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流言(二)
等到那送消息的弟子走後, 院子裏兩人各忙起自己的事情來。
少年收拾完,悶聲走過洛清身邊的時候, 忽然被叫住。
洛清:“鴻羽。”
秦鴻羽停住腳步,回頭。
洛清平靜的望着少年, 安撫似得開口:“你不要擔心,本尊會護着你。”
少年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點頭:“好。”
玉衡劍派掌門住處。
洛清推門而入, 耿嚴擡頭看了一眼, 語氣随意道:“難得有風能将你吹過來。”
有調侃似得開口:“怎麽, 不去陪你的人,倒是到我這個老古板這兒來做什麽?”
顯然,他也知道了洛清搬去秦鴻羽哪兒一塊住的事情了。
洛清卻不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 他勁直走到耿嚴的旁邊坐下,主動說起自己的來意:“我聽說過魔體的事情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視線落在耿嚴的臉上,仔細的觀察着耿嚴臉上的神情。
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 耿嚴眉頭微微挑了挑, 卻沒有其他很大的變化。
耿嚴還是一副随意的神情:“這件事情我确實叫人給你傳了一個消息, 只是我都沒想到,師弟會這麽上心。”
說着無意,聽者有心。
洛清解釋:“師兄看到了魔體的星宿, 在北方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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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耿嚴還是那副模樣,“這不是還有你嗎?有什麽好擔心的。”
洛清沒有說話,耿嚴朝着他看了一眼:“真擔心了?”
世人不知道的是, 他師弟一心向道不假,但修真界中與他無關的事情,他這個師弟向來不曾放在心上。
“也是難得,”耿嚴說,“但是這件事你倒不需要多擔心了。”
洛清掩住自己眼中的真實情緒:“為何?”
“流言雖是這段時間才興起的,可星宿的事情,我卻是早就發現了。”耿嚴說起來,臉上頗有得意之色。
“早就發現了?”洛清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耿嚴:“是啊,數月前,天降異相,就在當日,我便看到了象征着魔體的星宿。”
數月前?
那時候他正在秦家。
耿嚴接着道:“我本想傳消息給你的,結果這星宿亮了不過一夜,又沒有了蹤跡。”
“此乃早夭之像。”
上輩子的秦鴻羽,确實在不久後死在了玉虛劍下。
“可有辦法?”洛清的聲音有些沙啞。
“辦法?”耿嚴笑笑,“自然是将魔體找出來,除掉即可。”
洛清沉默着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他說。
說完便朝外走去,耿嚴莫名其妙:“唉唉,你到這兒來就問了這個?”
遠遠只聽到洛清的聲音傳來:“魔體的事情,交由我來處理。”
耿嚴心道:魔體的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了。但難得的他這小師弟願意幫忙,他倒是樂的清閑。
“那便交由你管好了。”耿嚴自言自語似的道,也不管他師弟聽進去了沒有。
洛清腦海中卻不斷回想着耿嚴說過的那句話。
“早夭之像。”
一想到這四個字,他心中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起來一般。
他師兄耿嚴擅觀天象,自幼以來,鮮少有他推測失誤的事情,耿嚴說有“早夭之像”,那魔體必然會消失。
只是……這早夭,到底是的是“魔體”,還是秦鴻羽?
洛清心緒難安,一擡頭,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院中,少年正站在他身邊,滿眼擔憂:“仙尊、仙尊沒事吧?”
洛清擡眼,望進少年清澈的眼中。
“無事。”洛清開口。
可他看上去卻不像是無事發生的模樣,秦鴻羽免不了擔憂。
“仙尊若是心中有事,大可跟鴻羽說。我雖然不是玉衡劍派的人,但也會用心為仙尊解憂。”
他說完,一擡頭,就看到洛清仙尊不知何時起,竟一直望着自己。
那視線深沉,像是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叫人看了心中忍不住有些發慌,不敢多看。
秦鴻羽硬着頭皮同洛清對視了一段時間,正欲移開視線,洛清卻早他一步,将視線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那道滿是壓迫力的視線一轉,秦鴻羽終于松了一口氣。
就聽到低沉之中帶着絲壓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寒冰丹沒有煉制出來的這段日子,你一定要時刻待在我的身邊,以防萬一。”
秦鴻羽并不清楚洛清所說的以防萬一,是什麽意思。他只當洛清怕別人知曉他魔體的事情,便乖乖的點頭應好。
随着收徒大典時間的逼近,洛清也漸漸的忙起來。
秦鴻羽今日練完劍,午後到洛清的房間看書。
洛清住的地方的布局,和從前一模一樣,秦鴻羽也輕車熟路,很快摸到書架旁。
兩人都喜歡看書,洛清房中更是收集了不少的珍貴古籍,許多的古籍在外面根本就找不到,就連秦鴻羽都沒有見過。
于是一看到這些古籍,秦鴻羽陡的精神起來,聚精會神的看起來。洛清則在一旁處理收徒大典的事務。
偶爾洛清一擡頭,就看到對面,少年捧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忘我,神情也随着書中的內容不斷的變化。看書的人愉悅,看的人也感到一陣放松,只覺得渾身的疲憊像是潮水一般褪去。
不知過了多久,洛清再一擡頭,對面的少年捧着書,雙眼細細的眯了起來,頭一下一下的點着,看書也能看睡着。
洛清起身,走到少年身邊,秦鴻羽卻還是絲毫沒有察覺。
洛清才剛到,少年的頭一歪,直接跌進了洛清的懷裏。
洛清眼中忍不住溢出一抹笑意,他彎腰,将少年放在屏風後的小榻上,又自己去處理事務去了。
少年是被輕聲交談聲吵醒的,他睡眠本來就淺,一睜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從書架旁躺倒了矮榻上。
剛睡了一覺,腦海中還有些不清晰,秦鴻羽揉着眼睛,從屏風後走出來,才一出屏風,房間忽然安靜下來。
少年疑惑的睜開眼,就看到房間裏坐了一片人,其中不少還是玉衡劍派的長老,而洛清就坐在房間上座,他左手邊。
洛清看到秦鴻羽出來,臉上倒是沒有什麽別的神情,洛清放下手中的折子,甚是平靜的問了一句:“休息的還好嗎?”
衆人的眼光頓時變得耐人詢問起來。
不用想都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麽!
秦鴻羽老臉一紅,腳下不停,迅速朝着門外溜去,一邊大聲回着洛清的話:“睡、睡的很好!”
說話間他快步走到門前,轉身偷偷朝着身後看了一眼,全房間的人視線還是落在他的身上。
秦鴻羽:……
連忙打開門:“打擾了。”
随即“啪”關好門,隔絕了房間裏的視線。
秦鴻羽在房間裏躲了一下午,都沒有聽到院子裏傳來消息,他才一出去,洛清房間的門忽然大開,衆人紛紛從房間裏走出來。
衆目睽睽之下,他總不能跑進房間裏,只好硬着頭皮,幹巴巴站在院子裏,臉上擠出一抹友好的善意。
房間裏的人似乎也沒想到還能遇到秦鴻羽,一時間衆人臉上神情各異,驚訝、好奇、不解、八卦……
秦鴻羽笑着,對衆人點了點頭。
直到院子裏那群人走出老遠,秦鴻羽還能聽到那群人的讨論聲:
“這人是誰啊?”
“怎麽在洛清仙尊的房間裏?”
“他就是秦鴻羽?”
“和仙尊關系不簡單啊……”
……
少年閉眼,他若是知道房間裏有這麽多人,在那矮榻上窩一天都沒問題啊!
然而事情比他相信的還要嚴重。
他想起他落在父親房間裏的東西,自己一個人去取。
他穿的本就不是玉衡劍派弟子的衣服,在外面走動的時候,本就容易吸引人的注目,自從那天在洛清房間裏出了烏龍之後,在外玉衡劍派弟子看他的視線,越發的多起來。
“這就是秦家的那個小公子吧?”
“長得真好看啊。”
這是說的好聽一點的。
“對對對,就是他,我親眼看到他在洛清仙尊的房間裏。”
“好像和仙尊關系不一般。”
“什麽?是仙尊的伴侶?”
這是不知道怎麽傳出去的。
還有的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小聲對同伴講的:“這就是仙尊喜歡的人。”
秦鴻羽心想:我都不知道仙尊居然喜歡我,倒是讓你們先知曉了。
他有些無奈,誰知道玉衡劍派裏的傳言,比純陽城的還要厲害。但着實也怪不了別人,畢竟他在那個時候出現在洛清仙尊的房間,确實容易引人多想。
唯獨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到底是誰傳出去了消息,說洛清仙尊喜歡自己。
他抱着滿心的疑惑,推開了秦展的房間,上次他走的時候,将一本還未看完的書落在這兒了,如今有空,就想着拿回來。
可惜父親不在,只好自己找。
他在秦展的書房找了半天,都沒看到那本書的蹤跡,終于在書架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他要找的那本書。
秦鴻羽坐在書桌旁,順勢翻看起來,無意中拉開抽屜,看到了抽屜中的一角。
是一封信,正是自己寫給父親的那一份。
少年莞爾一笑,他倒是沒想到,爹将這封信都留了下來,忍不住将信拿了出來,正準備看看,卻露出了被自己信件蓋住的,抽屜裏其他的東西。
還是一沓信紙,和曾經耿嚴掌門用的信紙一模一樣,是玉衡劍派弟子專用的東西。
難不成在這之前,耿嚴掌門還給父親寫過其他的信件不成?
秦鴻羽心中隐隐湧上一股探知欲,冥冥之中告訴他發現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伸手一探——還不止一封。
寫信的這兩人,或許來往已經許久了。
秦鴻羽像是忽然了想起了什麽,将那一摞信紙,一張不落的從抽屜裏,全都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