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秦鴻羽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的朝着前傾了一下,好在下一秒他又重新恢複了身體,漸漸的穩住了身體。
“接下來要拍賣的東西,可是這次壓軸的寶貝。”
他的視線才剛剛清醒,耳邊便傳來這樣一句話,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胸前仿佛還殘留着被一劍貫穿時的痛楚,帶着那人劍上特有的寒意,叫他即使在人群中都忍不住四肢發涼,然而比他的身體更涼的,是他的心。
身邊一片嘈雜,其中響起一道宏偉的聲音:
“這最後壓軸的寶貝嘛——正是碧落仙草。”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秦鴻羽終于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他十八歲那年,正值父親大壽,他輾轉得知父親想要的東西将在破元閣拍賣,于是背着父親,帶着義弟段雲樓易容潛入破元閣,準備不動聲色的将東西拍下帶走。
破元閣位于三界交界處,此處極亂,裏面的人更是魚龍混雜,外界的規則在破元閣內絲毫不起作用。他擔心義弟修為薄弱,便讓段雲樓一人待在外邊,自己進來拍東西。卻不知自己的身份為何忽然暴露,一時間破元閣內大亂,不少邪道上的人都想要抓住他到秦家“要”些東西。
他那時修為尚淺,根本就不是這群人的對手,于是帶着東西誤打誤撞間跑進了洛清仙尊的房間,在洛清仙尊的庇佑之下這才逃過一劫。
而這正是他上輩子第一次與洛清仙尊相逢。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斜對面的房間上,房間屏風上落出一個端坐着的人影,那人背脊挺拔,單單只是這樣簡單的坐着,都叫人無端生出一種“只可遠觀”的想法來。
裏面坐着的人,乃是玉衡劍派的佼佼者,後來更是年紀輕輕便位列玉衡劍派三尊之一。
玉衡劍派乃是修真界中最大的劍修門派,他們丹修秦家在修正界中雖然也有些名聲,畢竟根基淺,在玉衡劍派面前還是有些不夠看的。
若是論修為,說洛清仙尊是修真界的第一人都不為過。
這樣厲害的人,身邊阿谀奉承者自然衆多,可卻從未有人如得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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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出塵,高潔不染,是世人對他的評價。
直到秦家的小少主秦鴻羽的出現。
秦鴻羽低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他喜歡洛清仙尊,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為了這人,他不惜背離了父親的意願,抛棄了自己秦家少主的身份,苦練劍意。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洛清仙尊不會收任何人為徒的時候,卻傳出了秦鴻羽成功拜入洛清仙尊門下的消息。
衆人皆道洛清仙尊對秦鴻羽不一般,就連秦鴻羽他也是這樣想的,可他也永遠忘不了那日:
段雲樓帶着洛清仙尊的絕情劍走到自己的面前,傳洛清仙尊的口令,叫他自行了斷的畫面。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死後的場景:父親傷心過度,不久之後随他而去;秦家更是一落千丈。
可他一向最疼愛的義弟,在同時失去父親和兄長之後,非但沒有半分痛色,轉身便帶着秦家投奔到其他丹修世家的門下。
秦家從此不複,父親半生的心血就此付諸東流。
當年秦家小少主追洛清仙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卻沒想到落得個這樣的凄慘下場。
秦鴻羽像是決定了什麽一般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而後神情凝重的起身,穿越人群朝着破元閣外走去。
死後他才終于知道了父親不讓他習劍道、洛清仙尊要殺他的原因。人各有職責,他不怨恨洛清仙尊。只是……只要自己避開這一切,是不是此後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的視線再次從那道身影上掃過,只要自己身份不被暴露,自然便可以避開這人。
就在此時,嘈雜的人群中忽然響起了一道尖銳的叫人無法忽視的聲音:
“這人是丹修秦家的小少主!”
話音才落,一瞬間大堂內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秦鴻羽的身上。
不少人心中同時閃過一個想法:若是能挾住這位小少主,秦家那邊,豈不是要什麽給什麽?
大堂中先是詭異的沉默了一秒,下一刻,人群沸騰了,前仆後繼的朝着秦鴻羽奔來。
好在他現在距離門口只剩下數米,一個人脫身應當還是做得到的。
他拔劍一揮,将身前的人震得連連後退,而後腳尖親點,連連跳過數張桌面,最後落在地上。
此時他身前不過數人,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受到一道炙熱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然而現在情形卻不待他想那麽多。
他神情一凝,迅速在人群之中找到薄弱點,随即拔劍沖了上去。
對面那人見到秦鴻羽沖來,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仿佛秦家的寶物已經手到擒來,而後提劍朝着秦鴻羽狠狠砍下。
秦鴻羽眼神微閃,方才不過片刻的功夫,他身後便有不少的人追了上來,現在他根本沒有時間和眼前的這人糾纏,唯一的辦法,只有沖過去。
這一劍他就是不想,也得受下來。
他心中這樣想到,随即咬牙朝着身前沖去,竟打算生生用身體受下這一劍。
眼前一陣劍光閃爍,他甚至已經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劍意,可就在這劍即将落在他身上之際,一道溫潤之中帶着絲涼意的靈氣忽然将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少年的瞳孔瞬間收縮,這熟悉的靈氣……
下一秒,只見一道雪白的靈氣閃過,他身前的那把劍瞬間被碾成了碎片!
秦鴻羽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過往的片段,直到他重新落在地面上,但随着他一并落下的,還有他身旁的一人。
——那人身着一道白色的長袍,額間一道同色抹額,他身形修長,周身彌漫着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然而這人的臉上卻滿是劫後餘生的神情,仿佛方才那劍不是落在秦鴻羽的身上,而是落在他的頸間。
秦鴻羽尚且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清冷之中帶着不容置疑的靈氣再度将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這氣息他再熟悉不過,叫他差點沒能崩住自己臉上的神情,但他很快重新冷靜下來,淡漠掩住了眼中的震驚,腳下不動聲色的朝着後退了半步,準備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可下一秒,一道強有力的手掌緊緊的箍住了他的手腕。
他忍不住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那人握住他的力度是在是太大。
運氣真不好,他在心中暗道,沒想到一來便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這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的人,正是玉衡劍派的洛清仙尊。
洛清仙尊一出現,整個破元閣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修正界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洛清仙尊的。他們敢對丹修秦家的小公子起不正當的心思,不過是仗着秦家的根基淺,而秦鴻羽的修為又弱。
可在洛清仙尊出手相助之後,所有人都收起了自己的那點心思。
方才跑在陣仗前頭的衆人仿佛是見了貓的耗子一般,齊齊低頭朝着身後瑟縮着退去。
然而洛清仙尊并不在意這群人的想法,他視線一轉,落在了秦鴻羽的身前,方才執劍差點刺中秦鴻羽的那人身上。
那人見洛清仙尊的視線望來,忙不疊的朝着外邊跑,可洛清仙尊哪裏會給他這個機會?
那人不過才跑出幾步,只見一道靈氣閃過,将那人重新抓回,重重的摔在地上。
“方才你舉劍的,是這只手?”那道清冷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叫人不寒而栗。
那人驚恐的擡起頭想要求饒,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劍身閃爍,絕情劍劍鞘狠狠的落在了那人的右手小臂上——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響聲,随即那人凄烈的叫喊了起來。
秦鴻羽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這人的手臂再無恢複的可能。
洛清仙尊還是和以前一樣狠,他在心中想到。
對于一個劍修來說,劍和手,就是他的全部。
秦鴻羽終于從方才的事情之中回過神來,垂下眼簾,語氣之中滿是疏遠:
“丹修秦家秦鴻羽 ,多謝洛清仙尊相助。”
說完便抽轉手腕,想要從洛清仙尊的手腕之中掙脫出來,換來的,卻是那人更加用力的握緊。
他疑惑的擡頭,卻撞入了那人深沉的仿若深淵一般的眸子中,他看到那人啓唇,身音一如既往般的清冷,卻無端的帶上了一絲克制。
下一秒,他聽到那人仿佛帶着絲顫抖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