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登機口附近, 薛玮拿着兩張機票來回打轉, 滿臉焦急地盯着男洗手間的出口。
直到看到梁霁辰和易佳夕從裏面走出來,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如果他們再不出來, 薛玮只怕要舍身沖進去。
易佳夕步伐從容, 神态輕松,一只手被梁霁辰牽住, 臉上的妝比剛才淡了些,主要是口紅沒了。
對于直男來講, 濃妝淡妝只靠一個指标區分, 那就是嘴巴紅不紅。
薛玮不傻,雖然他看起來傻,而且他不瞎,易佳夕原來唇上那點顏色, 顯然是全跑到自家老板嘴上去了。
剛才他們發生了什麽, 他也不敢想,他也不敢問。
易佳夕送梁霁辰到登機口, 順手幫他整了整領帶, 淡聲叮囑, “不要吃別人做的蛋糕。”
梁霁辰抿抿嘴, “我知道。”
頓了頓, 易佳夕若有若無地瞟了薛玮一眼,清清嗓子,又補充道,“想吃也行, 別讓我知道。”
梁霁辰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
那力道雖大,卻更像是在細細的揉,易佳夕看着梁霁辰,兩人同時想到什麽,又在同時移開目光。
有過親密接觸的男女,身上無形中會散發出暧昧的磁場,明明只是默默對視,什麽也沒說,卻讓周遭事物都隔絕開來。
易佳夕離開後,梁霁辰和薛玮進入登機口。
此時正是晚餐時分,還未起飛,就有空姐來到商務艙為乘客點單。
梁霁辰要了一份肋眼排加煙熏三文魚,當空姐向他推薦今晚供應的榛子蛋糕和梅子冰淇淋時,他禮貌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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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玮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他見過梁霁辰拒絕過很多東西。
拒絕采訪,拒絕簽名,拒絕樂團裏漂亮妹子的告白……
但從來沒想過,有生之年,他會看見梁霁辰拒絕甜品。
薛玮一直擔心,梁霁辰遲早有天會成為一名頑固的糖尿病患者,然後抱着他的大提琴孤獨終老。
他坐下後調好座椅,半躺着,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對梁霁辰說,“阿辰,別太軸了,易小姐不在這裏,我也不會告狀,吃點吧。”
梁霁辰在手機上敲了一行字,不緊不慢地回答,“不想吃。”
“阿辰,聽我的,我是過來人,”薛玮苦口婆心地勸,“你不會是不敢吧?”
他感覺自己像是個啰嗦的老父親,為了讓有了媳婦忘了原則的倒黴孩子吃點東西,連激将法都用上了。
“不是不敢,是不想。”說完,梁霁辰閉上眼睛,一副拒絕溝通的表情。
薛玮啞口無言。
心想:這老房子着了火,燒死一個是一個。
他忍住內心的悲傷,打開手機,給女朋友發了條已登機求安慰的消息。
那邊很快回複:怎麽啦我的小胖子?
薛玮不敢反駁,忍辱負重地接受了這個稱呼,然後痛心疾首地向對方控訴:你老板和我老板都太欺負人了!我們集體跳槽吧!
那邊一個電話打過來,“不行!我的七天海島游還沒兌現呢!”
他聽得快要心梗發作,正要說話,梁霁辰在一旁冷淡地開口,“關機,飛機要起飛了。”
“……”薛玮不情不願地關上手機,“你當着易小姐的面也敢這麽狂嗎?”
“不是不敢,”梁霁辰從容不迫地答,“是不想。”
生生吃下三斤狗糧,薛玮覺得今天的飛機餐可以省了。
兩個半小時後,飛機落地,薛玮第一時間打開手機,試圖尋求女朋友的安慰。
微博卻在第一時間亮起推送消息。
——新晉鹽系小生何洛因涉嫌酒駕超速被拘捕。
薛玮覺得這名字挺熟,他常玩微博,最近老看見他的消息,順手就點進去看了一眼。
“何洛今晚參加濱市明善公益基金會舉辦的慈善晚宴……于七點駕駛一輛白色保時捷,在淮海路被執勤交警檢測出飲酒駕車……”
這是一條官方消息,可信度很高,微博還配上了九張照片,皆為當晚慈善晚宴的現場照,何洛也在其中。
薛玮目光敏銳地從其中一衆名媛及女明星中認出易佳夕。
他沒多想,本着分享的态度,把這條微博給梁霁辰看。
要是從前,薛玮肯定不會自讨沒趣,他知道梁霁辰不會對這樣的八卦感興趣,可這回不一樣,他認為梁霁辰一定不會拒絕易佳夕的照片。
北方深夜的機場寒意逼人,夜風呼嘯着,衣角上下翻飛,梁霁辰伸手接過手機,目光往下,一目十行,先是看見易佳夕。
她穿着今晚的禮服,沒披西裝,在鎂光燈下帶着淺淺的笑意,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即便身邊花團錦簇,明星如雲,梁霁辰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她。
新聞裏提到的何洛,他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托賴記者附上一張照片,才讓梁霁辰認出,何洛就是那天出現在麗缦酒店西餐廳門口,和易佳夕說話的男人。
梁霁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記住這件小事。
他把手機還給薛玮,臉上的溫度肉眼可見地冷了幾分。
“怎……怎麽啦?”薛玮敏銳地捕捉到他情緒的變化,又不知是為了什麽。
“沒事。”梁霁辰大步向前,留薛玮在原地。
薛玮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頭發,“這情緒波動太大了,不行,我得給自己整點救心丸吃。”
最後,薛玮下了結論:談戀愛的人,都是神經病,有一個瘋一個。
他自己除外。
翌日清晨,易佳夕在自家寬大的床上醒來。
醒來的第一瞬間,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
其餘的消息一律略過,只點開梁霁辰發來的消息。
【我起床了,今天上午練琴,下午要接受雜志采訪,晚上基本空閑。】
易佳夕笑着翻過身,把手機舉在頭頂,一字一字地回:可我沒辦法打電話。
梁霁辰大概在練琴,過了半個小時才回她消息:為什麽?
這會兒,易佳夕已經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拿着車鑰匙準備下樓。
她關上門,飛快地回給梁霁辰兩個字:手酸。
這回過了十幾分鐘,梁霁辰才慢吞吞地回消息:對不起。
易佳夕正在開車,不方便打字,等到Y.Bakery門口,就接到他的電話。
“等等,我在停車。”易佳夕把手機放到支架上,看着後視鏡把車倒好,“可以了。”
梁霁辰在那邊說,“手酸還能開車?”
易佳夕被堵了一下,一時有些無語。
她知道,梁霁辰看似沉默寡言,較起真來言詞鋒利,她不是其對手。
好像這男人身上有個開關,推上去,與世無争謙謙君子;推下來——有情有欲,你想象不出來的樣子他都有。
“我挂了。”易佳夕說不過,就直接翻臉。
“等等,”梁霁辰叫住她,“這周末來我這兒嗎?”
“去幹嘛?”
梁霁辰反問,“非要有目的才能來嗎?”
“不是,”易佳夕下車,走進店裏,“我周末有個朋友結婚,我得去當伴娘,答應人家了。”
她這樣說,便沒有轉圜餘地,梁霁辰沒有堅持。
挂電話後,易佳夕直奔二樓辦公室。
門虛掩着,推開,孟瑤站在窗邊看手機,兩只手噼裏啪啦的,打字速度像在跟誰比賽。
易佳夕站在門口叫了孟瑤一聲,沒反應。
她走到孟瑤身邊,因為個子比孟瑤高半個頭的緣故,她很自然地看到孟瑤的手機屏幕。
聊了什麽,易佳夕沒注意,她只看到對方頭像是只藍色的哆啦A夢。
一點也不意外。
易佳夕擡手拍拍孟瑤的小肩膀。
她戴着耳機,正陶醉在音樂裏,這一下子差點給吓個魂飛魄散,手機都差點甩出去。
“老板!”孟瑤誇張地拍着心口,“你吓死我了!”
易佳夕面無表情地指指她的手機,“上班時間,聽歌,帶薪談戀愛,該罰多少?”
孟瑤心虛地把手機收起來,吐了吐舌頭賣萌。
易佳夕不為所動,“賣萌也沒用,我都看見了,是薛玮吧?”
“誰說的!”孟瑤死不承認。
“薛玮說的。”
孟瑤氣得睜大眼睛,“那小胖子……”
她還算聰明,話到一半,反應過來易佳夕在詐她,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老板,你怎麽知道的……”
易佳夕冷哼一聲,“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當我瞎呢。”
易佳夕到沙發上坐下,神态平淡,先是問了最近店裏的營業情況,和開網店進度如何,問得孟瑤緊張到手心出汗,最後才不緊不慢地進入正題。
“知道梁老師的手怎麽弄傷的嗎?”
孟瑤懵了一下,先是搖搖頭,再點點頭。
易佳夕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工資就不扣了。”
孟瑤喜出望外,“那海島游還算數嗎?”
易佳夕不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咳……”孟瑤清了清嗓子,“怎麽弄傷的我不知道,梁老師沒告訴小胖子。”
“那天到底什麽情況?”易佳夕記得,那晚梁霁辰送她到家,應該馬上就回了家,“他是在家裏擦傷了手?”
“不清楚,”孟瑤搖頭,“那天我和小胖子在江邊跨年,敲鐘後他送我回家,然後接到梁老師的電話,讓他到你家小區門口。”
“等等,”易佳夕聽出不對,眉頭緊蹙,“那會兒他的手就……受傷了?”
孟瑤沒親眼看見,只能猜測地說,“應該是,那天跨年,路上人太多,攔不到車,因為手受傷了沒辦法開車才……”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因為她發現易佳夕眼圈紅了。
在孟瑤眼裏,易佳夕從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有種清冷堅韌的高貴,可她現在一副好像要哭的樣子,孟瑤心裏慌了,寧願她像剛才那樣冷飕飕地拿扣工資來威脅自己。
這可怎麽辦……
“老板,梁老師的手不是沒事嗎?你別內疚,談戀愛打打鬧鬧很正常的!真的!我上回跳起來把小胖子敲了一下,他那麽圓的腦袋都差點給我敲破!相比之下你已經很溫柔了……”
易佳夕吸了吸鼻子。
難怪薛玮會認為是她弄傷了梁霁辰的手。
孟瑤小心翼翼地看着易佳夕,本想抽張紙給她,卻發現她并沒有哭。
她不知道該做什麽,只好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吩咐不讓人打擾。
易佳夕拿出手機,給梁霁辰打電話,不等接通,她馬上取消。
他不肯說。
為什麽不說?
既然不想說,那麽她又何必要眼巴巴地上趕着找答案?
第一次見面,易佳夕就知道,他是個無比固執的人。
他決定了不要說的事情,怎麽問也沒用。
易佳夕負氣地把手機扔回桌上。
她趴了一會兒,大概十分鐘左右,又坐起來,重新拿起手機。
固執是嗎?好,她在固執這方面也不遑多讓,不讓她知道,她就一定要知道。
易佳夕從列表裏找到物業的號碼,直接打電話過去。
“你好,我是4501的業主,”易佳夕語氣冷靜,“我現在需要1月1日淩晨零點到一點,地下停車場的監控記錄,盡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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