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即便是在夏季, 溫帶海洋性氣候的倫敦依然多雨, 氣溫不超過三十攝氏度,易佳夕把在這裏的生活稱謂“避暑”。
可她最喜歡倫敦的一點不僅僅是它的氣候, 也喜歡它的雨, 淅淅瀝瀝時,不用打傘, 因為大家都不打傘,她可以理所當然地解放雙手。
易佳夕唯獨不喜歡這裏的食物。
用“美食盆地”來形容倫敦一點也不為過, 就連住在她家隔壁的那家倫敦土著也都這麽認為, 每當易佳夕烤制了新的餅幹或甜點,拿到鄰居家分享時,都能聽他們吐槽一番英國的食物。
“話說回來,你還會在倫敦待多久?”
易佳夕坐在她家的紅絲絨梨木沙發上, 淺淺地啜一口紅茶, “這個禮拜六離開。”
“那不是以後都吃不到你做的點心?天……”英國人沒有美國人的那種誇張,女主人只是小小的感慨了一番, 已經足夠表達情緒。
易佳夕七月份抵達倫敦, 在這裏待了一個月左右。
這半年多的時間, 她陸陸續續在好幾個城市短途旅行, 在每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都很短暫, 她把甜品店全權交給孟瑤打理,現在Y.Bakery已經在濱市開了五間分店,并在多個平臺上線,孟瑤可以說是頭號功臣。
為了激勵她, 易佳夕獎勵給孟瑤一定的股份,當天晚上,孟瑤連夜趕制出一份計劃書,聲稱要将Y.Bakery的店鋪開遍全國。
易佳夕笑話她是不是夢想小鎮玩上頭了。
“就連薛玮都開始和我一起玩了,我安利失敗的只有老板你。”孟瑤的語氣十分哀怨。
易佳夕再一次無情拒絕,“薛玮是你男朋友,你當然能安利成功。”
孟瑤在電話那頭一直笑,“不過小胖子最近挺忙的,一直跟着梁老師到處演出,這個月底還要去倫敦……”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自從易佳夕和梁霁辰分開後,孟瑤就一直刻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梁霁辰的名字,雖然每次易佳夕都不會表現出任何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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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瑤心裏替他們覺得可惜。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自然是無條件站在易佳夕那邊的,每回跟薛玮聊天時,總免不了就這個問題争執一番。
“我不管,就是梁老師的錯,肯定是他不會說話惹我們夕夕生氣!”
“你們女人講點道理好不好?明顯是你老板天天欺負我家阿辰嘛!”
“我老板都躲到國外了,就是怕觸景傷情,我家夕夕沒錯!”
“我老板整天把自己忙成機器人,滿世界到處跑,連帶着我都不能休息,阿辰沒錯!”
每到争論進行到這裏,孟瑤便直接咬牙切齒地威脅,“小胖子,我看你這個月是不想去我家吃飯了!”
此話一出,孟瑤便以壓倒性的優勢大獲全勝。
孟瑤不敢再提梁霁辰,借故轉移話題,她告訴易佳夕,店裏新上的白桃烏龍朗姆蛋糕很受歡迎。
這是易佳夕最新的創意甜點,白桃烏龍茶做成類似抹茶的口感,混入适量朗姆酒,淡淡的茶味中和了蛋糕的甜膩,酒精微醺,口感恰到好處。
她每到一個新的城市,總能從當地風味中獲取靈感。
挂上電話,易佳夕起身向鄰居太太告辭,她家二女兒洛佩爾忽然從樓上幾步跳下來,拉住易佳夕的手臂,“太好了,你還沒走!
洛佩爾今年十五歲,從六歲開始學習大提琴,是個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易佳夕來到倫敦的第一天,房産經紀人帶她來看房子,大提琴的聲音從種滿紅薔薇的花園裏傳出來,她當即決定租下這裏。
第二天,易佳夕帶着現烤好的藍莓曲奇餅去拜訪鄰居,洛佩爾正在小會客廳裏播放音樂。
是巴赫大提琴無伴奏組曲。
這是個音樂家庭,玩的游戲都和旁人不同,洛佩爾把CD封面藏在身後,要她的父親猜這是哪位音樂家的版本。
她的父親猜是麥斯基,而女主人端着英式紅茶招呼易佳夕坐下,随口猜測,“比爾斯瑪。”
易佳夕坐下,聽了一段,舉手發言,“梁霁辰?”
洛佩爾眼睛一亮,幾乎整個人撲到易佳夕身上,“我喜歡你!你也是他的樂迷嗎?”
易佳夕手裏端着的紅茶都差點抖出來。
“不,我不是。”
“那你怎麽能聽出來?”
易佳夕尴尬地笑了笑。
她很想告訴這個小姑娘:如果你也把某個人的音樂當作睡前催眠曲來聽,你當然可以分辨出來。
但這樣太殘忍,洛佩爾還沉浸在找到知音的喜悅。
“梁的版本很穩當,舒展,他不喜歡炫技,更傾向于還原樂譜本身,流暢的,收放自如的,”易佳夕說不出專業的音樂術語,她憑借的只是純感官體驗,“或許會顯得有一點點冷淡,缺乏感情。”
洛佩爾激動地表示,“可這才是他的魅力之處不是嗎?沉默的,彬彬有禮的,高貴又冷淡……”
她一臉快要暈過去的表情。
少女情懷總是詩。
易佳夕沒忍心告訴她,梁霁辰其人,可跟彬彬有禮沒什麽關系啊。
這一個月,易佳夕每天晚上都能聽見洛佩爾練琴的聲音,時斷時續,她家沒有做隔音牆,但易佳夕并不覺得吵鬧。
洛佩爾常常喜歡和易佳夕讨論梁霁辰。
她想要見到他,想要聽他的演奏會,想要成為和他一樣優秀的大提琴家,活躍在世界舞臺。
就在易佳夕快要離開倫敦之際,洛佩爾終于如願以償。
洛佩爾将手裏的兩張票展示給易佳夕,“明天晚上,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第四排,我邀請你和我一起去。”
票面上印着梁霁辰的照片,他一手抱着大提琴,沒看鏡頭。
易佳夕還沒想好該怎麽推辭,洛佩爾直接把另一張票塞進她手裏。
“一定要來,就當作給你餞行。”
她沒有拒絕的機會。
又或許她有,只是在那一刻,她不想拒絕。
易佳夕回到自己家中,沒有換鞋,她靠在鞋櫃上,把那張票拿出來仔細看。
她看着他的臉,手指輕輕的覆上去,從頭發,到他的下颌。
如果這張照片是最近拍的,那梁霁辰應該瘦了一些,鼻梁顯得愈發高挺。
她還記得和梁霁辰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
第二天一早,梁霁辰要去機場接他家人,而易佳夕也要回家吃飯,那晚她有些失眠,故意趴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中,用指尖,從他的眉骨,一路從鼻梁劃過,像是一場冒險。
梁霁辰在睡夢中捉住她的手,溫柔地親了親,這才讓她安心。
誰也想不到,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再見,他在臺上,她在臺下。
第二天晚間七點,易佳夕駕車帶洛佩爾到達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演奏會準時開場,洛佩爾頻頻懊悔自己沒有買到第一排的票。
“雖然第四排位置好,但第一排可以……”
易佳夕淡定接話,“可以看清楚你偶像的臉,對不對?”
“God,這你都知道。”
易佳夕笑了笑,“我也做過這種事。”
洛佩爾錯愕地看着她,她不可置信地說,“然後呢?”
“然後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易佳夕沒有笑容,反而有些難以捉摸的悵惘。
如果一個人時常懷念過去的事,要麽說明他老了,要麽說明他過得不好。
易佳夕是絕不會承認自己老了。
更不肯承認她過得不好。
第一支曲子是獨奏曲。
演奏廳暗下去,又亮起來,緊接着梁霁辰從門裏出來,不緊不慢地在位置上坐下,往臺下看了一眼。
易佳夕沒有閃躲。
也沒有刻意看他。
她這位置前排靠左,并不與梁霁辰的視線齊平,她都不确定他是否能看見她。
燈光下,梁霁辰抱着大提琴,一雙長腿松松地支起,他看起來和照片上一樣,冷淡的,專注的,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很容易就吸引他人的目光。
易佳夕覺得這支曲子格外熟悉。
她看了眼曲目單,這支曲子是巴赫的《恰空》,她想起來,自己曾經向梁霁辰哼過這支曲子,他卻表示自己沒聽過。
在那個地下通道裏,梁霁辰想要聽那個少年歌手演奏的曲目,也是叫這個名字。
恰空。
易佳夕勾唇輕笑,“騙子。”
他明明聽出來她哼的是什麽,卻要說不知道,以後再告訴她。
洛佩爾沒聽懂這句中文,她湊過來一點,“你說什麽?”
“我說,”易佳夕也湊過去,“這曲子真好聽。”
十多分鐘後,一曲結束,梁霁辰站起來對着觀衆席微微鞠躬,目光沒有停留,徑直走向後臺。
從側門裏,一個高挑的金發女郎探身出來,好像是在那裏等梁霁辰,一看見他,便露出笑容,甜美青春。
易佳夕覺得她有些面熟。
似乎是在之前的演奏會上見到過,那個吹單簧管,總是跟在梁霁辰身邊的女孩。
她忽然有些不舒服,從座位上站起來,告訴洛佩爾她有點事情要先走,匆匆離開。
或許是錯覺。
但易佳夕莫名覺得,有道銳利的視線緊緊跟随着她,直到她走出演奏廳,才感覺輕松一些。
演奏廳後臺。
薛玮和梁霁辰溝通完後續媒體的采訪事宜,貌似不經意地提起,“我剛才好像看見易小姐了。”
梁霁辰淡聲說,“是嗎。”
“是啊,看得清清楚楚的,不過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梁霁辰把手裏的樂譜擱下,“她走了。”
“走了?”薛玮眨了眨眼,看自家老板不是很高興的樣子,試探着提議,“那……要不要我把她追回來?”
“多管閑事,”梁霁辰看他一眼,“我自己會追。”
薛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腦袋,“這人,有氣沒處撒,沖我發什麽火啊。”
一周後,易佳夕前往費城。
母親生前在這裏有一處房産,最近有房産經紀打電話給易佳夕,通知她已經尋到合适的買家,這回她去費城,親自辦理相關手續。
飛機上,易佳夕翻看手機,點進微博裏。
熱搜榜上第一條,“著名大提琴家梁霁辰初次提及女友”。
她心裏驟然縮了下,呆了好久,才将這條标題點開。
這是一條訪談視頻,在那晚的倫敦演奏會結束以後。
記者多愛捕風捉影,颠三倒四,易佳夕并不會相信一個聳人聽聞的标題。
她點開視頻。
背景是音樂廳的接待室,梁霁辰坐在記者對面,表情輕松,帶一絲疏離的微笑。
這是一段節選視頻,只有短短三十秒,一點開,就聽見記者對梁霁辰說,“您剛結束在中國的巡回演奏會,反響熱烈,但仍不乏一些否定的聲音,請問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國外的樂評人通常都比較尖刻,再出名的大師,都會受到一定負面的聲音。
“我尊重每個人對于音樂的理解,但我仍然會堅持自己的風格,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歡我的演奏,”梁霁辰笑了笑,“比如我女朋友。”
記者大為驚訝,“您有女朋友?她不喜歡您的演奏?天吶,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梁霁辰微微颔首,“如果她喜歡,就不會總在我的演奏會中途離場了。”
畫面到此停住。
易佳夕莫名感到心虛。
他在說誰?
是梁霁辰交往了新的女朋友,她不喜歡他的演奏?
如果是,那梁霁辰真的太倒黴了,怎麽他交往的每一個女朋友,不是拿他的音樂當催眠曲聽,就是在他的演奏會中途離場?
這段采訪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就連梁霁辰的超話都差點淪陷,薛玮被鬧得頭都大了,請公關公司轉移視線,熱度才慢慢降下去。
主要是因為,無論網友怎麽挖掘,都找不出有關梁霁辰神秘女友的任何蛛絲馬跡。
易佳夕漸漸地安心下來。
如果梁霁辰真的有了新女友,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聽到她的名字,也不要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
自欺欺人,她想。
另外一個驚吓,來自于她的好助理,Y.Bakery的新任股東,孟瑤。
她很突然地告訴易佳夕,就在一個小時以前,她答應了薛玮的求婚,他們即将在一個月內舉辦婚禮。
易佳夕不知道是該說“恭喜”,還是“你瘋了嗎”。
“哪有人剛答應求婚,就開始準備婚禮,”易佳夕頓了頓,“你該不會是……”
孟瑤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都怪那個死胖子!”
恭喜薛玮,成功的從小胖子進化成死胖子。
易佳夕覺得好笑,同時也真心恭喜她,聽說孟瑤想來洛杉矶的海灘舉辦婚禮,易佳夕主動提出,這一次婚禮的費用由她全部承擔。
就當是去年沒有兌現的海島七日游升級版。
“真的嗎?夕夕我愛你!”說正事時,孟瑤叫易佳夕老板,私底下則叫她夕夕,抗議無效。
“先別急着愛我,”易佳夕打斷她的瘋狂示愛,“婚禮我就不去了,提前恭喜你們。”
孟瑤有些着急,“不行啊,你還得給我當伴娘呢,怎麽能不來……”她說着,忽然意識到什麽,小聲問,“是因為梁老師?”
易佳夕未置可否。
她覺得自己暫時沒有做好,跟梁霁辰見面的準備。
萬一他在婚禮上出現,帶着他的新女友,易佳夕可能暫時沒辦法做到笑着面對。
可她沒想到,會在微博上收到來自薛玮的邀請。
這半年多的時間,易佳夕沒有發過一篇微博,年初,易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漸漸平息下來,集團恢複正常,股價回升,一些酒肉朋友也漸漸靠攏。
她卻逐漸對此不感興趣,開始有意識地屏蔽這種無效社交。
這天夜裏,睡覺之前,易佳夕收到從梁霁辰微博發來的私信。
【下個月洛杉矶的婚禮,你不打算來嗎?】
這是老婆老公齊上陣,準備三顧茅廬?
易佳夕平淡地回答:【抱歉去不了,恭喜你們,好事成雙。】
過了十多分鐘,易佳夕幾乎都快忘了這事,那邊又發來消息。
【你是不敢來嗎?】
易佳夕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小胖子,就算是要結婚了,也不至于膨脹成這德行吧?
易佳夕心裏好氣又好笑,鎖上手機,懶得理會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她閉上眼睛睡覺,翻來覆去了十多分鐘,忽然發覺哪裏不對。
這不是薛玮會說的話。
事實上,仔細回憶,易佳夕和梁霁辰微博上的私信對話,全都不是薛玮會說的話。
易佳夕點開私信,從相親遲到那一條,一直翻到最後一句挑釁,再點開孟瑤發的和薛玮的聊天截圖。
兩邊一對比,易佳夕終于看出端倪。
原來如此。
“騙子。”她喃喃自語。
十月底,孟瑤的婚禮在洛杉矶的一處海灘舉辦,婚禮從簡,只邀請了一對新人的親朋好友,不超過五十人,婚禮場地在落日餘晖的海灘。
易佳夕在婚禮開場前的一個小時抵達現場。
她穿一件墨藍色的長裙,裙擺開衩,露出白皙的雙腿,妝容漂亮,又不喧賓奪主,上前向孟瑤和薛玮祝賀。
梁霁辰坐在白色長椅的第二排,他穿着黑色西裝,英俊冷淡,好像回到了最初見面的時候。
孟瑤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給易佳夕安排的座位十分體貼,幾乎和梁霁辰呈一個對角線。
婚禮開始,優美的弦樂在周圍響起,一對新人交換戒指和誓言,在落日下親吻。
很美。
在易佳夕參加過的所有婚禮中,這是最令她感動的一個。
或許是因為她一路見證新郎新娘的故事,或許是因為她念念難忘的人也在同她一起觀禮,這感覺浪漫又奇妙。
她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他。
他的側臉很平靜,看不出心中所想,身邊坐着一個穿伴娘服的女孩子,好像是孟瑤的堂妹,她正在跟梁霁辰說話。
梁霁辰比她高許多,他稍稍低下頭,遷就那女孩的身高,不經意擡起眼,與易佳夕的視線撞上。
這情景有些刺目。
易佳夕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與賓客一同鼓掌,婚禮儀式結束。
別墅派對,是婚禮的餘興節目,香槟堆成塔,樂隊為這場婚禮伴舞,熱鬧無比。
也有人不喜歡這熱鬧。
易佳夕端了幾杯酒坐在角落裏,有陌生的男士向她搭讪,她笑着委婉拒絕。
不記得喝了幾杯,腦袋開始發暈,她看見孟瑤的堂妹一直跟在梁霁辰身邊,同他談笑,他們從座位上站起來了,是要去跳舞嗎?
真是夠了。
她全副武裝來參加婚禮,卻節節敗退,見到了梁霁辰,卻沒有同他說話的勇氣,她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因為她曾讓他那麽失望過。
易佳夕抓起自己的手包,目不斜視地朝別墅外走去,她盡量不去注意梁霁辰,盡量在醉倒之前,維持自己的體面。
她坐進自己的車裏,插上鑰匙,好讓車裏暖和起來。
接着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
就一會兒。
有人敲窗戶,不停地敲,好吵,易佳夕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對着另一邊,結果另一邊的窗戶也跟着想起來。
煩不煩吶。
她睜開眼,看見梁霁辰。
他的表情嚴肅得很,在對她說些什麽,看起來兇巴巴的,好像很生氣。
易佳夕搖下車窗,板着張臉,“梁先生有何貴幹?”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開着暖氣在車裏睡覺?”
“我沒有睡覺,我很清醒,”易佳夕不高興地說,“不勞梁先生費心。”
聞言,梁霁辰面色更沉,他盯着易佳夕看了一眼,然後用力拉開車門,直接坐進副駕駛上,把車鑰匙拔下來捏在手裏。
易佳夕愣楞地盯着他,“誰讓你進來的。”
“關着車門睡覺,還不落鎖,易小姐,你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麽寫嗎?”
他太兇了,一個好臉色都不給,易佳夕心裏本就不痛快,又喝了酒,情緒放大,伸手去推他,“你出去!出去!”
這力度,如同蝼蟻撼樹。
梁霁辰根本不理,他任憑易佳夕在自己身上掐着推着,如同老僧入定。
“我要走了,我要開車走!”易佳夕氣得不行,撲着去搶鑰匙,“給我!”
梁霁辰忽然嘆了口氣,“你喝了酒,開什麽車?”
易佳夕還是那句,“我不要你管。”
他把鑰匙重新插上,轉了轉,啓動車子,鎮定地說,“你開。”
易佳夕愣了一下,她看着梁霁辰,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你開,随便開,我今天就坐這裏了,你要撞車,我陪你,你要是被抓了坐牢,我等你,”梁霁辰看着易佳夕,“你自己看着辦。”
易佳夕咬着嘴唇,顫抖着手,把鑰匙拔下來,扔到他身上。
他明知道的。
明知道她不會舍得讓他受傷,也不會舍得讓他等。
“你這個騙子,臭木頭。”易佳夕背過身去,不想看他。
車裏都是他身上溫暖柔和的木質香氣,侵入她每一個感官。
“你坐過來,坐到我身上來,”梁霁辰拉她的手,“讓我看看你。”
“憑什麽,我們分手了。”
梁霁辰低聲笑了笑,他靠過來,“分手了?好,你現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易佳夕,要跟我分手。”
他又在挑釁她。
易佳夕不甘地回過頭,口不擇言,“梁霁辰!我們分……”
她的話被吞沒。
梁霁辰吻上她的唇,帶着酒精的味道,還有薄荷,柔軟的,蠻橫的,他還在生氣,捏着她的下巴不讓她躲。
“你這個騙子,騙我。”她好委屈,忍不住哭了。
這是梁霁辰第一次看見她哭。
他喜歡她高傲,耀眼的樣子,卻拿她的脆弱無可奈何。
“不哭,奶昔,不哭。”梁霁辰這樣叫她,讓她生氣,也逼出她更多的眼淚。
易佳夕好生氣,口紅都被他吃沒了,她不甘示弱,手往下探,聽見他呼吸亂了。
這時候,梁霁辰還在說,“我們沒有分手,我不同意,聽見了嗎?”
易佳夕鼻子酸酸的,心裏柔軟一片,她輕輕碰着他的唇,向他道歉,“對不起,木頭。”
“我等了你好久,等你想明白。”他的聲音沉重,将她抱得很緊。
易佳夕不想再等了。
她走過許多個地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帶走一樣東西,因此,行李箱變得越來越大。
但她發現這不是壞事。
人必須帶着包裹前行,那是負擔,也是依托。
那些回憶,畫面,每一個細節,他親吻她時的表情,睡着的樣子,他的聲音,氣味,手指……
都是易佳夕不能丢掉的。
“我愛你,梁霁辰。”易佳夕的呼吸帶着酒氣,
但她知道這不是醉話。
她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想這樣 ,但她希望這句話,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前。
要讓梁霁辰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等待。
他聞言,大為震動,好像是怕自己聽錯了,一邊親吻,一邊要求她再說一遍。
一遍不夠,還要再說。
易佳夕幾乎是被抱着進房間。
或許是太久沒有親密,她有些害羞,這時候,反而開始扭捏,她要去洗澡,不讓梁霁辰跟着。
梁霁辰不太高興地問她,“不是說愛我嗎?”
易佳夕郁悶了。
“你準備拿這句話來要挾我一輩子嗎?”她點着他的鼻尖,想要逗他,卻被一下子橫抱起來。
梁霁辰親了親她的額頭,“你洗不幹淨,我幫你。”
棠芯城城整理: 不舍得讓他們分開太久,就在今天和好吧,還好是存稿。
明天會放上結局,然後過幾天開始更番外(考慮到一些讀者不想看懸疑那部分,就把案件的具體解答放在番外裏,可選擇跳過)
關鍵詞:木頭木,奶昔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