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易佳夕先是一愣, 很快回答, “是嗎,是誰告訴你的。”
一個人睡覺老不老實, 打不打鼾, 當事人是沒有發言權的。
那麽,是誰說的?
梁霁辰一時間也找不到應對的話。
他聽出來易佳夕是在故意刁難。
他拿上鑰匙, 從衣櫃裏取出外套,對着鏡頭淡淡地說, “我出發了。”
對剛才的問題置若罔聞。
挂上電話, 易佳夕回到房裏,把剛才找出來的一床薄被給錢之航蓋上,客廳溫度也略調高了一點。
他的形象實在慘不忍睹,要不是想着錢之航剛剛失戀, 不好對他太過分了, 否則易佳夕恨不得把他的大頭都給蒙上。
安頓好了客廳,易佳夕給自己倒了杯水, 穿過走廊往房間走。
忽然四周一片漆黑, 整個屋子都陷入黑暗。
易佳夕獨自站在長長的走廊裏, 只有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弱光芒, 她忽然感覺好像親身進入剛才的游戲, 蒼茫天地間,只有她一人踽踽獨行。
客廳裏傳來錢之航的呼嚕聲,這聲音剛才聽了煩,現在卻給了易佳夕一點安慰。
好歹她不是一個人。
看這情形, 多半是停電了,易佳夕打開手電筒快步走回房間,從衣帽間裏随便取出一件羽絨服,穿在睡衣的外面,換鞋出門。
她不喜歡黑暗,也不喜歡在黑暗中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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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電梯有備用發電機供電,否則要易佳夕走樓梯下四十幾樓,大概她會選擇直接放棄。
等易佳夕乘坐電梯下樓問了管理員,才知道是附近電力搶修導致停電,兩小時後就能恢複。
易佳夕走出大樓,繞過小區內的花園來到停車場入口,待會兒梁霁辰開車過來,一定是要經過這裏的。
身上這件羽絨服在易佳夕所有衣服裏都算是厚的,但還是抵不過冬夜刺骨的冷風,易佳夕把手揣在口袋裏,還是冷得不住剁腳。
她裏面只穿了睡衣,光着腿,即便羽絨服夠長,腳踝也露在外面,承受刺骨冷風。
好在梁霁辰出發得早,因為停電,易佳夕也在家裏耽擱了一些時間,只等了幾分鐘左右,就看見梁霁辰的車朝停車場的方向駛來。
她怕梁霁辰專注開車錯過了,便朝他招了招手。
梁霁辰停下車。
車燈照映的方向,易佳夕站在那處光源下,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被帽檐一圈蓬松的絨毛包裹着臉龐很像一顆小桃子。
梁霁辰從車內打開副駕駛的門,讓易佳夕坐進來。
她身上寒氣撲面,梁霁辰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感覺碰到了一顆結了冰的桃子。
“不是要你在家裏等着?”雖然快到了,他還是把車內暖氣溫度調高。
易佳夕把手放在出風口取暖,“停電了,我順便下來問問是怎麽回事。”
梁霁辰看了她一眼,“以後這麽晚不要在停車場附近,不安全。”
易佳夕剛才被凍得頭腦發昏,倒沒聽出來梁霁辰話裏有話,她牽過梁霁辰的手來看,的确只是小拇指那裏包了一層薄薄的紗布,看上去沒什麽大礙。
易佳夕心裏松了口氣。
“都說了沒事。”梁霁辰說。
易佳夕“嗯”了一聲,“那你現在要原路返回嗎?”
“你家不是停電了嗎?”梁霁辰顧左右而言他,若無其事地說,“等來電了我再走。”
易佳夕假裝聽不懂他的迂回,“那就陪我去吃宵夜吧。”
剛才那頓火鍋,因為心裏存了心事,易佳夕根本沒吃多少,大多數肉菜都進了錢之航的肚子。
說不上為什麽,看見梁霁辰,就令她感覺食欲大增,連不吃宵夜的禁忌也能輕易破了。
在東柳西路上的中心醫院附近,有一家通宵營業的馄炖小店,開了有十多年。
易佳夕每次回國都會在深夜來光顧,熟門熟路,不用開導航,指着梁霁辰開到店門口。
她和梁霁辰走進店裏,點了兩碗馄炖和一小份香辣蝦。
暖氣開得太足,才坐下沒多久易佳夕就感覺到熱。
梁霁辰脫下外套,放到旁邊椅子上,說,“你要是熱就把羽絨服脫了。”
“我當然熱。”易佳夕把拉鏈稍稍拉下一點,露出脖頸,卻沒有要脫掉的意思。
梁霁辰看她一眼。
易佳夕神态自若地說,“我裏面只穿了睡衣。”
她說得坦然,本沒有多想,恰好此時服務員端着餐盤過來,放下兩碗熱氣騰騰的馄炖,那煙霧氤氲中,她分明看見梁霁辰的耳朵根漫上一層淺淺的紅。
易佳夕有些好笑,又有些亂,她忍不住在桌子下輕輕踢了他一下,“你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沒想什麽。”梁霁辰的表情倒端得正經。
只要忽視那雙紅耳朵。
既然他這樣裝模作樣,易佳夕也懶得理他,自顧自捏着塑料小勺和竹筷子,專心對付眼前這碗鮮蝦馄炖。
她動作慢條斯理,一邊吹氣,一邊小口小口的咬着吃,既不跟梁霁辰說話,也不看他,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梁霁辰很快就吃完他那碗,他也拿腳輕輕碰了碰易佳夕,“怎麽不說話?”
“食不言寝不語。”易佳夕目不斜視。
說完,她繼續一心一意地吃東西,不去理他,餘光卻注意到梁霁辰正在動手剝蝦。
香辣蝦表面上覆了一層辣油,梁霁辰戴上塑料手套剝蝦。
雖然手指頭纏了層紗布,卻不影響他的動作,他手上利落,幾下就把蝦殼剝下來,蝦頭擰去不要,再把肉擱進手邊幹淨的小碗中。
就這麽剝了好幾只,梁霁辰自己卻不吃,把小碗推到易佳夕手邊,“吃吧。”
易佳夕也不客氣,用筷子拈了一只送入口中,蝦肉鮮香,味道又麻又辣,裹着一層店家秘制香料的氣味,她一連吃了好幾只,心裏滿足了,這才擡眼看着梁霁辰。
“你怎麽不吃?”
梁霁辰手上動作不停,“我吃飽了。”
易佳夕夾起一只蝦遞到他嘴邊,就像那天在車上喂他吃曲奇餅一樣,她笑得不懷好意,“你是不是怕辣?”
這句話,她說得語氣模糊,梁霁辰起初還聽成了“你是不是怕了”,後來一想才反應過來。
不管是怕辣還是怕她,沾上一個怕字,他就知道她在挑釁。
梁霁辰張口吃掉,咽下去了他才說,“還好,不是很辣。”
接着,他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香辣蝦都給易佳夕剝了,這才摘下手套,喝了杯茶水。
這時候,易佳夕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梁霁辰,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他停住,看着她,“我在想什麽?”
“反正我知道。”
“那你說。”
易佳夕手裏捏着小勺,終于要吃完最後一只馄炖,她白淨的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臉紅撲撲的,眼珠都帶着一層朦胧的水霧,實在是熱。
她忍不住把羽絨服的拉鏈拉下來一點,露出裏面墨綠色的睡衣。
那抹墨綠,顏色濃得青豔,在視頻裏被她皮膚的白襯得濃稠,有種化不開的纏綿意味。
蜻蜓的翅膀只露出一點邊邊,随着易佳夕的動作時而出現,時而隐沒。
梁霁辰只看了一眼,就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易佳夕好似沒看見他的掙紮,她只是淡淡地說,“你敢把這個吃了,我就告訴你。”
說這,她用筷子從盤中跳出一只切成半的幹紅辣椒。
雖然這麽一說,但誰都能聽出易佳夕是在開玩笑——她哪裏想得到,真有人這麽傻乎乎的,真把那幹紅辣椒往嘴裏塞,能吃辣的也不會這麽折騰自己。
可梁霁辰就真有這麽木。
她眼看着他把辣椒拈進嘴裏,下意識要攔,就愣了那麽一秒,梁霁辰已經嚼了兩下吞進去了。
“你……”易佳夕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真吃啊?”
梁霁辰想說點什麽,那股辣味卻在舌尖蔓延開來,他被辣得腦子都木了半邊,搖了搖頭,先把剩下的半杯水一口喝了,面無表情地指着門外對易佳夕說,“我出去買瓶飲料。”
說完,就逃也似的地推門出去,往隔壁的小超市去了。
易佳夕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笑了,而後又開始擔憂。
她替梁霁辰拿上外套,到前臺結了帳,然後到洗手間裏漱了個口,她總會随身攜帶漱口水小樣,吃完東西就清潔一下口腔,這是習慣了。
漱口水是櫻粉色的,有淡淡的玫瑰香氣,易佳夕漱好口,擦手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麽。
她匆匆離開小吃店,在門口找到梁霁辰。
“你有傷口,不能吃辣。”易佳夕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梁霁辰手裏拿着瓶純淨水和一瓶椰奶,純淨水已經見底了,他嘴裏仍有些辣,但比剛才好了很多。
他不鹹不淡地說,“你還知道?”
易佳夕難得生出心虛,她氣勢都弱了幾分,拉起梁霁辰的右手想看看,卻發現包在上面的紗布不見了。
“剛才沾了點油,我給拆了。”梁霁辰适時的解釋。
易佳夕有些緊張,“會不會感染啊?”
她看了眼他手指上的傷口,的确是劃了一條,但不是刀傷,卻像是在哪兒刮蹭的。
傷口不大,可因為這關系到梁霁辰的職業生涯,她格外緊張一些。
梁霁辰不說話,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易佳夕盯着他略微發紅的嘴角,聲音莫名有點虛。
梁霁辰輕輕搖了搖頭,他說,“我不跟你開玩笑。”
他牽着易佳夕回到車上,她乖乖跟着,心裏莫名一跳一跳的。
那瓶純淨水已經喝完了,瓶子都扔了,梁霁辰擰開那瓶椰奶,問易佳夕,“我喝一口行嗎?”
原來這是買給她的。
易佳夕點頭,“喝吧。”
她偏着頭看他不舒服,索性整個人跪坐在副駕上,羽絨服帽領上一圈白毛模樣乖乖的。
梁霁辰連喝了幾口,剛擰上蓋子,易佳夕忽然靠過來,手指在他唇上輕點着,“還辣嗎?”
他不說話,原本要扭車鑰匙的手停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着易佳夕。
她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熱,忽然拉過他的手,俯下身,在他受傷的手指上碰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修長的手指突然跳了一下,麻麻癢癢的,像是血肉正在愈合,難受又充滿愉悅。
車內的熱氣撲到臉上,梁霁辰猛然把易佳夕拽起來,在一片昏昏欲醉的氣氛中吻住她的唇。
這是一個充滿了玫瑰氣息的吻,卻比上回更沖動,他們貼近,再貼近,身上都出了層薄汗。
難舍難分間,易佳夕聲音破碎地開口,“你剛剛想的是不是這樣?”
她像只貓兒一樣,手指在他脖子上劃來劃去。
“不止,”梁霁辰睜開眼,捏住她的手指,目光晦暗,低低地說了句,“憑什麽讓我把你還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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