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時間軸漸漸滑至冬季,京中也迎來了這一年的第一場大雪。
因着是公務在身的緣故,言翊也不好挑日子,在這寒風凜冽裏打點準備着要向江南進發。
而鐘意明顯有着某種動物屬性,一到了冬天就開始犯困,而且吃得也是越來越少,大有即将下來要冬眠的趨勢。
陛下就要出遠門了,所以說這場瑞雪來得很是時候。鐘意作為言翊的妻子,也不能鎮日地窩在宮中睡大覺,總是要出面做一些支持夫君的行動出來。
在時間不甚寬裕的情況下,皇後涼涼便出面在溫室殿舉行了一場晚宴,召喚各宮妃眷一道兒來吃吃飯喝喝酒,也算在皇上離去前大家都見上一面。
誰知在晚宴之前鐘意又睡大了,而言翊看她睡得香也就沒怎麽好意思地叫她,最後導致這場宴會的賓和主都去晚了,留下一衆妃嫔在那裏坐着幹等。
等了差不多兩刻鐘,皇上和皇後總算坐着轎辇過來了。可能是陛下怕娘娘冷的緣故,自己身上唯一的抗寒物件貂皮大衣也轉移到了皇後身上,惹得大家又是一陣兒眼紅。
小鐘這日心情很是不好,不同人說話也不聽人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那裏灌悶酒。搞得鐘意最終都注意到了她的情緒,便派遣章太過去送了一只海鮮盅。
小鐘接過海鮮盅先是一愣,繼而對章太道:“我這裏有些要緊話一定要對皇後娘娘說,請公公幫着本宮傳達過去,本宮自是感激不盡。”
章太先是有些為難,但看着這個娘娘貌似是喝大了,這麽下去也是丢了皇後娘娘家裏的臉面,誰讓她也姓鐘不是,因而也就應着:“娘娘自個兒保重身子,奴才這就過去跟皇後娘娘傳達您的意思。”
鐘意聽得章太回話,又看了看那邊已經喝到眼神恍惚的小鐘,不由也是蹙起了眉頭,對着身邊正在端着酒杯沉思的言翊道:“陛下,我去去就來。”
得到言翊許可之後,鐘意便披上鬥篷出了溫室殿,小鐘也放下酒杯跟了出來。
兩人此時都沒有怎麽說話,只是踩着積雪緩緩踱步到了逐浪亭旁,小鐘才倏爾出聲道:“後面侍奉的那些都不許跟來,本宮有私房話要同皇後娘娘說道。”
文珠和青黛都有些擔心地望向鐘意,得到後者“我不會有事”的肯定眼神過後便也停住了腳步。
從逐浪亭遠看出去,整個皇宮都被大雪覆蓋。天地一片白色之間,亭外一排排的宮燈發出昏黃的光暈,照得人心神暖暖。
小鐘看着華容盛裝的鐘意有些失神,嘴上卻不饒人道:“姐姐這段時日可真是春風得意,難怪父親給您起名叫鐘意呢,果真是個極好的盼頭,不知卻又會不會一生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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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聽後卻是不以為意笑笑:“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誰也不能預測得五十年後的生活。勿忘初心,活在當下,方得始終。”
小鐘聽得這話後嘴角一撇:“姐姐講起話來仿佛永遠都是占理的,倒是把你這個沒有文化的妹妹比得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姐姐自以為陛下待您好,卻不知其中當真是另有情由。”
鐘意倒是奇了:“都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陛下待我好還是不好、真好還是假好,難道我不知道偏生你知道?”
小鐘冷哼一聲:“陛下想必已經跟你說過,他同我從未行‘夫妻之事’,你也早就心裏笑話了我無數遍了吧?我只告訴你,他曾親口跟我說過,他的第一個孩子必須是中宮嫡子,否則你以為為何他就會給你百般榮寵?有朝一日若是你被廢,定然過得連我都不如,他愛的只是你的身份,愛起來容易廢起來也容易,你才是該好自為之!”
鐘意聽到這話後,第一反就是“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原本就存在于心底的某個疑惑,此時答案卻呼之欲出。
說起來,她早已将言翊當做了自己的夫君,就算抛卻愛與不愛,他都是自己此時生命之中最為重要的人。
說不心痛,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鐘意踩着積雪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彩之上,身邊宮燈一盞一盞往後退卻,整個世界都包裹的流光溢彩的線條當中。
一個瞬間的意識薄弱,鐘意有些體力不支地栽了下去,身邊人都在喊着叫着驚慌無數。
真好……是要穿回家了麽?好想吃媽媽燒的可樂雞翅和糖醋小排。
言翊是聽到外頭一片動亂才跑出來的,便見得他的皇後剛從雪地被人扶起——唇色黯然臉色蒼白,而小鐘卻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站着,一見到他就開始撇清。
“陛下明察,臣妾不過是跟姐姐說了幾句悄悄話,沒想到姐姐身子這般弱,冷着冷着就昏倒了。”
“你閉嘴!”言翊簡單粗暴地打斷了小鐘,抱起鐘意就徒步往未央宮趕去,“若是皇後有個什麽閃失,朕要你的命!”
小鐘果然不再說什麽了。
就在言翊走到一半路程時,轎辇方面已經跟進了過來,而太醫們也在未央宮等候了。
在陛下全程黑臉的狀況下,太醫署院正親自上前替皇後把脈,等到确切拿準之後才過去對着言翊回話:“陛下,娘娘沒事,只是有喜之後太過勞神,因而體力不支也是有的。所幸的是娘娘腹中胎兒一切安好,微臣這就去開幾副上好的安胎藥過來。”
言翊在一旁原本是提着心神的,聽得這話臉色就多雲轉晴了,嘴上語氣也和善了些許:“如此,朕就把皇後托付給朱院正了,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朕不容許他出任何意外。”
朱院正:“一定一定,陛下切勿憂心。”
直到太醫署一行人離開之後,鐘意還在熟睡之中。言翊活動了一下僵硬地手指,披上貂裘對李升道:“去鐘夫人那裏。”
啓祥宮。
小鐘似是知道陛下會過來,早就叫人在宮殿外的長街上點滿了宮燈,自己卻拿着一冊話本歪在榻上,靜候言翊的到來。
等到言翊抖落雪粒進了屋,見得小鐘手上捧了一本《朝夕記》,眼神癡癡地望着自己,很多舊事也是浮現在了眼前。
那年他和鐘意的事情定了下來,便去鐘府走了一趟,見見鐘意其人也了卻一樁心事。他同那時的鐘意也沒什麽話可說,問答幾句過後便告辭出來。
四月人間,芳菲漫天。他也是在那個時候遇見的鐘玉。
姿容姣好的少女見到他先是一驚,手中捧着的那本話冊《朝夕記》就落在了他的身前。
言翊之前也曾經看過這部話本,講的是一個王府世子愛上了一個侯府千金,可奈何千金卻不欲嫁予世子,求之不得的世子只能納了她的庶妹為妻。先帝無嗣,世子被接到宮中立為太子,誰知嫡姐所嫁另一個王爺之子出手阻撓太子登基,太子礙于情面束手無策,多虧那個庶女設局殺死了嫡姐,才讓太子得以順利登基。
朝夕記,指的不過就是原本嫡姐為上,庶妹為下。可就是在一個朝夕之間,兩姐妹的境況就發生了天旋地轉的變化。
他說,我不是那個太子,你也不會是那個皇後。
而她的口中只餘了一句翻來倒去,臣女願意。
可是小鐘算錯了兩點:第一,言翊不會立一個庶出的姑娘為後;第二,經歷了之前母後和尤夫人的一系列事情,言翊專寵的人只會是中宮而非妃妾。
“鐘玉。”言翊緩緩開口,“是朕對不住你。”
“臣妾要的不是……”
“你聽朕把話說完。朕不知道你對皇後說了什麽,但朕知道你的确是她的心結所在。之前朕想着好歹咱們一道兒生活了這些時日,能将就着過就将就着過吧,但是現在皇後有了孩子,與以往又是不同。朕不許她們母子有一丁半點的閃失,也不願意一直這般拖着你。朕會知會你的父親,把你送出宮去,回你老家給你找戶人家,也算圓了你這一生。”
小鐘像是被人給突然敲了一記悶棍,再也說不出半句話語。直到言翊已經走遠之後,她才端端正正地磕了個頭:“臣妾……謝主隆恩。”
之前苦苦經營一直以為皇後之位勢在必得,卻不想抵不過皇上一句厭棄之語。
這就是皇權,任何勢利只要他想要出手對付,都只是紙糊一般不堪一擊,只是這些事情再也與她無幹。
言翊回到未央宮時發現鐘意由仰卧變為了側卧,就想着召喚個值班太醫過來問問對孩子會不會不妥。
誰知等到靠近之後才發現皇後有些不對,上前一把掰過鐘意的身子,卻發現她已經哭得臉色慘白,一直咬着的下唇也已經滲出血來。
言翊心裏面“咯噔——“一下,很是瞬時地六神無主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放柔了語氣開口:“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哭成這樣豈不讓腹中孩兒笑話。”
鐘意不說話,淚水順着眼角淌得歡快。
言翊坐在床邊,輕輕拍着鐘意蓋在外面的錦被:“知道鐘夫人冒犯了你,朕保證你之後不會再見到她,不會再因為她的事情糟心,你覺得這般可好?”
鐘意咬着嘴唇搖頭,還是不說話。
“鐘意,你別這樣。”見她這般軟硬不吃,言翊的耐心基本就已經告罄,“朕馬上就要去江南巡視了,你這般樣子,叫朕怎麽就能放心得離京呢?”
這句話顯然踩到了皇後涼涼的雷區,鐘意一把打開擱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滿臉都是憤然的委屈:“既然這樣,為何不帶我一起過去?”
“大冷天的,你又懷着身子……”
“可是之前我沒有身孕,也不見得你說過要帶我離開!”
言翊被她這般胡攪蠻纏的氣勢徹底弄無奈了:“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你看大齊哪個皇帝出訪公務會帶中宮出去?朕本來就打算不帶人的,就算帶人也是妃嫔而不是你!”
“是啊。”鐘意嘴角翹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眼睛中的淚水卻再次争先恐後地湧出來,“在你這裏規矩永遠都是第一的,因為你想做一個無可指摘的千古明君!你包容我、放縱我、日日歇在這裏寵着我,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我是你的皇後,你想要的東西是嫡子而不是我!”
言翊,換句話說,你根本就沒有真正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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