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書名、關鍵詞

第11章 朱砂掌印

薄暮。

滿天夕陽,映照着無邊無際的大海,海面上閃耀着萬道金光,那景色真是說不出的豪美

壯麗,氣象萬千。

楚留香和張三倚着船舷,似已瞧得出神。

張三嘆道:“我沒有到海上來的時候,總覺得江上的景色已是令人神醉,如今來到海

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簡直不想回去了。”

楚留香微笑着,悠然道:“這就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

忽然發現丁楓從船頭那邊匆匆趕了過來,神色仿佛很驚惶,還未走近,就大聲呼喚道:

“兩位今天可曾看到過海幫主麽?”

楚留香皺了皺眉,道:“自從今晨分手,到現在還未見過。”

張三道:“他累了一天,也許睡過了頭,丁鮑子為何不到下面的艙房去找找?”

丁楓道:“找過了,他那張床鋪還是整整齊齊,像是根本沒有睡過。”

楚留香動容道:“別人難道也沒有見到他麽?”

丁楓臉色灰白,那親切動人的笑容早已不見,沉聲道:“我已四處查間過,最後一個見

到他的人是錢風。”

楚留香又皺了皺眉,道:“錢風?”

Advertisement

丁楓道:“據錢風說,他中午時還見到海幫主一個人站在船頭,望着海水出神,嘴裏還

不停的念着向二爺的名字,錢鳳請他用飯,他理都不理,自從那時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到

過他。”

楚留香道:“那時甲板上沒有別的人?”

了楓道:“那時船上的水手大多數在膳房用飯,只有後艄兩個兒掌舵,左舷三個人整

帆,舵艄上還有個人在了望。”

他嘆了口氣,接着道:“但這六個人卻部未瞧見海幫主在船頭。”

張三道:“難道錢風是在說謊?”

丁楓道:“但我卻想不出他為何要說,也許別人都在忙着,所以沒有注意海幫主走上甲

板來,海幫主站在船頭的時候也不久。”

張三道:“那麽,他到哪裏去了?難道跳下海了麽?”

丁楓黯然道:“我只怕他心中悲悼向二爺之死,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

楚留香斷然道:“海幫主絕不是這樣的人,錢風呢?我想問他幾句話。”

丁楓道,“今天不是他當值,正在底艙歇着,”

楚留香道:“我們去找他。”

底艙的地方并不大。十幾個人擠在一間艙房裏,自然又髒、又亂、又臭。

錢風的鋪位就是右面一排的第三張床,他的人正向在床上,用被蓋着臉,蒙頭大睡,卻

一雙腳露在被子外,還穿着鞋子,像是已累極了,一躺上床,連鞋都來不及脫,就已睡着。

魯長吉卻沒有睡,聽說有人找他,就搶着要去将他叫醒。

叫了半天,錢風還是睡得很沉,魯長吉就用手去搖,搖了半天,還是搖不醒,魯長吉失

笑道:“這人一喝酒,睡下去就跟死豬一樣。”

張三瞟了楚留香一眼,笑道:“這人的毛病倒和小胡差不多。”

他笑容突然凍結。魯長吉掀起棉被,他就發覺不對了。錢風躺在床上,神情看來雖很安

祥,但臉色卻已變得說不出的可怕,那模樣正和他們在貨艙門外發現的兩個死屍一樣。

魯長吉兩腿發軟,再也站不穩,“噗”地坐倒在地上。

無論誰都可看出,睡在床上的已不是個活人。

楚留香一步竄了過去,拉開錢風的衣襟,他的前胸果然有個淡紅色的掌印!是左手的掌

印!

錢風也已遭了那人的毒手!

丁楓聳然道:“這是朱砂掌”

張三冷冷瞅了他一眼,道:“丁鮑子果然好眼力,想必也練過朱砂掌的了。”

丁楓似未覺出他這話中是有刺的,搖頭道:“近年來,我還未聽說江湖有練朱砂掌的

人!”

楚留香目光閃動,道:“不知這船艙剛才有誰進來過?”

魯長吉滿頭冷汗。顫聲道:“我也是剛下來的,那時錢風已睡着了……這裏的人全睡着

了,像我們這種粗人,一睡着就很難吵醒。”

他說的不錯,張三将正在睡覺的九個人全部叫醒一問,果然誰也沒有瞧見有外人進來

過。

楚留香淡淡道:“但丁鮑子方才明明是到這裏來問過錢風話的,你們難道也沒有瞧見

麽?”

大家都在搖頭。

丁楓也還是神色不變,道:“我方才的确來過,但那時錢風還是活着的,而且我問他話

的時候,金姑娘也在旁邊,可以證明。”

他接着又道:“然後我就到膳房中去問正午時在甲板上的那六個人,再去找楚香帥和張

兄,前後還不過半個時辰。”

張三忍不住問道:“金姑娘呢?”

了楓道:“金姑娘和我在樓梯上分了手,去胡兄,勾兄和那位公孫先生那裏,也不知找

着了沒有?”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知那膳房在哪裏?”

膳房就在廚房旁,也不大,那兩張長木桌幾乎就已将整個屋子都占滿了,水手們不但睡

得簡陋,吃得也很馬虎。桌上擺着三只大海碗,一碗裝的海帶燒肥肉,一碗裝的是大蒜炒小

魚,還有一碗湯,顏色看來筒直就像是洗鍋水。飯桶卻很大——要人做事,就得将人喂飽。

現在碗中的菜已只剩下一小半,飯桶也幾乎空了。

吃飯的六個人,兩個伏在桌上,兩個倒在椅子下,還有兩個倒在門口,竟沒有一個活

的。

他們致命的傷痕,也全都是一樣,是個淡紅的掌印,又是朱砂掌?

伏在桌上的兩個人,死得最早,旁邊兩個人剛站起來,就被擊倒在椅子下,還有兩個已

逃至門口,卻也難逃一死!這六個顯見在一剎那間就全都已遭了毒手!

張三咬着牙,恨恨道:“看來這人的手腳倒真快得很!”

楚留香嘆道:“如此看來,海幫主想必也是兇多吉少的了。”

丁楓也長嘆道:,‘不錯,海幫主被害時,錢鳳和這六人想必已發覺,所以那兇手才不

得不将他們殺了滅口!”

他搖着頭,慘然道:“他們方才若将秘密對我說出來,只怕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那兇

手是用什麽法子能令這些人守口如瓶的呢?”

張三冷冷道:“也許他們還沒有機會說。”

他眼角瞟着丁楓,冷冷接着道:“丁鮑子一問過他們,他們就死了,這豈非巧得很。”

丁楓還是面不改色,黯然道:“不錯,我若不問他們、他們也許還不至于死得這麽

快……這件事發生前後還不到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中,有誰可能下此毒手呢?”

張三冷冷道:“每個人都有可能。”

丁楓目光閃動,道:“在這半個時辰中,兩位可曾看到過公孫劫餘和勾子長麽?”

現在,所有的人都聚齊了。

胡鐵花失聲道:“我可以證明,勾子長一直和我在聊天,絕沒有出去殺人的機會。”

丁楓道:“公孫先生呢?”

公孫劫餘道:“我們師徒一直在屋子裏,胡兄總該知道的。”

胡鐵花冷笑道:“不錯,我的确和你隔着牆說過兩句話,但那以後呢?”

公孫劫餘道:“以後我們還是留在屋子裏,直至到金姑娘來找我們……”

金靈芝道:“不錯,我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的确在屋裏。”

胡鐵花沉着臉道:“但在我和你們說過話之後,金姑娘去找你們之前的那段時候,你們

到哪裏去了?那段時間已足夠殺幾個人了。”

公孫劫餘道:“今日我們師徒根本就未出過房門一步。”

胡鐵花冷笑道:“但勾兄卻明明瞧見你們出來過的,那又是怎麽回事呢?”

公孫劫餘目光一閃,瞪着勾子長,一字字道:“閣下幾時瞧見我們師徒走出去過的?”

勾子長臉色變了變,道:“我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就走出去看,正好看到一個人在上樓

梯,我以為就是公孫劫餘先生。”

公孫劫餘冷冷道:“原來閣下只不過是‘以為’而已,并沒有真的看到是我。”

勾子長勉強笑道:“當時那人已快走上樓了,我只看到他的腳,實在也不能确定他是

誰。”

胡鐵花瞪了他一眼,也只好閉上了嘴。忽然間,大家都不說話了。船艙中忽然靜得如同

墳墓,只聽外面傳來“噗通”一響。

隔了半晌,又是“噗通”一響。

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必定是水手們在為他們死去的同伴海葬,這一聲聲“噗通”之聲,

聽來雖沉悶單調,卻又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恐怖之意,就像是閻王殿前的鬼卒在敲擊着

喪鐘。

還不到一天,船上就已死了九個人。別的人還能活多久?下一個該輪到誰了?

兇手明明就在這個船艙裏,大家卻偏偏猜不出他是誰!

楚留香本想等他每二次下手時,查出些線索來的,誰知他出手一次比一次幹淨,這次竟

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大家眼睛發直,誰也沒去瞧別人一眼,仿佛生怕被別人當做兇手,又仿佛生怕被兇手當

做下一次的目标。

桌上不知何時已擺下了酒菜,卻沒有人舉箸。

又過了很久,胡鐵花忽然道:“一個人只要沒有死,就得吃飯……”

他剛拿起筷子,張三已冷冷道:“但吃了之後,是死是活就說不定了。”

胡鐵花立刻又放下了筷子。

淮也不敢說這酒菜有沒有毒?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但不吃也要被餓死,餓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毒死至少要比餓死

好。”

他竟真的拿起筷了,将每樣菜部嘗了一口,又喝了一杯酒。

勾子長失聲贊道:“好,楚香帥果然是豪氣如雲,名下無虛!”

胡鐵花笑道:“你若以為他真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你就錯了,他只不過有種特別的本

事,能分辨食物中有毒無毒,連我也不知道他這種本事是從哪裏來的。”

公孫劫餘嘆了口氣,道:“和楚香帥在一起,真是我們的運氣。”

胡鐵花又沉下了臉,道:“你若是兇手,只怕就要自嘆倒黴了。”

公孫劫餘也不理他,舉杯一飲而盡。

誰也不知道胡鐵花今天為什麽處處找公孫劫餘的麻煩,但幾杯酒下肚,大家的心情已稍

微好了些。

丁楓忽然道:“事際非常,大家還是少喝兩杯的好,金姑娘和胡兄雖約好今日拼酒的,

也最好改期,兩位無論是誰醉倒,都不太好。”

他不提這件事也還罷,一提起來,金靈芝第一個沉不住氣,冷笑道:“喝不喝都沒關

系,但醉倒的絕不會是我。”

胡鐵花也沉不住氣了,也冷笑着道:“醉倒的難道是我麽?”

金靈芝再也不說別的,大聲道:“拿六壺酒來!”

凡是在江湖中混過兒年的人都知道,是哪幾種人最難應付,能不惹他們時,最好避開

些。

第一種是文質彬彬的書生秀才,第二種是出家的和尚道士,第三種是上了年紀的老頭

子。

但最不好惹的,還是女人。

這幾種人若敢出來闖江湖,就一定有兩下子。

胡鐵花打架的經驗豐富得很,這道理他自然明白。但喝酒就不同了。

一個人的酒量再好,上了年紀,也會退步的,至于女人,先天的體質就差些,後天顧慮

也多些,喝酒更沒法子和男人比。

胡鐵花喝酒的經驗也豐富得很,這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他喝酒從來也不怕老頭子和女

人。

但天下事都有例外的。

這次金靈芝剛喝下第一杯酒,胡鐵花就已知道上當了。

江湖中人有句俗話:“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句話用來形容喝酒,也同樣恰當

得很。

有經驗的人,甚至只要看到對方拿酒杯的姿勢,就能判斷出他酒量的大小了——酒量好

的人,拿起酒杯來當真有“舉重若輕”的氣概,不會喝酒的,小小一個酒杯在他手上也會變

得像有幾百斤重。

只不過,金靈芝畢竟是個女人,喝酒至少還要用酒杯。

胡鐵花就沒有這麽斯文了。

他拿起酒壺,就嘴對嘴住肚子裏灌。

在女人面前,他就是死也不肯示弱的,金靈芝第一壺酒還未喝完,他兩壺酒已下了肚。

勾子長拍手笑道:“胡兄果然是好酒量,單只這‘快’字,已非人能及。”

胡鐵花面有得色,眼晴膘着金靈芝,大笑道:“拼酒就是要快,若是慢慢喝,一壺酒喝

上個三天三夜,就連三歲大的孩子都不會喝醉。”

金靈芝冷笑道:“無論喝得多快醉倒了也不算本事,若是拼着一醉,無論誰都能灌幾壺

酒的……張三,你說這話對不對?”

張三道:“對對對,對極了,有些人的酒量其實并不好,只不過是敢醉而已,反正已經

喝醉了,再多喝幾壺也沒關系。”

他笑着接道:“一個人只要有了七八分酒意,酒喝到嘴裏,就會變得和白開水一樣,所

以喝得多并不算本事,要喝不醉才算本事。”

胡鐵花板着臉,道:“我若真喝醉了,你第一個要當心。”

張三道:“我當心什麽?”

胡鐵花道:“我發起酒瘋時,看到那些馬屁精,就好像看見臭蟲一樣,非一個個的把它

掐死不可。”

他忽然向楚留香笑了笑,又道:“但你卻下必擔心,你雖是個老臭蟲,卻不會拍馬

屁。”

楚留香正在和丁楓說話,像根本全未留意他。

張三卻嘆了口氣,喃喃道:“這人還未喝醉,就已像條瘋狗一樣,在亂咬人了,若是真

喝醉了時,大家倒真得當心些。”

丁楓就坐在楚留香旁邊,此刻正俏聲道:“金姑娘說的話倒也并非全無道理,像胡兄這

樣喝酒,實在沒有人能不喝醉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喝醉了并不奇怪,不醉才是怪事。”

丁楓道:“但現在卻不是喝醉酒的時候,楚兄為何不勸勸他?”

楚留香嘆道:“這人只要一開始喝酒,就立刻六親不認了,還有誰勸得住他?”

他忽又笑了笑,眼睛盯着丁楓,緩緩接道:“何況,此間豈非正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人喝

醉時的模樣,我又何必勸他?”

丁楓默然半晌,道:“楚兄莫非認為我也在等着他喝醉麽?”

楚留香淡淡道:“若非丁兄方才那句話,他們此刻又怎會拼起酒來的?既已拼起了酒又

怎能不醉?”

丁楓道:“但……但在下方才本是在勸他們改期……”

楚留香笑道:“丁兄不勸也許還好些,這一勸,反倒提醒了他們——丁兄與他相處已有

兩三天,難道還未看出,他本是個‘拉着不定,趕着倒退’的山東驢子脾氣?”

丁楓沉默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楚兄現在想必對我還有些誤解之處,但遲

早總有一日,楚兄總可了解我的為人……”

楚留香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張三,那樣東西你為何還不拿來給丁兄瞧瞧?”

張三笑道:“只顧看着人們拼酒,我幾乎将這件大事忘了。”

他嘴裏說着話,人已走入了後艙。

丁楓目光閃動,試探着問道:“卻不知楚兄要我瞧的是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這樣東西實在妙得很,無論誰只要将它接了過去,他心裏的秘密,立

刻就會被別人猜到。”

丁楓也笑了,道:“如此說來,這樣東西莫非有什麽魔法不成?”

楚留香道:“的确是有些魔法的。”

丁楓雖然還在笑着,卻已笑得有些勉強。

這時張三已自後艙提了包袱出來,并沒有交給丁楓,卻交給了楚留香。

楚留香接在手裏,眼睛盯着丁楓眼睛,一字字道:“丁兄若有什麽心事不願被別人知

道,還是莫要将這包接過去的好。”

丁楓勉強笑道:“楚兄這麽說,難道還認為在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留香微笑不語,慢慢的将包袱遞了過去。

大家本在瞧着金靈芝和胡鐵花拼酒的,這時已不約而同向這邊瞧了過來,只有金靈芝和

胡鐵花兩個人是例外。他們都已有了好幾分酒意,除了“酒”之外,天下已沒有任何別的事

能吸引他們了。

丁楓終于将包袱接了過去。

他的手也伸得很慢,像是生怕這包裏會突然鑽出條毒蛇來,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一口。別

的人心裏也充滿了好奇,猜不透這包袱究竟有什麽古怪?

這包袱實在連一點古怪也沒有。

了楓手裏拿着包袱,又笑了,道:“楚兄此刻可曾看出在下的秘密麽?”

楚留香淡淡道,“多少已看出一些。,

丁楓道:“看出了什麽?”

楚留香眼睛裏發着光,道:“我已看出丁兄本來是用左手的。”

丁楓面不改色,笑道:“不錯,在下幼年時本連吃飯寫字都用左手,因此,也不知被父

教訓過多少次,成年後才勉強改了過來,但只稍不留意,老毛病就已犯了。”

楚留香道:“如此說來,丁楓的左手想必也和右手同樣靈便了。”

丁楓道:“只怕比右手還要靈便些。”

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這秘密不該說出來的。”

丁楓道:“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秘密,為何不該說出來?”

楚留香正色道:“以我看來,這秘密關系卻十分重大。”

了楓道:“哦?”

楚留香緩緩道:“別人只要知道丁兄的左手比右手還靈便,下次與了兄交手時,豈非就

對丁兄的左手加意提防了麽?”

了楓知道:“楚兄果然高見,幸好在下并沒有和各位交手之意,否則倒真難免要吃些虧

了。”

張三忽然道:“那倒也未必,反正了公子右手也同樣可以致人死命,別人若是提防着丁

鮑子左手,丁鮑子用右手殺他也一樣。”

丁楓居然還是面不改色,還是笑道:“張兄莫非認為在下殺過許多人麽?”

張三冷冷道:“我只不過是說,用兩只手殺人,總比一只手方便得多,也快得多。”

丁楓淡淡笑道:“如此說來,三只手殺人豈非更方便了?”

張三說不出話來了。

他就算明知了楓在罵他是個“三只手”,也只聽着——一個人只要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

事,就算挨一輩子的罵,也只有聽着的。

幸好丁楓沒有罵下去。

他手裏捧着包,笑問道:“不知楚兄還看出了什麽別的秘密?”

楚留香道:“還有個秘密,就在這包袱裏,丁兄為何不解開包袱瞧瞧?”

丁楓道:“在下正有此意。”

他解開包袱,臉色終于變了。

包袱裏正是金靈芝找到的那件血衣。

楚留香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過丁楓的臉,沉聲道:“丁兄可認得這件衣服是誰的麽?”

丁楓道:“自然認得,這件衣服本是我的。”

楚留香道:“衣服上的血呢?也是丁兄的麽?”

丁楓勉強笑道:“在下并未受傷,怎會流血?”

勾子長忽然冷笑了一聲,搶着道:“別人的血,怎會染上下公子的衣服?這倒是怪事

了!”

丁楓冷冷道:“勾兄只怕是少見多怪。”

勾子長道:“少見多怪?”

丁楓道:“若有人想嫁禍于我,偷了我的衣服穿上,再去殺人,這種事本就常見得很,

有何奇怪?何況……”他冷笑着接道:“那人若是和我同屋住的,要偷我的衣服,正如探囊

取物,更一點也不奇怪了。”

勾子長怒道:“你自己做的事,反來含血噴人?”

丁楓冷笑道:“含血噴人的只怕不是丁某,而是閣下。”

勾子長霍然長身而起,目中似已噴出火來。

了楓卻是聲色不動,冷冷道:“閣下莫非想将丁某的血也染上這件衣服麽?”

公孫劫餘突然笑道:“了公子這是多慮了,勾兄站起來,只不過是想敬丁鮑子一杯而

已!”

他眼睛瞪着勾子長,淡淡道:“是麽?”

勾子長眼睛也在瞪着他,臉色陣青陣白,忽然大笑了兩聲,道:“不錯,在下正有此

意,想不到公孫先生竟是我的知己。”他竟真的向丁楓舉起酒杯,道:“請。”

丁楓目交閃動,瞧了瞧公孫劫餘,又瞧了瞧勾子長,終于也舉杯一飲而盡,微笑道:

“其實,這件衣服上的血,也未必就是向天飛的,說不定是豬血狗血也未可知,大家又何苦

因而傷了和氣。”

說到這裏,他身子忽然一震,一張臉也跟着扭曲了起來。

楚留香聳然道:“什麽事?”

丁楓全身顫抖,嘎聲道:“酒中有……”

“毒”字還未出口,他的人已仰面倒了下去。

就在這剎那間,他臉已由慘白變為鐵青,由鐵青變為烏黑,嘴角已沁出血來,連血都是

死烏黑色的。

只見他目中充滿了怨毒之意,狠狠的瞪着勾子長,厲聲道:“你……你……你好狠!”

勾于長似已吓呆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楚留香出手如鳳,點了了楓心髒四周六處要穴,沉聲說道:“丁兄先沉住氣,只要毒不

攻心,就有救藥。”

丁楓了搖了搖頭,凄然一笑,道:“太遲了……太遲了……我雖已知道此事遲早會發

生,想不到還是難免遭了毒手。”

他語聲已含糊不清,喘息了半晌,接着道:“香帥高義,天下皆知,我只想求楚兄一件

事。”

楚留香道:“丁兄只管放心,兇手既在這條船上,我就絕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丁楓黯然道:“這倒沒什麽?一個人若已快死了,對什麽事都會看得淡了,只不過……

老母在堂,我已不能盡孝,只求楚兄能将我的骸骨帶歸……”

說到這裏,他喉頭似已堵塞,再也說不下去。

楚留香亦不禁為之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明自,你托我的事,我必定做到。”

丁楓緩緩點了點頭,似乎想笑一笑,但笑容尚未露出,眼簾已閨起,他那親切動人的微

笑,競是永遠不能重見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目光緩緩轉到勾子長身上。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瞪着勾子長。

勾子長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忽然嘶聲大呼道:“不是我!下毒的不是我!”

公孫劫餘冷冷道:“誰也沒有說下毒的是你。”

勾于長道:“我也沒有想向他敬酒,是你要我敬他這杯酒的!”

公孫劫餘冷笑道:“他已喝過幾杯酒,酒中都無毒,我的手就算再長,也無法在這杯酒

中下毒的。”

他坐得的确離丁楓很遠。

勾子長嘎聲道:“難道我有法子在這杯酒中下毒麽?這麽多雙眼晴都在瞧着,他自己也

不是瞎子。”

楚留香手裏拿着酒杯,忽然嘆了口氣,道:“兩位都沒有在這杯酒中下毒,只因為無論

誰都不可能在這杯酒中下毒。”

張三皺眉道:“但壺中的酒并沒有毒,否則我們豈非也要被毒死?”

楚留香道:“不錯,只有他最後喝的這杯酒中才有毒,但毒卻不在酒裏。”

張三道:“不在酒裏在哪裏?”

楚留香道:“在酒杯上。”

他緩緩放下酒杯,接着道:“有人已先在這酒杯裏塗上了極強烈的毒汁,丁楓先喝了兒

杯酒都未中毒,只因那時毒汁已幹,酒都是冷的,還未将毒溶化。”

勾子長這才透了口氣,喃喃道:“幸虧有楚香帥在這裏,能和楚留香在一起,的确是運

氣。”

公孫劫餘道:“但無論如何,畢竟總有個人下毒的,這人是誰?”

楚留香道:“人人都知道酒杯在廚房裏,誰也不會對空着的酒杯注意,所以無論誰要在

酒杯裏塗上毒汁,都很容易。”

勾子長道:“可是……那兇手又怎知有毒的酒杯必定會送到丁楓手上呢?”

楚留香道:“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無論這酒杯在誰手上,他都不在乎。”

勾子長想了想,苦笑道:“不錯,在他眼中看來,我們這些人反正遲早都要死的,誰先

死,誰後死,在他來說都一樣。”

張三撿起了那件血衣,蓋在丁楓臉上,喃喃道:“十人上這條船,現在已死三個,下一

個該輪到誰了呢?”

突聽“噗通”一聲,胡鐵花連人帶椅子都摔倒在地上。

标題 <<舊雨樓·古龍《楚留香系列·蝙蝠俠》——第十章 第八個人>>

古龍《楚留香系列·蝙蝠俠》

+A -A

同類推薦

  1. 戰神狂飙

    戰神狂飙

    世人敢問,何謂戰神?“便是以肉身霸世,拳爆星空,掌裂蒼穹,一路摧枯拉朽,橫推八荒六合!”“便是懷勇猛之心,掠過繁華,吞下寂寞,無畏無懼無敵,唯己永恒不動!”為二者、為...戰神!這是一個身世神秘的少年,為了心中執念,橫渡諸天寰宇,踏遍九天十地,憑借一雙赤手生撕萬千傳說的故事.......戰神崛起,一路狂飙!

    爽文 連載中 1206.1萬字
  2. 神級仙醫在都市

    神級仙醫在都市

    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已完結 757.2萬字
  3.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納蘭小說網提供唐雪見肖遙最新章節,唐雪見肖遙全文免費閱讀,唐雪見肖遙無彈窗廣告清爽在線閱讀體驗!

    爽文 已完結 253.7萬字
  4. 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爽文 連載中 509.1萬字
  5. 三國重生馬孟起

    三國重生馬孟起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爽文 已完結 1443.1萬字
  6.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7.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爽文 已完結 542.7萬字
  8.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9.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0.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1.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爽文 已完結 623.8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爽文 已完結 338.5萬字
  13.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爽文 已完結 287.3萬字
  14.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爽文 已完結 270.9萬字
  15.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爽文 已完結 742.8萬字
  16. 道

    踏入仙途,風雲險惡,
    幾度險死還生,幾度魂斷欲亡。
    一路前行伴腥風血雨,求仰不愧天,求俯不怍地。
    當有一日,迎風直入九霄,揮手撥雲霧,俯茫茫蒼生,以我之筆,建鼎立道。

    爽文 已完結 626.7萬字
  17. 大炎不良人

    大炎不良人

    曾經是天才少年許一凡死于極夜之時,卻意外的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他起初只為茍活,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在歷史的洪流下又豈能獨善其身?修行、探案、抄書背詩、撩妹養魚、領兵打仗......唱徹良人淚未幹,功名馀事且加餐。

    爽文 已完結 629.6萬字
  18. 漠北戰龍

    漠北戰龍

    戰神執行任務回來,卻發現多了一個女兒,妻子竟然………

    爽文 已完結 310.1萬字
  19. 王者風暴

    王者風暴

    世界崩毀七百年,少年周烈接到一個來自七百年前的電話,使他從此踏上了追尋世界奧秘的道路。
    這裏是新的紀元,開拓者激發古老的血脈,踏着前人的腳步前行,他們相信自己終将升華。
    霸道的秦皇,睿智的漢武,無雙的白起,忠義的岳飛,祖沖之,徐霞客,李淳風,扁鵲,邵雍等等,這些古人在今人的信念中複蘇,與今人一起扶搖直上,激烈碰撞,交相輝映。

    爽文 已完結 601.7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