一次要搞清楚的事情。”
楊豐旭說着,卻隐隐有種感覺,他們也許并不會想知道答案。
牽扯到另一個世界,那些在夾縫裏被保留下來的自古傳承的祭祀與祭獻,總覺得一旦揭開真相往往殘酷得不忍直視。這就是他從荒田餓鬼一課所領悟的。
…………………………………………
桑寧跟着華玉盞回到湖邊,遠遠就看見水面飄着一層白色的物體。她本想說華玉盞這回搞錯了,那些浮屍根本就還在湖面上,結果走近了才發覺那根本就不是浮屍。
湖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的,都是翻了肚的死魚。
那些魚看起來條條肥美,少說也有一尺多長,桑寧曾經聽說過有種簡單粗暴的抓魚方式——炸魚。
在魚群集中的地方一顆水雷下去,轟隆一聲過後水面上滿滿都是漂浮的死魚,直接下了水想怎麽撈就怎麽撈。
當然那貌似是被禁止和鄙視的行為。
她雖然只是聽說,沒有親眼見過,但眼前的景象不禁讓她想到這種場面。
盡管對這湖裏吃了會死人的魚沒什麽好印象,但一下子見到這麽一大片白白的魚肚子還是怪不忍,“這是怎麽了?這麽一會兒工夫魚怎麽都死了?湖裏被人投了毒嗎?”
華玉盞淡淡側目瞥她一眼,應了一聲:“嗯,被人‘投了毒’。”
——是錯覺嗎?她怎麽總覺得華老師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他難道還在生氣嗎?拜托,她這個被人搞得暈頭轉向一頭霧水的人都不生氣了,華老師沒這麽小心眼兒吧?
然而華玉盞似乎并不是在“生氣”,注意到桑寧心不在焉的,他指向湖面提醒她一句,“看湖裏。”
桑寧剛一擡頭就愕然地看到那些翻了肚飄在湖面上的魚竟然一條條開始抽動起來,它們拼命擺着尾巴在湖面上蹦,簡直像被人丢進了油鍋裏。
桑寧詫異地指着湖面——“它們,它們剛剛不是死了嗎?”
她雖然不是養魚的可也知道魚翻了肚就是死了啊!
華玉盞一臉淡然好像根本沒什麽稀奇的說:“就算是死了吧。”
——什麽叫就算?什麽叫就算??她讀書少也不能沒事逗她玩啊!!
大概華玉盞多少還記得自己也算是個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于是解釋說:“他們剛剛只是吃了水神娘娘的肉,的确是‘中了毒’,不過應該算是假死吧。”
桑寧微微僵了僵,“它們吃……水神娘娘……的肉?”
華玉盞又側目瞥她一眼,“不然你以為這湖裏的魚怎麽長這麽肥大?水裏有屍體魚當然就會去吃,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這有什麽奇怪?只不過一些變成了水鬼戾氣太重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