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武林七大門派齊名,說起來雖以“少林”、“武當”為內外家之首,其實“昆侖”、
“點蒼”、“峨媚”、“南海”、“華山”,也各有所長,是以這七大門派互相等敬,卻也
絕不相讓。
只不過若是說起劍法來,無論是哪一門,哪一派的,都絕不敢與華山争鋒,只因華山派
這一套“清風十三式”的确是曼妙無侍,非人能及,連昆侖的“飛龍大九式“都自傀不如。
達“清風十三式”妙就妙在“清淡”兩字,講究的正是:“似有似無,似實似虛,似變
未變。”正如羚羊挂角,無跡可尋,對手既然根本就摸不清他的劍路和招式,又怎能防避招
架。
高亞男號稱“清風十三式”學全,只不過學會了九式而已。
除了高亞男外,枯梅大師根本就未将這“清風十三式”的心法傳授給任何弟子,華山派
以外的人,自然更無從學起。
但現在金靈芝居然竟使出了一招“清風徐來”,非但楚留香為之聳然動容,胡鐵花更是
吓了一大跳。
只聽“哧”的一聲,他衣襟已被劍劃破,冰冷的劍鋒堪堪貼着他的皮肉劃過,差點兒就
要了他的命!
以胡鐵花的武功,本來是不會躲不開這招的,但他已不知見過高亞男使過多少次“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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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來”了。
這一招“清風徐來”的劍式,他也已學得似模似樣,只不過其中的神髓,卻無論如何也
學不會。
高亞男自然也絕不會将心法傳授給他,枯梅大師門規嚴謹,誰也沒這麽大膽子敢将師門
心法私下傳授給別人,
此刻金靈芝居然使出了一招“清風徐來”,而且神充氣足,意在劍先,競似已得到了
“清風十三式”的不傳之秘!
若是換了別人也還罷了,胡鐵花卻深知其中厲害,自然難免吃驚,一驚之下,心神大
分,竟險些送了命!
金靈芝一招得手,第二招己跟着刺出。只見她出手清淡,劍法自飄忽到妙,如分花拂
柳,赫然又是一招“清風十三式”中的“清風指柳”!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她的手腕已被一個人捉住了!
這人來得實在太快,快得不可思議。
金靈芝眼角剛瞥見這人的影子,剛感覺到達人的存在,這人已将她的手腕門輕輕扣住。
這人的出手親切不勁,但也不知怎的,金靈芝被他一只手扣住,全身的力氣,就連半分
也使不出來。
她大驚回頭,才發現這人正是方才也泡在浴池裏,被人罵做“活像只猴子”居然還面帶
笑容的人。
他現在面上正也帶着同樣的笑容。
金靈芝本覺他笑得不讨厭,現在卻覺得他笑得不但讨厭,而且可恨極了,忍不住大叫了
起來,道:“你想幹什麽?想兩個打一個?不要臉,不要臉!”
楚留香等她罵完了,才微笑着道:“我只想問姑娘一件事。”
金靈芝大聲道:“我根本不認得你,你憑什麽要問我?”
楚留香淡談道:“既是如此,在下不問也無防,只不過……”
他說到達忽然就沒有下文了,居然真的是說不問,就不問。
金靈芝等了半晌,卻沉不住氣了,忍不住問道:“只不過怎樣?”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要問的是什麽,姑娘說不定也想知道的。”金靈芝道:“你要
問什麽?”
這句話她連想都沒有想,就脫口而出。胡鐵花暗暗好笑1這老臭蟲對付女孩子果然有一
手,他曾經說過:“女孩子就像人的影于,你若去追她,逼她,她永遠在你前面,你一轉
身,她就反而會來盯着你了。”這話看來倒真的是一點都不假。
只聽楚留香沉聲道:“我只想請問姑娘,姑娘方才使出的這‘清風十三式’,是從哪裏
學來的?”
金靈芝的臉色突然變了,大聲道:“什麽‘清風十三式’?我哪裏使出過‘清風十三
式’的?你看錯了,你眼睛一定有毛病。”
這就像小孩子偷糖吃,忽然被大人捉住,就只有撒賴,明明滿嘴是糖,卻硬說沒有,明
明知道大人不相信,還是要硬着頭皮賴一賴。
誰知楚留香只笑了笑,居然也不再追問下去了。
金靈芝聲音更大,瞪大眼道:“我問你,你是于什麽的?八成也是那小偷的同黨,說不
定就是窩主,識相就快把我那珍珠還來!”
人家不問她,她反而問起人家來,這就叫“豬八戒倒打一耙”,自己心裏有鬼的人,大
多都會使這一套的。
楚留香還是不動聲色,還是帶着笑道:“窩主倒的确是有的,只不過……不是我。”
金靈芝道:“不是你是誰?”
楚留香道:“是……”
他伸出手,徐徐的劃着圈子,指尖在每個人面前都保是要停下來,經過胡鐵花面前的時
候,胡鐵花心裏暗道:“糟了。”
他方才說楚留香“活像猴子”,以為楚留香這下子一定要修理修理他了,誰知楚留香的
手并沒有在他面前停下來。
那臉色好像熟螃蟹一樣的人也早已穿起了衣服,穿的是一件紫緞團花的袍子,腰上還系
着根玉帶。
他身材本極魁傳,脫得赤條條時倒也沒什麽,此刻穿起衣服來,紫紅的緞袍配着他紫紅
色的臉,看來當真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派頭之大,門裏門外幾十個人就沒有一個能比得
上他的。
他本來已經想走了,怎奈門口有人打架,出路被堵住,想走也走不了,只有站在旁邊瞧
熱鬧。
只是仿佛對楚留香有什麽忌憚,始終不敢正眼去看楚留香,只聽楚留香将“是”字拖得
長長的,到現在才說出一個“他”字。
他發現每個人臉上都現出驚訝奇怪之色,而且眼睛都在望着他,他也有些奇怪,忍不住
想瞧瞧楚留香手指的誰。
他再也想不到,楚留香的手正不偏不倚指着他的鼻子!
只聽楚留香悠然道:“他不但是窩主,而且還是主使,那顆珍珠就藏在他身上!”
這紫袍大漢的臉立刻漲得比螃蟹更紅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吃吃道:“這……這位朋
友真會開玩笑。”
楚留香笑着臉,正色道:“這種事是萬萬開不得玩笑的。”
紫袍大漢笑道:“這位姑娘的珍珠是因是方在下都未見過,閣下不是在開玩笑是什
麽?”
這人顯然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老江湖了,驟然吃了一驚,神情難免有些失措,但立刻就
恢複了從容。
楚留香目光四掃,道:“各位有誰看到過方的珍珠?……這位朋友若說連珍珠是圓是方
都不知道,那不但是在開玩笑,簡直是在騙小孩子了。”
紫袍大漢看到別人臉上的神色,知道大家都已被這番話打動,他就算再沉得住氣,此刻
也不禁有些發急了,冷笑着道:“閣卞如此血口噴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好在事實俱在,我
也不必再多作辯白……。”
他一面說,一面往外走,似乎怒極之下,已要拂袖而去。
楚留香也沒攔他,只是放松了抓住金靈芝脈門的手。
只見劍光一閃,金靈芝已攔住了這紫袍大漢的去路,用劍尖指着他的鼻子,冷笑着道:
“你想溜?溜到哪裏去?”
紫袍大漢的臉被劍光一映,已有些發育,勉強笑道:“姑娘難道真相信了他的話?”’
金靈芝道:“我只問你,珍珠是不是你偷的?”
紫袍大漢用眼角膘了楚留香一眼道:“我若說珍珠是這人偷的,姑娘可相信麽?”
楚留香淡淡道:“珍珠若在我身上,就算是我偷的也無妨。”
紫袍大漢的心仿佛已定了,冷笑道:“如此說來,珍珠難道在我身上麽?”
楚留香道:“那倒是一點也不假。”
紫袍大漢突然仰面大笑起來,道:“笑話……嘿嘿,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楚留香道:“若從你身上将那珍珠搜出來,那就不是笑話了。”
他話未完,那小丫頭在旁邊叫了起來道:“對,只有搜一搜才知道誰說的話是真?誰說
的是假?”
紫袍大漢的臉色變了,跟着他來的那人,已忍不住沖了過來,反手握住腰上的佩刀,厲
聲道:“你們真的要搜?”
那小丫頭眼睛笑眯眯膘着楚留香,道:“只要不做賊心虛,搜一搜又何防?”
那人一瞪眼,似乎就想拔刀。
但紫袍大漢反而将他的手拉住了,搶着道:“要搜也無妨,但若搜不出呢?”
楚留香道:“若搜不出,就算我偷的,我若賠不出珍珠,就贻腦袋。”
紫袍大漢:“各位都聽到,這句話可是他自己說的。”
楚留香沉下臉,道:“我說話一向言而有信,這點你想必也知道。
紫袍大漢競還是不敢正眼瞧,轉過頭道:“好,你們來搜吧!”
那小丫頭笑道:“是不是先得要他脫光了再搜?”
楚留香笑道:“那倒也不必,我知道珍珠就濃在他束腰的那玉帶裏,只要他将那根玉帶
解下來看看就行了。
紫袍大漢的臉色又變了,雙手緊握着玉帶,再也不肯放松,像是生伯被別人搶去似的。
那小丫頭道:“解下來呀,難道你不敢麽?”
金靈芝劍尖閃動,厲聲道:“不解也得解!”
胡鐵花一直在旁邊笑嘻嘻的瞧着,此刻忽然道:“他當真敢不解下來,我倒佩服他的膽
子!”
那佩刀的人又想動手,但紫袍大漢又攔住了他,大聲道:“好,解就解,但你自己方才
說的話,可不能忘記。”
楚留香道:“既是如此,我就親手檢查檢查,這件事關系重大,我好歹也只有一個腦
袋……各位說是不是7”
大家雖未點頭,但目中已露出同意之色。
紫袍大漢跺了跺腳,終于解下玉帶,道:“好,你拿去!”
這玉帶對他實在是關系重大,方才他洗澡時都是帶在手邊的,平時無論如何他也不肯解
下。
但此時此刻,衆目睽睽之下,他若不解,豈非顯得無私有弊:何況金靈芝手裏的劍尖距
離他面目還不及一尺。更何況他早已知道楚留香是誰了。
好在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連碰都沒有碰那珍珠,方才也沒有別人沾過他身,他也不怕有
人來栽髒。
玉帶解下來,他反倒似松了口氣,斜眼瞪着楚留香,嘴角帶着冷笑,好保已在等着要楚
留香的腦袋了。
他卻不知道想要楚留香腦袋的人又何止他一個,但到現在為止,楚留香的腦袋還是好好
的長在頭上。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瞪着楚留香的手。
只見楚留香雙手拿着那根玉帶仔細瞧了幾眼,突然高高舉起;手一扳,只聽“哧哧”之
聲不絕于耳,玉帶中竟暴雨般射出了數十點寒星;接着就是“奪,奪,奪”一串急響,數十
點寒星全都射入了屋頂,一閃一閃的發着慘碧色光芒。
這暗器又多又急,瞧那顏色,顯然還帶着見血封喉的劇毒。別人與他交手時,怎會想到
他腰帶中還藏着暗器,自是防不勝防。
旁邊瞧的人雖然大多不是武林中人,但其中的厲害卻是人人都可以想到的,大家都不禁
為之失色。
金靈芝冷冷道:“好歹毒的暗器,帶這種暗器的人,想必就不會是好人。”
紫袍大漢臉色又發育,抗聲道:“暗器是好是歹都無妨,只要沒有珍珠,也就是了。”
楚留香道:“各位現在想必已看出這玉帶是中空的,珍珠就藏在裏面……喏,各位請留
心瞧着……”
他兩手忽然一扳,“崩”的一聲,玉帶已斷,裏面掉下了一樣東西,骨碌碌的在地上滾
停。
眼快的人都已瞧見,從玉帶裏落下來的,赫然正是一粒龍眼般大小的,光采圓潤奪目的
珍珠!
紫袍大漢幾乎暈了過去,心裏又驚、又急、又痛。
痛的是他這“玉帶藏針”來得極不容易,二十年來已不知救過多少次命,幫他傷過了多
少強敵。
制造這條玉帶的巧手匠人,已被他自己殺人滅口,如今玉帶被毀,再想同樣做一根,已
絕無可能了。
驚的是他明明沒偷這珍珠,珍珠又怎會從玉帶中落下呢?
珍珠既然在他玉帶裏,他再想不承認也不行了,這叫他如何不急?
紫袍大漢情急之下,狂吼一聲,就想去搶那珍珠。
但別人卻比他更快。
胡鐵花橫身一攔,迎面一拳,他急怒之下,章法大亂,竟未能避開,胡鐵花這一拳正打
在他的肩頭上。
只聽“砰”的一聲,他的人已被打得退出七八步去,若非那佩刀的人在旁邊扶着,他就
難免要仰天跌倒。
但胡鐵花自己也暗暗吃了一驚,他自己當然很明白自己拳頭上的力量,這一拳雖然只用
了四五成力,已足以打得人在床上睡上十天半個月的了,江湖中能挨得了他這一拳的人,只
怕沒幾個。
紫袍大漢挨了一拳,居然并沒什麽事,不說他的暗器彈毒,單說他這一身硬功夫,已是
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那小丫頭已乘機将珍珠撿了起來,送過去還給金靈芝。
楚留香面帶微笑,道:“不知道這珍珠可是姑娘失落的麽?”
金靈芝鐵青着臉,瞪着那紫袍大漢,厲聲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紫袍大漢還未說話,那佩刀人實在忍不住了,大喝道:“大爺們就算拿了你一顆珍珠,
又有什麽了不起!成千上萬兩銀子,大爺們也是說拿就拿,也沒有人敢咬掉大爺的蛋去。”
金靈芝怒極反笑,冷笑道:“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
話未說完,劍已刺出。只見劍光飄忽閃爍,不可捉摸。
她怒極之下,情不自禁,又赫然的使出是一招“清風十三式”。
楚留香和胡鐵花交換了眼色,會心微笑。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一個人自門外斜掠了進來!這人來得好快!
金靈芝的劍早巳刺出,但這人竟比她的劍還快。
只聽“拍”的一聲,金靈芝的劍竟被他的兩只手夾住!
這一來連楚留香都不免吃了一驚。
這人身法之快,已很驚人,能以雙手夾住別人的劍鋒,更足驚人,但令楚留香吃驚的倒
不是這些。
金靈芝此刻所使的劍法,若不是“清風十三式”,倒也沒什麽,但她此刻用的正是“清
風十三式。”
這種劍法的變化誰也捉摸不到,連楚留香也無法猜透她的劍路,但這人出手就已将她劍
式制住,武功之高,簡直不可思議。
只見這人長身玉立,輕衫飄飄,面上的笑容更溫柔親節,叫人一見了他就會生出好感。
楚留香和胡鐵花見了這人,又吃了一驚,他們絕未想到,這人竟是昨晚和枯梅大師同船
而去的英俊少年丁楓!
金靈芝見了丁楓,也像吃了一驚,臉色立刻變了。
丁楓卻微笑着道:“多日不見,金姑娘的劍法精進了,這一招‘柳絮飛雪’使得當真是
神完氣足,意在劍先,就連還珠大師只怕也得認為是青出于藍。”
還珠大師正是金靈芝的七姑,“柳絮飛雪”也正是峨嵋嫡傳劍法中的一招。旁邊有幾個
練家子已在暗暗點頭:“難怪這位姑娘的劍法如此高卓,原來是峨媚派門下。”
但楚留香和胡鐵花邦知道金靈芝方使出的明明是“清風十三式”中第八式“風動千
鈴”。“風動千鈴”和“柳絮飛雪”驟眼看來,的确有些相似,但其中的精微變化,卻截然
不同!
這少年為何偏偏要指鹿為馬呢?
丁楓又道:“這兩位朋友,在下是認得的,但望金姑娘看在下薄面,放過了他們吧。”
金靈芝雖然滿面怒容,居然忍了下來,只是冷冷道:“他們是小偷,你難道會有這種朋
友?”
丁楓笑道:“姑娘這想必是誤會了。”
金靈芝冷笑道:“誤會?我親眼看見的,怎麽會是誤會?”
丁楓道:“這兩位朋友雖然不及‘萬福萬壽園’之富可敵國,但也是擁資百萬的豪富。
像姑娘手裏這樣的珍珠,他們兩位家裏雖沒有太多,卻也不會太少。在下可以保證,他們兩
位絕不會是小偷。”
一句話說得非但份量很重,而且也相當難聽了。
但金靈芝居然還是沒有發作,只是板着臉在自己生氣。
她號稱“火鳳凰”,脾氣的确和烈火差不多,見了這少年居然能将脾氣忍住,更是別人
想不到的事。
佩刀人道:“多謝公子仗義執言,否則……”
紫袍大漢搶笑道:“這件事其實也算不了什麽,大家全是誤會,現已解釋開了,在下今
晚還是要擺酒向金姑娘賠禮。
丁楓笑道:“好極了,好極了……”
紫袍大漢道:“不知金姑娘肯賞光麽7”
金靈芝“哼”了一聲,還未說話,丁楓已代替她回答了,笑道:“不但金姑娘今夜必
到,在場這幾位朋友,也一定要到,大家既然在此相會,也總算是有緣,豈可不聚一聚。”
他忽然轉身面對着楚留香,微笑道:“不知這兩兄臺可有同感麽?”
楚留香笑道:“只要有酒喝,我縱然不去,我這位朋友一定會拉我去的。”
胡鐵花在笑道:“一點也不錯,只要有酒喝,就算喝完了要挨幾刀,我也非去不可。”
丁楓笑道:“好極了,好極了……”
突聽一人說:“如此熱鬧的場面,不知道請不請我?”
這人站在人叢裏,比別人都高着半個頭,只因他的腿比別人都長很多,正是方才在水槽
旁洗澡的那個人。
但此刻當然也穿上了衣服,衣着之華麗絕不在那紫袍大漢之下,手上還提着個三尺見方
的黑色皮箱,看來份量極重,也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
紫袍大漢目光閃動,大笑道:“兄臺若肯賞光在下歡迎還來不及,怎有不請之理?”
那長腿的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先謝了,卻不知席設哪裏?”
紫袍大漢道:“就在對面的‘三和樓’如何7”
長腿的人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
他含笑膘了楚留香一眼,大步走出去。
既然已沒什麽熱鬧好看了,大家也就一哄而散。金靈芝是和丁楓一起走的,她似乎并不
想和丁楓一起走,但也不知為了什麽,竟未拒絕。
直到大家全走光了,那佩刀人才恨恨道:“大哥,我真不懂你剛才怎麽能忍得下來的?
就算那丫頭是金老太婆的孫女,我兄弟難道就是伯事的人麽?”
紫袍大漢又嘆了口氣,苦笑道:“幸好你沒那麽樣做……你可知道他是誰麽?”
佩刀的人冷笑道:“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難道還會是楚留香不成?”
紫袍大漢沉着臉,一字字道:“一點也不錯,他正是楚留香!”
佩刀的人怔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紫袍大漢也怔了半晌,嘴角泛起一絲獰笑,喃喃道:“楚留香,楚留香,我們雖對付不
了你,但總有人能對付你的。你若還能活三天,我就算你本事!”
楚留香胡鐵花一轉過街,胡鐵花就忍不住問道:“張三那小子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叫他溜了。”
胡鐵花笑道:“我真想不出你是用什麽法子叫他将那顆珍珠吐出來的,這小于也奇怪,
什麽人都不服就服你。”
楚留香微笑不語。
胡鐵花道:“但你那手也未免做得也太絕了。”
楚留香道:“你不認得那人?”
胡鐵花道:“我知道他認得你,所以雖然吃了啞巴虧,也不敢出聲,但我卻從來也沒有
見過他,倒覺得他怪可憐的。”
楚留香道:“你若知道他是誰,就不會可憐他了。”
胡鐵花道:“哦?”
楚留香道:“你可聽說過,東南海面上有一夥海盜,殺人劫貨,無惡不作?”
胡鐵花道:“紫鯨幫?”
楚留香道:“不錯,那人就是紫鯨幫主海闊天!他一向很少在陸上活動,所以你才沒有
見過他。”
胡鐵花動容道:“但這厮的名字卻早已聽說過,你方才為何不說出來?我若知道他就是
海闊天,那一拳不把他打扁才怪。”
楚留香談淡一笑,道:“以後你總還有機會的,何必着急。”
胡鐵花忽又笑了道:“聽說海闊天眼光最準,只要一出手,必定滿載而歸,可說是一等
一的大強盜,今天卻被你硬扣一頂‘小偷’的帽子,他晚上回去想想,能睡得着才怪。”
楚留香笑道:“他脫光時,我本未認出他,但一穿上衣服,我就知道他是誰了,我早已
想治治他了,今天正是個機會。”
胡鐵花道:“但你為何又放他走了呢?”
楚留香道:“我不想打草驚蛇。”
胡鐵花沉吟着,道:“海闊天若是草,蛇是誰?……丁楓?”
楚留香道:“不錯。”
胡鐵花點頭道:“此人的确可疑,他本在枯梅大師船上,船沉了,他卻在這裏出現;他
本是去接枯大師的,現在枯梅大師卻不見了。”
楚留香道:“這也是我第一件覺得奇怪的事。”
胡鐵花道:“金靈芝和華山派全無淵源,卻學會了華山派不傳之秘‘清風十三式’,而
且還死也不肯認帳。”
楚留香道:“這是第二件怪事。”
胡鐵花道:“金靈芝本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見了丁楓,卻好像服氣得很,她和丁
楓之間,又有什麽關系?”
楚留香道:“這是第三件。”
胡鐵花道:“紫鯨一向只在海上活動,海闊天卻忽然也在這裏出現了;丁楓既然肯為他
解圍,想必和他有些關系。他們怎會有關系的?”
楚留香道:“這是第四件。”’
胡鐵花想了想,道:“丁楓一出手就能夾住金靈芝的劍,顯然對‘清風十三式’的劍路
也很熟悉。他怎麽會熟悉華山的劍法?”
楚留香道:“這是第五件。”
胡鐵花道:“他明明知道那是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卻硬要就說它是峨媚的‘柳絮
劍法’,顯然也在為金靈芝掩飾。他為的是什麽?”
楚留香道:“這是第六件。”
胡鐵花道:“他的雙掌夾劍,用的仿佛是自扶桑甲賀谷傳來的‘大拍手’,輕功身法卻
仿佛和昔年的血影人路數相同,又對華山派的劍法那麽熟悉;這少年年紀雖輕,卻有這麽高
的武功,而且身兼好幾家的不傳之授,他究竟是什麽來路?”
楚留香道:“這是第七件。”
胡鐵花揉着鼻子,鼻子都揉紅了。
楚留香道:“還有呢?”
胡鐵花嘆了口氣,苦笑道:“一天之內就遇着了七件令人想不通的怪事,難道還不
夠?”
楚留香笑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七件事之間的關系?”
胡鐵花道:“我的頭早就暈了。”
楚留香道:“這七件事其實只有一條線,枯梅大師想必就是為了追查這條線而下山
的。”
胡鐵花道:“哦?”
楚留香道:“‘清風十三式’本是華山派不傳之秘,現在卻至少已有兩個不相幹的人知
道了,這秘密是怎麽會走漏的?枯梅大師身為華山掌門,自然不能不管。”
胡鐵花恍然道:“不錯,枯梅大師下山,為的就是要追查‘清風十三式’和秘傳心法是
怎麽會給外人知道的,她為了行動方便,自然不能以本來身份出現了。”
楚留香道:“知道‘清風十三式’秘傳心法的只有枯梅大師和高亞男,枯梅大師自己當
然絕不會洩露秘密……”
胡鐵花斷然道:“高亞男也絕不是這種人。”
楚留香道:“她當然不是這種人,所以這件事只有一種可能。”
胡鐵花道:“什麽可能?”
楚留香道:“‘清風十三式’的心法秘笈已失竊了。”
胡鐵花長長吸了口氣,道:“不錯,除了這原因之外,枯梅大師怎肯輕易出山。”
楚留香沉吟道:“‘清風十三式’既是華山派的不傳秘,它的心法秘笈收藏得必定極為
嚴密……”
胡鐵花搶着道:“能有法子将它偷出來的人,恐伯只有‘盜帥’楚留香了。”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沒這麽大本事。”
胡鐵花邊苦笑道:“這件事簡直好像和‘天一神水’的失竊案差不多了。”
楚留香道:“驟然一看,兩件事的确仿佛有些大同小異,其實卻截然不同。”
胡鐵花道:“有什麽不同?”
楚留香道:“神水宮弟子極多,分子複雜,華山派卻向擇徒最嚴,枯梅大師門弟子一共
也只不過有七個而已。”
胡鐵花道:“不錯。”
楚留香道:“神水宮的‘天一神水’本就是‘水母’的門下弟子保管,‘清風十三式’
的劍譜卻一定是枯梅大師自己收藏的……”
胡鐵花道:“不錯,要偷‘清風十三式’的劍譜,的确比偷‘天一神水’困難多了。”
楚留香道:“由此可見,偷這劍譜的人,一定比偷‘天一神水’的無花還要厲害得
多。”胡鐵花道:“你想這人會不會是……丁楓?”
楚留香沉吟道:“縱然不是丁楓,也必定和丁楓有關系。”
他接道:“枯梅大師想必已查出了線索,所以才會冒那‘藍太夫人’的名到達城來和丁
楓相見。”
胡鐵花道:“如此說來,她只要抓住丁楓,豈非就可問個水落石出?”
楚留香笑了笑道:“枯梅大師自然不會像你這麽魯莽,她當然知道丁楓最多也不過是條
小蛇而已,另外還有條大蛇……”
胡鐵花道:“大蛇是誰?”
楚留香道:“到現在為止,那條大蛇還藏在草裏,只有将這條大蛇捉住,才能查出這其
中的秘密,捉小蛇是無用的。”
胡鐵花沉思着點了點頭,道:“枯梅大師現在的做法,想必就是為了要迫出這蛇究竟藏
在哪堆草裏,所以她不能輕舉妄動。”
楚留香笑道:“你終了明白了。”
胡鐵花道。”但我們……”
楚留香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們已絕不能輕舉妄動,因為這件事不但和枯梅大師有
關,也和很多別的人有關。”
胡鐵花道:“哦?”
楚留香道:“除了枯梅大師外,一定還有很多別的人秘密也落在這條大蛇的手裏,和這
件事有牽連的更都是極有身份的人物。”
胡鐵花嘆道:“不錯,這件事的确比那‘天一神水’失竊案還是詭密複雜得多。”
楚留香道:“最重要的是,無花盜取‘天下神水’,只不過是為了自己要用,這條大蛇
盜取別人的秘密,卻是為了出售I”
胡鐵花愕然道:“出售?”
楚留香道:“你想,金靈芝是怎麽會得到‘清風十三式’秘傳心法的?”
胡鐵花也不禁動容道:“你難道認為她是向丁楓買來的?”
楚留香道:“不錯。”
他接着又道:“這種交易自然極秘密,丁楓必早已警誡過她,不可将劍法輕易在人前炫
露,便今天她情急之下,就使了出來。”
胡鐵花恍然道:“所以她一見丁楓,就緊張得很,明明不能受氣的人,居然也忍得氣
了,為的就是知道自己錯了事。”
楚留香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丁楓才會故意替她掩飾。”
胡鐵花笑了笑,道:“只可惜他無論怎樣掩飾,縱瞞得了別人,也瞞不過我們的。”
楚留香道:“丁楓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是誰,不知道我們和華山派的關系,也許他還以為
将我們也一起瞞過了。”
胡鐵花道:“但他遲早會知道的。”
楚留香緩緩道:“不錯,他遲早總會知道,等到那時……”
胡鐵花變色道:“等到那時,他就一定要将我們殺了滅口了,是不是?”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你的确還不算太笨。”
胡鐵花冷笑道:“想殺我們的人可不止他一個,現在那些人呢?”
楚留香道:“那些人是那些人,丁楓是丁楓1”
胡鐵花道:“丁楓又怎樣,難道能比石觀音,比血衣人更厲害?”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丁楓也許不足懼,但那條大蛇……”
胡鐵花大聲道:“你怎麽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起來了?……那條大蛇又怎樣,難
道能把我們吞下肚裏去?”
楚留香沉聲道:“甲賀谷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輕功心法,已都是武林中難見的絕
技,‘清風十三式’更不必說了,他們能将這三種武功都學會,何況別的。一個人若能身兼
數十家武功之長,這種難道不比石觀音他們可怕?”
胡鐵花道:“哼!”
楚留香道:“何況,能學到這幾種武功,那得要多大的本事?由此可見,那條大蛇的心
機和手段,也必定非常人能及。”
胡鐵花冷笑道:“陰險毒辣的人,我們也見得不少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也不是真怕了他們,只不過能小心總是小心好些。”
胡鐵花冷冷道:“你若再小心些,就快要變成老太婆了。”
楚留香笑道:“老太婆總是比別人活得長些,她若在三十三歲時就被人殺死了,又怎會
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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