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黎明時分,天才擦亮, 一抹紅暈在天際邊暈染開, 恰似嬌羞的女子臉上那一抹淡紅。
官道上, 七八輛馬車緩緩地朝郊外而去。
官道旁邊的驿站裏,幾個小吏正打着哈欠, 伸着懶腰,坐着一塊就着花生米吃茶。
其中一吏道:“老趙, 咱們那頭子是瘋了不成?這才幾時,就讓我們起身。”
“你才瘋了,你難不成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
“你瞧瞧外頭的馬車。”
“你唬我不成?現在才寅時, 哪裏會……”說話那人的聲音未落, 就瞧見外頭正有一架馬車緩緩地過去,馬車兩側挂着兩盞燈籠, 上面寫着——相爺府。
然而, 沒等那人吃驚完,外頭又過了一輛馬車, 這回是工部尚書府。
緊接着的馬車上也是朝廷大官, 還有各個權貴皇親。
“今日是怎麽了?這麽多貴人!”那人吃驚得幾乎合不上下巴, 官道平日等閑才能見着幾輛權貴家的馬車, 今日驟然一下子見到這麽多, 簡直叫人大開眼界。
老趙漫不經心地說道:“說你沒見識就是沒見識,今日是幾個皇子選伴讀的日子,就在那別院後山,你昨日沒來, 沒見着那天家風範,那才真真叫人不敢直視。”
“要到了嗎?”賈環手中捧着一盞清茶,這馬車外面看上去挺樸素,裏面卻是別有洞天。
有棋盤、有茶盞、還有點心幹果和好酒,甚至還有一些話本。
而這一路過來,坐在車裏也是絲毫不覺得颠簸,這着實難得,要知道官道雖然平坦,但是一路上磕磕碰碰,都是在所難免,難為這一路過來居然這麽舒坦了。
陳掌櫃打起簾子,往外瞧了一眼:“估計還有一刻功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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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颔首,垂下眼睑,心裏尋思着,這如意閣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居然能送他到別院後山那地去。
出了城門到別院的這段路,少說有七八個關卡,如果沒有憑證,等閑平民是寸步都難走,如意閣背後的人居然能搞到憑證,可見背景深厚。
榮國府馬車內。
賈政、賈寶玉父子難得相處在一塊,卻是相顧無言。
賈寶玉只覺得如坐針氈,怎麽坐都不自在。
好在馬車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停了下來。
外頭響起太監尖銳的聲音,“請車子裏的大人和公子下來,咱家好點名冊。”
賈政瞥了如釋重負的賈寶玉一眼,哼了一聲,掀起了簾子下了馬車,賈寶玉低着頭也緊跟着下車。
小太監核實了賈政和賈寶玉的身份後,驚詫地擡眼望了賈政一眼:“大人是賈員外郎?”
賈政道:“是,公公這是……”
小太監笑道:“賈員外郎可讓咱家等了許久了,令郎早已到這兒了。”
賈政怔住了,他的兒子寶玉不就在他身後嗎?哪來的另一個兒子?
“老爺。”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賈政、賈寶玉二人順着聲音看去,二人臉色瞬間就變了,賈政心裏吃驚,寶玉眼神中掠過錯愕和愧疚。
賈環朝二人快步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對小太監道了謝:“勞煩公公了。”
他随手飛快地給小太監遞了個荷包。
那小太監笑得眼睛就眯起來了,只不過舉手之勞就能拿到這麽多錢,“不勞煩,既然你們父子相聚了,咱家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待小太監走後,賈政才看向賈環,他這才發覺原來在他的印象中一直可有可無的賈環,已經有了眼下這般能耐了,竟然能到這兒來,“你怎麽來的?”
賈環輕笑了一聲,“老爺和二哥是怎麽來的?孩兒就是怎麽來的。”
他說完這句話,視線朝賈寶玉瞥了一眼。
賈寶玉羞愧難當,低下頭去。
賈環只是淡淡笑了笑,“老爺,時辰也不早了,點了名冊後便是到各家營帳裏去收拾東西,咱們還是趕緊去吧。”
賈政的喉結上下滑動,如果是在這之前,他大可以借賈環病重的理由不讓他出現在這裏,但是現在,賈環顯然是點了名冊了,若是還出問題,恐怕就會讓人多想。
想了想,賈政轉過身,對身後的賈寶玉說道:“你先随你弟弟去,我等會兒再去找你們。”
賈寶玉壓根就沒有反駁的餘地,眼睜睜地看着賈政離去。
這會兒功夫,他突然覺得方才和賈政單獨在馬車呆着的時候比現在好過多了。
“二哥,走吧。”賈環似笑非笑地對着賈寶玉勾起唇角,眼裏絲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諷。
賈寶玉低着頭,不敢和賈環對視。
別院地方很大,後頭連着的後山更是大到一言難以将風光盡收眼底。
從山上往下看,更是時不時能瞧見從灌叢中冒出頭來的兔子、野鹿和猛虎等。
此時,山上亭子中,四處修竹環抱,清風徐來,竹林簌簌,如同一曲清歌。
徒蘅定坐着石椅上,神色若有所思。
回話的小太監也不急不躁,躬身彎腰站在身旁。
想了許久,徒蘅定才說道:“你是說那女官說,她弟弟出身時便有異象,口中銜玉而生。”
“是的,殿下。”小太監道。
徒蘅定的手指屈起,敲了敲桌子後說道:“這就有趣了,若是真有此事,為何我到現在都不曾知道?”
自古以來,王侯将相都聲稱自己出生之時有何異象,以此來表示自己是天命之子。若真是有此等事情,沒道理他會不知情。
“回禀殿下,昔日此傳聞京城皆知,當時國師大人對此卻嗤之以鼻,下了定論,只道是婦道人家耍的手段罷了,不足挂齒。”小太監顯然早已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
徒蘅定怔了一下,國師也牽扯到這件事當中?
他定定地思索了一會兒,徐長安這人向來說話半真半假,當初的定論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無論如何,現在這情況是寧肯殺錯,絕不放過。
“那人叫什麽名字來着?”徒蘅定問道。
小太監道:“姓賈,名寶玉。”
“賈世兄!”營帳裏悶得很,賈寶玉和賈環呆不下去,随便找了個由頭,就溜了出來。
才剛出來,就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
賈寶玉停住腳步,看向來人:“馮世兄。”
馮紫英走快了幾步,他父親馮老将軍是這一輩才起來的,在權貴那邊家底算是最差的,他又不想去俯就別人,索性就出來溜達了。
馮紫英見了寶玉,臉上才有了笑意,“賈世兄幾時來的?”
賈寶玉也是滿心歡喜,他正發愁無人可說話,二人一見,少不得就絮叨了一番。
說着說着。
寶玉就提到了賈環身上了。
馮紫英是家中獨子,對庶子向來是不放心上,當下笑着拍賈寶玉的後背說道:“這有什麽難得,你放心,你弟弟必然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馮紫英的話是有由頭的,馮府不比榮國府,現在馮老将軍正當權,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比賈寶玉知道的多。
這次後山狩獵,挑選伴讀,說是不按規矩來,但是其實還是有規矩的,比如各個皇子自己率先挑選看重的權貴子弟收入己隊,而那些不被挑中的則幾乎是已經出局了。
賈環不過是榮國府一庶子,又沒有什麽相識的人,馮紫英故而說出這番話來,他篤定賈環在這第一局就會被踢出局面。
賈寶玉苦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以前他對賈環還能夠擺出哥哥的派頭來,可是這些日子,他看着賈環,心裏是既有愧疚,但也有些許的厭惡。
如果沒有賈環,那薛大哥就不會被人責罵,寶姐姐也不會為此落淚,還因此病了,如果沒有賈環,老太太和太太也不必為了他而苦惱,姐姐妹妹們也不會疏遠了他。
這一切在他心裏,一直都覺得是賈環的錯。
“賈寶玉、賈環?這就有趣了。”徒蘅汶微微挑起眉頭,“難得大哥和十六弟居然分別看中了這兄弟倆,想來這二人一定有些門道吧。”
一旁的小太監提醒道:“殿下,賈寶玉是貴妃娘娘那兒一個女官的弟弟。”
徒蘅汶輕輕颔首,“既然如此,只需寫信讓母妃去問問那女官便可知道這賈寶玉到底有什麽特殊之處?至于這賈環?”
他陷入了深思當中,十六弟性格嚣張跋扈,鮮少看得起旁人,這次居然對這麽一個從五品的小官的庶子這麽看重,出手幫了這人,這人想來也有些重要之處。
與此同時。
徒蘅軒勾起唇角,看着他安插在徒蘅鷺旁邊的釘子傳來的名單,視線從頂部慢慢滑到底部,在末尾的名字上頓了頓,若有所思地記住了那個被重點标記出來的名字——賈寶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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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天使們投喂的營養液,愛你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