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輕生
秋夜的晚風,幾乎可以涼到人的骨子裏去。
夜空,低迷的暗色深垂,星光耀眼,對岸的燈塔,将這一方江面渡得水亮,像是在漫天的水霧裏,種上了鑽石的影子。
江風陣陣,夾雜着潮濕腥熱的氣息,向着蘇抹筝撲面而來。
迎面的風吹得她額前的劉海紛紛揚向額後,光影重重的黑暗裏,她蒼白的臉頰,像是失色的花瓣,穿着藍白條紋病號服的身軀,如同江流河波裏,漂泊的無根小船。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從醫院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她不知道去往哪裏,只知道一路向前跑,向前跑,永不停止,永不停歇。
父親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還在眼前,像是在指責,像是在控訴,像是在怒罵。因為她蘇抹筝一個人,而讓蘇家陷入如此萬劫不複之地。
她是罪人,蘇家的罪人啊!
蘇抹筝大口大口喘息着,趴在江邊的護欄邊,剛流過産的身子,不适宜做太多劇烈的運動,此刻因為極速的奔跑,而讓腹部下垂的鈍痛感,一陣陣的傳來。
“啊——”蘇抹筝緊緊咬住了本就面目全非的下唇瓣,血液再一次滑進味蕾,熏得胃裏的惡心感一陣陣撲上。
江面,水波粼粼,遠處的燈塔在水面倒影中,撞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影子。
蘇抹筝看着看着,淚水居然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從幹涸的眼眶中,慢慢的溢出來。滑落眼眶,滑下面頰,滑入唇瓣。
“啊——”蘇抹筝突然攀住護欄杆,激動的朝着遠方源源不息的江流深處喊:“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心中有一股火要急于宣洩,逼得她此刻的理智都在一寸寸崩潰,“靳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待我!?”
“嗚嗚嗚嗚,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們家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待我的家人……”蘇抹筝是不會相信的,不會相信是因為父親,而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父親對她們姐妹那麽好,她不可以懷疑父親的,不可以,怎樣都不可以。
而且就以蘇永康現在的狀态,即使蘇抹筝想問出些什麽,都是徒勞,況且,她也怕刺激到蘇永康。而靳尊那邊,蘇抹筝不會去問,她不會傻傻的繼續任他欺騙,不會再傻得去相信他的任何話。
底下的江面平靜而無底,像是有一個深黑的暗洞,在吸引着蘇抹筝走進去,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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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她看着江面,突然想着,如果就這樣掉下去了,接着就這樣死去了,會不會,所有的一切就能得到終結,她的罪孽,因為她一個人而起的罪孽,是不是可以得到終結,而她,也可以因此得到解脫?
鬼使神差的,蘇抹筝就這樣伸出右腳,跨過護欄,靠近了江邊……
正當她把另一只左腳跨過去,整個人準備做起跳的姿勢的時候——
右臂被人從身後猛然拉住,蘇抹筝整個人也被迫的旋轉過來,卻因為如此,而讓左腳踩了空。
一陣天旋地轉中,蘇抹筝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着身後的江面倒去——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去思及這突來的狀況,心想,死了也不錯,死了挺好。
身體率先接觸到的,不是冰冷的水面,不是刺骨的涼風,卻是一具溫暖的胸膛,暖的,像是在寒冬裏,觸到的一方棉被,恨不能把整個身子都縮進去。
事實的确如此,因為蘇抹筝确實也這麽做了。
毫不猶豫的,她的手臂快速的穿過胸膛主人的腰部,緊緊的圈住,順勢把臉蛋貼在那如同暖爐般的胸膛上,努力的汲取這方溫暖。
此刻,不管這方溫暖的來源是誰,她都不在乎。
她太累太累了,累的,再也支撐不住。
浩瀚江邊,江風徐徐,穿着綠色軍裝的高大男人隔着護欄擁住了那個欲跳海輕生的女子,錯愕的看着剛才還準備尋死的女人緊緊的擁住他的身軀,像個無尾熊般纏人的姿勢,不禁讓男人一陣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