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隋彧老神在在地回她:“碰巧路過。”
“……真巧。”
蔣朝夕一臉“信你有鬼”的表情,隋彧也不在意,反而彎腰湊近蔣朝夕,帶着絲蠱惑地問道:“或者我也可以換個說法。你确定想聽嗎?”
蔣朝夕沒有回,只是後退幾部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隋彧笑了下,接着直起身,指向一側的樹幹問道:“你剛剛在做什麽?是那裏有什麽東西嗎?”
“那上面挂着一條手鏈,我需要拿下來。不過這個高度對我來說難度較大。”蔣朝夕說完停了會兒,接着立刻看向隋彧,“隋彧,可以求你幫下忙嗎?”
隋彧垂眼看着蔣朝夕,倒是沒有推遲,點頭道:“可以。”
把外套脫下塞到蔣朝夕手裏,隋彧估量了一下高度後就朝前沖了過去。
蔣朝夕看着隋彧只是輕飄飄的幾個跳躍,就将剛剛對她而言還遙不可及的手鏈攥進了手心。
她很認真地看了會兒隋彧的那雙長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突然就有些感慨,腿長真好。
走神的功夫,隋彧已經走回原處,将手鏈丢給了她。蔣朝夕連忙伸手接過,仔細檢查了下,見手鏈安好無損沒被貓的牙齒磨斷哪裏後才放心。
她從褲袋裏拿出一塊眼鏡布,小心地包好後放進了上衣口袋。對于張潛父母留給他的遺物,在保管時蔣朝夕也存着一分的鄭重。
見蔣朝夕的動作,隋彧了然開口:“這條手鏈對你很重要吧。”
因為是張潛的東西,解釋起來也有些麻煩,于是蔣朝夕只是含糊着應了聲,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事情都解決了,也沒有在這停留的理由,于是兩人一起朝巷外走。
蔣朝夕看了眼時間,才發現這麽一番折騰,離晚自習結束也就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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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找手鏈只需要幾十分鐘的時間,她可以趕上晚自習,所以出來時也就沒和孫小衫請假。
出勤率的完整度對于拿着獎學金入學的資優生來說是一向非常重要的考核指标。
出席率哪怕只是低百分之一,都可能失去争取資優生之間競争激烈的學期末獎勵金。
蔣朝夕一向靠獎學金賺生活費,失去獎勵金就相當于失去一份收入。她越想越覺得悲催,臉色也從拿到手鏈後放松變得苦大仇深。
隋彧在一旁靜靜看完了一出變臉後,才低笑出聲:“我剛才已經拜托簡修請假了,別擔心。”
剛才隋彧一直在旁邊,根本沒見他拿過手機。蔣朝夕意外地重複着:“剛才?”
“嗯。”隋彧頓了下,瞟了眼蔣朝夕後才幽幽道:“就在被你打出來之前。”
“……真的抱歉。”想到剛才自己拿着石塊的那番無差別攻擊,即使隋彧躲閃的動作再快也肯定要挨上幾下。蔣朝夕尴尬地摸摸鼻尖。
相對安靜地同行了一路,等走出小巷巷口的時候,她擡頭看向隋彧,很認真地說道:“隋彧,不管是剛才的是,還是之前的事,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還有感謝。真的謝謝你幫我。”
比起蔣朝夕的嚴肅,隋彧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低低應了聲“嗯”。見蔣朝夕認真的樣子,錯開眼又補了一句:“沒關系。”
過了會兒,蔣朝夕問道:“隋彧,你現在餓嗎?”
“嗯?”隋彧停下腳步,偏頭看她。
蔣朝夕彎起唇角:“我請你吃湯圓。”
蔣朝夕帶隋彧去的是她經常光顧的湯圓店,價位不高,但是味道很好。兩個人在店外的矮桌坐下,原本怕隋彧會不習慣這樣的小攤位的擔心,在看到隋彧取碗筷、倒熱水沖洗餐具這套流程都非常熟悉後消失了。
她略顯意外地盯着隋彧全程。目光外露到隋彧只能停下動作,帶着點無奈地解釋:“我家在外地,現在只有我在這上學,平時吃喝基本都是在外面解決的。所以我并不是那種什麽都不懂,渾身冒着傻氣的大少爺。”
“……”原本的托詞在隋彧最後一句話的轟炸下變得徹底蒼白。蔣朝夕無話可說,因為她确實曾把隋彧當做是天天喝露水的大少爺。
只是我表現的有那麽明顯嗎?蔣朝夕默默地想。
“嗯,明顯。”隋彧再次像會讀心術一般地,閑閑地應出了蔣朝夕的心聲。
“……對不起啊。”蔣朝夕放棄掙紮,神态虔誠,“下次我把表情再繃緊點。”
隋彧也笑起來應道:“期待你的表現。”
兩人的這段獨處隋彧難得的不再寡言,眉眼舒展開,氣場都變得和善很多。蔣朝夕也不再像學校時那樣刻意保持距離,于是等飯的時間裏氣氛還算愉悅,沒有因為兩人之前的各種關系變得尴尬。
幾分鐘後,兩碗冒着熱氣的湯圓被端上桌。蔣朝夕指着兩碗用碗邊的顏色做區分的湯圓問隋彧:“隋彧,湯圓你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
隋彧一點都沒有糾結地回道:“甜的。”
作為鹹黨的擁護者,蔣朝夕突然激起了鬥志,興致勃勃地看着隋彧:“你吃過肉餡的湯圓嗎?”
見隋彧搖頭,她把其中一碗湯圓推向隋彧,又從另一碗撈出一顆放到隋彧碗裏。“這碗是甜湯圓。這是肉餡的。”
她撈出一顆舉起和對方示意,“幹一杯試試吧?”
隋彧被這個形容逗笑,撈出蔣朝夕分給他的那顆湯圓,用勺子碰了下蔣朝夕的,低笑道:“幹杯。”
回到家的時候林立國正蹲在院門口抽旱煙,門燈映出他消瘦的臉。蔣朝夕知道他在等自己,于是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看見他拿着一張照片在走神。照片裏是一名在床上爬的小孩子照片。
蔣朝夕知道那是誰,心裏嘆了聲,不忍心打擾,只輕聲打了招呼,“林叔。”
林立國回過神,把積攢了一段的煙灰在門檻上磕了磕,接着收了照片直起身:“回來了就好。回去休息吧。”
“嗯。”
蔣朝夕跟着林立國回了院子,突然一個想法閃過,她鬼使神差地開口:“林叔,能和我說說她嗎?您的女兒。”
“她啊……”林立國怔住,眼前浮現出的是十多年前第一次抱住小嬰兒的柔軟和緊張。他笑了,面容變得舒緩,前所未有的溫柔。“她很漂亮,雖然只出生一周,可長得是整個病房最水靈的小姑娘。護士們也都很喜歡。”
他一直在尋找她的女兒,也在等着她出現。
十六年前女兒出生後不到半個月,就被前妻抱走。
直到後來離婚,林立國也沒見到幾次。這一直是他的遺憾。
所以林立國的記憶裏女兒的印記很少,甚至比不上她和林立國之間的厚度。即使這樣,他也依舊如數家珍,每條細節都反複回味。
蔣朝夕靜靜在一邊聽着,即使薄如蟬翼的記憶,也為她勾畫出了一個具體的影像。她似乎也已經接觸過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林立國陷入了回憶,斷斷續續地講述着。蔣朝夕偶爾會側過頭看她,眼中有憧憬,也有感慨。
原來這就是父愛。
原來被父親記挂是這樣的感覺。
……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
“哎,我怎麽聊起來沒頭了。”林立國回過神,嘆着氣,“天黑了,你快休息吧。”
“好。”蔣朝夕和林立國在院子裏分開,朝兩邊的家門走。
在打開家門前她轉身看向林立國的放向。夜影深沉,暗色挂滿他的周身,像是把回鶴巷常年累月所覆蓋的寒霜都附着其上。
瘦削,微彎的脊背,眉心經年不退的愁緒,成了林立國最顯眼的标志。而蔣朝夕知道這是因為什麽。
“林叔。”蔣朝夕叫住正在回屋的林立國,接着低聲說:“她一定會生活的很好。”
“嗯。”林立國笑了,接着揮手,“回去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4.13晚上9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